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詩(1 / 2)

九月六日, 鄉試出榜。

比起女科一試時放榜時的場景, 鄉試放榜顯得格外誇張。由於郡衙門口不夠寬敞, 榜直接從北城牆上放下來。

陸其珅懶洋洋窩在藏書樓裡看書。

“陸師弟, 你怎麼沒去看榜?”旁人好奇。

陸其珅嘴上說著:“吾不喜太過擁擠。”實則他對自己拿下解元沒有半分懷疑。

如果典林在還好, 他能打起精神跟她炫耀。

“唉, 真是太無趣!”

“地籠!你又賭錢了?”桂圓十分氣憤, 她覺得地籠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地籠委屈:“是小姐讓我押的。”

桂圓一下子換了副麵孔:“那就好。”

地籠已經習慣了桂圓事事把她的小姐放在首位,典林就是她的原則。

此刻北城門前的大街上擠滿了人,兩旁的酒肆茶樓也早就座無虛席。如此熱鬨的場麵比起東臨大比那天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放榜啦!放榜啦!”

“文科解元!陸其珅!”

桂圓拍著地籠, “是不是他!”

地籠連連點頭:“是是是。”

桂圓有點兒小興奮:“賺多少。”

“沒多少,押他的太多。”

為示公平,榜上有名的學子考卷印成書, 就放在城牆下, 誰有質疑都可前來翻閱。

於是短短一個上午,陸其珅的文章詩賦已經傳遍東臨。

“陸師弟真是詩才驚豔絕倫啊!”

“不過十七歲, 竟然能寫得這等好詩!”

祁博士十分開心, 自己的又一個得意門生拿了解元。

他派人尋了半天才從藏書房的角落裡找到了呼呼大睡的陸其珅。

“先生。”陸其珅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你現在不是小孩子了, 都是拿了解元的人, 怎麼能如此不定性!”

陸其珅乖巧點頭:“先生說的是。”

“三日之後是重陽節, 元大人會主持鹿鳴宴,你作為解元, 定要升歌作詩。你的詩才老夫不擔心,就是這歌……”說到這裡, 祁博士十分心有餘悸的歎了口氣。

“莫要丟了人, 尋個能歌善舞的同學陪你去吧!”

陸其珅有些委屈:“學生歌喉不夠好聽嗎?那典林同我去好了。”

祁博士沉默了,“典林還不如你呢!何況她請假回了老家,曲川到東臨一來一回怎麼也要一個月,怕是來不及。你可知道升歌三終?這幾天好好準備。”

所謂升歌三終,便是《鹿鳴》、《四牡》、《皇皇華者》。呦呦鹿鳴,食野之蘋。鹿發現美食而不忘同伴共享,此乃美德也。

陸其珅想,反正覺得難聽的又不是他,便敷衍的點點頭。

九月九的重陽,並非隻有鹿鳴宴一件大事。

最重要的,是東臨秋收的祭祀,事關一郡之大事。而百姓們也在這天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元為之在今天給修路的工匠們放了假,但是他可閒不下來。

“元大人,南北大道兩旁已經布滿海棠和菊花。皆是各家花商們今年培育的名品。百姓會在祭祀大典後選出花中之魁,需要大人您去將花牌頒給花魁商戶。”

“元大人,東臨府附近無山可登高,每年都是以糕代高。今年祭祀,下官定下九十九種糕點,每種九十九塊。實為九九歸一,萬象更新。祭祀後需要大人分與百姓同食。”

“元大人,今早百姓已經開始放紙鳶,郡衙的紙鳶需要大人親筆題字,寫下祝福。”

“元大人,祭祀大典的九車九種糧食已經備好,但是不夠分給百姓。可否遵照顧大人的舊曆,贈給孤獨園?”

“元大人,今天九家商號要開陳酒,去年今夜,因為人多飲酒差點出了事,今年東臨人口更多,可是要借調府兵?”

“元大人,下官已經定好倚月樓頂層作為鹿鳴宴的宴廳,菜品單子在這裡,肥蟹著實有些貴,這錢可從公中走?”

“元大人……”

兩個時辰下來,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元為之感覺自己快要不認識元和九兩個字了!

終於送走下屬,元為之鬆了口氣,剛要喝口茶歇一歇。

通判跑了進來:“元大人!”

元為之差點沒嗆到,氣的直翻白眼:“又怎麼啦!”

“大人,長公主來令!”

“拿來本官看看!”如今這京中之事,元為之沒有一件敢怠慢。

東臨離得算遠還好,京中顧長明已經殺出了威名。群臣百官無一不夾著尾巴做人。幾位閣老實在受不了聯名上書皇帝,都被皇帝打哈哈過去了。原因無他,顧長明就抄了四家,便搜出七百萬兩臟銀,窮皇帝氣的差點暈過去。顧長明直接拿出一半充了皇帝的私人小金庫。

這下子,三派怎麼給他使絆子上眼藥都不好使了。顧長明一個文官如今竟然手握京城一半守衛,終於讓不可一世慣了的京官們學會了閉嘴做人。

這個時候大長公主的令下達出去也全無阻力了。

當然,令寫的不會像大長公主當日放的狠話那般直白。而是客客氣氣的說她欲舉辦學林宴,邀各郡舉人入京赴宴。隻不過明裡暗裡的威脅,本宮要的是各郡最拔尖兒的那二十位驕子!不要像以往遊學一樣,送一些半大孩子過來。

“這時間,真是正巧。”元為之想,今晚鹿鳴宴來的可不就是東臨驕子,新科舉人們!

祭祀正式開始了,除了要感謝豐收,也要恭送火神。元為之站在最前麵,後麵是郡府所有官員,再後麵是東臨的鄉紳大族們和東臨學子們,最後便是百姓們。

這熱熱鬨鬨的白天過去,夜晚也被東臨一城的燈籠點的一片輝煌。

大街小巷人來人往。

陸其珅的馬車竟然堵在了半路上。

“算了,我走過去,你將車駛回家吧!”陸其珅今天穿的算是人模狗樣,竟然還配了玉腰帶。

他艱難的在人群中蠕動。等出來的時候,一身的首飾已經被摸得乾乾淨淨,哪裡還有半分新科解元的風姿。

“陸兄怎麼步行而來?”

“你是?”陸其珅見這人仿佛與他十分熟悉。

“愚下紀遊。”來人一副笑模樣。

“紀遊?”陸其珅回憶一番,好像哪裡聽過:“啊!紀大儒的孫子。”

紀遊似乎對彆人總是先提到他的祖父不以為意,點頭說道:“紀大儒確實是某的祖父,某如今僥幸摘得桂榜次名 ,也不算辱沒了祖父的名望。”

陸其珅有點兒驚訝的看著紀遊,這人是第二名?他根本沒去看過榜,解元都是彆人跑來告訴他的。

紀遊:“陸兄上車來整理一下吧!這條路人少些。”

陸其珅一身狼狽沒得拒絕,便上了車。

紀遊也算是少年英才,勉強符合了陸其珅的交友標準,何況他總是十分溫和無害的樣子,等到了倚月樓時,陸其珅已經同他稱兄道弟。

“陸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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