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路人之間互不認識,接到的命令隻是把他帶到下一個地點,對任務的隱情一概不知,表露出深深的拒絕和警惕意味。
這一切都表明,政府對他的不信任感已經在近期突增。
——森鷗外這個愛國青年,還真是沒辜負他的期望。
這樣想著的男孩低頭勾起唇角,難得真心的笑容裡透出一股惡作劇成功的愉悅感,像成功騙到了大人的孩子。
沒錯,小小的銀發男孩最近確實在跟森鷗外打感情牌。
如果培養感情的計劃成功了,那他就可以趁森鷗外心軟的時候套出治愈係異能力者的情報,解除心臟上那個決定他生死的裝置,就此逃之夭夭,遠走高飛。
就算不成功,也可以像今天這般,遭到上麵的猜忌,逐漸被邊緣化,獲得更多“自由”。
遼蒼介倒不擔心自己的危險思想會讓政府過河拆橋。
畢竟,一個野心勃勃的資本國家,說什麼都不可能放跑自己唯一的“核武器”。
他們隻會把他當做給兩塊糖就能哄好的白癡小鬼,不遺餘力的討好他,然後不斷派出更高級的洗腦專家與他談話。
……說實話,那些洗腦專家的話他從小聽到大,對國家的忠誠沒培養出多少,做忠誠度問卷、應付心理專家的套路倒是總結出了一套又一套。
隻不過……
等等。
銀發男孩輕快的腳步慢慢停住,鬆快的表情也重新冷淡下來。
生來就對軍事和政治嗅覺敏銳的他,頭腦中漸漸浮現出了另一個猜想。
現在戰事吃緊,如果政府對他不再放心的話,那些本該由他完成的工作和任務該怎麼辦?
……這個收服“獸”的任務,真的隻需要單純的“收服”就夠了嗎?
一個武器不聽話,那是不是隻要造出另外一個……
“吼——!!”
野獸的咆哮冷不丁從前方傳來,打斷了男孩的沉思。
那聲音殘酷而暴虐,不帶有絲毫人類該有的感情,漆黑的火焰隨著這吼聲一同襲來,宛如從煉獄深處噴射出的業火,眨眼間就逼到了男孩眼前!
年幼的男孩微微睜大眼睛,反應卻絲毫不慢,立刻抬手釋放出金色的能量。
異能力——「掌中京」!
黑紅的火焰與金色的文字光帶激烈碰撞,產生令人頭暈目眩的壓力和高溫,令空氣都為之扭曲變形,又在下一刻承受不住的爆炸開來。
“轟——!!”
“咳咳咳……”
硝煙彌漫之中,銀發男孩咳嗽著坐起身,在周身劃出金色的結界,眯起雙眼打量那隻煙霧中若隱若現的野獸。
不,也許不能稱之為“野獸”,隻能叫它“未知的能量體”。
狂舞的暴風以它為中心旋轉,中間混雜著黑色的火焰。它的周身似乎帶有某種沉重而恐怖的力量,令大地崩解,無數碎石在空中盤旋,組成地獄般可怕的圖景。
然而,看到這幅景象的男孩卻仿佛明白了什麼,露出了摻雜著恍然、憤怒和嘲諷的尖銳冷笑。
“原來如此,是想把這家夥帶回去做我的替代品嗎?總是在想美事啊,那些老家夥……!”
“轟隆隆——!!”
黑色火焰的攻擊再一次鋪天蓋地的襲來。
銀發男孩吃力的咬緊牙關,在暴風中艱難的維持著金色的球形結界,腦子裡飛快的思索著對策。
要跑嗎?不,就算現在逃走,心臟裡的裝置也會強迫他回到基地……更何況這頭野獸會不會放他走還是個未知數!
那麼,要打嗎?
男孩冰藍的眼睛遙遙的打量著“獸”,試圖解析它的本質和弱點。
但很快他就發現,“獸”的身體變幻不定,它要麼是單純的能量體,要麼是某種超越現實意義的物種,總歸不是靠單純的人力能夠殺死的東西。
那他該怎麼辦……
【“辦法的話,我是有的哦。”】
空靈安靜的女聲驀然在耳後響起。
穿著雪白銀紋和服的女孩踩著木屐,悄無聲息的落到他身邊,纖塵不染到與周圍的混亂不入。
她與男孩神似的雙眼安靜的注視著他,唇邊牽起一抹恬靜的微笑,目光洞察,卻毫無生氣。
【“我可以把它封印住。”】
“封印?……封印到哪裡?”
銀發男孩蹙眉詢問著自己的人型異能。
【“那種東西……”】女孩不在意的微笑著,上前一步,羊脂玉般淨白的手輕輕搭上了主人的肩頭,【“交給我就可以了。因為,我絕不會害你。”】
異能力——異能模仿。
「人間失格」。
伴隨著女孩這句溫柔如羽毛的話語。
她的身形與男孩周身的金色結界驟然消失,盤旋在外圍的黑色火焰失去阻擋,一下子化身為數不清的離弦之箭,直直的捅穿了男孩的肢體和心口!
在那一瞬,似乎有某種東西碎掉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男孩的瞳孔猛地一縮,嘴裡噴出一大口鮮血,如同壞掉的人偶娃娃般無力的倒在了地上,藍眸裡的光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
與此同時,坐落於橫濱租界的秘密研究設施內,鮮紅的警報燈像瘋了一樣刺耳響起,夾雜著研究人員不敢置信的尖叫——
“一零三號的控製裝置被摧毀了!!”
這聲尖叫所涵蓋的信息量是爆炸性的,不出三個小時,超越者一零三號被新項目“獸”捅穿了心臟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遞到了每一個知道超越者計劃的人耳中。
舉國撼動。
政府立刻調派了在外地出差的“獵犬”部隊,到超越者的生命信號消失的地方進行搜尋。
然而很遺憾,那裡方圓幾英裡的空地都已經被黑色火焰化作了一片廢墟,彆說人類的身體,就連大一點的石頭都不見了蹤影,遍地都是荒涼的粉末。
最終,“獵犬”隻帶回了不知為何化作了黑色球體的“獸”。
貪心的日本政府為了一個隻是有望成為超越者之“核”的能量體,痛失唯一真正的、強大且成熟的超越者,一時間悔的連腸子都青了,頗有些捶胸頓足、想要痛哭流涕的味道。
他們明明事先調查過,一零三號操縱空氣和重力的異能所向披靡,也恰好能夠壓製“獸”,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有生命危險!
可他怎麼就被一箭穿心了呢?
不應該啊!!
不管政府高層怎麼後悔,已經發生的事都不會再改變了。他們隻能不甘心的咬緊牙關,投入到了“獸”的研究之中。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獸”的力量雖然也十分強大,卻遠沒有犯規到如「掌中京」那般,掌控了世界的一部分真理,能夠扭轉空間,甚至改變現實。
也就是說,“獸”還遠遠夠不到“超越者”的門檻。
更何況,“獸”與試驗體的融合並不順利,它抹消了試驗體的意識,將那個孩子同化為了與自己一樣的黑色球體,二者一同漂浮在空間中,沒有任何行動能力,連作為異能力者上戰場的價值都失去了。
日本政府喪絕人性的超越者計劃,至此,如同不穩定的肥皂泡一般,“啪”的一聲碎掉,徹底宣告失敗。
失去了超越者的日本軍隊羸弱不堪,在異能大戰中迅速的開始潰敗。
更火上澆油的是,在一零三號的死訊傳來當天,陷入混亂的政府不小心走漏了自己在研究超越者的消息,引來了法國兩名諜報人員的潛入試探,直接導致研究設施在後來的爆炸中被摧毀。
這是後話,暫且按下不提。
現在,視線回到年幼的遼蒼介被火焰洞穿心口的時間點。
在他的身體快要被黑色火焰吞噬之前,女孩樣貌的人型異能又一次出現在了他身邊。
感謝研究設施賜予了遼蒼介遠超一般人的強悍身體,讓他即使心臟被刺穿,仍能在近十秒的時間內保持意識清醒,肉.體不死。
就是這十秒鐘的垂死掙紮,讓他的人型異能得以再一次顯現。
容貌氣質皆與主人相似的女孩跪坐到他身邊,抬頭看向遠處咆哮的“獸”,冷靜的伸出了手。
異能力——武器模擬。
「天之鎖」。
兩端係著楔子的銀色鎖鏈從女孩掌心飛出。
這條天之鎖是傳說中吉爾伽美什王的寶具,能夠規誡神明,具備無毀和無限延長的特性。
異能力「紅巷」無法完全模擬出這種神性寶物的能力,但卻多少保留了其“束縛非人之物”的屬性,眨眼間便用鎖鏈纏住了暴動的“獸”。
短短幾秒間,被纏住的“獸”便安靜下來,並且不知為何,逐漸化作了黑色的一團。
女孩沒有在意這種小事。
她抱起自己的主人,「紅巷」最根源的穿越能力發動,轉瞬間便到達了理想中的目的地。
橫濱鄉下小鎮中,一家平凡的點心店後院裡,梳著短發的少女晾好衣服,抱著盆轉身的瞬間,看見了鮮血淋漓倒在地上的銀發男孩。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身體便已經快過大腦動了起來。
“異能力——「請君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