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梨01(2 / 2)

北城大學在一月底放寒假。

陸梨拎著一個小箱子回了禾城。

高鐵站人來人往,出口站滿了人,個個昂首盼著,多是在等家人。陸梨低垂著頭,越過人群獨自往廣場走去,公交車站在廣場的另一邊。

隻有每年寒假,陸梨才會回禾城。

暑假她會留在北城兼職教鋼琴,但誰也不知道她是在哪兒學會的鋼琴。

待走進老舊的小區,漸漸有人和陸梨打招呼。

似乎過去的陰霾都散開。

陸梨抿唇對他們笑了笑,輕聲應了。

這小區陳舊,住的人也是,這麼些年來來去去就這麼些人,隻偶爾會有幾張新麵孔。生活距離沒有西區那麼近,也沒有那裡的叔叔阿姨那麼熱心。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陸梨的情緒低落下去。

她又想起西區了。

那些年的日子,如夢一樣。

“梨梨姐!你回來了!”

陸梨沒來得及回頭,身後就撲過來一個女孩。

是對門鄰居阿姨家的女兒兮兮。

陸梨彎起唇,溫聲到:“兮兮長高了。”

兮兮笑嘻嘻道:“梨梨姐,你的筆記超好用!好多人偷偷來問我怎麼記筆記的,我才不告訴他們呢。一會兒我能上你家玩嗎?”

陸梨點頭:“當然可以。”

進了單元門,走上狹窄的樓梯,回到家裡。

陸梨放下鑰匙,換了鞋,推著行李箱徑直往她的房間走去。如今,除了她的房間,她並不想在這個家裡多呆,這環境讓她覺得窒息。

隨手將行李箱推到牆角,陸梨把自己往床上一摔,雙眼無神地對著天花板發呆。

這是她的家嗎?以前是的。

但現在...

她是有家的,陸梨想。

她還有哥哥。

冰冷的房間讓陸梨的體溫迅速流失,她不得不起身出去燒水。

走出客廳的時候,敲門聲正好響起。

“梨梨姐,是我!”

陸梨徑直去開了門,道:“不用換鞋,我燒個水,你自己坐。”

兮兮站在門口,轉著眼珠打量著陸梨的家。

說實話,她還是不太敢進去,這房子裡可死過人的。剛出事那會兒,她害怕得睡不著覺,和爸媽擠著睡了好幾天。

從出門裡出來,陸梨見兮兮還站在門口便知道了。

她早已不介意這些,走到門口和兮兮說話:“怎麼了?作業不會做嗎?”

兮兮一臉神秘地搖了搖頭,然後轉頭指了指自己家門口,悄聲道:“我媽讓我來打聽,問你在大學有沒有談男朋友,或者有沒有喜歡的人。”

陸梨一怔:“怎麼忽然問這個?”

兮兮撇撇嘴:“她這兩年閒得沒事乾,總是幫人介紹對象。一天天的,淨管閒事。”

“我...我有男朋友了。”

陸梨彎起眼,輕聲應。

“真的假的!”兮兮小聲尖叫,一臉八卦,“是在大學認識的嗎?”

陸梨思考片刻,道:“不是,是小時候認識的。”

兮兮捂住臉,興奮道:“居然是青梅竹馬,更甜了!梨梨姐,你男朋友是個什麼樣的人?長得帥嗎?有照片嗎?”

陸梨恍惚了一瞬:“他..是很有耐心,很溫柔的人,長得很帥。”

至於照片,滿街都是。

兮兮沒執著於照片,美滋滋道:“那你一定得把他帶回家看看。”

陸梨低聲應:“有機會一定。”

接下來幾天,陸梨一直呆在家裡整理房間。

近年底,小區裡越來越熱鬨,挨家挨戶都貼上了新的對聯。陸梨卻沒管這些,她已三年沒貼過對聯和福字,這些對她來說再沒了意義。

過年前一天,陸梨前往監獄探望宋明月。

她每年隻去那麼一趟,好在這些年宋明月身體都很好。

與街道、小區的熱鬨不同,監獄顯得很冷清,探望的人有,不多。

陸梨坐在椅子上,緩慢地揉搓著雙手。

今日日頭不好,這舊監獄到處都像是漏了縫,寒意一寸寸往上鑽。這小小的房間裡一點兒暖意都沒有,也不知道牢房裡冷不冷,陸梨胡思亂想著。

宋明月進門的時候步子停了一會兒。

她隔著玻璃,一眼就瞧見了陸梨。

小姑娘長大了,長發很久沒剪,已到了腰,來見她化了淡妝,看起來很漂亮。但是...她的女兒變得不一樣了,那種變化很細微,像小小的種子緩慢生長成參天大樹。

最重要的是,她過得不好。

或許更多是情緒上的。

這些天宋明月心境已很闊朗,已能平靜地麵對過往。

陸梨也曾是她的過往,也是她的現在。

陸梨低頭發著呆,直到對麵有人坐下才恍然回神。

她忙拿起電話,喊:“媽媽。”

宋明月應了,兩人如往年一般說了會兒家常話。多數是陸梨在說,說說在京市的生活或學業上的事,宋明月偶爾問幾句話。

兩人的關係在某個界限達到了平衡點。

探監時間有限,陸梨計算著時間,在結束前和宋明月道彆。

宋明月卻出聲喊住了她:“梨梨,這幾年發生什麼事了?”

陸梨怔了一會兒,問:“怎麼這麼問,沒什麼事...”

“梨梨。”宋明月平和地注視著她,溫聲道,“媽媽很久沒看見你笑了。你心裡藏著事,我看得出來。你願意和我說嗎?”

陸梨垂下眸,沒拿電話的手揪著衣擺。

許久,她才道:“我舍不得一個人。”

宋明月笑起來:“是喜歡的人?”

“嗯。”陸梨極其小聲地應,在媽媽麵前說這件事,她不是很自然,“是喜歡的人。但我們...因為一些原因,不能在一起。”

宋明月靜了片刻,問:“如果有機會,你會怎麼做?”

如果有機會?

陸梨茫然地想,還有機會嗎?

宋明月緩聲道:“梨梨,媽媽這些年很快樂。我沒有了任何牽絆,對人對己,這都讓我覺得輕鬆。或許,有時候某些原因,無關緊要。”

她麵容溫和:“我常回想過去。以前我會怨恨自己,怨恨父母,甚至怨恨你。旁人說為了孩子忍耐,可這是愛嗎,這不是。”

“這是我強加在你身上的愛。”宋明月歎了口氣,“沒能早點把你帶出去,這才是我一直後悔的。媽媽以前...膽子很小。”

“梨梨,人生苦短,想要什麼,就去爭取。”

“彆怕。”

直到走出監獄很久,陸梨的耳邊還回響著宋明月的話。

這監獄附近看著荒涼,路邊的草像是被凍著了,樹上的枯枝在天空上畫了幾道線。陸梨停在路邊,仰起臉望著陰沉的天。

如果有機會,她想見江望。

她太想他了,每一天、每一夜都在想。

刺骨的寒風拂過,陸梨收回視線,將臉埋進圍巾裡。

纖細單薄的身影在這寂寥的路上,像枝頭形單影隻的鳥兒。但鳥兒有翅膀,能飛向它想去的地方,陸梨卻回不去。

當鈴聲忽然響起的時候,驚動了那鳥兒,立即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陸梨垂眸看了眼屏幕,是她認識的人,已經連續三年打電話找她了。

那人道:“陸小姐,新年快樂,抱歉又打擾您了,我替總部向您問好。今年也是老問題,您想好您的獎品內容了嗎?”

往年,陸梨第一反應就是推脫說自己需要考慮。

這似乎變成了她和江望之間唯一的聯係。

但現在,陸梨改變了想法。

她問:“什麼願望都能實現嗎?”

那人笑道:“隻要符合國家法律法規,我們都能滿足您。”

陸梨停下腳步,望著前方似沒有儘頭的路,輕聲道:“我想見江望。”

作者有話要說:  崽們分開的第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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