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以前主要製作網絡綜藝和短視頻，以及網紅主播孵化，拍攝這種十分鐘的短劇，隻能說班底都有，但是全員草台班子，項目組裡的每個人都是摸著石頭過河。
時佳璐第一次寫這種篇幅的劇本，還要同步給到情節關聯的宣發方案，她查了很多資料，刷了許多熱門視頻，寫到第15版，其實心裡已經感覺差不多了。
這個方案很成熟，最多就是比青澀的第一版少了些靈氣。
然而老板並不滿意：“我要的是擦邊，擦邊你懂嗎？我讓你開篇吸睛點不是讓他們吵架，你就不能直接寫一段床戲嗎？！”
入行兩年，這樣的需求聽到太多，時佳璐都快麻木了，努力解釋道：“這兩個角色的人設不適合上來就搞，用戶會很出戲的。”
“人設？用戶願意給你的注意力才幾秒，你跟他們講人設？”王總眼睛很小，配上滿臉橫肉，總叫那張臉顯得有些猥瑣，“彆跟我整那些高大上的，時佳璐。”
他小小的眼睛上下一掃時佳璐的身體，冷笑一聲，“你這短褲都快□□了，在這兒跟我裝正經人呢？”
時佳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身上這條超短褲，是這期自製網綜要用到的道具之一，按照公司簽約藝人的尺碼購入。
這群小網紅並不是每天都來公司，就算來，也不會早於12點來，道具組的實習生妹妹微胖穿不進去，又要在下午前確認需不需要退換貨，這才拜托清瘦的時佳璐試一下。
退一萬步說。
就算時佳璐真的穿了一條“齊、逼、短、褲”上班，在這個沒有著裝規範的行業，也不算過分。
腦子炸了。
“我要辭職。”時佳璐說。
“哈？”王總都聽笑了，“乾嘛，威脅我啊？你不會以為自己對公司很重要，我還要求你留下來吧？”
“既然公司不缺我一個，那我要辭職也很正常。”
“嗬，行啊，等交接的人來了，你就走吧……威脅我，什麼東西。”王總啐了一口。
時佳璐咬著牙，轉身往外走。
王總的聲音在後麵追：“把你這份該死的方案也帶走。”
“……”
時佳璐又折返，一張一張撿起地上的A4紙。最遠的那張在落地窗邊，蹲下的時候，她看到樓下縮小的全城景象。
城市這麼繁華。
卻好像沒哪個角落屬於她。
時佳璐眼圈紅了。
她往上翻了個白眼，將還沒流出來的眼淚憋回去，帶著那疊A4紙出門。
門在身後合上，她聽到猥瑣男在裡麵嘀咕，“囂張什麼，你不乾有的是人乾。”
“砰”的一聲。
門關上了。
時佳璐匆匆回到工位，努力保持著不哭。
“璐姐……”實習生妹妹輕手輕腳地摸過來，對上視線，被那雙通紅的眼睛看懵了，“璐、璐姐，你沒事吧？”
時佳璐搖搖頭：“沒事，你來要褲子？不好意思，我差點忘了，我跟你去廁所。”
她去洗手間換回了自己的褲子，順便上了個廁所，洗手的工夫，眼淚已經被她憋了回去。
實習生當然是有彆的工作的，但她抱著幾件剛剛讓時佳璐幫忙試的衣服，忐忑地站在門口，沒走。
“你怎麼還這兒？”時佳璐愣了愣。
“我、我有點擔心你。”
實習生今年大三，也就比時佳璐小了兩三歲，但學生和社會人的臉有明顯的不同。時佳璐看著那張滿是天真和稚嫩的臉，笑了起來：“謝謝，但我沒事。”
“你剛剛都……”實習生欲言又止。
“就是被老板氣的，沒事，公司裡誰沒被他氣過。”時佳璐笑道，“謝謝你啊，中午我請你吃飯。”
“不用啦。”實習生抱著衣服，飛快地跑了。
沒過太久，道具組的周筱摸到了她的工位上。
“有事沒？沒事下去買杯咖啡？”
時佳璐看了她一眼，把工作電腦切到了休眠模式，起身：“走。”
買咖啡是員工之間常用的摸魚暗號，這是有話要說的意思。
周筱跟時佳璐關係不錯，她是道具組的二把手，實際上的一姐，為人低調，但幾乎公司節目裡用到什麼奇怪的道具，她都能在ddl之前弄回來。
周筱在樓下咖啡廳買了兩杯生椰拿鐵，時佳璐沒跟她客氣，要了雙份濃縮。兩個人找了個背風且隱秘的地方，站著喝。
“說說吧，”周筱道，“姓王的又給你氣受了？”
時佳璐提起這事就來火：“彆提了，他媽的姓王的真侮辱人！”
她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周筱灌了口咖啡，眯著眼看風來的風向，聲音壓得極低：“我這話就跟你說，你彆說出去。”
“你說。”
“給我們單子的那家公司，就是傳聞中要收購我們的公司，這項方案關係到姓王的手裡這副爛攤子能不能變現。對我們來說，這項目是試手，是增加經驗；對他來說，是非成不可。”周筱說，“他、非、常想把公司賣掉。”
“……周末你在群裡說的那事，我打聽到了。過來的是那家大公司的兩個挺高級彆的負責人，人過來考察，好像不太滿意，這兩天老王嘴上都急出燎泡了，還不敢讓我們看出來。”周筱滿臉的輕蔑，“這不，找茬呢，一早上連罵兩個人了，說不定還有。”
“我說這些，是想讓你彆太把他的話放心上。氣出病來無人替。”
時佳璐低頭看了看鞋尖：“但我，剛剛跟他提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