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二合一更】(2 / 2)

和東洋人打了近半年的仗,封西雲的部下傷亡了許多。當以前一起訓練一起喝酒戰友死在東洋人刺刀之下時,很少有人能夠以平常心來對待田中這個顯而易見的東洋姓氏。

更何況,誰都曉得擒賊先擒王的道理。

萬一這所謂的田中醫生隻是借由幫助傷患取得信任,一有機會便對封西雲下手呢?

人心隔肚皮,全都是未知之數。

能讓這位田中醫生活著,就已經是看在他救治傷患,以及吳校長的麵子上了。

軍醫讓人把陸沅君也請了出去,封西雲醒不過來,陸沅君留下也沒有用處,還礙手礙腳的。

被請出去的陸沅君找人搬了把椅子,跟負責封西雲安全的兩個士兵一起,守在了緊閉的門外。

反正隔音不好,起碼在這兒她能把裡頭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屋裡叮叮當當,時不時的有聲音傳來,可教室的門不露一絲縫隙,陸沅君憑借聲音也無法判斷出裡麵究竟是什麼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從擦擦亮到烈日當頭。左右兩邊的教室門都敞開著,時不時的有風吹來,走廊裡要比外頭清涼許多。

快到晌午的時候,耳邊忽然吵鬨了起來,轟隆隆的爆炸聲又一次從遠處傳來。

即便預料到了會短兵相接,卻沒料想到這麼快就又一次要投入戰鬥。

或許是距離上遠,爆炸聲傳到耳邊的時候已經不再像是昨天一樣震的人耳朵裡出血。更像是秋日雨夜的驚雷,驟然響起讓人驚駭而已。

即便如此,爆炸聲仍舊大過門後的動靜,陸沅君更沒辦法判斷教室裡封西雲的情況如何了。

就在她想要進去一探究竟的時候,清晨離開的幾個軍官裡,迎麵回來了一位。

和早上離開時的怒火中燒不同,此刻的軍官臉上儘是焦急與煩躁。厚重的膠底軍鞋踩在走廊的地磚上,發出的聲音蓋過了外頭的爆炸聲,在耳邊不停的回蕩。

走近之後,軍官站定朝著陸沅君敬禮,也不敲門便直接闖了進去。

軍醫聽見有人進來,心情煩躁起來,轉身沒有好臉色,看著闖入的軍官。

“快出去!”

軍官歪著頭,瞧見少帥仍然躺在床上,再看向軍醫的時候,眼神就不怎麼友好了,仿佛軍醫是個沒本事的赤腳醫生。

“少帥真的不能下床麼?”

早上走的時候,軍官們還撂下話,說外頭有他們頂著。

但真的打起來時,發現還是需要封西雲出麵的。

“少帥眼睛都睜不開,怎麼下床啊?”

軍醫歪了一眼來人,往旁邊走了幾步,將擋在自己身後的封西雲讓了出來。

瞥了一眼後,軍官發現的確和軍醫說的一樣,少帥和早上他們離開時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仍舊在昏迷之中。

“要不,叫那位田中醫生來看看?”

事出緊急,既然軍醫沒辦法讓少帥好起來,讓那位東洋醫生來看看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嘛。

更何況田中醫生還有吳校長做擔保,吳校長可是舉國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英豪。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吳校長願意擔保的人,一定是品格高潔,真正意義上妙手回春的在世華佗了。

軍醫一聽這話不高興了,怎麼是看不起他的醫術麼?

“你的子彈還是我給取出來的呢!”

指著軍官的胳膊,軍醫的語氣中儘是不快。

手上的動作出現了變化,往門口的方向指了指,軍醫再開口時,把用在陸沅君身上的法子同樣用在了軍官的身上。

“這裡用不上你,你先出去。”

被轟出去的軍官站在門外,來回踱起步來,走出去又走回來。

反複了幾次之後,陸沅君被他繞的眼暈,朝著軍官招招手,讓他往自己這邊來。

軍官聽到了太太的召喚,快步走來,停身在陸沅君的麵前站定。

“怎麼了?”

陸沅君坐在椅子上,仰頭看著軍官。

“是西雲不在,就沒有能夠指揮戰鬥的人麼?”

萬人的軍隊,總不能都指望著封西雲一個人吧?

她可不止一次聽封西雲誇獎過自己的部下,某某是講武堂出身,某某從建康的軍校畢業,又有多少在外留學的人被他納入麾下……

即便書到用時方恨少,也不至於沒有一本能用啊。

軍官搖搖頭,麵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兩手背在身後,手指攪在一起。

“並非太太說的那樣。”

少帥在的時候,也隻能從宏觀上來指揮戰鬥,畢竟數萬人的隊伍,不可能都集中在一處。

跟在他們後頭的沅君今天上午也進了運城,指揮上不成問題,可有一點……

“學校裡人多眼雜,少帥昏迷的消息不知道怎麼就傳了出去。”

才一個上午的時間,幾乎所有人都曉得封西雲昏迷不醒了。

昨夜還英勇奮戰,豁出去命來的士兵,今日便頹喪起來,雖然依舊在艱難的戰鬥,沒有人退縮。

可比起昨日來,就是缺了點兒衝勁兒。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在軍官看來,這會兒士兵們處在再而衰的階段,如果少帥醒不來的話,恐怕很快就會變成三而竭。

“以往少帥都會露麵,給大家說幾句話。”

沒有任何軍銜的普通士兵,也能瞧見封西雲的身影。

可今日到處都在傳少帥不行了,有的說少帥中槍了,也有的說少帥見了老婆後不顧大局了,還有的說封西雲跟他爹一樣,腿爛了。

流言五花八門,槍炮聲不絕於耳,不長眼的子彈在身邊嗖嗖的躥,仍舊沒有放緩流言傳播的速度,反而因為戰鬥激烈,讓流言傳播的速度更快了。

更有甚者,軍官在來之前,甚至抓到了幾個試圖往運城後山去的逃兵。

“太太,那位田中醫生您若是確定沒問題的話,就也叫來給少帥看看吧。”

一改早上的態度,此刻的軍官更在意封西雲什麼時候能醒來,什麼時候能下床。

什麼時候能露麵,什麼時候能給士兵們鼓鼓勁兒。隻要封西雲一露麵,那些流言都會不攻自破,逃兵也會少的。

“田中醫生應該沒有問題。”

陸沅君攔住了一個學生,讓學生去把田中醫生請過來。望著學生離開的背影,腦海裡盤旋著封西雲蒼白的麵頰,以及無力垂著的胳膊,還有濕潤了她手心的薄汗。

即便田中醫生讓封西雲醒過來,可眼下西雲也應該休息一段時間,不宜劇烈的活動。

將心比心,陸沅君能夠理解出現士氣問題。換成吳校長病重,冀北大學辦不下去了,教員和學生們肯定也會生出另謀出路的念頭。

可在腦海中勾勒一下,就算封西雲醒來了,左右一邊兒一個被人攙扶著,麵如金紙腳步虛浮,嘴唇乾裂聲音嘶啞,站在眾人麵前,恐怕也起不到讓士兵們一鼓作氣的效果。

“我來吧。”

陸沅君雙手從椅子兩邊的扶手處移開,去探立在一旁的拐杖。

“太太您說什麼?”

軍官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扇緊閉的門上,剛才隻顧著聽從門後傳來的動靜,沒有將陸沅君的話收入耳中。

“士氣的問題,我來解決。”

將拐杖拿到了手中,陸沅君重複了一遍已經說過的話。

軍官的表情僵住,太太在說什麼胡話。

雖然陸沅君是冀北大學的教員,可冀北大學的教室如今都成了臨時的戰區醫院,用來容納傷患了。

學生都不愛聽課,當兵的能聽的進去麼?

再加上如今陸沅君還拄著拐杖,走路都很困難,如何能夠鼓舞士氣呢?

刀尖裡打滾,腦袋彆在褲腰帶上討生活的兵,才不會聽一個路都走不了的女人的話呢。

軍官的沉默讓陸沅君不大高興,她掙紮起身,用拐杖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勉強在原地站穩。

“你還有彆的法子麼?”

軍官搖搖頭,讓他指揮戰鬥,或是給步槍上了刺刀後去跟敵人緊身戰鬥還成,鼓舞士氣的招數他現在是想不出來了。

“那就交給我吧。”

陸沅君的腦海裡閃過了一個念頭,胸有成竹。

軍官不曉得陸沅君有什麼打算,可眼下沒了法子,太太又一副很有信心的樣子。

回想著陸沅君守運城時炸死了苟團長,軍官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死馬當活馬醫,讓陸沅君試一試。

畢竟是讀過書的,肚子裡洋墨水兒,指不定能想出神麼好招數呢。

傍晚時分,東洋人的進攻逐漸緩和了下來,兩方隊伍在城中對峙,隔著陸家宅子那條街巷,誰也沒法子把陣地向前推進一步,暫時穩定了下來。

陸沅君瘸著腿出現陣地上時,剛剛從最前線退下來休息的士兵們抬頭瞥了一眼,便又低下頭,該啃饃饃的啃饃饃,該喝水的喝水。

不過陸沅君的出現起碼證明了其中一個傳聞是假的,少帥並不是在跟老婆甜蜜呢。

排除掉了這個流言之後,剩下的兩個,不管是封西雲和老帥一樣腿爛了,又或是少帥被流彈擊中,哪一個都更叫人頹喪。

拄著拐杖本就不好走路,冀北大學平坦的走廊裡陸沅君的速度都快不起來,此刻已經化成陣地的運城街道裡坑窪不平。

沒有受傷的人走路都要當心腳下凸起的石頭會不會絆了腳,更何況陸沅君一個拄著拐杖的,行動越發的不便了。

小心翼翼的跟在軍官的身後,陸沅君並不讓彆人攙扶自己,一步步的往前走。

雖然陸沅君沒讓自己攙扶,可給太太引路的軍官手裡頭拎著一個女士的挎包,沉甸甸的還怪有分量。

也不曉得太太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那不成都這個時候了,還要隨身帶著香水兒和口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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