“啵。”
老兵忙不迭循聲看去,但見江麵某處突然冒起一個“大包”,大量赤紅的血水從中湧出。
緊接著。
“啵、啵”的聲響不斷。
整個江麵都好似沸騰了起來,伴隨著的,無儘的紅鋪展開來。
不消片刻,大江變作了血河!
老兵倒吸了一口涼氣,耳邊就聽得。
“老丈還是趕緊行船吧。”
那道人笑道:
“這毛毛細雨就像是美人兒,初見時涼潤可愛,時日久了便黏得人渾身不爽利。咱們啊還是趕緊去了對岸,找個地方避避雨,驅驅寒氣。”
老兵哪裡敢不依,隻得含著滿心驚悸與疑惑,搖開長擼,驅著小船在沸騰的血河中,往對岸行去。
隻是當南岸漸近。
他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周身汗毛頓時豎起!
隻瞧著,在江心處,隱隱有個鱗爪俱全的龐然大物,在赤紅的江水裡沉浮。
老兵本就心有餘悸,冷不丁一眼,更是嚇了一大跳。
“那就是……”
他舌尖都打起了顫音。
“江神?!”
道人瞥了一眼。
“什麼江神呀。”
他渾不在意。
“一條不成氣候的豬婆龍而已。”
…………
待到兩人一驢上了岸來。
此時已然雲歇雨收,天光清朗。
橫江鎖岸的雨霧已經消散,兩岸景致一覽無餘。
再看江心處。
漫江赤流和那“江神”屍首一並為大浪淘去,隻餘江水滾滾東去依舊。
腳踏上了實地,老兵這一口氣才總算鬆懈下來。
“多虧了道長,不然老朽必為那‘江倀’所害。”
“同舟共濟而已,當不得。”
道人擺了擺手。
“況且,我這裡還有件事要麻煩老丈哩。”
眼瞧天光放晴,那道人解下了蓑衣,摘下了鬥笠,卻露出了一頭和尚般的短發。
道人或者說李長安,衝著老兵拱手一禮。
“適才聽得老丈家在瀟水城邊。”
“實不相瞞,貧道此行便是去瀟水,正愁無人指路。”
“老丈若是不嫌棄,可否捎帶貧道一程?”
…………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經過河上那一遭,老兵哪裡還不知道,這道人雖年紀輕輕,但卻不是凡俗之輩,是身懷異術的修士,所以態度難免恭敬而拘謹。
但隨著離家越來越近。
老兵整個人都被回家的緊張、雀躍所充滿,那點拘謹早就不見了,隻逮著李長安,一路絮絮叨叨。
說著故鄉的風物,故鄉的人土,村前的溪流,村後的稻田,還有年少時候的荒唐事,以及不知是否在世的舊友……顛三倒四的,腦子裡冒出什麼就說什麼,還一個勁兒地邀請李長安去他家做客。
可真到了故鄉。
一個坐落在山穀裡的小村。
他卻徘徊著不敢靠近。
一會兒問衣著有沒有不得體,一會兒問發髻是否散亂。就在道士以為他終於摁下緊張,他又慌張問道:這身兵甲會不會嚇到鄉鄰?
可旋即,他又自嘲著笑道:“孑然一身,又哪裡來的衣物更換呢?再說已然衰朽成這幅模樣,又能嚇到誰呢?”
他深吸了口一起,滿懷著期待與忐忑,終於往村子走去。
李長安落在了後麵,打量著這個村子。
山間的霧氣散得慢,臨近中午,還是煙籠霧罩的模樣。
村子的一應人物都蒙在霧氣當中,影影綽綽看不真切。遠遠望去,好似些孤魂野鬼飄蕩在海市蜃樓中。
李長安搖了搖頭,牽著大青驢,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