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氣氛有點詭異。
如果不是方臻知道,以許風釀的人品不會那麼下作,但他們之間的氣氛,真的很像誘哄著人乾壞事。
方臻閉了閉眼,決定速戰速決,“親我。”
他梗著脖子,頗有一種就義的悲壯。
哪知道許風釀半天都沒動靜。
方臻睜開眼,就看見許風釀正對著他笑。
他惱了,“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方臻,”許風釀問,“我是什麼洪水猛獸嗎?還是真就那麼討厭我?每次走劇情都像是我要殺了你一樣。”
方臻不解,“我討厭你這件事還用另外說明嗎?”
他說完後,就見許風釀眸色黯淡了一下。
方臻頓時有些後悔……其實他現在,對許風釀,也沒有那麼討厭,相反,還改觀了不少……
隻不過狠話說習慣了,脫口而出的也都是這些。
方臻道:“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他總覺得許風釀該理解他的扭捏。
許風釀果然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太久,“如果你每次都這麼抗拒,對你自己也不是很好,人總是做一件自己討厭的事情時,久而久之,心理上也會出問題。”
方臻發現,許風釀不僅在學習上厲害,其他的地方也涉獵很廣。
他下意識選擇了相信,竟然沒覺得是在忽悠,有點焦慮道:“那怎麼辦?我要是不來找你,下一秒就會有倒黴的事情,我也不想總是做討厭的事情啊。”
“既然躲不掉,”許風釀一頓,“不如,你嘗試一下把討厭轉變成喜歡?”
方臻怔住,隨後氣不打一處來,“我……”
“先彆急著罵我,”許風釀的手舉起,慢慢點在方臻的唇上,又順著滑下去,落在他的衣領,“欲.望是動物與生俱來的,隻要是動物,就會有繁衍的欲.望,貓狗有發情期,人類有愛和欲,這僅次於吃飯睡覺,再正常不過。”
方臻想躲,但是被許風釀掰住下巴,動彈不得。
許風釀的眸色漸深,“其實,你也沒有那麼厭惡和我接觸,對不對?”
方臻張了張嘴。
下一秒,許風釀的唇靠近,輕輕貼上他。
第37章 第 37 章
第37章
舌頭順著唇形, 在嘴邊打了一個轉,柔軟的四瓣唇緊緊貼合,親密無間。
口腔中, 舌頭進進出出,又勾著他交纏, 唾液從嘴角緩緩流下, 被許風釀的手擦去, 故意放在兩人緊貼的嘴唇邊摩挲,指尖勾勒兩人接吻時相連的狀態。
方臻被壓得仰起頭。許風釀滾燙的呼吸與他相融,
許風釀沒有做其他越界的動作, 隻是親他。
不知過去多久, 許風釀拉開距離, 額頭抵著他,輕聲問:“是舒服的,對不對?”
方臻羞於啟齒, 臉色前所未有的漲紅。
許風釀問:“你喜歡這樣嗎?如果不喜歡,我們還可以商量著換。”
這怎麼換?!
許風釀都不需要他開口, 又一次低頭, 湊近他。
“接吻的方式也有很多種, ”許風釀道, “有的像這樣——蜻蜓點水式。”
他邊說邊演示,在方臻的唇上印下一吻。
“剛剛是法式濕吻, ”許風釀又親他, “還有的像這樣……”
許風釀的聲音逐漸低下去, 吻落在方臻的耳垂, 輕輕咬住,“親吻其他的地方。”
方臻夠了。
他頭一次發現, 原來他還是個土包子,接吻都需要人教。
教他的人還是許風釀。
這個世界好像瘋了。
許風釀的嘴唇順著往下,他輕輕咬了一下他的下巴,方臻渾身一抖,接著他又感覺到脖子一痛,是許風釀在吮咬他。
“你有沒有見過草莓?”許風釀聲音啞了。
方臻有些茫然,“什麼?”
許風釀輕笑了一聲,似乎在笑他單純,方臻感覺自己被咬住的地方時而酸痛,時而酥麻,許風釀的發梢偶爾會紮著他的下頜,方臻有種渾身都在過電的感覺。
“等等……”方臻開口時,才發現他聲音都變了調,“你不能……!”
許風釀充耳不聞。
狼不會放過已經遞到嘴邊的獵物,他也不會。
方臻推著許風釀的手都十分無力,他對於自己陌生的反應感到茫然,事情在往不受控的方向發展。
在事態進一步嚴重之前,方臻心一狠,猛地把許風釀推了出去。
許風釀順勢坐在了他旁邊。
方臻有點狼狽,四處找東西想擋住,找了半天,愣是沒在許風釀光禿禿的家裡發現毛毯或者其他能遮擋的東西。
最終還是許風釀拿起兩人背後的沙發靠枕,扔在了方臻腿間。
“這有什麼好遮擋的?”許風釀道,“青春期時我們每天早晨都會這樣,那時候你會擋嗎?”
方臻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全程都被許風釀牽著鼻子走。
他怒瞪他:“這哪能一樣?!”
許風釀施施然:“有什麼不一樣?”
方臻一噎。
……當然不一樣。
早晨的時候是自然的生理反應,現在算什麼?他被許風釀給親起來了。
許風釀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以前沒發現,原來你這麼……害臊。”
方臻現在有種近乎於惱羞成怒的情緒,他一瞬間想拍案而起,揪住許風釀的領子和他打一架,然而在他起身的刹那,他又意識到自己的狼狽,急匆匆坐下。
活像一隻熱鍋上跳舞的螞蟻。
許風釀沒有幫他的意思,或者說,他樂於欣賞方臻的狼狽,這讓他覺得方臻十分鮮活,可愛到讓他想再咬一口。
方臻發現了,越折騰越不行,唯一的辦法就是靜靜等著。
兩人彼此靜默了十分鐘。
十分鐘後,方臻拿開了枕頭,怒氣也消散了,整個人都冷靜下來,他在思考一個問題。
很早之前就已經想和許風釀商量的問題。
“許風釀,”方臻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許風釀身體後仰,知道今天已經到此為止,“為什麼忽然這麼問?我們不是在走劇情嗎?”
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賢者時刻,方臻大腦忽然無比的清晰,“就算是走劇情,也不會讓你做到這種地步。”
而且才開始,他們兩個是互相排斥的。
他能感覺到,在他坐上許風釀的大腿時,僵硬的不隻有他,許風釀同樣。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許風釀的僵硬變了,變成了沉迷的享受,毫不吝嗇肢體接觸,有時沒有劇情,他也會主動湊近他。
如果是對著一個討厭的人,會這樣嗎?
方臻是遲鈍,他不是傻。
尤其是……剛剛不隻他。
許風釀也冷靜了下來。
在方臻審視他的同時,他也在審視他們之間的這段關係。
毫無疑問,方臻是遲鈍的,有時候遲鈍到令人發指,但他遲鈍的同時也很警惕,如果就此戳破他的心思,方臻會不會變本加厲地躲著他?
但總不能讓方臻一直仇視他。
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不可能一直是死對頭。
許風釀想,或許不破不立?
方臻是個急性子,尤其他沉默了這麼長時間沒有答複,已經有點著急,腳尖踢了踢他的膝蓋,“你說話。”
許風釀伸手握住了他的腳踝,不讓他動。
“方臻,”許風釀道,“你現在的行為,是不是有些怪異?”
方臻又一次瞪圓了眼,“你說什麼?”
許風釀沒有鬆開,指腹摩挲片刻,“你一直覺得你厭惡我,把我們的關係定義為競爭對手、死對頭,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沒有哪個人會和死對頭接吻、做.愛。”
許風釀一頓,視線落在方臻的腳上,“更沒有哪個人會對死對頭撒嬌,踢死對頭的膝蓋。”
方臻覺得荒謬,“我沒有撒嬌!”
許風釀輕笑,“那你剛剛是想踹我,然後跟我打架?”
……那他也沒有要打架的意思。
隻是催他快點說話,不行嗎?
許風釀似乎知道他想什麼:“就算是催促,也有很多其他的方式,可是你踢我的腿,你沒發現這個動作很親密嗎?”
方臻觸電般收回自己的腳。
他有些被許風釀繞暈了,好不容易恢複的神誌續航不足,眼見就要沒電。
他垂死掙紮,“親密是因為我們上過……”
“可是死對頭會上.床嗎?”
“那是因為我們被下了藥!”
“這樣啊,”許風釀像是認同,點了點頭,“可是,上過床就一定會變親密嗎?”
方臻臥了個大槽。
他覺得,他好像親手把自己推進了許風釀的陷阱,又或者許風釀利用現有的條件織了一張網,此刻正密密麻麻地朝著他網下來。
許風釀靠近他,緩緩握住他的手腕,見他沒有反應,得寸進尺,攏住他的手背。
兩人就差十指相扣。
“我隻是想說,你沒有你想象中那麼討厭我,”許風釀道,“也想說,你要不要嘗試把討厭轉變成喜歡。”
繞了一大推,又回到最起始的位置。
也是許風釀至始至終最想說的一句話。
許風釀道:“方臻,我確實喜歡上你了。”
*
站在玄關處,方臻像一隻被玩壞了的布偶娃娃,目光呆滯,任由許風釀幫他整理好衣服,給他打開了家門。
許風釀道:“你想走,我沒有意見,隻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方臻語氣平穩,“你問。”
許風釀道:“你下次應該還會來吧?”
方臻佯裝出來的平靜逐漸土崩瓦解,他嘴唇微張,半天說不出來一個字。
以前怎麼沒發現,許風釀原來……這樣呢?
“你真的……”方臻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你真的好……”
許風釀替他補上,“狡猾。”
當然是狡猾的。
哪怕是在感情中處於劣勢的位置,成了先表明心意的人,也要為自己爭取最有利的形式。
之前許風釀想過,如果方臻也喜歡他的話,他們兩個人又會是什麼境況。
或許也會暗中較勁,看誰先開口,先開口的那個人判定為輸。
但如今的情況,他早就輸了。
因為對方根本沒有跟他進入同一個賽道。
不過,也許正是方臻懵懵懂懂,根本沒開竅,才讓他有機可乘,難度沒準也降低了?
方臻了解他的厚臉皮,深吸一口氣,不再和他糾纏。
“等等。”許風釀忽然叫住他。
方臻暴躁道:“你還有什麼——”
許風釀往他手裡塞了幾個紙箱子。
方臻一愣。
許風釀無辜道:“能不能幫我帶下去?”
方臻人傻了,這是正常人能乾出來的事?剛表白完,就讓表白對象替自己捎垃圾?
要是相親的人換成許風釀,能被吐槽的體無完膚!
“你不想帶也沒關係,我自己拿下去就好,”許風釀道,“這個小區裡有一對拾荒的老人,經常翻垃圾桶撿紙箱子……”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方臻不帶還是人?
他現在隻想趕快堵住許風釀的嘴,“我帶帶帶。”
反正紙箱子輕飄飄的,也不費力氣,方臻出去後,很有脾氣的“哐”一聲砸上門,坐電梯走到樓下時還覺得很玄幻。
他左顧右盼,沒發現許風釀說的拾荒老人。
他正無語又被忽悠了,想把箱子扔垃圾桶裡時,忽然一隻黑手從他身邊伸了過來,摁住紙箱子的邊緣。
“小夥子,箱子你不要的話,給我們行不行?”
方臻一愣,下意識把箱子遞了過去。
扭頭才發現,這位大爺是站著的,而他身後拖著一輛脫貨的板車,他妻子雙腿似乎癱瘓了,靜靜地坐在上麵。
等兩位老人拿著紙箱子緩緩走遠,方臻才回神。
原來是真的啊,許風釀沒撒謊。
許風釀不是偶爾在這裡住嗎?怎麼會知道這些?
紙箱子都是整理過的,許風釀很明顯是刻意留給這對老人的。
……許風釀確實沒有他認為的那麼冷漠。
等等。
他有愛心就有愛心吧,為什麼非要他扔紙箱子?讓他知道這件事?
為了體現他的善良?
方臻恍惚間好像看見了許風釀的臉,正一本正經地給他設一個又一個的圈套。
第38章 第 38 章
太抽象了。
方臻離開許風釀公寓後的幾天裡, 三魂七魄去了兩魂六魄,就剩一副軀殼機械性遊走。
他腦子裡很亂,好像什麼都在想, 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哥?哥?”方天意的手在他麵前揮了揮,“你這幾天是怎麼了?天天跟傻了似的。”
方臻似乎沒聽見。
方天意背著小書包, 圍著他轉了一圈, “哥, 用不用我給你做法叫叫魂兒?或者你是不是被什麼東西給附體了?”
方臻遊魂似的,沒理會他, 從他的身邊幽幽飄過, 進了洗手間。
“哥!”方天意這才急了, “我馬上上學去了, 你彆又在洗手間裡發半個小時的呆!”
很顯然,方臻聽不見。
半個小時後,在方天意快把洗手間的門給敲爛時, 方臻猛地打開了門。
方天意差點哐出去。
“我問你個問題,”方臻雙眼無神, “小紅和小明認識了很多年, 彼此看不慣, 他們互相攀比, 小時候攀比在學校裡誰更受歡迎,長大了攀比學習成績, 甚至到了社會上, 偶爾也會約架, 看誰的打架技巧更厲害。”
方天意秒懂, “哥,你說你跟許哥哥嗎?”
“……”方臻的眼神總算有了點光彩, 是寒光,“你從哪隻耳朵聽出來我在說他?我們什麼時候進社會工作了?我們都還在上學,條件能對上嗎?”
方天意打了個哆嗦,一時間不敢直視這雙寒光四射的雙眼,“那他們算是死、死對頭?”
“沒錯,就是死對頭,”方臻道,“我還沒說完,他們這對死對頭,在某一天,忽然一起穿越進了一本小說裡,然後,離譜的來了。”
方天意越聽越茫然。
不是,兩人一起穿越進小說裡就已經夠離譜了好嗎?
方臻道:“小紅愛上了小明。”
方天意更茫然了,“等等,小紅是女生,小明是男生?”
“不是,”方臻道,“他們兩個都是男生。”
……男生叫小紅,也行吧。
方臻道:“由以上給出的條件,請你作答,此時此刻,小明該怎麼辦?”
方天意擔憂地踮起腳,在他的額頭上試探一下,“哥,你沒事吧?用不用去醫院?”
方臻道:“我很清醒。”
“既然這樣的話,”方天意思索,“也沒什麼好怎麼辦的啊,雖然他們以前是死對頭,也沒規定人不能喜歡上自己的死對頭,喜歡一個人很正常啊,沒什麼離譜的。”
方臻不敢置信,“他們是死對頭,彼此之間非常非常討厭的那種,這還不離譜?”
“不離譜啊,”方天意的語氣理所當然,“問題是,現在的重心不應該在這件事離不離譜,而是小明怎麼想的吧?”
方臻張口就來:“小明不喜歡他。”
方天意道:“那這件事不是很好辦嗎?我們學校裡,有女生被表白了之後,不喜歡就明確拒絕,哪管你是什麼死對頭活對頭,哥,你想那麼多前綴都沒用,重點是人啊。”
——拒絕。
方臻混沌了幾天的腦子,像是有人拿斧子忽然鑿出來了道光,給他提供了片刻的光明。
可隨之而來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重感。
“不行,”方臻這次反應倒快,“小明還有事情求著小紅,不能拒絕。”
方天意頓時一臉鄙視,“那小明不就成了渣男嗎?又不喜歡人家,又利用人家做事。”
“……你才渣男,你不懂。”
而且就許風釀的樣子,像是會被人渣?
他不渣彆人就不錯了。
方臻這麼想著,卻又想起來那天許風釀看他的眼神。
那天許風釀看著他的表情,伏在他身上對著他輕輕說話,他就沒見過許風釀這樣。
……其實是有些低姿態的。
起碼在方臻認識他的十幾年期間,沒見過許風釀這樣對第二個人,當年對著他掌權的親爹,許風釀照樣不卑不亢。
那他現在算什麼?
比許風釀他爹還厲害的人?不痛不癢獲得了許風釀的芳心,不是,獲得了許風釀的喜歡,還能讓許風釀對他低頭?
眼見方臻又開始走神,方天意舉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丁點的反應都沒有。
他歎了口氣,光速進洗手間解決三急。
結束後,方天意提著褲子背好書包往門口走,揚聲道:“哥你慢慢想吧,我得上學去了,拜拜!”
——上學。
方臻如夢初醒。
他也還要上學。
等等,他剛剛和他還在上小學的弟弟討論了什麼?
再等等,方天意剛剛說他們學校的女生被表白?
方臻輕嘖:“忒早熟。”
*
最近許風釀已經好幾天沒見過方臻。
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方臻看似勇敢,也愛給彆人出頭,但遇到他自己的事情,尤其是在感情上,遲鈍到不行。
觀察方臻相親就知道了。
其實在上輩子,許風釀無意間撞見過一次方臻相親。
當時太陽天,方臻站在一邊給女士撐傘,靜靜聽著女士抱怨。
抱怨的內容基本上都是上班時同事怎麼怎麼樣,又說他們去的餐廳服務員服務態度不好。
末了,誇了方臻:“我覺得你情緒還挺穩定的,很多男人聽我說話都不耐煩。而且你從出門就給我撐傘,好多男人也覺得沒必要防曬,大太陽底下打傘很傻,覺得我們女人出門麻煩,但你舉傘都快舉了半個小時,我一丁點都沒被曬到,你很細心。”
方臻不是情緒穩定。
他是壓根沒聽,在走神。
聽見女士的誇讚,甚至還愣了一下,本來他微笑點頭也能糊弄過去,他非得“啊?”了一下。
直接暴露了他沒聽人家說話。
許風釀當時還嗤笑,覺得方臻木楞。
當他以為方臻隻是簡單的和同事出來吃個飯,也沒往相親的方向想。
一個是他那時對方臻的關注度不夠,看待方臻隻覺得討厭,更不關心他是不是相親;另一個,方臻和“愛情”兩個字放在一起違和感太高,很難在他身上聯想到風花雪月。
方臻帥是帥的,隻不過他的帥氣中帶著一種鈍感,做事時很仗義,值得彆人依托。對待感情上,絕對能做得出來淩晨三點吵醒睡夢中的素顏女友去爬山的舉動。
可能還沒下山呢就光速分手。
那天方臻和那位女士回去後怎麼樣,許風釀不知道,結局肯定是沒成。
現在不一樣了。
許風釀想起那次他撞見的是方臻相親,心臟就好像被人鑿了個洞,咕嘟咕嘟往外冒酸水。
傻確實傻。
遲鈍也確實遲鈍。
但還知道給人撐傘。
同時,許風釀又慶幸那位女士的慧眼不識珠,把方臻篩了出去。
她可能覺得方臻沒有情趣,聽人說話不認真,但如今許風釀想起來,注意力卻放在了方臻給一個才認識不久、還在喋喋不休抱怨的人撐了半個小時傘上。
*
天公不作美,方臻剛進教室不久,窗外就開始陰天,似乎要下大雨。
他沒看天氣預報的習慣,路上聽見同學說話才知道,他們鄰省有台風,連帶著他們省也會有暴雨,目前學校還沒通知停不停課。
中午吃飯都不知道怎麼去食堂,出門肯定挨淋。
方臻趴在教室裡發呆。
其實他也不是很有食欲,最近胃總有點難受,吃不下去什麼東西,還常常想睡覺。
方臻趴在書桌上,雙眼半眯時,看見他們教室前門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個子很高的男生。
他睡意頓消,猛地睜開雙眼。
許風釀手中不知道拎著什麼東西,正閒庭信步般朝他走來。
方臻左顧右盼,教室後門是關著的,旁邊也沒什麼能躲的地方,他慌裡慌張拿起本書,打開擋在麵前,杜絕了和許風釀的眼神接觸。
許風釀走到他的身邊,步子一頓,隨後,坐在他前桌的位置。
兩人隔著一本教科書,看不見彼此的表情。
許風釀陪著方臻自欺欺人。
“咳,”方臻清了清嗓子,“我們學校的校規,隨意竄教室是違反規定的,我勸某些人還是快點回去……”
話音未落。
許風釀舉起手中的東西,越過方臻臉前的書,緩緩放在他桌子上。
“真不巧,我違反校規被你看見了,”許風釀施施然道,“既然被你看見了,要不你收點賄賂,就當沒見過我?”
“這什麼?”
“你自己打開看。”
方臻做賊似的,趁著許風釀看不見他的頭,鼻子湊過去嗅了嗅。
許風釀一聲輕笑。
方臻有點臉紅,再次清咳,“有什麼好笑的?我……我手忙著學習呢,打不開,你拿走。”
許風釀一頓。
隨後,他點了點方臻的課本,“你學習的方式還挺獨特,倒著看書。”
方臻愣住,果然發現他手中的手拿反了。
他心中無聲尖叫,一時間僵住。
許風釀不緊不慢,把他手中的書抽走——時隔好幾天,兩人終於再次麵對麵坐著,兩雙眼睛對在一起,無形的電流在湧動。
明明沒有碰到。
方臻的手還是蜷縮起來,心跳猶如鼓點般躁動。
許風釀慢條斯理地把袋子打開,露出裡麵的飯盒,又把飯盒拆開,旁邊的筷子擺好。
霎那間,飯香四溢。
“你還是這樣,永遠不看天氣預報,”許風釀道,“今天早晨聽見天氣預報說有雨,我就知道,你中午去不了食堂了。”
第39章 第 39 章
不是, 這個人管天管地,還管他帶不帶傘?
方臻的眼睛飄向許風釀帶過來的飯菜上。
……他確實餓了。
主要是看起來就很好吃啊。
吃一口?
不行,他要是吃了許風釀帶來的菜, 他算什麼?不更像方天意說的渣男了嗎?他和許風釀之間的問題還沒解決。
許風釀直接把筷子遞給他,“你眼睛都快掉菜裡麵了。”
方臻:“……我沒有。”
許風釀不和他糾纏, 菜推到他的麵前, 示意他吃。
方臻猶豫再三。
糖醋小排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蒸糕看起來還散發著熱氣,燉豬蹄的皮還是爛糊的。
方臻咽了下口水。
幾秒鐘後, 他果斷下筷, 先夾起一塊排骨, 又夾了筷子豬皮, 全部放進飯裡,嗷嗚一口吃進了肚子裡。
他健身的時候吃過稀奇古怪的健身餐,知道好吃的飯菜有多珍貴, 反正現在的身體也不會發胖,他的吃相可以說狼吞虎咽, 一點也不優雅。
而許風釀至始至終盯著他看, 眼神沒從他的臉上挪開一下。
——以前沒發現, 方臻的吃相還挺讓人有食欲。
雖然吃的很快, 有時候還會噎住,但是並不粗魯, 也不吧唧嘴, 發出的聲音很小, 嚼東西時兩頰鼓起, 很像一種小動物。
許風釀還認真想了想像什麼。
直到方臻找衛生紙擦嘴,把嘴唇都擦紅了, 又抬頭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許風釀才想起來像什麼。
方臻不解,把嘴裡的飯咽下去,“你笑什麼?”
許風釀道:“你現在很像一種動物。”
方臻道:“好了,彆說了,我不想聽。”
許風釀道:“很像河豚。”
方臻:“……就不能是哺乳動物?”
“我也想了很多其他的,比如倉鼠,小黃鴨,”許風釀搖搖頭,“都沒河豚脾氣大。”
方臻深吸氣。
算了,看在好吃的飯的份上,他讓一讓許風釀。
許風釀聲音忽然低了低,喊他:“方臻。”
方臻麵露不解。
許風釀伸出手,指尖碰了碰方臻的唇角,方臻隻感覺那裡被輕輕摁了一下,接著許風釀收回了手,盯著自己的指尖看。
方臻瞬間驚悚,“不不不——你不許這麼變態!”
然而許風釀真的就隻是看了看。
隨後,他拿出濕巾,把指尖上的一點油漬擦乾淨,又抬眸看著方臻,很是無辜,“你吃的嘴邊都是,你以為我要乾什麼?”
方臻啞了一下。
“不、不是,”方臻結巴,“我什麼都沒想。”
他才不承認,他剛剛差點以為許風釀要把指尖也放嘴裡……
許風釀扯唇一笑,什麼都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接下來的時間,方臻安靜如雞,吃飯的聲音更加小了,迅速把飯吃完,又做了個素質良好的公民,把許風釀帶來的飯盒整整齊齊疊好,筷子都擺得無比板正。
方臻唇舌配合不太默契,嘴裡飛速滾出“謝謝”兩個字。
好像這兩個字燙嘴。
哪知道,許風釀在他收拾完飯盒後,靜靜地注視了幾秒鐘飯盒。
方臻竟然有點緊張,“怎麼了?”
許風釀歎了口氣:“要不說你相親總失敗。”
方臻:“?”
“我給你帶飯,你悶頭一個人全吃了,”許風釀道,“怎麼就沒想起來問我一句吃沒吃?”
方臻愣住,隨後臉色爆紅,“不是,我,你……不是,你說給我帶飯,又隻有一雙筷子,還擺我麵前了,我當然以為就是我一個人的量……”
許風釀見方臻恨不得遁地走了,也適可而止,“飯就是給你帶的。”
方臻的話戛然而止。
許風釀道:“不過我沒想到你一個人能全吃完,還以為能撿點剩下的。”
方臻清咳。
不是,撿他剩下的吃,這像話嗎?
“既然你一個人把我們兩個人的吃完了,”許風釀湊近他,兩人的距離瞬間極近,彼此瞳孔都微微縮小了一瞬,“我能向你索要點補償嗎?”
方臻意識到了這又是一個圈套!
——然而已經晚了。
在他想起身的瞬間,許風釀的手掌迅速貼到了他的後勃頸,緩緩把他往前摁,兩人的鼻尖都快貼在一起。
許風釀深邃的眼眸像是能把人一切的情緒都吸走,依舊是安安靜靜的,漆黑幽深。
方臻掙紮的動作小了。
許風釀低聲詢問:“可以嗎?”
可以?可以什麼?
報酬嗎?
——還是他即將貼上來的吻?
可是他也就是意思性征求一下方臻的意見,根本不等他回答,許風釀的唇就貼了上來,沿著他的唇形緩緩親吻。
方臻的唇邊還殘留著一點點飯香,許風釀像是餓了,品嘗什麼美食,力氣逐漸加重,唇齒輕輕啃咬,方臻還能聞到他口腔中一點清淡的薄荷香。
……更加重了這個人有備而來的嫌疑。
明明一開始就可以跟他說是兩個人的飯。
非要等他全吃完了才說。
還索要什麼所謂的“報酬”。
可能一回生二回熟,加上這次許風釀親的時間不是很長,沒一會兒就結束了,兩人的嘴唇分開,還發出了“啵”一聲。
方臻回神,猛地推開了他。
許風釀的背脊撞到桌子,凳子也發出很大的聲響,可見方臻推人時根本沒手下留情,然而許風釀麵不改色,依舊很冷靜地看著方臻。
“你……”方臻想咽口水,但滿嘴被占有過的氣息,搞得他隻能使勁擦嘴,“你是不是在耍流氓?”
許風釀竟然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承認了:“是。”
方臻無言以對。
“你躲我躲了這麼多天,”許風釀道,“我承認我是故意的。”
方臻現在很想拿桌子上的課本砸他。
許風釀起身,攥住了他的手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中的侵.略性不再掩飾,“以後在學校裡,能不能不要躲我?”
方臻覺得他真是錯了。
他大錯特錯。
他怎麼能覺得許風釀處於弱勢的地位呢?就算是他先喜歡上他,性格中的強勢也不會改變,不然怎麼他們上輩子怎麼能當那麼多年死對頭?
方臻把自己的手腕掙脫出來。
他直接拽住了許風釀的衣領。
哪怕他比許風釀矮一些,氣勢上也絕對足夠令人仰視,此刻他生著氣,顯得更加凶狠,瞪著許風釀,“你是不是覺得,你跟我表完白,我就不會跟你打架了?”
方臻也確實是這樣。
對著關係近的人,很少翻臉。
他對著劃進自己區域範圍的人和範圍外的人是兩套對待標準,簡單來說就是雙標護短,對自己人很寬容。
除非被逼急了,像許風釀這樣。
可許風釀發現,他偏偏就喜歡方臻身上的這股勁兒。
一邊被他乾,一邊嘴上從來不閒著,要麼罵罵咧咧要麼哼哼唧唧,時而伸出爪子給他來幾下。
氣氛就這麼僵住了。
在方臻以為,他們今天這架非打不可,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岌岌可危的“友情”又要破碎時——許風釀忽然捏住了他的臉。
許風釀道:“真可愛。”
……
下午上課,八班學生都陸陸續續進入教室,拿出課本準備上課。
午休過後的時間是最困倦的,大家都不想說話——直到有人無意間瞥見許風釀的臉。
“我去,許少被誰打了?”
“啊?是被打的嗎?”
“一看就是一拳頭砸顴骨上了,都青了,誰敢這麼打他?膽大包天啊。”
眾說紛紜,大家都沒有答案。
有人壯著膽子詢問許風釀。
許風釀摸了摸傷口,頭一次在班級裡,露出一個類似於笑容的表情,不過很快又歸於平淡。
他淡淡道:“摔的。”
當天學校論壇裡又出現了幾個新討論。
[許大學霸神秘負傷,凶手所謂何人?]
[不是,誰敢打我男神啊嗚嗚,彆讓我知道是誰,不然我也給你來一下子。]
[他說是摔的,我不信。]
[該不會是方臻打的吧?兩人已經進階到暗地裡互相動手了?]
[不是吧,互相動手的話方臻身上也得受傷吧,可是方臻身上好得很,一點事都沒有,我不信他打了許風釀還能全身而退。]
[樓上不會是六班的人吧?還觀察方臻呢?你們班學習成績提高了沒?全班成績有沒有跟上方臻?快去學習彆刷手機了,人家方臻已經一騎絕塵。]
現在論壇的氛圍已經變了。
以前他們群嘲方臻,如今六班的人隻要露頭,就會被陰陽怪氣一番。
最後帖子又淪落成嘲諷六班人,零星才有人分析許風釀的傷。
就這樣,無數人接近真相,又和真相擦肩而過。
*
方臻一下午都沒學進去東西。
他對許風釀的觀感已經完全變了,以前敬他是個對手——現在他覺得許風釀瘋了!
不然誰挨完揍還笑的?
罵他變態真的一點也不虧。
方臻抿唇,感覺他的嘴唇還有點脹痛,每次被許風釀親完就這樣,需要一兩天才能消下去……等等,這次一丁點劇情都沒有,但是他們接吻了?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方臻悚然。
以前他跟許風釀抱一下都覺得能做噩夢,到現在被親完後不鹹不淡,還能分析嘴唇什麼時候恢複。
他被溫水煮青蛙啦!
第40章 第 40 章
臨近高考, 溫度熱得越發煩心,風扇依舊孜孜不倦地轉動著,教室裡學習的氛圍到達了一個頂點, 安靜中帶著一股蠢蠢欲動的浮躁。
學習的人更加認真,不學習的早就破罐子破摔, 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此時距離高考不過半個月。
中午吃飯, 方臻在食堂裡打算速戰速決, 他們班的文委靠了過來。
“方臻,”文委有點靦腆, “我有道題不會做, 等會兒回了教室, 你能不能給我講講?”
如今方臻的成績突飛猛進, 再也不是人人鄙視的學渣。
隻不過六班的人和他鬨得太僵硬,就算是看見方臻的學習成績好,也不好意思厚著臉皮上前來請教他。
如今高三六班在他們學校的風評也很差, 學生們胸前都有銘牌,遊走在校園中, 有人看見他們班的人, 臉色立刻就變得不對勁, 背地裡還會翻白眼。
所以全班的氛圍都很低迷。
隻有當時對方臻沒有過惡意、甚至之後活動中和方臻交好的文委敢過來找他。
給人講題也沒什麼壞處, 如果是難題,他給人講完自己也能鞏固鞏固, 於是方臻答應了。
文委露出一個甜笑, 就在他身邊坐下, 和他一起吃飯。
兩人之間的共同話題不多, 唯一能講的還是上次一起辦活動,而方臻對上次的活動也不是很感興趣。
直到文委問:“方臻, 這件事確實是我太好奇了,我一直很想問問,你和許風釀的關係,真的很差嗎?上次許風釀臉上的傷,是不是你打的?”
距離上次,其實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期間兩人又碰見過不少次,方臻時而也會對許風釀動手。
方臻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哪次?”
“天啊,”文委捧臉感慨,“你還打過他不止一次?”
方臻:“……”
他就說他跟不上女人的腦回路。
文委立刻道:“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覺得你們的相處模式挺有意思。”
方臻問:“這有什麼有意思的?”
雖然他現在和許風釀……不是他們以為的那種真正的打架。
但天天有這麼個人在他麵前晃,也真有夠糟心,絕對一點意思都沒有!
“就是很有意思啊,”文委立刻來勁了,“明明互相討厭,但是每次又能看見你們湊一起,你們相處的時候周圍自帶磁場,好像跟彆人有結界,沒見過誰能融進去。”
方臻皺眉,覺得她是不是二次元番劇看多了。
“上次我們幾個人找到你們兩個,”文委目光逐漸冒綠光,“你都沒發現嗎?你們很自覺就走到一起了,根本不搭理我們幾個,而且你們站一起確實挺賞心悅目……”
方臻的表情開始一言難儘。
文委適可而止,馬上恢複了她文靜的模樣,清咳一聲。
“……”方臻道,“你想象力是挺豐富,但你要是被人纏一次就知道了,沒意思,真沒意思。”
文委捂住胸口,“啊?是許風釀纏著你?”
方臻好像無意間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他立刻假裝什麼都沒說,收拾了一下餐具,連忙起身走向餐具回收處,“你不是要讓我給你講題嗎?快點吃完回教室。”
文委應了一聲。
方臻把盤子放下,準備走向門口時,腳步驀地一頓,又想起來一點不對。
其實準確來說——許風釀也不算天天纏著他。
起碼這幾天,許風釀就沒在他麵前出現過。
隻不過他們不在一個班級,有時候老師拖堂的時間也不一樣,以前幾天碰不見也正常——但自從許風釀和他表過白,他們可從來沒這麼長時間不見過。
方臻忍不住想,出了什麼意外?
不過他和許風釀都是主角,按理說應該能活到大結局吧?
這篇小說的大結局是什麼來著?
又不是什麼警匪片,總不能突然冒出什麼土匪頭子把他們都突突了。
如果這種神展開,那這篇小說的作者也可以被抬走了。
方臻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
等到了教室門口,他已經確定許風釀肯定沒什麼生命危險,唯一不能排除的就是許風釀家裡破產。
……算了,他想這些乾什麼?
和他有什麼關係?
方臻心裡是這麼想的,但行動上很誠實,腳已經走到了老師辦公室門口。
就在方臻即將敲門進去時,身後忽然傳來兩道女人的聲音,來自不同的方向。
其中一個人很疑惑:“這位同學,你找誰?”
另一個人很熟悉,剛在食堂裡一起吃過飯,“方臻?!”
方臻先看向陌生的人,在看清對方的臉後,想起了對方是許風釀班裡的英語老師。
“哎呦,你是那個……方臻?”英語老師顯然也記住了他,“正好,許風釀去參加競賽了,沒人幫我,你是不是離八班挺近?能不能幫我把上午批的作業本帶八班去?”
所有老師的通病,不管碰見的是哪裡的同學,隻要是碰見了又順路,他們接著會像一個被觸發了任務的npc,隨時隨地給學生發任務。
方臻微笑,“好的老師。”
趁著英語老師進辦公室拿作業本的空隙,方臻轉身示意文委和他一起走。
文委不明所以,“方臻,咱們班主任在辦公室嗎?”
方臻問:“你不是讓我幫你講題嗎?怎麼忽然來找班主任?”
“我還想問你呢,不是給我講題嗎?來辦公室乾什麼?”文委接著壓低了聲音,“我先跟你說聲抱歉,我今天下午可能要找班主任請半天假,家裡忽然發生了點事情,需要我趕過去。”
方臻一愣,雖然知道不該打聽彆人隱私,但是出於同學情,還是問了問:“怎麼了?”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文委這麼說著,但臉上的表情很是憂愁,“我二姨的兒子不見了,我幫忙出去找找。”
“你二姨?你二姨家的事情為什麼要找你?你爸媽呢?你姥姥姥爺呢?”
方臻覺得很離譜。
先不說他們是高三生,學習在關鍵時期,最重要的是他們也沒成年多久吧?都不過是半大的小孩,這種事情為什麼要麻煩一個小孩?
文委道:“我二姨家的情況……有點複雜。”
她簡單和方臻講了講。
總的來說,就是她和她二姨的關係很好,小時候被她二姨養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後來她父母把她接回家後,對她二姨看不上,全家都不願意和她二姨來往。
這段時間她二姨家裡出了點事情,她表哥身體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經常搞失蹤。
每次失蹤,她二姨沒有辦法,隻能求助她。
文委說完後,方臻表情變了幾變。
如果許風釀在這裡,估計一眼就能看出——方臻骨子裡那股“愛管閒事”的性格在蠢蠢欲動。
文委有些著急,“班主任是不是總喜歡卡點上班?可我快來不及了。”
“留個字條直接走吧。”
方臻已經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支筆,徑直走進老師辦公室,在他們班主任桌子上撕了張紙條寫字。
此刻,方臻的形象在文委眼中,是發著光的。
八班英語老師以為方臻是進來給她搬本子的,誰知道她一抬頭,方臻進來後又飛速跑出去,她甚至沒來得及喊,方臻就不見了蹤影。
“嘿,”英語老師吐槽,“行吧,比許風釀強點,這小子上次直接拿著我的作業本消失了,人家這個連拿都不拿。”
英語老師坐下後,正好是彈出來的微信群消息。
“嗯……嗯?得第一了?”英語老師雙眼發光。
*
跟著文委走了一段路,方臻忍不住對周圍的環境發出好幾聲讚歎,“這什麼鬼地方。”
這裡的巷子都很狹窄,明明旁邊都是平房,偏偏有種陰暗的潮涼,周圍都靜悄悄的,大家窗門緊閉,一路上都沒看見幾個人。
有時候也有人,但走路搖搖晃晃的,看上去像是醉漢。
方臻一路上已經踢到了好幾個易拉罐。
“哎呦,我二姨家的條件有限,”文委道,“不是每個人都住得起高樓大廈,對於有些人來說,隻要有片瓦遮身,已經很好很好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麼一通對比下來,方臻那家徒四壁的家好歹還是個樓房。
方臻問:“你表哥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說是今天……哎呦!”文委忽然被一個衝出來的人影撞了一下。
方臻的反應迅速,不等那人跑遠,他已經衝上去,飛身給了那個人的腿彎一下,對方跌倒在地,被旁邊的垃圾堆擋了一下,躺在垃圾堆上不動了。
“我根本沒傷到你要害,”方臻上前,“你彆跟我裝。”
正當他俯身要把對方拽起來時,文委猛地叫了一聲:“表哥?!”
聲音很是詫異。
方臻也很詫異。
再仔細看,對方是捂著肚子躺在垃圾堆上的,頭挨著一個臭烘烘的袋子,表情十分痛苦。
方臻打量他的身形,感覺到幾分熟悉。
文委上前把人扶起來,對方佝僂著背——方臻注意到,他的肚子有些不同尋常的大。
很像是……懷孕的孕婦?
方臻的腦海中飛速閃過一個人影。
他穿越以來,隻和一個孕婦有過接觸。
當時也出了點意外。
文委氣得帶著哭腔,“你明知道你現在不能那麼著急的走路,為什麼還一點都不注意?我二姨說你又失蹤了,你最近去哪了?她很擔心你知不知道?”
“我……”文委的表哥開口,聲音很低沉。
方臻聽見他的聲音,腦子裡的那個人影和文委表哥完全重合。
對方低著頭,“盼雪,你能不能當做沒看見我,讓我走?”
文委的名字叫做李盼雪。
她瞪著對方,“江宜川,你說什麼呢?你媽都快哭死了你知道嗎?!”
幾分鐘後,李盼雪到底是在江宜川的哀求下,沒拽著他回家,而是帶著他去了商場買新衣服。
舊的已經不能穿了,不僅臭還沾了垃圾。
李盼雪家裡還是有點小錢的,她自己的零花錢也多,要不是她家裡條件好,也不能被禁止和江宜川家裡接觸。
江宜川出去時,畏畏縮縮,像是很害怕彆人的眼光,被李盼雪拽進更衣室裡時,也是十分的不情願。
上刑一般換完衣服,三個人隨便找了家麥當勞坐。
江宜川始終低著頭。
上次他戴著口罩和帽子,方臻隻是猜測他是個男人,這次事實擺在眼前——卻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方臻數次看向江宜川的肚子。
他知道這不禮貌,但是他有點控製不住。
“你彆看了,”李盼雪戳了他一下,低聲提醒,“我哥的身體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樣,你再看下去他該找個地縫鑽了。”
方臻收回視線,“抱歉。”
江宜川快把手中的可樂塑料杯摳爛了。
“你不能喝這個吧?誰讓你點的?”李盼雪皺眉,直接搶了過去,“你現在不止你一個人,稍微顧及一下你身上的第二條生命行不行?”
想法被證實,方臻用儘全身力氣,才沒表現的太冒犯。
真的懷孕了?
一個男人!
方臻臥了個大槽。
緊接著他更緊張了,第一次和江宜川見麵時,江宜川就被他撞倒了,第二次命運又是驚人的巧合,江宜川被他踹倒了。
雖然沒踹要害,但這可是孕婦!摔了兩跤的孕婦!
“沒事,”江宜川的聲音小到像蚊子叫,“反正又弄不死他。”
李盼雪明顯被他的態度搞得很惱火,“你這段時間消息,是不是又做了什麼?我都告訴過你了,就算是你不喜歡這個孩子,你傷害他就等於傷害你。”
方臻就沒見過李盼雪這麼暴躁。
在他們學校裡,李盼雪的性格算很活潑,但脾氣並不急,相反,能屈能伸而且挺有耐心,做活動時雷厲風行,能向下兼容。
再看她表哥,說話溫溫吞吞,垂著頭很窩囊的模樣,也不太像聽勸的人。
彆人的家事,方臻不好插嘴,隻能聽著。
“反正你愛死不死的,和我沒關係,”李盼雪氣急了,“但每次你出什麼事情,我二姨天都要塌了,我不想看見你死了我二姨跟著你死。”
江宜川也不頂嘴,默默聽著。
李盼雪道:“你現在知道嫌棄這個孩子了?頂著大肚子的時候知道羞恥了?”
方臻意識到她可能要口出一些禁忌詞,連忙捂住她的嘴,“哎哎哎,行了行了,女生說話要……”
李盼雪掙開了他的手,“做的事情怎麼不知道羞恥呢?”
方臻:“……”
行吧,沒攔住。
江宜川在聽見李盼雪的這句話後,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出現了強烈的情感波動,他臉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擰住了大腿最痛的地方偏又得忍著,臉色漲紅。
“我沒有,”江宜川頂了第一句嘴,“不是我想……”
他意識到什麼,又突然住嘴。
方臻推了推李盼雪,“說真的,差不多得了,越說越過分了。”
李盼雪也聽勸,換了個話題,“那你最近消失都乾什麼去了?”
江宜川的眼神在方臻的臉上略過。
方臻知道,他應該也認出了自己,他歎了口氣,“文委,他應該是去學校看小孩了。”
李盼雪又炸了,“看小孩???你不是不想要孩子嗎!你不想自殺為什麼不跟我二姨說清楚!明明想通了為什麼還讓我二姨為你擔驚受怕!”
全店裡的人都看了過來。
方臻登時一個頭兩個大。
*
手機上的消息界麵依舊空空蕩蕩。
想收到的消息沒有,不想收到的消息一條接著一條的震。
許風釀指尖輕觸著某個人的頭像,點進去再退出來——這幾天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這個動作,手指都快形成了肌肉記憶。
方臻的頭像是一個微笑太陽花,年輕人嫌土,老年人嫌洋氣,在他們即將步入中年人的靈魂上剛剛好。
看久了,和方臻本人還有那麼點神似。
身邊忽然伸過來一隻手,搭在了許風釀的肩膀上。
許風釀眉頭微皺,忍住甩開對方的欲望。
是一個老師湊過來看他,“許同學,你這幾天的表現真的很不錯,馬上要回市裡了,考慮和其他同學一起吃慶功宴嗎?”
這車上都是他們學校的學生,而許風釀又是代表著他們學校參賽,許風釀贏了,是給他們學校爭光。
但許風釀沒有這個心情,忍著道:“不用了,老師,我想回去上課。”
對方知道他家境不錯,人也有自己的主意,沒敢擺老師架子,悻悻然退開,“也行,不過要我說,人還是得勞逸結合,否則身體都要熬壞了,行了,冠軍都不去,我們這局也沒必要組了,大家都回學校上課吧。”
車上其他學生頓時發出哀嚎。
還有些人眼巴巴看著許風釀,試圖通過眼神來讓許風釀鬆口。
許風釀靜靜坐著,並不反駁。
曾經他剛接管許氏,聽到的話比這難聽一百倍的都有,職場上無非就是那幾類人,想投機取巧偷懶的、為了利益偷奸耍滑的、明明自私無比卻好為人師的。
看多了,也就免疫了,甚至是倦怠。
回想起來,上輩子他唯一的娛樂活動,恐怕還是和方臻在一起打拳的時候,隻有那一時刻片刻他是完全放鬆的,不用想著麵前的人有多少彎彎繞繞,也不用想下句話該怎麼應付。
這輩子他選擇直接無視。
有了想見的人,不管旁人對他有多少的期待,都不重要。
*
從麥當勞出來後,方臻已經精疲力竭。
勸架也不是那麼好勸的,尤其其中一方暴怒,而另一方唯唯諾諾,看似很好控製,但控製下來後,沒說幾句接著又要急眼,方臻隻能再拉。
他一身牛勁全拿來拉架了。
方臻看著李盼雪沒人身危險,其實早就想溜,奈何一直沒機會,結果還是他們三個人被綁定在了一起。
出門後,江宜川的肚子又叫了。
李盼雪快成了炸毛的刺蝟,“不是剛從快餐店裡出來嗎?你怎麼又餓了?!”
“不是……文委,”方臻條件反射,連忙護住江宜川,“你哥剛剛淨聽你教訓了,可是一口飯都沒吃。”
何止是江宜川一口沒吃。
他們仨誰都沒吃,點的東西都蔫吧涼透了。
李盼雪又問:“說的跟我虐待他似的,誰不讓他吃了!”
“他還懷著孕,你都知道他不能喝可樂,還帶他來快餐店?”方臻都有點憐愛江宜川了,“你真差不多得了,今天是條狗都要被你罵自閉了。”
話音剛落,李盼雪的肚子也叫了一聲。
方臻沒忍住,噗嗤一下樂了。
李盼雪臉有點紅,總算偃旗息鼓,不再咄咄逼人。
江宜川小媳婦似的,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後又抿唇低下頭,往他的方向靠了靠,半個身體都縮在了方臻身後。
方臻沒留意到他的小動作,看了一眼手機時間,正打算當機立斷和他們一拍兩散。
三個人同時注意到麵前的一輛大巴車,車身的logo有點眼熟。
江宜川拽了拽方臻的衣擺,今天方臻護了他一下午,短短幾個小時,他竟然對方臻產生了依賴感,小聲問:“你要走了嗎?”
這時,一雙經絡分明的大手伸了過來。
他的身軀比方臻和江宜川都高,胸膛幾乎能把方臻罩住,手繞過江宜川的,揪住了方臻身上的布料,緩緩下扯。
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將方臻的衣擺從江宜川手中拽了出來。
全程沒碰到江宜川一絲一毫,卻對方臻的東西視為己有。
江宜川嚇得後退半步。
許風釀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帶著一絲敵意,“你誰?”
方臻驀地扭頭。
李盼雪瞪大了雙眼,嘴張得溜圓,終於想起來大巴車上的logo為什麼眼熟了——不就是他們校服上的校徽嗎?
天天穿,愣是沒看出來。
方臻很意外,“你不是競賽去了嗎?”
許風釀皮笑肉不笑,“贏了,回來了。”
方臻就知道是這個結果,毫不意外,有點酸溜溜道:“哦,恭喜恭喜。”
許風釀湊近他,故意對著他的耳朵,“我贏了和你贏了一樣,獎品都是你的。”
不是。
方臻猛地推了他一下。
他小聲道:“你有病吧,還有人呢,靠我那麼近乾什麼?離我遠一點。”
許風釀頓住,許久都沒有動靜。
“方臻,”許風釀問,“你知道我競賽去了幾天嗎?”
方臻道:“不是這兩天剛去嗎?”
“好,”許風釀像是氣笑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