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1 / 2)

真女人隻會拔劍 存寧 18755 字 8個月前

按說一個正常人,突然發現陌生人出現在自己的房間,不說怕到昏厥,至少也會尖叫吃驚,然而這位坐在桌前的女子卻呆呆愣愣,她麵前擺放著一本攤開的書,手邊還有精致糕點,茶水也溫熱,但她不看,不吃,也不喝。

甚至於女蘿走到她麵前,她也依舊維持著呆滯的模樣,女蘿試探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兩下,見她還是不動,險些要以為她是人偶,可她分明在呼吸,皮膚溫熱而有光澤,充滿生機,決不會是假人。

“……這位姐姐?”

從穿著打扮來看,女子應當歲數比女蘿要大,女蘿試著叫了一聲,仍舊沒能得到反應,女蘿沒有辦法,隻好四下看去,發現床頭有個針線筐,裡頭放著些沒能做完的針線,小肚兜小鞋子小襪子之類的,女蘿拿起其中一件,針腳細密,這衣服她見過啊,不正是柔宜母親留下的嗎?

手法一模一樣,肚兜上繡著圓頭圓腦的小貓,跟柔宜珍藏在匣子中的毫無分彆,針腳、花紋,處處相同。

女蘿將小衣服放下,快步走到女子跟前,“您,您認識柔宜嗎?鳳柔宜?”

女子毫無反應。

女蘿小心伸手,想取下她的麵具,柔宜說過,爹爹常感慨她長得和娘親一個模子刻出來,若是能看見這位女子的容貌,想必就能知道她是否是柔宜之母。

麵具上刻有咒文,女蘿費儘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將其取下,期間女子始終呆坐原地,明明是活人的身體,卻像是隻有一副皮囊,沒有剩下魂魄。

這讓女蘿想起青雲宗男修烏逸奉命攜帶攝魂鈴尋她時,目的也並不是要殺她,而是要取走三魂其中一魂,那一魂名叫爽靈,也叫覺魂,代表著智慧、天賦、本能,即便缺少這一魂,她也能活,但卻會失去思考與懷疑的能力。

這女子瞧著便似離魂之症,且缺的不是一魂,而是三魂六魄儘皆消失,隻餘一具空殼!

所以她不驚不怒不哭不笑,卻又能像正常人一樣活著。

女蘿試著渡入生息,但毫無作用,在這之前,她所見過的所有死去的女人都沒有靈魂,她們的靈魂不知身在何處,可這位女子卻是以活人之身沒有靈魂,她的生魂跑到哪裡去了?

當車細聲細氣地說:“攝魂鈴如果在的話,興許能為我們解答。”

“它還是算了吧。”女蘿搖頭,“它知道的比鏡子還少。”

離魂之症想要醫治,民間有叫魂之法,但修仙界此法不可用,因為女人的魂魄一旦離體便會自動消失無蹤,也不知究竟是彆有用心之人將魂魄奪走,還是她們本來便沒有靈魂。

若是有人刻意為之,修仙界這樣多的女人,對方得多麼高深的修為才能做到?那樣的力量,應當與神差不了多少吧?

女蘿仔細研究著女子的麵具,發現無論如何也取不下,麵具沒有係帶,卻牢牢盤踞在女子麵上,鑄劍宗不愧是修仙界第一器宗,這樣的厲害手段,尋常人哪能與之抗衡?

柔宜說過,母親在她兩歲那年過世,鳳宗主會將女子藏在鍛造室,自己也隨之一同起居,再加上這位女子的年紀,有很大可能,她就是柔宜的母親。

但鳳宗主為何要將妻子囚在此處?是因為她得了離魂之症?鳳宗主愛重妻子,喪妻十餘年不僅不曾再娶,身邊連個服侍的婢女都沒有,既然如此愛她,難道她病了,不該立刻想辦法尋求名醫?修仙界醫修可不少。

除非,他有把她關起來的理由,不能再讓她出現在世人麵前的理由。

如果此人當真是柔宜母親,她被囚禁於此,戴上麵具與鎖鏈,會跟“神殿之下”有關係嗎?

當車說:“對的呀,阿蘿,咱們在蛇穴感覺越來越熱,可越往上走,最後到了鳳凰神殿,反倒沒那麼熱了,說明熱度並非來自神殿,而且這裡是鳳宗主的鍛造室密室,也並非神殿之下。”

“你到底是誰呢……”女蘿喃喃著,“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正在她苦惱如何取下麵具又不傷到女子時,當車提醒她鳳宗主回來了,女蘿立刻潛於床下,這木雕鳳紋架子床床底極窄,活動空間接近於零,她隻能躺下,借由垂下的床幔向外看。

那女子對此依舊沒有反應,很快,女蘿視線中出現了一雙黑色緞靴,她屏氣靜息,聽見那人說:“阿好,我回來了,方才不知是怎麼回事,山中蟲群暴動,雖然無人傷亡,不少族人卻被咬了一身包……阿好,我走得太急,我同你道歉,你莫生我氣。”

是鳳宗主的聲音,不會有錯。

雖然沒能得到回應,鳳宗主卻絲毫不在意,他在女子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宛如尋常人家妻夫訴說家常:“棲梧如今已能獨當一麵,待到柔宜的終身大事定下,我便永遠留在這裡陪你,再不管彆人了。”

說著,他輕輕笑起來:“說起來,今日這蟲群□□,倒是令我想到數年前山中曾出現大量蛇群,當時將你嚇個夠嗆,我哄你許久,才得你展顏。”

女蘿心念一動,蛇群?

可惜鳳宗主沒有再繼續說從前,而是將女子發髻拆開,柔聲說道:“我又學會了新的樣式,今日咱們梳個朝雲髻可好?阿好貌美,必然好看極了。”

女蘿悄悄往外看去,發現鳳宗主正站在妻子身後,認真地給她梳理長發,麵具被他取下放在桌上,麵具下是一張女蘿無比熟悉的臉,倘若這張臉眼睛再圓一些,多點嬰兒肥,露出笑容,基本上就和柔宜沒有區彆!

她真的是柔宜的母親!她沒有死,而是被鳳宗主囚在位於鍛造室的這間密室之中!

柔宜順口提過母親姓黃,鳳宗主稱她阿好,名字應當叫作黃好,看鳳宗主這番做派,倒像是情真意切,可若真心愛著妻子,為何又要將她關在這裡,不將她還活著的消息告知柔宜?

柔宜必然不知母親沒死,鳳二郎應當也不知情,鳳宗主將此事隱瞞,意欲為何?

隨後,鳳宗主為妻子梳好新發髻,簪上珠釵,他還從外頭帶來了沾著水珠的鮮花,力求將這密室布置的舒適而溫馨——可這樣一個不見天日的房間,即便再奢華,也依舊是一座牢籠。

他為妻子修剪指甲,洗手擦臉,嘴裡像個普通丈夫嘮叨,他還給妻子念詩讀故事,即便她永遠不會再回應他。

可惜外頭的事他說得很少,更多的都是在回憶兩人的相識相知,相愛相守,一遍又一遍講述著,不厭其煩。

不知過去多久,他終於將妻子抱上了床,女蘿緊張不已,怕他要對沒有靈魂的柔宜母親做些什麼,好在鳳宗主並沒有,他隻是隨妻子一同躺下,撫摸著她的臉頰,看她黯淡無光的眼眸,以及麵無表情的臉。

即便這具身體鮮活而溫熱,但靈魂卻再也不會回來,

“阿好……”

鳳鄔低聲說著,“你再等等我,你再等等我,從今以後,我再不會把旁人看得比你重要,我也不再做這鑄劍宗的宗主了,你等等我,彆走得那樣快。”

黃好安靜地躺著,不會說話也不會感動,鳳鄔心如刀絞。

女蘿擔心鳳鄔萬一要閉關個十天八個月怎麼辦?她在鑄劍山住的這些日,與鳳鄔僅照過幾麵,大多數時候他都待在鍛造室不問世事,宗中大小事幾乎已全部交由鳳棲梧掌管,她可不能在這密室等到鳳鄔離開,答應了阿刃與斐斐會準時回去的!

可以故技重施令蟲群暴走,但有過第一回,第二回很難保證鳳宗主還會去親自處理,因為鳳棲梧能力卓絕,大部分他都是出自尊敬將事情通知父親,即便鳳宗主不出手,鳳棲梧也能做出完美的決策。又過了會兒,鳳宗主有了動靜,他像個乖巧的即將出門玩耍的孩童,對妻子報備:“阿好,我答應柔宜的朋友,幫她們鍛造兵器。雖然比起這個,我更想要留在你身邊陪你,不過早日鍛造好,也早日讓柔宜放心,免得那丫頭覺得我對她的朋友不夠真心,怪我這個爹爹不疼她。”

他穿上靴子,眷戀無比地凝視著妻子的麵容,又為她戴上麵具,這才起身離去。

女蘿在床底下又躺了會兒,確認鳳宗主真的走了,這才現身,黃好安安靜靜躺在床上,不會吵鬨也不會哭泣,對於自己被囚一事,更是毫無知覺,女蘿實在是不忍心將她就此丟下。

“阿蘿想帶她走嗎?”

“柔宜一直想念母親,她兩歲時便失去她,母女倆迄今未曾見過麵。”

當車說:“阿蘿總是為他人著想,可若要帶她走,很快就會被發現,咱們還沒有弄明白神殿之下究竟有什麼,又是為何在蛇穴會那樣熱。”

女蘿雙手交握放於胸口,她彎下腰,愧疚地對黃好說:“伯母,很抱歉我不能現在就帶您去見柔宜,但我發誓,一定會回來,決不會置您於不顧。”

說完,便往密室外走,鳳鄔還在鍛造室中,不能貿然出去,女蘿打算讓當車操控部分蟲子進入鍛造室,隻要鳳鄔稍一分心,她就能立刻離開。

結果剛走沒兩步,她忽然停下,當車不明所以地喊了她一聲:“阿蘿?”

女蘿眉頭不覺蹙起,她似是在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問當車:“鳳宗主那樣的人,會每日勤快清理床下麼?”

她想起自己還是宣王後時,宮人每日清掃寢殿才能保持潔淨,尤其是床底,更要維持一塵不染,宮中有專門負責檢查的內侍,在床下發現一點灰都不成。

這是一間密室,很乾淨,但不代表不落灰,可剛才她藏了好久的床底,是否有些過於乾淨?

鑄劍宗可沒有什麼清潔法術,雖說有用來清潔的法器,但進入密室的一瞬間女蘿就發現,這間密室非同尋常,不知是用了何等珍貴的材料鑄就,尋常修者進入,怕是根本無法使用靈氣或法術。

鳳宗主如此大費周章,是為了保護妻子,亦或是,還有彆的原因?

想到這裡,女蘿轉身往回走,當車停在她肩頭不明所以,卻也知道阿蘿思考時不要打斷,一人一蟲重新回到床前,女蘿單膝跪下,伸手在床底不停摸索,有些地方夠不著,便用藤蔓覆蓋,半晌,真叫她摸出了不對。

方才她躺下時並沒有察覺,床底這片地板,在貼近牆角的位置,有一塊極為不明顯的凸起,女蘿趴在床底用手試了試,這張床居然有一隻床腳與地板連接在一起!

“哢噠”一聲,不知她碰到了什麼機關,床底下的地板忽然打開一道不大口子,瞬間將女蘿吞噬進去,隨後合上,再無動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而床上躺著的黃好,依舊呆滯而死寂。

被吞入黑漆漆的洞口後,一陣氣流迎麵衝來,頭頂的地板迅速閉合,怎麼也打不開,女蘿伸手撐住兩邊石壁,發現下麵居然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石梯!

石梯非常狹窄,不到兩尺寬,女蘿行走其中,總覺得被兩邊石壁擠得有些呼吸困難,她慢慢往下走,這石梯扭曲蜿蜒,四下一片漆黑,惟獨心跳聲怦怦不絕。

當車說:“阿蘿彆怕。”

女蘿並不怕,她忍不住笑了:“嗯,有你在,我不怕。”

就這樣一直前行,女蘿感覺到石梯始終雖然曲折彎繞,卻是垂直向下,不像蛇穴是半圓形,走到底部便開始往上。她在心裡默默數數,直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周圍才有了變化。

最開始是雙手觸碰的石壁,這與蛇穴中天然形成的岩壁不同,蛇穴乃是蛇群所挖,而這條石梯與兩邊的石壁則充滿人為痕跡,此時,原本冰涼的石壁開始逐漸升起溫度,最初女蘿以為是自己走了太久體溫上升,很快她便發覺並非如此。

繼續往下,石壁越來越熱、越來越熱,最後已熱到女蘿無法再用雙手觸碰,怕是此時打個雞蛋在上麵,能立刻煎熟。

高溫令女蘿的大腦有點思考遲鈍,當車更是熱得受不了,躲進藤繭裡,這回連腦袋都不肯再露。

奇怪,怎麼會這麼熱?比在蛇穴中還熱,比被鳳凰法陣中的金光鳳火傷到時還熱!女蘿無法忍受身上的衣服,將外衣中衣通通脫掉,露出臂膀,額頭更是汗水連連。

她本身很少出汗,可見已是熱到何種地步。

鑄劍山全高近萬尺,當初來鑄劍山時是乘坐特殊纜車上山,粗略估算,她走了這樣久,恐怕也隻是到了半山腰的位置,但這裡未免太熱了,這種熱不是簡單的三伏酷暑,不是大夏天穿著棉襖烤火堆,而是發自心底的燥熱難安,燒得人頭昏腦漲。

再繼續往下,兩邊岩壁甚至已被燒成鮮紅色,四周也不再一片漆黑,被火光照耀的亮如白晝,通紅的岩壁甚至有清晰可見的熱氣蔓延,然而這石梯依舊沒有停止,依舊曲折轉回,依舊瞧不見前麵有什麼!

女蘿不明白,這鳳宗主在密室床下掩藏這樣一個入口,是怕有人誤入被烤熟了不成?

好在她堅持走下去之後,石梯的最後一個拐彎,終於到了儘頭。

望著眼前熊熊燃燒的火焰,女蘿目瞪口呆!

鑄劍山的山腹,居然是空的!

四周岩壁已看不出石頭模樣,儘數是鮮紅透著金與黑,宛如迸發的火山岩漿,形成一片摧枯拉朽之勢,周圍的溫度足以將活人生生烤化,若是普通凡人到了這裡,怕是要立刻化為灰燼,鮮紅的熱浪一片一片鋪天蓋地迎麵而來,岩壁上的高溫令視線逐漸變得模糊,眼睛險些睜不開,與此同時,岩壁內裡似乎還會流動,更彆提腳下。

有生息,血藤又吸收了母火,女蘿才沒有灰飛煙滅。腳下的地麵早已龜裂,一條一條縫隙中都是金紅色的火光熱氣,活似下一秒就要把人吞噬。而在這掏空的山腹之中,最可怕的不是岩壁,也不是地縫,最觸目驚心的,是那正中位置熯天熾地的紅色火海!

鑄劍山的山腹,數千年來始終在燃燒,從未熄滅的火海!

女蘿能夠感受到,這並非凡火,而是鳳火!

落地即為不潔的鳳火,將四周的岩壁地麵灼燒成了這樣,女蘿猛地捂住頭,那痛苦的絕望的呼喚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再那樣遙遠,而是近在咫尺。

火海裡有什麼在呼喚著她。

女蘿鬼使神差地邁步向火海靠近,想要看清楚究竟是誰一直不停地在盼望自己的到來,當車叫了她好幾聲,她卻像是聽不見,癡癡地朝火海行進。

她伸出手觸碰火海,原本凶猛的鳳火卻像是認得她一般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燃燒著火焰的紅色之路。

是誰?

你是誰?

而我,我又是誰?

一開始是慢慢走,後來是快走,最後女蘿察覺不到熱,她開始不顧一切向火海深處奔跑,她的頭發與衣擺從鳳火中穿過,終於!她穿越火海,而呈現在她麵前的,是被層層火焰鎖鏈穿透身體、釘死羽翼、緊緊束縛於火海之中的巨大鳳鳥!為痕跡,此時,原本冰涼的石壁開始逐漸升起溫度,最初女蘿以為是自己走了太久體溫上升,很快她便發覺並非如此。

繼續往下,石壁越來越熱、越來越熱,最後已熱到女蘿無法再用雙手觸碰,怕是此時打個雞蛋在上麵,能立刻煎熟。

高溫令女蘿的大腦有點思考遲鈍,當車更是熱得受不了,躲進藤繭裡,這回連腦袋都不肯再露。

奇怪,怎麼會這麼熱?比在蛇穴中還熱,比被鳳凰法陣中的金光鳳火傷到時還熱!女蘿無法忍受身上的衣服,將外衣中衣通通脫掉,露出臂膀,額頭更是汗水連連。

她本身很少出汗,可見已是熱到何種地步。

鑄劍山全高近萬尺,當初來鑄劍山時是乘坐特殊纜車上山,粗略估算,她走了這樣久,恐怕也隻是到了半山腰的位置,但這裡未免太熱了,這種熱不是簡單的三伏酷暑,不是大夏天穿著棉襖烤火堆,而是發自心底的燥熱難安,燒得人頭昏腦漲。

再繼續往下,兩邊岩壁甚至已被燒成鮮紅色,四周也不再一片漆黑,被火光照耀的亮如白晝,通紅的岩壁甚至有清晰可見的熱氣蔓延,然而這石梯依舊沒有停止,依舊曲折轉回,依舊瞧不見前麵有什麼!

女蘿不明白,這鳳宗主在密室床下掩藏這樣一個入口,是怕有人誤入被烤熟了不成?

好在她堅持走下去之後,石梯的最後一個拐彎,終於到了儘頭。

望著眼前熊熊燃燒的火焰,女蘿目瞪口呆!

鑄劍山的山腹,居然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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