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1 / 2)

真女人隻會拔劍 存寧 18700 字 7個月前

兩隻毛茸茸乖乖待在女蘿懷中,時不時舔舔她的臉,無聲地安慰著她,這一刻疾風與九霄都深恨自己迄今未能煉化橫骨,倘若可以口吐人言,也可說幾句貼心話安慰阿蘿。

忽地,疾風渾身炸毛,衝著女蘿身後發出威脅的低吼,女蘿沉浸在情緒中忘記感知外界,疾風一叫,她才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猛然回頭,卻見數步開外,不知何時來了一名白衣僧人,慈眉善目,神清骨秀,正悲憫地望著自己。

女蘿下意識將九霄疾風抱緊了些,僧人眉眼含笑,並無敵意,卻不開口,女蘿問:“你是何人?”

僧人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貧僧寂雪。”

對於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陌生僧人,女蘿無比警惕,“你待如何?”

“施主雖壞了貧僧的事,然貧僧對施主卻並無惡意,施主請看。”

僧人伸出一隻白玉雕琢般的手,修長指尖輕指河麵,“這永無休止的怨氣。”

女蘿同樣感覺得到,不夜城這條河,河底不知纏繞著多少冤骨,以至於她靠近這條河時便覺得心口憋悶難忍,她不想順著這僧人的言語走,反問:“你說我壞了你的事,我壞了你什麼事?”

“稚女埋屍之地。”

女蘿惱道:“你是那位聖僧?你怎地好意思說?若非你以怨氣滋養地龍,如何會有後來慘事?你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生了人麵瘡,哭死哭活要治,治好了又要繼續求子,貧僧隻是如他們所願而已。”

女蘿搖頭,不想跟此人多說,她望著那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女屍,心頭又疼又怒,卻忽地聽聞白衣僧人道:“此處怨氣更勝女塚,傳聞不夜城有魔修出沒,施主還請多加小心,儘早離開不夜城。”

女蘿見他著僧衣念佛號,言語又無比溫和,簡直是從未見過的好人,端的是配得上聖僧這稱呼,可不知為何,她感覺他就像是這河水一樣表麵柔和,實則無比冰冷。

“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有魔修出沒?”

“施主竟然不知?”寂雪含笑回答,“近些日子,不夜城出了不少人命,天鶴山的少主也隕落於此,據說死者都叫魔修挖了眼睛與心臟,不過……”

他輕笑,抬眼看向繁華似錦紙醉金迷的街道,“那又如何呢?”

女蘿還待再問,卻見僧人低眉淺笑,腳下出現了一個紅色法陣後便失去了蹤跡,九霄跟疾風仰頭看著她,不祥的預感愈發濃厚,她與那僧人素不相識,對方卻說不夜城有魔修……

女蘿深深吸了口氣,努力露出笑容:“好了,我也該回去了,如果這裡真的有魔修……那事情恐怕不像我們想象中那樣簡單。”

兩隻不約而同用腦袋蹭蹭她的臉,女蘿又看向那死去的姑娘,心想若是那位聖僧還在便好了,如此也能將這亡魂超度。

“這裡沒有亡魂。”

攝魂鈴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話,它大概也是瞧出女蘿心情不佳,因此不像往日嘴欠,說完了這句便沒了聲息,女蘿將麻袋自女子屍體上拿開,發現這麻袋是特製的,正好可以將人裝進去,兩頭束緊抽出繩索再綁上石頭——沉入河底便不會被人發現。

那些失蹤的,據說是逃走的或是贖了身的女人們,又有多少個是被丟在了這冰冷的河水中?

女蘿取下自己的發帶為死去的女子編了一條辮子,大概是病重的緣故,女子頭發很少,乾枯發黃,已經死去的人,即便用生息喂養也不會給予女蘿任何回應,她又撕了一塊衣角,沾了河裡的水為女子清洗乾淨身體,最後才在河邊挖了一個墳,將女子放了進去。

多餘的話一句沒有說,女蘿抱了抱九霄跟疾風後離開,九霄與疾風默默地望著那座連墓碑都沒有的“墳”,久久未動。女蘿回到房間時,紅菱還在睡,她坐在床上思索,想要離開不夜城很簡單,現在就可以,可又想留下來,又想打探消息尋找阿香,同時還要查探魔修之事,那被關在這小房子裡必然不行,看樣子,隻能讓臉上的“疤”好起來了。

“紅菱,紅菱?”

“乾什麼呀!”正睡得香的紅菱被搖醒那是一肚子氣,她一骨碌翻身坐起,沒好氣地瞪著女蘿,“好端端的不讓人睡覺,你又要折騰什麼?可千萬彆再跟我說逃走的話,煩死了!”

“我想問你,最近這段時間,不夜城是否有魔修出沒?”

紅菱的頭頂仿佛蹦出無數個問號,她靜靜地盯著女蘿看了兩眼,又倒了下去,“有病。”

見她拒絕交流,女蘿冷不丁開口:“其實我當時撿了兩個金貝。”

“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你再問一遍。”

紅菱變臉如此之快,女蘿頓覺哭笑不得,她半點不覺紅菱麵目可憎見錢眼開,甚至覺得這樣的紅菱顯得真實又有活力,於是女蘿取出金貝在紅菱麵前晃了晃:“金貝可是很值錢的,你得回答完我的問題我才給你。”

紅菱乾脆道:“你問。”

“不夜城有魔修出沒,這件事你可知曉?”

撲哧一聲,是紅菱被逗樂了,女蘿納悶,她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可樂的事,看在金貝的份上,紅菱好心道:“我說你啊,能不能彆做夢了?這世上何曾有過神仙佛祖,即便有,他們也不會管你我,伎女是最為肮臟之人,滿天神佛早就將我們女人拋棄了!”

“我在這不夜城也待了快十年,從未見過什麼魔修,你最好彆做修仙大夢,老老實實認命吧,沒可能的,你進了風月樓,除非死,否則不可能逃得掉。”

女蘿並未生氣,她又問:“那你有交好的朋友麼?”

“朋友?你可越問越奇怪了,你搶我的恩客我勾你的相好,伎女哪裡需要朋友?難道在暗房時管教媽媽沒跟你講風月樓的規矩?我們可是不容許彼此說話的,你剛才說的那什麼魔修,比媽媽跟打手還嚇人嗎?”

低等倡伎的看管無比嚴格,決不允許她們私下交好或是相談,很多人被賣來便是在這小小的房間,到死也沒能出去。

見女蘿不說話,紅菱急了:“誒不是,你可彆拿話哄我啊,這金貝你要是不給我,我就喊人了!媽媽若知曉你偷偷藏錢,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等女蘿遞過金貝,紅菱才轉怒為喜,她小心翼翼捧著金貝,嗬了口氣,又擦了擦,隨後珍而重之地想要藏起來,結果瞧見女蘿笑意盈盈望著自己,立馬警惕:“我可告訴你,給了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你可彆想從我手裡頭搶走!轉過去!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不就是想知道我把錢放在哪裡,等我放下戒心,就全都偷走?你的心思,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因在不夜城所見到的樁樁件件,及那死去的女子,女蘿一直心情沉重而痛苦,此時她卻忍不住一邊搖頭一邊笑,紅菱見狀惱怒不已:“你笑話我!老娘是你能笑話的麼!”

“不是笑話你,是覺得你很可愛。”

紅菱愣了下,愈發惱羞成怒:“你、你!真是滿口胡言亂語!我要睡了,不許你再找我說話,我可不會理你了!”

嘴上如此凶惡,臉卻紅到了耳根,僄客隻會誇她騷讚她浪,完事丟了幾個錢便頭也不回,她從未被人誇過可愛,她、她這樣的人,怎會可愛?

心裡這樣想著,手卻不由得抬起撫了撫發髻,略顯局促地將淩亂的碎發掖到耳後,又調整了下睡姿。

女蘿將紅菱的動作收入眼底,有些想笑,卻想起那個在自己懷中斷氣的姑娘,眼睛卻不免泛起酸澀。

過了會,紅菱甕聲甕氣地說:“你要想找人,在前樓是沒可能的,這裡消息最靈通的便是媽媽,但彆去問打手跟龜奴,他們隻會睡了你再反咬你。”

“謝謝。”

紅菱沒再搭腔,女蘿抬手摸了下臉,目光逐漸堅定,似是下了某種決心。

紅菱所知有限,還有名叫寂雪的僧人說不夜城中有魔修出沒,女蘿感覺這個地方並不如表麵上看起來這樣簡單,她也不困,盤腿坐在床上,回想起僧人消失時腳下出現的法陣,一點點淩空畫了出來,這應當是一種瞬移陣法,但女蘿從未見過。

即便是烏逸跟休明涉的記憶裡也從不曾有,有心想問問日月大明鏡,卻又擔心吵醒紅菱。

這不夜城當真是如其名,從夜幕降臨那一刻起,整座城“活”過來,直到天亮才歸於平靜,賓客散儘,歌舞淡去,整座城又恢複了白日裡的安寧靜謐,直到下一個夜晚來臨。

新的一天到來,生活在這小小房間裡的女人們,卻看不見初升的太陽,也因此,一旦有什麼事發生,聲音便會格外刺耳。

樓下傳來一陣吼叫吵鬨,一個男人喊:“殺人了殺人了!殺人了!”

女蘿當時便想,難道是又有人被挖眼掏心?

“這女人把趙大趙二兄弟倆給活活打死了!”

女蘿心裡咯噔一下,心說難道是阿刃?

她快速走到門邊,好在前樓平日外麵不上鎖,此時負責看管的打手都聚集到了一樓,他們手持武器,而前樓的伎子們紛紛被這聲音吵醒,睡眼惺忪披衣出門,就被一樓那大陣仗驚得目瞪口呆,哪裡來這樣高壯彪悍的女人!

滿媽媽捂著頭氣得要死:“給我把她抓起來,我要把她打死!看我怎麼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

阿刃被圍在中央,她一隻手攬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另一手抄著一條長凳,打手們幾乎都掛了彩,雖然叫囂厲害,卻沒人敢上前跟阿刃正麵交手,這女人著實可怕,一拳就打死了一個人高馬大的成年男子,誰敢靠近?

“招弟!”

聽到女蘿的聲音,原本麵無表情的阿刃猛地抬頭,看見二樓的女蘿,頓時露出委屈之色,她想張嘴喊阿蘿,又忍住了,隻求助地朝她看。

滿媽媽瞧見女蘿,總算想起這是姐妹倆,妹妹雖凶悍卻聽話,抓著姐姐不就能讓她乖乖束手就擒麼?於是立刻指揮手下龜公:“彭明,快去把那秦糧給我綁了!快!”

彭明傴僂著腰躲在後頭生怕打到自己,聽見滿媽媽命令,連忙往二樓衝,阿刃怎麼可能讓他去綁阿蘿,抬手就把長凳丟了過去,正中彭明後腦,隻聽一聲慘叫,彭明先被砸的正麵撲倒,好巧不巧磕在台階上,滿口是血,隨後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從台階往下滾,渾身骨頭都快摔碎了!

“不用綁我,我自己會下來。”

女蘿說完這句話,對滿媽媽說道:“媽媽,我妹妹心性單純,並無惡意,還請您饒她一回。”

滿媽媽倒是沒挨揍,隻是當時場麵混亂,她被個打手撞了一下,腦門磕到柱子上了而已,可她是風月樓鴇母,何曾受過這樣委屈?要是一個兩個都能爬到她頭頂,那她的臉麵往哪兒擱,以後她的話誰會聽?

“饒了她?我非但不饒,我還要把你也——”

“把我怎樣?”

滿媽媽緊緊盯著女蘿的臉:“你、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女蘿淺笑道:“還請媽媽先為這位姑娘請個大夫,之後再與我借一步說話。”

滿媽媽麵上怒色已徹底消失,她滿心隻想著這次極樂之夜風月樓不會丟人了!決不會!

經過阿刃身邊時,女蘿輕輕拉了下她的手,叮囑她:“陪在這位姑娘身邊,彆讓她害怕,好嗎?”

隨後她與滿媽媽進了小廳,一進去滿媽媽便繞著她走了好幾圈,越看越是滿意,越看越是心喜,笑容止也止不住:“若是能纖細一些,柔弱一些就更好了,這樣一來,那翠鶯院的非花,廣寒閣的斐斐算得上什麼!”

女蘿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滿媽媽狂喜之後也發覺到問題所在,昨兒在伎坊,這秦糧可不是這般做派,她唯唯諾諾小心翼翼,今兒卻與昨日判若兩人,難道是有什麼陰謀詭計?

“我為媽媽倒杯茶,權當是賠罪了。”

滿媽媽沒注意聽她的話,隻著迷地看她的手,這雙手雖不夠細膩嬌嫩,然而十指修長,姿態優雅,實在是輕盈美觀,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姑娘。

女蘿雙手奉茶:“昨日對媽媽說謊,實在是迫不得已,還請媽媽恕罪。”

滿媽媽此時心情大好,橫豎這賣身契在她手中,八十個銀貝買到這般絕色,真是賺大發了!“瞧你這話說的,你既喊我一聲媽媽,我也將你當作女兒來疼,這進了風月樓,你我便是一家人,好孩子,你快跟媽媽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女蘿溫聲道:“除卻招弟外,我家中還有一個妹子,名叫阿香。”

滿媽媽盯著她,像是在琢磨她話中有幾分真假。

“說來慚愧,前不久趁我不在家中,阿香叫她生父哄了去,說是要給她找個好婆家,卻是轉手將她賣了。我回家後得知此事,這才想要潛入不夜城,誰知這裡與我想象中完全不同,昨兒在前樓被關了一天,什麼都沒打聽到,也不知我那可憐妹妹此時身在何處。”

滿媽媽是人精又不是傻子,這秦糧滿嘴的話分不清個真假虛實,恐怕這番說辭也不一定為真,但她正值缺人之際,哪怕知道女蘿在說謊也不會戳穿,於是掩嘴一笑:“原來是這樣,我說你跟樓下那招弟生得不大相似呢。”

女蘿淺笑,麵不改色:“祖上也曾有幸出過幾位修者,隻是後來家道中落,便隨母親生活,昨日跟媽媽說謊,實在是對不住。招弟阿香與我並非親生姐妹,我與母親生活在宣弋城下屬的桃樹村,平日多受阿香一家照料,後來家母與阿香生母雙雙過世,我們姐妹幾個便相依為命,那日我出門在外,回來便不見了阿香,得知她為生父出賣,這才一路追來,尋妹心切,還請媽媽不要怪罪。”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荷包,滿媽媽伸手摸了摸,沉甸甸,打開一看,儘是金貝,頓時笑彎了眼眸:“這話說得著實是客氣,可這賣身契……”

“既然來了,找不到妹妹,我是不會回去的,若媽媽不嫌棄,可暫時收留我一陣子。”

說著,女蘿笑吟吟道:“風月樓沒了頭牌,想必已被其他幾家壓迫的喘不過氣,每日賺得錢少說折了一半,媽媽,難道我比那逃走的頭牌要差?”

滿媽媽也知道這女子既然主動賣身,必然另有所圖,她說的那番話虛實摻半,拿不準究竟哪句真哪句假,找人是真,宣弋城應該也真的有個桃樹村,可這秦糧究竟是不是桃樹村的人,阿香究竟是不是她的妹妹,那就不知道了。

可有一句話秦糧說到了她心坎上。

那就是自打沒了飛霧,風月樓每況愈下,完全比不上廣寒閣跟翠鶯院,要調|教出個頭牌,少說也得幾年時間,到那時風月樓早不知在哪兒了!

更何況……

女蘿見滿媽媽神色幾度變換,依舊不急不慢,最終滿媽媽露出熱情笑容:“如此甚好,姑娘若是樂意在我這風月樓歇腳,也算風月樓的榮幸。”

兩人相視一笑,氣氛無比和諧。越是心喜,笑容止也止不住:“若是能纖細一些,柔弱一些就更好了,這樣一來,那翠鶯院的非花,廣寒閣的斐斐算得上什麼!”

女蘿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滿媽媽狂喜之後也發覺到問題所在,昨兒在伎坊,這秦糧可不是這般做派,她唯唯諾諾小心翼翼,今兒卻與昨日判若兩人,難道是有什麼陰謀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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