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望05(2 / 2)

“江望你彆動!”

女孩清脆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江望沒推門,擠出腦袋看了一眼,她正踩在椅子上,踮腳往門上貼福字。

他憋了口氣,沒說話,見她貼好了才敢推門出去,把人抱下來:“陸梨,怎麼和你說的?是不是和你說了,不能一個人出門?”

陸梨已經很習慣江望抱她了。

配合著他的動作,小手自覺地往江望脖子上一扒拉,腦袋蹭過他的耳朵,涼涼的觸感讓陸梨打了個哆嗦。

她小聲嘀咕:“家門口也算?”

沒注意那雙耳朵漸漸紅了,江望繃著臉教訓她:“出門就算。”

陸梨:“......好吧,下次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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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望家裡有一台老式的電視機。

矮矮的,屏幕很小,看起來像笨重的機器人腦袋。

他們坐在小茶幾前,穿著相似的羽絨服,一塊兒吃著餃子,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電視畫麵。這樣的場景對陸梨來說很特彆,她頭一次這樣過年。

江望側頭看她鼓鼓的腮幫子,問:“陸梨,喜歡娃娃嗎?”

她房間裡沒有毛絨絨、軟乎乎的娃娃。江望時常看到,街上的小女孩手裡攥著娃娃,或許陸梨也會喜歡。

陸梨眨眨眼,含糊著問:“你送給我嗎?”

江望:“嗯,新年禮物。”

陸梨抿唇,笑起來:“喜歡。”

江望彆開頭,悶聲道:“明天帶你去買,有一家店不關門。”

陸梨輕聲應:“好。”

臨近九點,陸梨開始犯困,洗完澡就爬上了床。等江望從浴室出來,小丫頭已經抱著被子睡著了,小小一團縮在角落裡。

江望站在門口,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轉身去檢查門窗,反複確認三遍,又搬過椅子抵住了門。做完這些,他走到狹窄的陽台,往下看。

老舊的路燈聳立在交錯的電線間。

平日裡寂寥的西區今晚熱鬨的緊,家家戶戶都亮著燈。隻不過天冷,路上人影寥寥,昏暗的燈光下半天都沒個影子躥過。

半晌,江望收回視線。

屋內的燈一盞盞熄滅。

江望推門,進了房間,白日裡鼻子堵住沒聞到,這會兒倒是覺出些不同的味道來。他輕嗅了嗅,房間裡多出點香味來,清清淡淡的,是她寶寶麵霜的味道。

他反手關上門,爬上床。剛摸到被子就頓住了,是熱的。陸梨在裡麵塞了熱水袋。

江望細細感受著手裡的觸感,不用拉開拉鏈他都知道她換了被芯。

陸梨不知道,江蓮根本不管這些,家裡的事從來都是江望操心的。

片刻後,台燈熄滅,像星星躲到雲層後。

江望鑽進了溫暖的被子裡。

他在黑暗中睜著眼,耳邊是她輕輕的呼吸聲。

像夢一樣。

夢會有醒來的一天,江望知道。

……

“江、江望!江望!”

“咚——”

醉漢粗啞的聲音和急促的砸門聲疊在一起,像小錘子一樣,打碎了沉悶的黑夜。

陸梨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邊上的身影動了動。

借著外麵的光,她探手拉住欲起身的江望,壓低聲音,急促道:“江望,彆出聲、彆開燈,抽屜裡有剪刀,拿了躲到衣櫃裡去!”

說完她就要爬下床,江望伸手將她攔住。

陸梨催他:“江望!”

江望卻不動,道:“他很快就會走的。”

陸梨怔住:“什麼?”

江望平靜地將她塞回被子裡:“我說他很快就走。”

陸梨的大腦瞬間的空白,不過片刻,她冷靜下來:“他經常來?”

江望“嗯”了一聲:“平時鄰居不會管,會晚一點。今晚是年三十,他再喊會有人出來趕他,彆擔心,睡吧。”

陸梨緊緊抓著被子,問:“你出租房子是因為這個?”

這些年,江蓮省吃儉用,再過兩年就能攢出一套首付錢,畢竟江望到了上學的年紀。如今江蓮死了,這些錢都留給了江望,他暫時不缺錢。

江望否認了:“不是,你彆多想。”

陸梨好半晌沒應聲。

幾分鐘後,陸梨聽到對麵的開門聲,那女人出來大聲嗬斥了醉漢:“三天兩頭的有完沒完了?警察說話沒用是不是?滾滾滾!”

醉漢嚷了幾句,罵罵咧咧地走了。

女人重重關上了門。

樓道歸於寂靜,關門聲卻一直在陸梨耳邊回響。

房間內氣氛沉寂,沒人再說話,隻彼此的呼吸一起一伏,清晰無比。

陸梨轉過身,無意識地向江望靠近。

她蒼白著臉,盯著黑暗裡的輪廓,小聲問:“江望,你怕不怕?”

江望沒應,反而轉過身,與她麵對麵。

兩人在暗裡對視著,視線昏暗,模糊不清。但他們卻都感覺到,對方的模樣,在此時漸漸清晰起來。

江望反問道:“為什麼讓我躲到衣櫃裡去?賣水果的叔叔嚇到你了?為什麼不和家人一起住?”

一連串的問題讓陸梨頭腦發懵。

腦子裡一片混亂,她有很多話想說,可話到嘴邊——

“我......”陸梨的指尖發冷,牙關微顫,“那天我說謊了,江望。”

江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我知道。”

黑暗中,江望平和的聲音像一根尖細的針,將陸梨裹著的保護罩戳破:“陸梨,為什麼怕他?你爸爸打你?”

陸梨張了張唇,嗓音乾澀:“......喝醉了會,媽媽讓我藏到衣櫃裡。”

江望擰起眉:“你其他親戚呢?”

她的聲音變得很輕:“他們怕我。”

江望停頓片刻,繼續問:“為什麼?”

陸梨抿起唇,感受著身側的熱氣,他似乎就在暗裡長久地注視著她。這樣的目光忽然給了她勇氣。她攥緊了拳,道:“江望,我媽媽是殺人犯。”

她媽是殺人犯,你媽是殺人犯。

這樣的話陸梨聽了大概有無數次,但她卻從來沒說過我媽媽是殺人犯。

這是第一次她在彆人麵前承認,這個人是江望。

江望意識到了陸梨未儘的話語,沒有再問。

她是人,和他一樣的人。

“砰”的一聲響。

長久的寂靜後炸開的煙火將房間映的明亮。

江望注視著陸梨水潤倉惶的眸,低聲喊:“陸梨。”

陸梨下意識地應:“嗯?”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