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喝醉的世界很神奇。
方臻渾身輕飄飄的, 好像被一朵雲托著,不管他怎麼亂翻亂滾,都不會從雲朵上掉下去, 每當他到了邊緣,會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重新刷新到初始點。
於是他更加肆無忌憚。
真正老實的時候, 是他無意間踢到了什麼東西, 對方悶哼一聲。
方臻想, 雲朵上還有其他人?
為了保持自己“帥氣”的形象,方臻終於把自己的手腳放好, 但他明明都老實了, 又有什麼東西纏上了他全身, 他被密不透風的包裹著, 透氧率極差。
方臻想給個差評。
不知過去多久,他的口鼻一涼,纏繞著他的東西總算挪開, 能夠正常呼吸,然而沒等他大口喘息幾秒, 又有其他的東西覆蓋了上來。
這個東西是軟的, 熱乎乎的, 很像章魚的觸手, 吮吸著他,撬開他的牙關, 往裡麵試探, 勾纏他的舌頭。
方臻感覺他的舌頭都被纏麻了, 口腔中又濕又軟, 舌頭時不時還被扯出去,偶爾有點痛意。
“救……”他嘟嘟囔囔。
章魚觸手停了停。
方臻聲音大了點:“討厭!”
他不喜歡這種失控感, 尤其是被反反複複吮吸。
誰知道,在他明確表達了不喜歡後,章魚觸手卷土重來,這次更加過分,他的下巴也被抬了起來,有什麼纏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頭皮發麻,原本柔軟舒適的雲朵,逐漸變成了熬煮他的溫湯,他整個人好像要化了,像一灘在夏日烈陽下粘稠的雪糕水,被人肆意吸取。
纏住他脖子的東西漸漸收緊,他呼吸都困難。
沒有力氣,沒有辦法掙紮。
隻能任由對方索取。
過去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方臻下巴傳來被口水濡濕的涼意。
空氣中“啵唧”一聲,恢複了安靜。
方臻終於能正常呼吸,然而四肢依舊像被蛇纏著,他竟然在禁錮中越睡越沉,一夜無夢。
*
方臻醒來後,對於麵前的場景很陌生。
他身上的被子都是純白色的,明顯是酒店裡會用的三件套。
他完全忘記了昨天發生了什麼,最後的記憶是他還和許風釀說話,說著說著眼前就變得光怪陸離。
方臻起身,揉了揉太陽穴,宿醉後帶來的頭疼和惡心還在。
不是吧?前世他不說千杯不醉,好歹也能喝個半斤,結果穿成了個一杯倒?
方臻在床周圍找了一圈,沒發現鞋。
他乾脆赤腳下床,推開臥室門,客廳裡也沒人,但茶幾中央放了一張顯眼的紙條。
拿起來一看,是許風釀的筆跡,跟他說幾點會有人來送飯。
至於他去做什麼了,方臻什麼時候走,一概沒說。
方臻觀察了一下,這個房間和昨天他弟玩的房間格局類似,但並不是那間房子。
出於對小孩的擔心,方臻還是決定先去找他弟弟,不過在他開門的瞬間,正好看見方天意在走廊裡閒逛,也不知道在等誰。
方臻一愣,“你在這乾嘛呢?酒店不讓住被趕出來了?”
“才不是!”方天意已經能精準的區分出方臻對許風釀的惡意,“我是在等你,許哥哥不讓我敲門。”
“啊?什麼意思?”方臻不解,“他為什麼不讓你敲門?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個房間?許風釀又憑什麼不讓你敲門?”
他問了一大串,方天意當然也不清楚,隻說:“許哥哥說你們昨天住一個套房啊,我當然知道你在裡麵,而且許哥哥怕我吵你睡覺才不讓敲門的。”
昨天,他和許風釀,住同一個套房?
方臻傻了一下。
方天意自然不知道他複雜的情緒,“哥哥,我覺得許哥哥挺好的,你乾什麼老嗆他啊,而且還背後說他壞話。”
“我老嗆他?”方臻不敢置信指著自己。
不是,許風釀那張嘴毒的時候,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好不好?
怎麼現在搞得許風釀跟受害者一樣?
方天意不說還好,一說方臻就想起來,最近許風釀確實太不正常,常常看著他就莫名其妙的笑不說,架也吵不起來了……他倒也不是說非得犯賤喜歡和許風釀吵,但太彆扭了。
昨天他喝醉,許風釀竟然還讓他和他一個房間。
也不知道他酒品怎麼樣,有沒有隨地大小鬨。
他實在想象不出來,許風釀邊冷著臉邊照顧他的場景,他們什麼關係啊?距離什麼時候近成這樣的?這不亂了套了嗎。
方臻打了個激靈。
“哥哥,”方天意指了指他的嘴邊,“你上火了嗎?嘴巴怎麼爛了一塊?”
方臻一愣,他起床沒照鏡子。
指尖稍微一碰,果然一陣刺痛,他返身回套房的洗手間,看見自己嘴角確實有一塊地方破了皮,他也沒多想,以為昨天喝酒喝的。
洗臉時,方臻抬頭看見鏡子裡的自己,有一瞬間很陌生。
誠然他還是叫“方臻”,也長著之前一模一樣的臉,但這很像一個平行世界,他還是他,生活卻完全不同,經曆也在改變。
方臻不覺得自己畏懼改變,相反,他很少怕生活給他的任何挑戰。
打不過人就使勁練習,做不會題就通宵,工作推進不了就加班加點。
但在麵對他和許風釀關係的轉變時,他竟然感覺到了那麼一點點……不習慣,不適應,不想改變。
很微妙。
方臻想,他是不是該和許風釀認真聊一聊?
可如果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也太尷尬了。
尷尬就尷尬,他不是正好想和許風釀拉開距離嗎?
那以後走劇情怎麼辦?
方臻的表情變幻莫測,短短幾分鐘變了十幾種樣子,在方臻做好決定,準備從衛生間出去時,轉身差點嚇得跳起來。
他捂住心口,“你有病啊!走路不出聲!”
“我看你想事情想得太入神,表情又那麼精彩,”許風釀好整以暇地靠著門框,“沒好意思叫醒你。”
許風釀的視線落在了方臻嘴角的傷口上。
隨後,他移開視線,轉身走開,“出來吃飯了。”
方臻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連忙跟上,“你不是留了紙條?留紙條的另一層意思不是不回來吃了嗎?”
許風釀坐下,桌子上已經擺了很豐盛的餐食,他不緊不慢地把餐具整理好,擺放到方臻一側,“你從哪悟出來的另一層意思?”
方臻還挺自信,“我自己。”
許風釀抬眸看他一眼,嗤笑一聲。
在方臻不高興前,許風釀道:“我早晨有事出去處理,當時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才留的紙條。”
他沒說什麼事情。
也沒說許溪許淵接下來一年的零花錢,都被他使了點小手段扣下,那兩個孩子今天早晨哭得有多慘。
方臻左顧右盼,這才想起來,“方天意呢?”
“你弟弟不想和我們一起吃飯,出去找同學了。”
方臻心中握拳,好機會。
他心懷鬼胎,肢體語言瞬間開始狗狗祟祟,拿起筷子扒拉了幾下菜,清咳一聲:“那什麼,我有事想和你……”
“對了,”許風釀也開口,“你不僅酒量差,酒品也那麼差嗎?”
“啊?”
許風釀隨手給他夾了一塊肉,“你昨天耍酒瘋,踹了我六腳,拳頭錘了我十三下,把被子從床上蹬下去五六次,無數次想拽著我和你一起打一套醉拳,並且試圖把我拉拳館中比試,我想知道,你是酒品不好,還是十分恨我?”
方臻:“……”
許風釀專注地看著他,似乎非常認真地想要一個答案。
“我以前……”方臻尬住,“我以前酒品挺好的,酒品這種東西,會因為換了個身體改變嗎?”
許風釀問:“你確定你以前酒品是真的好,而不是你那些小弟們迫於你的淫威,敢怒不敢言?”
方臻炸了,“不是,你當我什麼人啊?新世紀法西斯嗎?他們是比較尊敬我,但我們都是朋友好不好?他們不至於連這種話都不敢說。”
許風釀不置可否,也不知信沒信。
方臻看他這副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等等。
許風釀這副樣子,不就是他一直以來熟悉的模樣嗎?
方臻想,難道是因為他的酒品太差,導致許風釀打消了對他不該有的念頭?所以今天又恢複正常了?
許風釀問:“你剛剛有什麼事情想和我說?”
“嗯?”方臻回神,再看許風釀,怎麼看怎麼順眼,那種彆扭的感覺也消失了,“沒,忘了。”
許風釀給他倒了杯水,語重心長道:“以後少碰酒,喝多了智商會下降。”
方臻:“……你什麼意思?一大早的找不痛快是不是?”
兩人果然還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再次恢複吵吵鬨鬨,方臻不再覺得許風釀煩,而是發自內心的鬆了一大口氣,果然,還是這樣的相處狀態適合他們。
那些話似乎也沒有必要說出口了。
這樣最好。
許風釀的視線又一次落在方臻的臉上。
方臻已經垂下頭吃飯,雖然還生著氣,但戒心全無,也不見剛剛鏡子前的愁眉苦臉。
因為嘴角受了傷,隻能小口小口往嘴裡塞東西,臉頰鼓出來,對他橫眉冷對。
方臻問:“你不餓?再欠揍也得吃飯。”
“不用,”許風釀一語雙關,“我吃飽了。”
第32章 第 32 章
第32章
住高檔酒店開心歸開心, 但俗話說得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方臻臉埋進枕頭時,舒服地喟歎出聲。
方天意還意猶未儘, 靠在窗邊往下看,“哥, 你也太沒良心了, 人家許哥哥送我們回來, 又請我們住那麼好的酒店,還給我們點了一大堆吃的, 結果你都不請人家上來喝杯茶。”
方天意想起剛剛的場景還覺得尷尬。
他主動邀請許風釀來他們家裡坐坐, 誰知道在他邀請完後, 方臻語氣一個拐彎, “上去是能上去,不過許風釀,明天就開學了, 你做作業沒?”
這話一出,許風釀還能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於是許風釀也委婉道:“確實沒寫完, 我就不上去了, 趕著回家把作業寫了。”
“荒謬!太荒謬!”方天意都無語了, “你就算拒絕人, 也找一個合適點的理由吧?也就許哥哥脾氣好,才不跟你計較。”
方臻覺得, 他弟弟現在被洗腦的太徹底, 簡直是認賊作父。
他點了點方天意, “他今天跟你和顏悅色, 是因為你對他沒有威脅,隻是個小屁孩而已, 你等著你長大了以後,他還會不會像今天一樣對你好,醒醒吧方天意。”
方天意懶得和他說,嘟囔道:“你天天說人家怎麼樣怎麼樣,你討厭他我看出來了,可沒看出來人家也這麼對你,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
方臻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眼見這人真的要急眼,方天意分寸拿捏的很到位,“我說哥你真帥。”
他剛剛明顯說的不是這句,方臻沒再跟他計較。
而方天意在閉嘴後,也漸漸回過一點味來。
其實要說許風釀友善,他真沒從許風釀身上感覺到發自內心的熱情。
許風釀對他們的態度始終都是淡淡的,嘴上說得再好聽,表情也沒變幾下,笑容也少。
除了……對著他哥的時候。
方天意忍不住產生一個大膽的念頭。
該不會方臻這邊還敵對的人家要死,但是人家其實是欣賞他的吧?
許風釀家裡的條件,方天意也意識到了,應該是非常非常好,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也沒多大,已經知道人脈的重要性。
方天意想,要不……他挽救一下許風釀在他哥心裡的形象?
假以時日他哥抱上許風釀這條大腿,他們全家也跟著喝湯。
方天意越想越覺得十分可行。
這件事不能讓方臻知道,於是方天意沒表現出來,輕輕哼了幾聲,去了洗手間洗漱。
*
方臻覺得他勸許風釀回去做作業的舉動也沒錯。
因為假期過去不久,他們學校即將又迎來一次考試,大家頓時都埋頭在題海裡學習,根本抽不出時間來想東想西。
這次考試完後,方臻狠狠萎靡了一段時間。
他感覺他上輩子高三都沒這麼辛苦,重新當高三生,他忘記了很多知識,又想通過學習改變命運,自然要拚命一些。
這次為了測試他學習到了什麼水平,加上已經有過幾次考試的鋪墊,他使出了全部的本事考試,一點水分都沒摻。
等成績出來時,方臻進步的速度震驚了幾乎全級部。
短短不到兩個月,他的成績一直在上升,頭幾次還在合理的範圍內,這次直接和許風釀上了同一個成績頁,雖然是末尾最後一名,但這是什麼概念?
相當於一個還在牙牙學語的孩子,兩個月內迅速掌握了中文俄文德文,從不會走路到直接上運動會和人賽跑。
他的成績放學霸中看著不是很誇張,但是捋一捋他這個人以往的成績,就很誇張了。
方臻自己其實對成績不是很滿意。
不過也沒辦法,時間太短,這也已經是他努力過的結果。
唯一讓他覺得挫敗的是——明明都是穿越回來的,也同樣和高三隔了十幾年,許風釀似乎根本不需要適應期,隻有第一次摸底考分數有點低,但很快又回歸了他正常水平。
方臻轉念又一想,他是正常的人類,會忘記很正常,許風釀可能不是人。
他把自己逗樂後,堅定了下繼續學習的信念,又回了教室。
教室裡,三三兩兩的同學又聚到一起說悄悄話。
“你們知道嗎,最近傳出來的消息,說學校裡打算嚴查,這次的考試好像有人作弊!”
“啊?誰啊?”
他們嘴上問著是誰,實際上目光早就具有偏向性的偷偷投射在方臻身上。
方臻不為所動。
介於他之前表現出來的攻擊性,這些人也隻敢嘴上說說,不敢再鬨到他麵前去,連看不慣他的季啟民也隻是幸災樂禍地笑一笑。
“等著查唄,老師們正在加班看監控,我反正問心無愧,查到誰我們也隻是看熱鬨。”
“哎?好像有人在論壇發帖了。”
方臻深呼一口氣,看向窗外。
論壇裡的帖子他懶得看,一定又是一些想方設法編排他的內容。
偌大一個教室裡,沒有一個正常人。
他站了起來,頭一次沒和這群人嗆聲,而是隨便拿了本書,又拿上手機和耳機,從教室後門溜了出去。
逃課,找個安靜的地方去刷題。
*
夏日的太陽炙熱潮濕,入眼可及的一片祥和,身處其中時,才能覺出這鬼天氣多麼像一個巨大的蒸籠。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待了多長時間,反正已經聽過一次下課鈴聲,還是不想回教室。
耳機裡的音樂輕柔舒緩,偶爾能從歌曲空白的間隙,聽見樹上陣陣蟬鳴,筆尖在紙上摩挲。
方臻手背的汗好幾次濡濕了題冊,需要甩一甩手再繼續書寫。
在他又一次展開掌心,觀察手掌的汗漬什麼時候消退,忽然,一根冰棒破開炎炎熱意,抵達他的掌心,涼爽的寒氣撲到他的臉上,惹得方臻一激靈。
方臻抬頭,許風釀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一瞬間,時間彷佛停滯。
許風釀的臉也被熱得微微發紅,穿著短袖校服,臉上有種他看不懂的情緒,隻不過很快就被掩蓋住。
許風釀坐到了他的身邊,和他距離不過十厘米,平靜道:“以前是哪個人說,我逃課了他都不會逃課?”
方臻確實有過這個想法。
但是他竟然跟許風釀說出口過?
問題是,許風釀還記得這麼清楚?
方臻撕開冰棍兒包裝袋,“我這種時候就特彆羨慕你的記憶力。”
“天生的。”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老天爺格外偏愛你,什麼都願意給你。”
許風釀覺得他這話陰陽怪氣中,又有些許的不對。
他的視線落在方臻垂下的側臉上,發現方臻今天沒什麼笑容。
方臻及時轉移話題,“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我躲得夠隱蔽了啊。”
許風釀道:“我的座位剛好能看見你躲著的這棵樹。”
於是他就這麼看了方臻一節課。
“還真是……巧,”方臻歎了口氣,“你說,咱倆的孽緣怎麼就斬都斬不斷?都在電梯裡遇難了,還能一起穿越,穿越就穿越吧,我是窮人家孩子,地獄開局,你依舊順風順水,生活條件都沒改變,估計等我們都畢業,我要在社會上討生活,你再次繼承家族企業,當你的老板去了吧?”
有些風言風語,許風釀也聽見了。
他看著這樣的方臻,眉心緩緩擰緊。
方臻意識到什麼,猛地打住,“你彆多想,我沒彆的意思,就是感慨感慨,也絕對不會對你做什麼。”
許風釀覺得好笑,“你能對我做什麼?”
“我能對你做的事情……”方臻竟然認真想起來,“那可太多了吧,殺人拋屍?策劃謀殺?綁架勒索?敲詐搶劫?”
許風釀:“……”
說了一大堆,沒一個他愛聽的。
方臻道:“沒辦法,誰讓你命這麼好,我現在最想做的是讓你倒黴,遇見一些坎坷,不然我真的心裡不平衡,一般電視劇上不是總喜歡演,人在臨死前的願望老天爺都會想辦法滿足嗎?我記得我當時說得是不是希望和你不要扯上關係,或者把你碾壓在腳下?”
他還好意思舊事重提。
許風釀盯著他的眼睛,視線落在他手上留著粘稠的甜水的冰棍上。
他漫不經心道:“或許,你無意間已經做到了這些呢?”
“什麼?”
“我的人生也不總是一帆風順,隻要是人就會遇見坎坷。”
“坎坷?”方臻不解,“你能有什麼坎坷?”
許風釀道:“比如,我最近似乎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但他很討厭我。”
“什麼?真的假的?”方臻的那點低落立刻被拋之腦後,瞬間隻剩下八卦,“誰啊?你鐵樹開花啊,竟然有喜歡的人了?”
許風釀沒有回答,“你手裡的冰棍快化完了。”
方臻毫不在意,隨手拿起來舔了舔,發現甜水已經低落在手背上,舌尖伸出來,嫩紅的舌頭若隱若現,隨意且無辜。
許風釀移開視線。
“不是,誰啊,”方臻快好奇死了,“你能不能告訴我?我靠你不會喜歡上哪個高中女生了吧,我們年紀多少歲你心裡有數,彆太變態。”
第33章 第 33 章
第33章
方臻語出驚人。
許風釀頓了一下, 像是沒聽清,“什麼變態?”
方臻仍然沒聽出來他的警告,繼續分析道:“你想想, 我們真正的年齡是多少歲?這個學校裡的小姑娘們又都多少歲?雖然高三的部分都成年了,但大部分都是未成年, 你要是喜歡上個成年的還好說, 如果未成年你是真刑。”
許風釀氣笑了。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 原來方臻的發散性思維還挺強?
方臻繼續道:“當然,就你的條件, 就算我們沒穿越之前, 你想找個小你十幾歲的姑娘也是易如反掌, 我記得之前還有一個剛上大學沒多久的小明星, 公開說過喜歡你,誰來著?”
“我自己怎麼都不記得有這回事?”
“想起來了,叫魏葉君!”
許風釀艱難地從記憶中的某個角落扒拉出來一個人物, “好像是有這麼個人。”
“哇塞,”方臻拍了拍手, “人家當時在節目裡各種表白你, 追你追的全國皆知, 在你嘴裡, 就變成了‘好像有這麼個人’?”
許風釀深呼氣,指尖掐了掐眉心, “首先, 我根本不認識她, 她在節目上搞得沸沸揚揚, 對我來說是困擾和冒犯;其次,不是誰追求誰都能成功, 每個人都有拒絕和不喜歡的權利,我為什麼一定要記得她?她有什麼值得我另眼相看的地方嗎?”
“哇,”方臻想,就是這副冷淡厭倦的模樣,前世他經常在許風釀身上看見,“你好冷傲。”
就沒見過許風釀對誰另眼相待。
方臻其實想八卦很久了,前世許風釀算公眾人物,媒體對許風釀最愛探究的兩件事,第一是他們家裡的財產爭奪,第二就是許風釀的花邊新聞。
許風釀越是潔身自好,捂得越嚴實,八卦的價值越大,越讓人想探究……他那張假麵之下,真正的喜好。
一向冰冷嚴謹的人,會喜歡什麼樣的人?
如果是身材火辣的嫩模,那麼像許風釀這樣完美的人,同樣有男人的劣根性,好像讓人窺見了他的瑕疵。
如果是名媛千金大小姐,強強聯合,不僅有八卦價值,還有商業價值。許風釀將永遠的延續他滴水不漏的完美形象。
可就是這樣的許風釀,被各大狗仔、媒體人蹲守都挖不到任何花邊的許風釀。
穿越過來後,喜歡上了一個學生妹?
要是換一個人,方臻必不可能這麼好奇。
他抓心撓肝,“誰啊?到底誰啊?我知道我有可能不認識,我的要求也不高,你要是不想說,下次碰見的時候給我個暗示行不行?”
許風釀看他:“怎麼暗示?”
方臻道:“怎麼暗示都行,給我一個眼神,或者用手指指一下,我保證我的嘴比特務還嚴實,絕對不會亂說一個字!”
許風釀也不知自己是該氣還是該笑。
方臻問:“行不行?給個準話。”
他雖然嘴上說得挺強硬,實際上一雙小狗眼亮晶晶,就差沒把“求求你了”這四個字寫臉上了,看得出來是真好奇。
許風釀沒有正麵回答:“看情況。”
方臻道:“我全當你答應了,我早就說你這個人不錯。”
這種話方臻隨口就來,翻臉的時候又比誰都快,許風釀覺得,比起他,或許方臻更適合當一個資本家,畫餅和過河拆橋這兩個方麵,方臻比他專業。
方臻又問:“你能不能再跟我講講,她是個什麼樣的人?長得好不好看?什麼性格的?潑辣還是文靜?”
許風釀莫名看了他一眼。
“好看。”
“然後呢?”
“潑辣。”
“原來你喜歡這口。”
“脾氣不是很好,喜歡耍小性子。”
“美女性格差一點也正常,還有呢?”
冰棍棒上最後一點甜水也蒸發乾淨,方臻弄得滿手黏糊糊,纖長的手指繃直,指間開合,指縫中的肉被扯的緩慢分開。
許風釀道:“彆動。”
他在方臻麵前半蹲,隨手拿出一張濕巾,兩根手指捏住方臻的手腕,將他每根手指都仔仔細細擦乾淨,直到感覺不到一丁點甜水存在過的痕跡。
方臻的手指關節都被揉紅了,白中透著淡淡的粉色,他想起上一次許風釀幫他擦,還是器材室那一夜。
那一夜他才知道,許風釀有隨身攜帶濕巾的習慣。
換以前,方臻肯定要說他龜毛。
其實他不討厭有潔癖的人,男生愛乾淨也沒什麼不好,見識過男生宿舍堆臭襪子的人都知道,這絕不是一個壞習慣。
他就是單純歧視許風釀這個人,看他乾什麼都想諷刺兩句。
但現在他嘴也像被冰棍黏上了似的,怎麼著都沒辦法再向許風釀口出惡言。
許風釀給他擦完手後,濕巾又一板一眼疊起來,塞進破開的包裝袋裡,順手也把方臻的冰棍棒拿走,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他的潔癖這時候又神奇地消失了,好像並不在意方臻的口水,也不在意被方臻弄臟的東西。
“可是我們這樣……”方臻想起很嚴重的問題,“你喜歡的人會介意吧?”
許風釀的手一頓。
他抬眸,似乎笑了一笑,“怎麼說?”
方臻道:“雖然咱們兩個都心知肚明咱們什麼關係,也知道我們兩個絕無可能,但事實上也確實發生了點……我們都知道是意外,可是你喜歡的人會怎麼想?”
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劇情該怎麼辦?
易身處地想一想,如果他有了對象,當然不希望對象和彆人摟摟抱抱,哪怕對方是個男人。
方臻不知怎麼,在意識到這一點後,高昂的八卦情緒居然一下子跌落,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許風釀蜷縮的手收緊,片刻後,忽然道:“其實也沒有多喜歡。”
方臻:“……啊?”
“比如現在,”許風釀冷著臉跟說笑話似的,“我又覺得,我可以不喜歡他。”
方臻:“……”
這人變臉也挺快。
他道:“我知道你為什麼快三十歲都找不到對象了,誰家好人喜歡到一半還能撤回的?”
“不要一直說我,”許風釀道,“你快三十了,不也沒有對象嗎?”
方臻被反將一軍,噎了一下。
好在許風釀的神情沒有那麼冒犯,似乎隻是簡單的回擊。
這讓方臻也不是多緊張,歎了口氣:“說實在的,我上輩子最怕有人跟我提這件事。”
許風釀來了一點興致,臉上依舊沒多少表情,但眼神似乎在說“你居然也有怕的東西”。
“你身邊都是豪門貴婦,很少接觸我媽那樣的大媽吧?”方臻陷入回憶,“大媽的威力你根本想象不到,她們的人脈四通八達,什麼樣的人都能搜羅來給你相親。”
“你相過親?”
“迫於無奈,跟人吃過幾次飯,”方臻道,“不想回憶。”
他的外表和性格都很有欺騙性。
和他相親的姑娘一般都是先眼前一亮,隨後又因為方臻的性格眼前一黑,一頓飯不歡而散。
基本上每個姑娘都這麼評價他:“他是不是有大男子主義?為什麼和他談戀愛後就不能夜不歸宿?還有門禁?!十點以前必須回家?現在哪個快三十歲的成年人有門禁啊?我就不信他能做到!完全就是不想讓女朋友玩吧?”
“我穿了個短裙去,他都不正眼看我,還勸我不要穿這種衣服出門,這還沒談戀愛呢管這麼寬!”
“隻有一張臉能看!”
當時方臻不想背後說女生壞話,怕對她們有不好的影響,從來沒吐槽過。
“我們家確實有門禁啊,我媽設立的,我以為大家都這樣,女生在外麵玩一通宵主要是危險,我也沒有彆的意思,真想玩就玩唄。”
“那個短裙……我是沒好意思看,你知道嗎,都短到這——裡了,我低頭看腿,一抬頭就能看見她的胸,感覺看她哪裡都是冒犯,隻好不看她,我這麼紳士,她居然說我控製欲強!”
方臻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有餘悸,“幸虧沒罵我的長相。”
他做這個動作時,莫名有幾分嬌嗔,許風釀凝視片刻,勾唇輕笑出聲。
“你隻說你相親,”許風釀道,“你沒說你的理想型什麼樣,也喜歡……潑辣的?”
方臻道:“那倒沒有,我喜歡文靜一點的。”
他又想了想,“個子最好在一米六左右,能小鳥依人一點?發型是公主切最好,長相要萌一點,我喜歡甜妹。”
許風釀下意識反思自己。
他,一米八幾大高個,短發,不甜,除了文靜沒一個搭上邊。
“這麼具體,是有過喜歡的人?”
方臻道:“那倒是沒有,是我以前在黑猴手機裡看見的一個卡通人物,我覺得好看。”
許風釀:“……”
除了兩人上過床,方臻所表現出來的,都像個百分百的“蠢直男”。
“哎,許風釀,”方臻忽然壓低了身子,“你看教學樓那邊,是不是教導主任?”
不等兩人看清,對方已經自曝,大老遠指著他們兩個,“哎!那邊的兩個學生!乾什麼的?!”
方臻猛地拽起許風釀,“——跑!”
第34章 第 34 章
許風釀和方臻差點就被逮到, 還好方臻反應迅速,兩人才躲過一劫。
等回神時,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掌心都濕透了,在方臻有記憶起, 他就沒和人這麼親密的握過手, 兩個人汗液都融合成一體, 方臻下意識就甩開了他。
之後,這件事一直在方臻的心頭縈繞不去。
他怎麼就和許風釀……那樣呢?
而且還是他主動牽的。
許風釀也是, 絲毫不反抗。
被他甩開後, 許風釀先是怔了怔, 隨後展開掌心, 方臻看見他寬大的手掌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汗。
根本不知道是許風釀自己的,還是……他的。
這時候方臻才發現,許風釀的手展開時, 要大他一圈,兩個人的手放在一起, 有一種很微妙的差距。
方臻以為, 許風釀會拿出濕巾擦手。
然而許風釀隻是攥緊了手心, 重新把手放回去。
方臻靠著牆, 低聲道:“我剛剛也是一時情急……”
“我知道。”許風釀很淡定。
方臻清咳,抬頭望天。
逃課逃了快一下午, 其實也該回去了。
隻不過他一想要回到那個教室, 依舊抗拒。
“你今天下午不在教室裡待著, 是因為學校裡的謠言?”許風釀到底還是問了。
方臻猜到他應該知道, 隻不過他下意識覺得許風釀不是一個能傾訴的對象,沒有和他聊這些的意思。
沒想到許風釀會主動提。
他神情頓時有些不自然, “……啊。”
“你做沒作弊,我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清楚,”許風釀道,“除了我清楚,你自己也了解你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知道。”
“雖然知道,但被人造謠,依舊不好受。”
“我就是有點不爽,沒什麼……”
“行得正站得穩,影子歪曲又如何?”許風釀靠近了一些,兩人的肩膀靠在一起,“你的未來起碼問心無愧。”
“我上輩子估計死都沒想到,有一天一個商人在這裡跟我講這些大道理,也沒想到,大家都說我作弊的時候,最相信我的人居然是你。”
許風釀笑了。
方臻聽著他的笑聲,莫名耳根酥麻了一下,像是有一道細小的電流在他的臉側滑過,很奇妙。
“方臻,我覺得你對我有一些根深蒂固的偏見,”許風釀道,“我雖然是個商人,但是我一不坑窮人的錢,二不違法作亂,三私生活方麵也算有道德。你什麼時候,把你腦子裡對我不好的印象,改一改?嗯?”
方臻張了張嘴,竟然不知如何反駁。
“人心中的成見是座大山,”許風釀抬起手,指尖輕觸方臻的耳尖,又劃到他的胸口,“想想要愚公移山,還有點累。”
方臻怔住,下意識覆蓋住許風釀的手背。
兩人的手又一次交疊在一起。
這次是許風釀先抽出手,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指腹在方臻手背摩挲了幾下,才徹底分開。
許風釀道:“回教室吧。”
兩人分道揚鑣。
那雙手讓方臻莫名在意了一整天。
偏偏他又不知道為什麼會在意。
人的語言是帶有力量的,在許風釀講過那番話後,方臻的能量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使得他對班級裡的目光不再在意。
隻是,這次他做著做著題時,忽然一拍腦瓜子。
“臥槽。”
躲教導主任的時候太匆忙,錯題集不知道掉哪了。
幸虧上麵沒寫名字,被撿到了也沒事。
隔天,方臻又被另一件事吸走了注意力。
學校裡要查的作弊的學生檢查出來了。
出乎意料的是——查是查出來了,但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堆。
他們學校裡的校考,分考場時是按照成績區分,學習好的在一個考場,學習差的在一個考場,考時名次會打亂,但基本上一個考場裡的學生水平都差不多。
這樣做有一個好處,水平差不多的學生就算是作弊,抄旁邊學生的答案,也不會出現那種完全超出自身水平的情況。
但也有個壞處。
考試成績相對比較差的學生的考場,有時會蛇鼠一窩,互相打掩護,有時候老師看不住,就會被他們鑽空子。
或者有的老師心知肚明他們是什麼水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們怎麼變著花樣折騰,也知道他們不會折騰出什麼水花。
這種吊車尾的考場,基本上是民不舉官不究。
但一旦出現了檢查的,基本上一抓一個準。
老師的眼睛可能有疏忽的時候,但是監控可沒有,一堆老師盯著監控使勁看,再怎麼著都能發現幾個。
於是,這次就揪出來了十幾個作弊的。
作弊一向都是從重處理,通報批評寫檢討一樣都少不了,名單自然也是麵向全校公開,廣播裡念名字的時候,方臻很明顯感覺到不少學生的目光都往他的方向看。
——然而,十幾個名字都念過去了,直到最後一個名字念完,也沒有出現“方臻”這兩個字。
班裡頓時炸鍋了。
他們一邊詫異為什麼會沒有方臻,一邊又不敢置信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方臻學習進步的速度如此之快。
哪怕是學生,嫉妒心也不可小覷。
“為什麼?進步這麼快能沒作弊?”
“老師是不是根本沒查他考場的監控?”
與此同時,論壇裡也刷刷刷出現了很多新帖子。
方臻冷笑,本來隻想悶頭做題,不想看手機。
隨後他聽見同桌低聲念道:“‘扒一扒高三六班長期對同班同學霸淩的現象’?”
“不是?誰他媽發的這種帖子?我們六班霸淩誰了?”
方臻立刻來了興趣。
他已經好多天沒去看論壇,聞言接著打開了手機,果不其然,論壇裡飄著好幾個帖子,都是和他有關的。
——“這幾天學校裡一直有方臻作弊的謠言,剛剛廣播已經把名單公布,造謠的人能不能出來道歉?”
——“可以說嗎,我早就想吐槽了,六班也不是什麼重點班,一直拿方臻拖班級後腿這層遮羞布來掩蓋對他的霸淩,現在方臻的成績起來了,六班諸位還想說點什麼?”
諸如此類,滿滿一頁的新帖子。
方臻根本沒想到,還能有人為他說話。
以前在論壇裡罵過方臻的高樓帖,也被人頂了上來,點進去看最新回複,也都是為方臻說話的。
[有一說一,就方臻這腦子,他以前是不是根本沒怎麼聽過課啊?或者根本沒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不然怎麼可能考那麼點分數?他這腦子比大部分人都聰明了。]
[造謠的人破防我也能理解,要是方臻一直學習成績好,誰管他這次考了多少名,但是一直以來一個比你差的人忽然比你牛逼了,可不是得破防嗎。]
[我向我以前罵過方臻道歉,我一直以為他這個人真的很差勁,也相信了六班人覺得他拖後腿的說辭,但人家這次成績不是比他們班大部分人都好了嗎?可是他們依舊還造謠,我以前居然相信了他們班冠冕堂皇霸淩方臻的借口!]
方臻看完,大為震驚。
——這群人是被集體下蠱了?
態度轉變的可真快。
不過這不妨礙方臻高興,他甚至恨論壇沒有點讚功能,隻能挨個在彆人的評論後回複,有時候直接回複“點讚”兩個字,有時候還跟著附和兩句。
[沒錯,方臻就是聰明。]
[腦子很靈活,身手很矯健,人非常優秀,不必羨慕。]
誰知道,他發言沒兩句,就被人認出來了他的id。
[我要笑死了,這不是戰鬥哥嗎?]
[戰鬥哥,你自己誇自己,不會臉紅嗎?]
[原來方臻本身的性格這麼有意思,我以前到底是被六班的人洗腦有多嚴重!]
方臻毫不介意被認出來,依舊頂著他的默認名字在論壇裡上躥下跳,有時候還能和人聊起來,直到他們班班主任進了教室。
作弊的學生,他們班也有幾個。
班主任把那幾個學生叫了出去,六班頓時一陣窒息的沉默,大家麵麵相覷,誰都沒有再說話。
六班的名聲在整個學校算是廢了,唯一沒被波及到的,大概隻有方臻。
他們都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麵對學校裡成百上千人的厭惡,他們不約而同地都感覺到了茫然。
而方臻收起手機,該刷題繼續刷題。
不過,他心裡也有個疑惑。
一般來說,學生出什麼事情,班主任應該先和學生溝通之後,敲定了處罰程度,再進行廣播通報吧?
為什麼這次順序顛倒了?
中午放學時,六班的學生都垂頭喪氣地往外走,方臻穿過人群,像一條在水流中踴躍的魚,去了他昨天有可能丟錯題集的地方。
他已經找過一次,還想再看看,誰知道沒等他到地方,某個路口的拐角,他被一隻突如其來伸出的手拽住。
隨後,整個人都倚在牆上借力。
許風釀抵住他,高大的身軀密不透風地將他罩住,“在找這個?”
方臻推他,沒推動,“你乾什麼?我的本子怎麼在你那裡?”
許風釀微微直起身體,像是驚訝,“還真是你的本子。”
背後的牆體被太陽曬得滾燙,而他麵前站著的人,體溫也清清楚楚傳遞給他。
“你先把本子給我……”方臻實在夠不到,“算了,我還有其他的事情問你,學校論壇裡的那些帖子,是不是你找人發的?”
許風釀裝傻,“這麼輕易就猜到是我?”
方臻道:“拜托,輿論轉變的那麼突然,我記得上輩子你公司裡也有公關團隊,對這方麵很熟悉,為什麼猜不到?”
“不用謝。”許風釀淡淡道。
方臻:“……”
第35章 第 35 章
方臻無語:“你臉皮稍微捶打捶打, 沒準都能拿去當盔甲。”
許風釀也不惱,“謝謝誇獎。”
方臻把本子仔仔細細看過,確認了沒問題, 動作緩慢地收起來,有些問題想問, 但喉嚨跟卡住了似的, 說不出口。
他想問, 許風釀為什麼幫他。
明明之前一直袖手旁觀,這件事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方臻張了張嘴,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
他害怕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幫你的事情, 你不用多想, ”許風釀道, “剛好校長那邊想送我去參加一個競賽,我拿這個當條件換的,舉手之勞。”
方臻沒想到他跟自己肚子裡的蛔蟲似的。
他有些尷尬:“你聲稱自己是商人, 商人不是都講人情嗎?你賣了我這麼大一個人情,也不想著邀功?”
“你心中的成見……”
“是座大山, 我知道, ”方臻做了一個嘴巴上拉拉鏈的動作, “我反思。”
兩人之間的距離, 不知不覺似乎被拉到了一個極近的位置。
哪怕是麵對麵說話,也不見那種劍拔弩張的氛圍, 甚至可以彼此調笑。方臻沒有思考過, 某種程度上來說, 在這個世界上, 他們的關係已經超越了大部分人,包括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
他們一同穿越而來, 擁有著另一個世界的靈魂,隻有他們熟悉彼此。
方臻開完玩笑後,意識到兩人靠的太近,忍不住又往牆上靠了靠。
在方臻忍不住這種怪異的氣氛,打算和許風釀分開,各自去吃飯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低頭一看,是方天意。
平時沒什麼事情,方天意輕易不會給他打電話,他們家連話費都摳摳搜搜,絕對不會浪費一分錢。
方臻怕有什麼大事,也沒避著許風釀,立刻接了起來。
說了沒幾句,方臻的臉色微妙,像是沒想明白。
許風釀問:“怎麼了?”
“沒什麼大事……”方臻道,“方天意這小子讓我去他學校找他吃飯,還讓你跟著一起。”
許風釀跟著過去乾什麼?
“這小子整什麼幺蛾子?”方臻百思不得其解,“算了,我自己……”
“我跟著去吧,”許風釀施施然道,“沒準有什麼事情不方便跟你開口,找我過去幫忙。”
方臻這次是真的對許風釀改觀了。
像是重新認識了這人一樣。
以前的許風釀,在他的印象中,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甭管彆人麵臨什麼樣的難事,他都能麵不改色地當做沒看見。
難不成真是他成見太深?
有了許風釀在身邊,方臻的出行就舒服太多,去他弟弟學校的這段路也不用坐公交,直接蹭許風釀打的出租車。
方臻在車上還好奇:“你自己沒買車嗎?我記得我們上輩子,你高三的時候就自己開車上下學了。”
騷包的很。
當時全校都狠狠轟動了一把,他們高三生也有成年夠資格考駕照的,但大部分人有這個財力也沒那個精力。
而許風釀一邊照常上學,一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把駕照給考出來了。
許風釀道:“老了,精力沒那麼旺盛了。”
方臻嗤笑。
前方的司機聽見兩人的談話,沒忍住也回頭嘮了兩句,“小同學,你們聊天聊的挺新奇啊,又是什麼我不知道的新潮文化嗎?又是上輩子又是駕照又是老的。”
許風釀和方臻都笑笑沒解釋。
這種心照不宣的感覺,隻有他們兩個人能懂了。
*
果不其然,方天意大事沒有,屁事倒是一籮筐。
他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攢了十幾塊錢,非說要請許風釀吃飯,方臻隻是順帶的中間人。
方臻簡直不可思議,“你說的請吃飯,是指你們學校小賣鋪五毛錢一包的辣條們,加上六毛錢一個的饅頭,還有食堂裡免費的湯?”
方天意道:“怎麼了?這不是很好吃嗎?”
“你知不知道,”方臻坐他身邊,扯他的耳朵,“人家在學校裡的夥食,遠能吃比你這更好更有營養的飯,你這算什麼請客?”
根據他對許風釀的了解,許風釀也不會吃。
果不其然,許風釀修長的手指觸碰辣條的包裝袋,像是需要克服一些心理障礙,才能把這油乎乎的包裝袋拿在手裡。
“方臻,你弟弟……”許風釀點了點辣條包裝,“平時就吃這些東西?”
“不是不是,當然沒有,”方天意連忙解釋,“許哥哥,辣條可好吃了,我們平時都需要攢錢買,你是不是沒吃過,要不嘗嘗?”
“嘗你個大頭鬼,”方臻低聲在他耳邊道,“沒有人這麼請客的,你多冒昧啊。”
方天意眨了眨眼。
他看上去像是真的很傷心,原本亮晶晶的雙眼都黯淡了不少,小心翼翼地在方臻和許風釀身上打量。
說實在的。
許風釀沒有任何哄孩子的經驗。
上一次是道歉,他們家裡的孩子有錯在先,在他掌管公司的頭幾年,應付的最多的就是各路人的惡意,還有項目落空時怎麼樣公關和道歉。
至於這種彆人所向他表達出來的善意,他發現,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許風釀的手已經放在了辣條包裝袋的豁口上。
“哎——”方臻立刻摁住了他的手,“你還真打算吃啊?這玩意兒高鹽高油不說,裡麵都不知道放了多少的添加劑,吃完水鈉瀦留,第二天絕對水腫,妥妥的垃圾食品。”
許風釀都快忘了,方臻在健身方麵也是個行家。
方天意則一臉茫然,“哥哥,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方臻道,“咱們家從此以後有禁品了,以後最好彆讓我看見你吃這個,看見一次沒收一次,還有,請客是家裡大人的事情,輪不到你個小孩操心,哥帶你們出去吃。”
話裡還沒忘了占一占許風釀的便宜。
許風釀似乎沒反應過來他那句話裡的“哥”。
方天意哭喪著臉,眼睜睜看著方臻把他辛辛苦苦攢錢買的辣條們都塞進了書包裡,小聲抗議:“哥你給我留兩包唄……”
方臻不為所動。
隻是在出門時,方臻揉了揉方天意的腦瓜,感慨道:“想不到你還挺會來事兒,以後咱們家的人脈大計有望,不錯不錯。”
一頓打和一顆棗下來,方天意完全不見剛才的沮喪,依賴在方臻身邊,“那哥,我們吃什麼?”
“再說吧。”
許風釀跟在兩人身邊,視線落在方天意膩膩歪歪的動作上。
他的視線滑開,又觀察方臻的神情。
眸色中有一些細碎的光。
*
三個人吃飯還算融洽,從店裡出來,每個人都吃的挺飽。
方臻目送方天意回校,飯店距離小學學校不遠,過個馬路就到,等方天意在校門口衝他們揮手,方臻才對著許風釀道:“走吧?”
馬路牙子曬得滾燙,許風釀拿出手機打車,遲遲沒師傅接單。
他們最終決定走回去。
在許風釀剛收起手機、方臻四處打量有沒有近道可以抄的間隙,兩人的注意力都不是很集中,一個人影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和方臻直直撞上。
方臻沒什麼事,身體晃了晃,許風釀眼疾手快,幾乎立刻扶住了他,隨後檢查他身體情況——對方卻直接倒在了地上。
方臻一愣:碰瓷?
這碰瓷的技術也太爛了!
而且生怕彆人不知道她碰瓷似的,頭上戴了一頂大大的遮陽帽,把她的五官全遮住了,不僅如此,臉上也戴了很嚴實的口罩,根本看不清她上半身長什麼樣。
“不是,這位小姐,”方臻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你是不是不經常來這條路?這條路我很熟,我們站著的位置是有監控的,我剛剛根本沒用力,你……”
緊接著,方臻發現了不對,許風釀也反應了過來,夏季的衣服單薄,很輕易就能看出對方的身形,這很明顯是一個孕婦,肚子挺大了。
這人委頓在地,胳膊像是沒什麼力氣。
方臻立刻反應過來,連忙過去扶住她,“你沒事吧?”
對方順勢起身,搖了搖頭,示意她沒問題。
方臻和許風釀又互相對視一眼:啞巴?
對方拿出手機,在手機上打字:[我知道不是你撞的我,剛剛是我自己沒站穩,不好意思。]
這下變成方臻不好意思了。
他道:“不好意思的是我,不該惡意揣測你,你真的沒事吧?肚子疼不疼?孕婦是不是不能摔?”
許風釀直接道:“如果你身體不舒服,我們可以陪你去醫院檢查,費用我來出。”
誰知道,在聽見他提起自己的肚子後,“孕婦”的身體僵硬住,下意識摸了摸肚子。
方臻隻當她是緊張。
對方搖頭,連字都顧不上打,小聲說了句“沒事”,聲音比一般的女人都低沉很多,掙脫開方臻的手,直接匆匆離開了。
這件事隻是個小插曲,方臻也沒放在心上。
隻不過回去的路上,他越想越不對勁。
他下意識拽住了許風釀的胳膊,“許風釀,我怎麼覺得,那個孕婦好像有喉結啊?”
還有他摸到的骨節。
——根本就是一個男人的身體。
第36章 第 36 章
第36章
許風釀視線落在方臻伸過來的手上。
他不動聲色, 湊近了方臻,“女人也有喉結,隻不過一般比男人發育的小, 看不太出來,但如果一個女人過於瘦弱, 或者身上雄性激素分泌比一般女人旺盛, 也能看出明顯的喉結。”
方臻喃喃:“是嗎?”
“加上如果喉結明顯的話, 聲音低沉也正常。”
方臻心裡安定下來一半。
他當然不會覺得男人能懷孕,隻是看對方的表現太怪異, 懷疑對方是什麼不法分子, 喬裝打扮混跡在社會上。
“但是她的身體……”
許風釀的眸光暗了幾分, 不知什麼時候, 他的手反客為主,換成了他握住方臻,“她的身體怎麼了?你仔細摸了?”
方臻絲毫沒察覺到他話裡的陰陽怪氣, “我怎麼可能仔細摸?我就是覺得手感不太對。”
許風釀冷哼:“你摸過很多女人?”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方臻覺得他在敗壞自己名聲,“我妹以前總喜歡靠著我, 我有時候也會擁抱我媽, 女人的身體很軟, 和男人不一樣, 剛剛那個人可一點也不像個女人。”
“就算她是個男的,我們又能怎麼樣呢?”許風釀冷靜分析, “我知道可能擔心她是什麼不法分子, 但也不排除她有異裝癖的可能性, 如果你貿然把‘她’戳破, 沒準會觸犯人家的隱私。”
方臻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
許風釀又開玩笑似的:“而且,沒準‘她’真的懷孕了呢?”
這人真的正經不過三秒鐘, 偏偏每次開玩笑時,都顯得十分認真。
方臻記得以前有一次,他們學校裡的老師問許風釀平時學習的方法,許風釀淡淡回了一句“頭懸梁錐刺股的現代版”,老師還真就信了。
後來過去很久,那個老師實在想不明白頭懸梁錐刺股的現代版該怎麼操作,又問了許風釀一次,哪知道他早忘了隨口說過的話。
方臻無語:“我懷孕‘她’都不可能懷孕。”
“你懷孕?”許風釀的視線悠悠地在他的身上打量了一番。
方臻這才發現,這句話,在他們中間有非常強烈的黃色意味……
而且,他的胳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許風釀握了很久,而他渾然不覺。
他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順便甩開許風釀的手,“快走吧,再不抓緊就遲到了。”
眼前就是斑馬線,他直接一腳邁過去——
這時,許風釀忽地把他往回拽,兩個人的胳膊撞在一起,被汗水稍微黏了一下,方臻連忙抬頭,張嘴想懟。
許風釀禁錮住他,微微啟唇:“方臻,你躲我躲的可真明顯。”
很奇怪。
明明方臻躲他躲的最厲害的時候,他一聲不吭,現在方臻能接受兩人的靠近時,他反倒不樂意了。
方臻下意識心虛:“不是,誰躲你了?”
許風釀抬起他的胳膊,意思很明顯。
“大夏天的,你不熱嗎?”方臻找了個絕美的借口,“而且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多……”
這時,方臻的視線頓住,看見了馬路對麵的兩個人。
這兩個人穿著他們學校的校服,很明顯是認識他們,視線頻頻往他們身上看。
方臻立刻低聲道:“放手。”
許風釀沒有要動的意思。
方臻道:“對麵是我們學校的人,你……”
“我一直都有一個疑惑,”許風釀施施然道,“為什麼我們每次見麵,都像是偷情?”
他語出驚人,方臻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猛地看他。
許風釀道:“為什麼,就非要避開學校裡的人呢?”
方臻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某種意義上——他們兩個每次見麵,和偷情的人做的事情高度重疊,不是摟摟抱抱,就是親親摸摸。
方臻明顯急了,咬牙低聲道:“你說為什麼每次都要避開學校裡的人?”
當然是因為他們的關係確實見不得人!
許風釀道:“哦。”
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方臻見他糾纏夠了,鬆了口氣,抬腳就想走,這時——許風釀又猛地將他往後拽。
方臻徹底急了,“你有完……”
“有車。”
一輛電動車從兩人麵前急速劃過,方臻瞪大了眼,一瞬間有些心悸,同時,對麵的同學也看清了他的親密的動作,視線齊刷刷落在了——許風釀搭在方臻肩膀上的手。
四個人在馬路中央擦肩而過時,方臻還聽見了對方小聲而壓抑的尖叫。
麻了。
該死的許風釀。
當天下午,學校論壇裡再次多出來幾個帖子。
“請問,方臻和許風釀真的不是在談戀愛嗎?”
“今天中午有人在隔壁學校看見兩個人在一起手拉手了,氣氛不像是撕逼,也不像是同學,他倆真的沒一腿嗎?”
接著有人回複。
—[戰鬥哥都親自辟謠了,想想之前六班造謠人家有多狠,都洗洗睡吧。]
—[死對頭就是死對頭,是不可能成為情人的~]
*
中午沒午睡,放學時,方臻在自己的位置上昏昏欲睡。
當他產生睡意的瞬間,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入睡後也沒睡好。
不過很奇怪的是,這次他能感覺到夢裡的“方臻”很不舒服,好幾次被抱著時,眉頭都緊皺著,有時候還會哀求許風釀輕一點。
許風釀自然是不管不顧。
在這個許風釀的眼中,“方臻”是倒貼上來的,不管怎麼折騰,都死皮賴臉的不肯走,人越是自輕自賤,越是容易被人也以輕賤的方式對待。
結束時,“方臻”有點流血。
不過他也就在進行時可憐兮兮的,等結束後,立刻又變得粘人起來,時不時抱住許風釀,還背後偷襲他,掛在許風釀的身上看著他刷牙。
忽略許風釀冰冷的表情,完全就是小情侶相處的方式。
方臻醒來後,一陣牙酸。
……這次的場景是哪來著?
好像是許風釀的那套房子。
*
第二次來到許風釀的房子裡,方臻進去後,渾身不自在,為了緩解緊張,四處張望。
上一次沒仔細看,這一次才發現,這裡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樣子,一丁點生活痕跡都沒有,看似的生活痕跡,實際上也隻是樣板間一樣的擺放品。
許風釀洗了手,緩緩靠在門口,盯著方臻,“開始嗎?”
方臻立刻僵硬得像隻鵪鶉。
仔細想想,這似乎是他們器材室那一夜以來,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在一起走劇情……不過他記得,他之前是不是也做夢來著?
對了,這次做夢之後,他和許風釀沒有什麼接觸,為什麼沒發生倒黴事?
方臻的思維一發散,就發散到了其他地方。
是不是不走劇情也可以了?他們身上的魔咒會不會已經解除了?
而且他這麼長時間都沒再做過夢,說不定那隻是一場夢,無關劇情呢?
方臻不知道的是。
他渾身緊繃的信號太明顯,在許風釀的視角看,像是一隻隨時準備逃跑的兔子,好像有一點風吹草動,接著就會落荒而逃。
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許風釀主動靠近他,校服外套已經脫掉,自己的地盤,渾身透著一種鬆弛和隨性。
如果方臻還有理智的話,大概能看出來,許風釀現在的隨意,隻不過是為了之後的飽餐而做的前期準備。
許風釀問:“你要不要喝水?”
“不用……”
方臻拒絕的話沒說完,許風釀已經倒好了水,推到了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