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二合一更】(2 / 2)

之前苟團長轟炸運城的時候,有幾個膽子小的,認為留在這裡是個死,逃跑被抓到也是個死,但抓不到就能討一個活路。

每天夜裡都有偷偷摸摸想要當逃兵的,不管李副官白天怎麼說,天色一黑就有人走,第二天起來,隊伍裡總要少那麼幾個人。

以前沒有希望,當逃兵也是情有可原。而今收音機裡說什麼,你們也都聽到了吧?

少帥在東湖關大捷。彆管東湖關在什麼地方,總之我們仍舊有勝算。誰要是再做逃兵,就彆說什麼舍不下家裡頭八十的老母親,三歲的小娃娃。

再做逃兵的沒得商量,就是膽小如鼠的瓜慫。

訓到一半,李副官瞧見了有車輛駛入,除了太太也沒有彆人會在這個時候來。他用鷹一般銳利的目光掃過了每一個人,警告了一番後朝著陸沅君迎了過去。

“太太,您怎麼來了?”

李副官不曉得為什麼,對上陸沅君的時候,心裡頭總是發毛。

有人說要跟聰明人做朋友,可在李副官看來,千萬不要跟聰明人做朋友。不管你花了多少心思,試圖糊弄她,聰明人一眼便能看穿。

就像現在,陸沅君突然造訪,讓李副官手足無措。偷偷用眼神詢問從車上下來的司機,雙唇做唇語,想知道太太今天來乾什麼。

是不是……

是不是知道少帥身邊的那個女記者了?

嗨呀,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人就不能做丁點兒的壞事,紙是永遠包不住火的。

當初幫老帥收拾爛攤子,李副官本以為換了不近女色的封西雲,就用不著這麼做了。沒成想,少帥也是一樣。

以前花花世界,滾滾紅塵都能當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怎麼這會兒才出去打了幾天仗,就控製不住自己,搞出了一個女記者呢。

李副官領著陸沅君進了修好的工事裡頭,把門一關,親手抽出椅子讓太太坐下,端上了瓜子兒零嘴兒,杯中斟上了熱茶。

“太太,有事您打個電話不就行了?”

從運城來後山深處,即便是有四個軲轆的洋汽車坐,沒有兩三個鐘頭也是來不了的。

一來一回半天時間,多折騰啊。

“我的確是有事想問。”

陸沅君不吃東西,也不喝茶。

之間女子一臉嚴肅的坐在原地,目光死死的鎖定在李副官的身上,一副要看穿他的樣子。

“你今天一定要跟我說實話,任何微末難以察覺的細節,都不能落下。”

李副官眉心處蹙了個川字,方才他還在猶豫太太是不是真的曉得前線的事情了。眼下聽陸沅君一說,就可以確信了。

陸司令的閨女果然不一般,到底是什麼時候,在少帥身邊安插了給她通風報信的眼線呢?

李副官回憶著此行跟在少帥身邊的人,腦海中浮現每一個人的臉。可想來想去,實在猜不出來,哪一個也不像是會告密的人。

少帥治軍嚴明,一旦被少帥發現偷偷給外界報信,管你是給太太還是給敵人,肯定是要嚴懲的。

“您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心裡頭還想替少帥掩飾,可嘴上得先答應太太。

“西雲可曾說,前線有奇怪的事?”

陸沅君開門見山,連寒暄的話也不說,一把刀直插胸口和要害。

李副官額頭出了一層冷汗,歪了歪脖子,雙手背在身後。比他被自己老婆拷問的時候還要心焦,這算怎麼回事啊……

“太太,你聽我解釋,那個女記者跟少帥真的沒什麼!

李副官上前走了兩步,跟陸沅君解釋了起來。

“那女記者非要采訪少帥,少帥不給她采訪!”

“停!”

陸沅君伸出了一隻手,掌心攤開,讓李副官不要說了。

“我問的不是這個。”

“那是?”

李副官腳下一虛,難不成太太還不曉得女記者的事情?這下算是完了,讓他給捅了馬蜂窩,該怎麼跟少帥交代呢?

“先前西雲跟我說過,東洋人的攻勢沒有以前凶猛了。”

陸沅君眯起眼睛:“類似這樣奇怪的事,可還有彆的?”

抬手捏了捏下巴,李副官陷入了思索。

“前線沒有,我這裡倒是……”

“你這裡怎麼了?”

陸沅君從椅子上站起來,右手按在了桌上。

“太太您坐,也不是什麼大事。”

李副官示意陸沅君不要激動,容他慢慢道來。

過了驚蟄以後,天氣是一天比一天熱,軍中的冬衣也該換下來了。可因為東洋人突然登陸,一下子買不到做新軍衣的布料了。

因著布莊裡一般隻賣兩種布,本埠的布,以及東洋人的布。跟東洋人打仗,不能買東洋人的布吧?

可本埠的染坊呢,也因為打仗的事,夥計和掌櫃都跑了,有一兩個月沒開張了。大染坊不出布,小些的染坊呢,又沒有能把數萬軍衣所用布料都染成一個顏色的手藝。

手藝,材料,都沒有。

小染坊隻能染染村裡人穿的衣裳,還今天染好了,明天染壞了,後天沒掛上漿的。故而也不光是封西雲手下的兵沒穿上新的軍衣,靠去年的湊合。

當兵的費鞋費衣裳,去年的軍衣破爛了還得縫縫補補。

“怪就怪在,苟團長的人在交界處鬨事的時候,他手底下的人,穿的可是一茬新的衣裳。”

李副官對此奇怪的很,從抓的俘虜身上把衣服扒下來,新軍衣又厚實又緊密,是上好的布料。

可苟團長的鄆城,也不是在西南,也不是江南,而是緊緊挨著運城。

那不出意外的話,李副官這邊買不到做新軍衣的布料,他也買不到才對。兩軍對戰的時候,都該穿著灰頭土臉的舊衣裳啊。

“太太您說,怪不怪嘛?”

李副官這幾天總是惦記這碼事,可又怕說出來顯得自己小心眼兒,大男人因為沒有新衣裳穿而耿耿於懷。

即便是這會兒當著陸沅君的麵兒說了出來,李副官仍舊忍不住偷偷的看太太的表情,生怕太太覺得自己小家子氣。

“錦繡布莊的掌櫃還開著門,你手裡有沒有苟團長那邊的新衣裳?我帶回去讓掌櫃的看看。”

陸沅君伸出一隻手,沒有笑話李副官的意思。

錦繡布莊開了幾十年,本埠外埠染坊的布料,掌櫃的抬手一摸,就能摸出是什麼料子,用了什麼手藝,掛了什麼漿。

他兒子還是在西洋學印花機的,本來今年就要跟運城銀行貸款,自己開一個花布廠了。生不逢時,趕上了東洋人登陸。

運城銀行貸不出錢來,能貸出來,掌櫃的也不敢貸,花布廠的事便無限擱置了。

“您等著,我這就叫人把繳獲的衣裳拿過來。”

心中的疑惑即將得到解決,李副官眼中閃過笑意。

然而笑意馬上凝固在了臉上,因為他聽見陸沅君道。

“現在說說女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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