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1 / 2)

真女人隻會拔劍 存寧 20089 字 4個月前

風月樓關門,雖令許多熟客詫異,卻也問題不大,這不夜城最不缺的便是女閭,沒了風月樓,不是還有廣寒閣與翠鶯院?

不檢查不知道,一檢查才發現風月樓的姑娘們或多或少都有些病症在身上,滿媽媽隻覺心疼,花那樣多的錢看病買藥,極樂之夜怕是更交不了差了!

南宮音到達時,隻看見緊閉的兩扇大門,他抬手叩門,來開門的是個無精打采的龜公,瞧見他還打了個嗬欠:“什麼事?”

“受累問一句,不知在下可否見一見善嫣姑娘?”

龜公擠著那雙三角眼仔仔細細將南宮音打量一番,見他容貌不俗氣質非凡,一時間也不敢得罪,思索片刻道:“公子稍等。”

他火速跑去找滿媽媽,可滿媽媽也不能做主,她倒是想一口應下,阿刃在邊上盯著呢!這一根筋的死丫頭!問什麼都不說,跟個鋸嘴葫蘆似的,給錢給吃的也通通不要,認死理,非寸步不離的跟著!

女蘿早已起了,正在練劍,紅菱在邊上笨手笨腳的學,她沒有基礎,身子骨又不是很強健,但好在感悟到了生息,進步倒也飛快,見滿媽媽賠笑進來,撇了下嘴,站到女蘿身邊,虎視眈眈瞪著滿媽媽,絕不給她忽悠女蘿的機會。

聽說有人求見,女蘿想都沒想便要一口回絕,隻是轉念一想,口風一轉:“是哪一位?”

“是天鶴山的南宮公子。”

天鶴山。

女蘿頓時改了主意:“請他進來吧。”

南宮音略有些拘謹,他的目光與鄒羿截然不同,鄒羿即便表現的倜儻瀟灑,仍舊充滿侵略性,而南宮音,他對女蘿並無輕視之意,甚至在穿過後樓長廊時,目不斜視,有幾個白日賞花的高等倡拿他尋開心,他也不惱,端的是一副君子做派。

滿媽媽有心想留下,卻被阿刃抓出去,紅菱主動去了隔間練字,正房內便隻剩下女蘿與南宮音,南宮音先是雙手抱拳對女蘿作揖,而後道:“昨日在下的同伴對姑娘多有冒犯,還請姑娘不要同他一般見識。”

女蘿:“倘若我非要同他一般見識呢?”

南宮音一愣,“這……”

“請坐。”

兩人落座後,女蘿道:“前兩日多謝您的傷藥,非常有效,斐斐的臉已經好了。”

“這算不得什麼,斐斐姑娘花容月貌,若是有所損傷,才叫可惜。”

寒暄了幾句,南宮音便想切入正題,可女蘿輕描淡寫就將話題轉移,無論如何也不搭他話茬兒,這令他有些著急,“善嫣姑娘,在下有一事相問,還請姑娘據實已告……”

“您都不對我說實話,我為何要據實已告?”

南宮音又是一怔:“在下並無隱瞞姑娘之事,的確是來尋訪舍弟——”

“南宮姑娘。”

這一聲道破,南宮音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神色驚訝:“你、你怎麼——”

“雖然南宮姑娘身材修長,不施脂粉又無耳洞,可還是一點都不像男人。”

從那日在藝苑,南宮音送藥,女蘿便看出她是女扮男裝,南宮音不敢置信,她出門在外向來著男裝,從未被人看穿,“你是怎麼發現的?”

“男人骨子裡有種特殊的自信,那份自信並非來自家世容貌或是能力,純粹是因為性彆,而南宮姑娘身上沒有。”

風流的邱羿身上有,傲慢的陸星闌身上有,看起來無比沉穩具有領袖氣質的燕鈞身上有,甚至於這不夜城中的每一個打手、龜公、僄客,隻要是男人,就都有那種淩駕於性彆之上的特殊自信。

南宮音聞言,無奈低笑,搖了搖頭:“善嫣姑娘好眼力。”

“南宮姑娘請坐,若是想問我什麼,直接問也就是了。”南宮音隻覺女蘿溫柔可親,與鄒羿口中的“尖酸刻薄不解風情”大相徑庭,她不明白為何兩人會對女蘿產生兩種印象,但她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半年前,天鶴山少主南宮陽下山曆練,結果寄回的平安信卻在兩個月前斷絕,命牌也隨之破碎,天鶴山眾弟子經多方查找,最終將目標定在了不夜城,南宮音與其他三人結伴而來,便是為了尋找弟弟蹤跡,即便他已死去,至少也要找到屍體。

女蘿麵上不露聲色,心中卻在懷疑可能是斐斐所為,若是這樣,就不能告知南宮音,她輕歎一聲表示惋惜:“原來如此,那倒真是可惜,不夜城雖不隸屬於任何門派,卻是魚龍混雜,且占地麵又廣,有人在這裡失蹤,著實算不得奇怪。”

“姑娘說得是,這也正是在下不明白的地方,這幾日在下與同伴四處探訪,卻找不到絲毫線索,因此才想著來詢問姑娘。”

女蘿問:“不知南宮姑娘可否詢問過幾大女閭的媽媽?她們手眼通天,消息靈通,說不定能提供線索。”

南宮音遺憾地搖頭:“問過了,都說沒見過,不知道,不透露分毫。”

女蘿微微眯了下眼睛:“原來是這樣。”

“既然姑娘不知,那在下便告辭了。”

“我送南宮姑娘。”

南宮音本想拒絕,女蘿卻很堅持,兩人出了房門,正巧看見瓊芳,瓊芳雖白日教女蘿跳舞,可心中對她還是喜歡不起來,因此狠狠哼了一聲,轉身進門眼不見為淨。

女蘿不由得莞爾,身邊南宮音讚賞道:“瓊芳姑娘的腰肢可真細。”

聽了這話,女蘿扭頭看她,南宮音又誇她:“善嫣姑娘身姿亦是十分婀娜,這風月樓的姑娘真是個個腰細腿長,好看得緊,我算是明白男人們為何把持不住了,這看得我都想做男人,說不定也能抱得美人歸。”

女蘿原本對她印象很好,因這幾句話,瞬間笑意變淡,“南宮姑娘覺得我們好看?”

“是啊。”南宮音想表現出自己並沒有瞧不起倡伎,甚至很能欣賞她們的美麗,“裙子好看,發髻好看,哪裡都好看。”

女蘿問:“那姑娘覺得阿刃好看麼?”

南宮音知道阿刃,就是跟在滿媽媽身邊那位身材高大魁梧的粗壯女人,她麵露幾分猶豫:“這……阿刃姑娘恐怕要略遜幾分顏色。”

女蘿便笑了:“所以姑娘是認為,纖細嫵媚的女人才好看,強壯高挑的女人不好看?恕我不明白,南宮姑娘對好看與否的這種判斷,究竟是來源是誰?”

南宮音不解:“我不明白善嫣姑娘的意思,難道我不能覺得風月樓的姑娘們好看?她們就是很好看啊。”

“南宮姑娘的好看,並非來自本身對於美的標準,而是將自己置身於男人的立場來評判,南宮姑娘的精神,與不夜城的女人的身體一樣,都已被男權社會的規則馴化了。”

南宮音覺得女蘿的說法十分好笑:“善嫣姑娘何出此言?若是姑娘了解我,就會知道我是天鶴山乃至於修仙界首屈一指的女修,即便是舍弟南宮陽修為都要遜色於我——”

“那為何令弟是少主,比令弟強的南宮姑娘不是?”

南宮音一窒,不知為何,這一瞬間她竟不敢直視女蘿的眼睛,更不敢去聽她一針見血的質問。

如果她比弟弟強,那為何少主是弟弟,而不是她?

“在我看來,南宮姑娘與前來不夜城的僄客沒什麼區彆。”

聽女蘿將自己與僄客相提並論,南宮音頓覺受辱,正要辯解,女蘿卻說:“僄客來僄的,是倡伎們的身體,南宮姑娘來僄的,是我等倡伎與南宮姑娘自己的靈魂,還有尊嚴。”

“南宮姑娘,請不要讚美我們的美麗與嫵媚,請不要作踐我們。”

南宮音心頭大震,她想解釋,卻又發覺無從說起,此時女蘿已將她送至後樓門口,“除卻尋找弟弟探查真相之外,南宮姑娘也請睜開眼睛,好好看看這不夜城,究竟是銷|魂|窟,還是女人塚。”

倡伎們要穿戴漂亮的衣裙華美的首飾才能取悅男人,就像隻有貨物才需要包裝,倡伎們還要露出胸脯腰肢與腿,就像隻有貨物才會被擺放著挑挑揀揀。

南宮音恍惚著離開了風月樓,女蘿的話對她造成了極為嚴重的影響,渾渾噩噩中也不知身在何方,直到一聲哭喊響起:“阿爹!阿爹求你彆賣我!我能做繡活,我能下地,我能給家裡掙錢,你彆賣我、彆賣我!”

定睛一瞧,才發覺自己竟到了伎坊門口,一對父女正在那裡拉拉扯扯,中年男人一把將女兒推開,忙不迭數起了錢,而那少女滿麵淚痕拚命伸手扒拉門框,被伎坊的人一根一根掰開手指頭拖了進去,再無聲息。

像這樣的場景比比皆是,彌漫在空中的是無數女人的哭泣與哀求,而那賣女兒得了錢的中年男人,點足了錢後,拔腿就往賭場區去,南宮音抬腿跟上,沒多久,便看見中年男人拖了個年輕男人出來,年輕男人一臉不甘不願罵罵咧咧:“爹你拽我乾啥!我馬上就要翻盤了!等翻盤我就去給小芬贖身!”

中年男人一聽,頓時破口大罵:“我打死你個沒出息的!欠了一屁股債,要你老爹給你還不說,還要娶個伎女回家當老婆!你瘋了不成!你娘已給你看好隔壁村兒的妮子,這裡的女人你也敢碰,不嫌臟!”

父子倆互相爭吵,誰也不服氣誰,南宮音險些要以為這位父親方才沒有賣掉自己的女兒。

他賣了女兒給兒子還賭債,將女兒賣作倡伎,又不許兒子娶倡伎,口口聲聲說倡伎肮臟,南宮音不明白,究竟是誰更肮臟?

“我不走!我還沒翻盤呢!我不走!”

到底是年輕的兒子更有力氣一些,甩手就把父親推搡在地,轉身又衝進賭場,中年男人一臉悲愴地跟了進去,在門口對賭場打手點頭哈腰,看不出一點在女兒麵前的強勢。

南宮音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動,她發覺自己從前似乎不曾想過,她以欣賞倡伎的美麗為榮,她沒有瞧不起她們,但這樣的“尊重”,卻恰恰是一種更可怕的瞧不起,因為她被潛移默化地認為倡伎的存在是“正常”的,讚美倡伎的美,就是無視她們的痛。

女扮男裝久了,真的把自己當成男人了嗎?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住處,其他三人都還沒有回來,女蘿的話在她耳邊不停回蕩,其實這些年她不是沒有察覺,但她除了忽視,又能做些什麼?

南宮音走後,女蘿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自打滿媽媽將雲湛給她,她對此人毫無興趣,便隨手打發了,之前得知他與瓊芳有私情,女蘿也不以為意,可今日卻讓女蘿不明白,這位鈿郎找上她有什麼事?

雲湛悄悄觀察許久,最終得出一個結論:新來的善嫣姑娘不簡單,連滿媽媽都要聽她的話。

他生得唇紅齒白麵如敷粉,憑借這張臉在不夜城很吃得開,飛霧姑娘不喜他,他隻能轉而勾引瓊芳,如今來的這位善嫣姑娘,似乎比飛霧姑娘還要厲害,於是雲湛這顆心又開始不安分。

“……媽媽叫我來伺候姑娘,可這些時日過去,姑娘從不搭理我,我、我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好,惹了姑娘不快?”

雲湛自以為拿捏得住女蘿,蓋因他見過她對旁人和藹可親的模樣,連對瓊芳都溫柔無比,何況是相貌俊秀嘴又甜的自己?

這不夜城的女人啊,最是好哄,因著來這裡的僄客大多不懂溫情,所以隻要幾句蜜語甜言,就能令她們對自己死心塌地,雲湛便是靠這個從象姑館被選中,他可不愛伺候男人,這些倡伎雖身子不乾淨,卻怎麼也比男人好多了。

紅菱正捧著寫好的大字要給女蘿看,恰巧聽見雲湛的話,頓時麵露怒色,好不要臉的東西!

女蘿也沒想到雲湛能這樣無恥,他是以為她不知道他跟瓊芳之間有染?

雲湛等了好一會也沒等到回應,悄悄抬眼,卻見女蘿笑意盈盈看著自己,他自覺受到鼓舞,朝女蘿走近兩步,在她身邊蹲下,試探著想碰女蘿的手。

這紅菱能忍的?!

她怒氣衝衝地跑過來,一把將雲湛推開,毫不留情,沒感悟生息之前她便跟著阿刃練拳,身體強健了不知多少,如今感悟到了生息,更是如魚得水,這一推,雲湛壓根沒有防備,骨碌碌滾了兩圈,徑直撞到了門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女蘿拉住紅菱:“乾什麼呢。”

雲湛忍著疼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姑娘,是我不好,你可千萬彆怪紅菱姑娘。”

女蘿看向他:“你的粉沒塗勻,湊近了看格外明顯。”

雲湛可憐的表情頓時一僵,紅菱朝他做了個鬼臉,恨不得破口大罵,好在她那辣椒般的性子自跟在女蘿身邊後緩和不少,不再像從前衝動,因此忍了。

雲湛連忙道:“是我不好,汙了姑娘的眼,還請姑娘見諒。”

女蘿想了想,問:“你是從蜂窠被選中的?”

雲湛一聽她問自己,喜出望外,還以為有了機會,連忙道:“正是,這不夜城中,除卻女閭外,還有蜂窠,我與姑娘一樣,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

女蘿笑了笑:“那你倒真的可憐。”

“不可憐。”雲湛看了女蘿一眼,飛快低下頭,“……能遇著姑娘,就不算可憐。”

女蘿:……

紅菱:……

這人在她倆麵前耍猴呢?

不夜城的確有男伎,與女閭分隔開來,不過人數有限,不占女閭十分之一,男伎們所在的區域被稱為蜂窠,蜂窠裡大約有幾十家象姑館,裡頭都是像雲湛這樣的男伎,惟獨容貌出眾者有機會被選為鈿郎。

可惜女蘿並不憐憫,她連不夜城的女人都心疼不過來,哪裡還有閒心分給男人?更何況象姑館之所以被稱為象姑館,便是因為裡頭的男伎都如女伎一般塗脂抹粉。

就連前去尋歡的也十之八|九是男客,他們未必都有龍陽之癖,更多的是出自一種獵奇心理,本質上,仍舊是將這些花枝招展的男伎當作女人來羞辱。

蜂窠的男伎們以自己像女人那般賣身為恥,而僄客則因他們有了類似女人的特征去僄,在這其中真正被羞辱的,仍舊是女人。

更何況館名叫做“象姑”,即裡頭的男伎形似姑娘。

女蘿忍了又忍,思及瓊芳對這雲湛頗有情意,才沒有撕破臉,她與瓊芳關係冷淡,若是處置了雲湛,怕是瓊芳要因此更加敵視自己,不過此人如此嫌貧愛富貪慕虛榮,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於是女蘿柔聲道:“你都這樣說了,我若是不對你好一些,豈非太過無情?起來吧,彆在地上跪著了,小心涼。”

紅菱立馬怒視女蘿!

雲湛心頭一喜,他就知道這些女人一個個空虛寂寞,雖然被男人蹂|躪,卻又格外渴望好男人關懷憐愛,因此對女蘿的態度轉變毫不懷疑。

不僅勢利眼,還沒什麼腦子——這是女蘿給予雲湛的評價。雖身子不乾淨,卻怎麼也比男人好多了。

紅菱正捧著寫好的大字要給女蘿看,恰巧聽見雲湛的話,頓時麵露怒色,好不要臉的東西!

女蘿也沒想到雲湛能這樣無恥,他是以為她不知道他跟瓊芳之間有染?

雲湛等了好一會也沒等到回應,悄悄抬眼,卻見女蘿笑意盈盈看著自己,他自覺受到鼓舞,朝女蘿走近兩步,在她身邊蹲下,試探著想碰女蘿的手。

這紅菱能忍的?!

她怒氣衝衝地跑過來,一把將雲湛推開,毫不留情,沒感悟生息之前她便跟著阿刃練拳,身體強健了不知多少,如今感悟到了生息,更是如魚得水,這一推,雲湛壓根沒有防備,骨碌碌滾了兩圈,徑直撞到了門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女蘿拉住紅菱:“乾什麼呢。”

雲湛忍著疼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姑娘,是我不好,你可千萬彆怪紅菱姑娘。”

女蘿看向他:“你的粉沒塗勻,湊近了看格外明顯。”

雲湛可憐的表情頓時一僵,紅菱朝他做了個鬼臉,恨不得破口大罵,好在她那辣椒般的性子自跟在女蘿身邊後緩和不少,不再像從前衝動,因此忍了。

雲湛連忙道:“是我不好,汙了姑娘的眼,還請姑娘見諒。”

女蘿想了想,問:“你是從蜂窠被選中的?”

雲湛一聽她問自己,喜出望外,還以為有了機會,連忙道:“正是,這不夜城中,除卻女閭外,還有蜂窠,我與姑娘一樣,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

女蘿笑了笑:“那你倒真的可憐。”

“不可憐。”雲湛看了女蘿一眼,飛快低下頭,“……能遇著姑娘,就不算可憐。”

女蘿:……

紅菱:……

這人在她倆麵前耍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