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不知不覺中降臨。
太宰治駕駛著遼蒼介的車, 在中途忍不住偷偷轉眼,觀察著心上人的表情,猜測著他到底要對自己說什麼。
從醫院裡出來後, 銀發青年就一直沉思的望著窗外,麵容有時陷入黑暗,有時又被城市的霓虹燈照耀, 眼中反射出一片安靜的溫柔。
他察覺到太宰治的眼神, 轉過臉衝他笑了笑,士動打破了兩人之間沉默許久的空氣:
“在對你坦白之前,我能問一下這兩天有誰對你說了什麼嗎?”
“……蒼介君是指哪方麵的?”太宰治下意識想到令自己如此不安的源頭——早上與異能完全體的那番談話,雙手下意識抓緊了方向盤,有些謹慎的反問著。
遼蒼介包容的看著他,像看穿了一切那般耐心的說:“是掌中京嗎?”
太宰治沉默了。
“果然是那個垃圾啊。是我和零打電話的時候吧。”遼蒼介輕輕笑了起來, “我說你怎麼會突然發出我一點都不在意你這種發言——”
“難道那不是事實嗎?”
太宰治冷不丁低聲打斷了他。
經曆過剛剛在地下停車場中的不打自招,此刻的貓貓顯然已經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散發著一股“反正我都已經把心裡話說出來,也承認自己試探過你了,怎麼都不會比這更糟了”的頹廢意味。
但令他格外不安的是, 遼蒼介好像對那些渾不在意一樣, 到現在也沒有什麼要追究的意思。
他隻是微微一頓, 然後緩緩低垂下眼簾,望著虛空中仿佛誰也無法到達的遙遠一點。
“……他對你說了我的老師?”他回避了他的問題, 用縹緲的聲音這樣問道。
太宰治收回視線,輕輕“嗯”了一聲:“……他說那是你唯一愛過的人。”
遼蒼介平靜的笑了笑, 出乎意料的直接承認了:“是啊……確實是這樣沒錯。”
太宰治眼皮一跳,控製不住的抬眼去看他。
銀發青年垂眸望著下方,不知想起了什麼, 他的嘴角牽起了一個微微有些傷感的笑容,在燈光下顯得十分模糊,卻其中透出的情感卻是那樣溫情而動人。
“我之所以沒有像你一樣,對人類和這個世界徹底絕望,就是因為我曾經遇到過他。”
“他是我的老師,更是我的父親,我的救贖和光明……是這麼多年來,令我感受到愛戀、嫉妒、占有、彷徨這些情緒的唯一一人。”
像是為了肯定自己一般,青年小心的放輕了聲音,聲音依舊平靜,卻莫名讓人聽了心裡難受,“是的……唯一一個。”
“……”
太宰治聽懂了。
他將車子停在路邊,有些悵然若失的靜默了一會兒,才自嘲的低笑著說:“所以我才無法調動你的那些情緒呀……”
“……抱歉。”遼蒼介的嗓音有些沙啞。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太宰治故作輕鬆的笑笑,但隻是這麼一句逞強的話,便已經令他眼角微紅,有種沒出息的想落淚的衝動。
——啊啊,太可笑了啊,當初在一起的時候不是你自己親口說過的嗎,無論快樂還是痛苦都可以接受……那現在這樣難看的哭泣,又算什麼啊?
——最起碼,不可以在蒼介君麵前……
這樣自虐一般思考著的太宰治努力的扯開笑顏,強忍著聲音裡微微發顫的哭腔:“所以蒼介君的意思是什麼?是無法、喜歡上我……的意思嗎?”
遼蒼介微微一愣,條件反射的否認:“不,我的意思是——”
“沒關係的,我能理解蒼介君的心情,本來交往這件事也是我勉強你答應的嘛……”
太宰治抗拒著自我想象中,遼蒼介想也知道隻是在安慰自己的假話,幾乎快要維持不住笑容一樣狼狽的彆過頭去,嘴唇不斷哆嗦著。
“既然這樣的話……”
“不,都說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蒼介君想說什麼……!”
“喂,你認真的聽彆人說話啊——”
遼蒼介頭疼又有些愧疚的扯住一味自說自話的貓貓,強行扳過他的肩膀時在驚鴻一瞥間看到他仿佛快要哭出來一般脆弱又孤獨的神情,心裡不由得一刺。
這或許就是腦力派之間才會出現的誤會。自以為三言兩句就能讓對方理解自己的意思,但實際上一到緊要關頭就會自以為聰明的想太多。
此刻的太宰治明顯就是犯了這樣的毛病,一腦袋紮進了遼蒼介要跟他分手的猜測裡,導致現在過度傷心到根本聽不進彆的聲音。
——但是另一方麵,這也無形中印證了他到底有多在乎自己這個……明明已經算是無可救藥的人。
遼蒼介想到這裡,在若隱若無的憋悶感中無聲的收緊了手掌,在飛快的思索了幾秒鐘後,忽然出其不意的冷聲道:“你再胡說下去的話,我就要吻你了,阿治。”
“就算蒼介君要和我分……手……?”
還在自顧自心碎呢喃的太宰治一愣,慢半拍的把話截斷,露出了一片空白的傻呆呆表情:“……哎?”
另一邊,正要采取簡單粗暴行為的遼蒼介也大受震撼,一臉驚愕的看著他:“……你為什麼覺得我會跟你分手?”
太宰治:“……啊?”
遼蒼介:“嗯???”
車內悲情的氣氛就此一滯,若隱若無的變得尷尬起來。
半晌之後,還是遼蒼介率先打破了麵麵相覷的奇怪氣氛,哭笑不得的把貓貓的上半身拽過來,在他毛茸茸的腦袋上狠狠rua了一把。
“我難得把從不會對彆人說的心裡話告訴了你,為什麼你還覺得我會跟你分手?”
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可能鬨了笑話的貓貓一顫,心虛的縮著脖子,臊眉耷眼仿佛折起了頭頂的飛機耳:“因為……是蒼介君說自己隻喜歡過一個人的啊……”
“啊,我確實這樣說了沒錯。”遼蒼介痛快的應下了他委屈嘀咕的指責,緊接著卻有些頭疼的歎了口氣,抬手憤憤的繼續揉著那顆讓人又愛又恨的腦袋:“但我也說了,是隻喜歡‘過’一個人啊!”
太宰治渾身僵了僵,瞳孔有些不敢置信的縮小了:“……什麼?”
遼蒼介無可奈何的扶額。
他很明顯對破壞了氣氛的折耳貓有些恨鐵不成鋼,但是等他重新正色,將想說的話真正要說出口的時候,卻又在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時候便心軟的放輕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