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吧,大少爺。”
觀長河被他吆喝著走下車,嘴裡還不忘關懷,“楊老板幾時改行做山賊的,怎麼也不給我下個帖子,晚輩好送上份薄禮聊表心意……咦?”
他站定腳,望見眼前一方灰舊的漢白玉享堂,神色稍有閃爍,“好氣派的一座墓,可惜看護得不佳,都落灰了。是楊老板你家的哪位祖宗?”
帶頭大哥氣得跳腳:“放屁!彆同我裝蒜,高陽皇室的王陵這些年裡讓你撈了不少好處吧?連拉車的馬都養得這般肥碩。”
他咧嘴,笑出一口黃中帶黑的爛牙,“不必否認,你們觀家當年守王墓的事,我是知道的。”
“高陽?”
觀長河斂起輕慢之色,劍眉若有所思地微顰,目光愈發深沉地看著那陵寢,“……原來是前朝的墓麼……”
“行了,在我麵前你不必做出如此模樣。”他把刀往肩頭一扛,圍著觀長河慢悠悠地打轉,“這地宮的入口你想必是比誰都清楚。放心,老夫也並非什麼十惡不赦之人,不會讓你難做,隻要你帶我們下地宮,棺材裡的東西咱們三七分,如何?”
末了,還耐心地解釋,“我畢竟有一幫小弟要養,多拿你兩成不算過分吧。”
觀長河聞言終於收回視線,一副很好說話的態度禮貌地笑道,“楊老板這筆賬算得不錯,有根有據,合情合理——但很遺憾,在下確實不知陵墓之事,更彆說墓道和地宮的所在了。”
“哼,那會子守墓的駐軍裡,麒麟軍可是占了多數。你身為觀林海的長子,又是觀家軍的半個首領,你會不知道?”
帶頭大哥篤定他是在狡辯,刀刃橫上他脖頸。
觀長河歎了口氣,本想扶額頭,然而雙手被綁著不太方便,便隻好聳聳肩。
“我是真的不清楚,我的錢都是自己賺來的……”
“短短幾年蜀中首富,你自己賺的?騙小孩兒呢!我怎麼賺不了那麼多!”
觀長河:“……”
為什麼會有這種臉黑怪世界的人?
就在雙方爭持之際,樹叢間驀地竄出幾個身影,突兀地闖了進來,正好打破一場僵局。
山林太深,觀亭月也是追得誤打誤撞,眼下乍然碰麵,兩邊皆是一愣。
跟著的隻有江流一人,燕山身邊的親衛被留下盯那幾個兵痞去了。
甫一看見不遠處厚重莊嚴的王陵享堂,他的眉眼便猝不及防地顯出些微怔忡。
觀長河卻是表現得又吃驚又欣喜,“小月兒!”
才邁了半步,帶頭大哥的斬/馬/刀就狠狠地一轉,大有將他脖子削一截下來的趨勢,“彆動!”
左右幾個兵痞十分會狗仗人勢,聞言飛快地提劍上前,亮著刃朝他幾人煞有介事的比劃。
觀亭月終究還是投鼠忌器,況且又不知他身上是否帶傷,便隻能戳在原地乾著急,“哥。”
“你沒事吧?”
“我沒事兒。”對麵的觀長河隔空一笑,中氣十足,“好著呢,沒受傷,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說來話長。”她搖搖頭,“你沒事就好,嫂子很擔心你。”
帶頭大哥在這番家常裡聽出半分端倪:“妹妹?”
他突然九曲十八彎地“哦”了一聲,朝觀亭月上下打量,“原來你就是觀家的大小姐?”
隨即眼色猥瑣地品評道:“果然和傳聞說的一樣,是個大美人。”
他這話一出口,燕山的眉心便往下壓了壓,麵色半含不露地有點難看。
和他同樣皺眉頭的,還有與刀刃臉貼臉的觀長河。
“我美我的。”觀亭月抖了兩下適才被跑亂的袖擺,“關你什麼事?”
帶頭大哥拽著刀柄咧嘴大笑,他麵黃肌瘦,額骨突出,像是營養不良的南極仙翁,醜得頗為天賦異稟。
“不錯,這脾氣對我的胃口!”
他大言不慚道,“正好又多一個觀家人,倒不必讓我費口舌撬你哥的嘴了,便請觀大小姐你來帶路吧。”
“地宮裡的東西,我可以把自己的那份勻一成出來給你,你是若肯跟我呢……”他眼角笑得十分鄙陋,“就算五成也是使得的。”
燕山聞之冷聲道,“拿死人的錢往自己臉上貼金。憑你,也配嗎?”
他剛要上前卻被觀亭月搶先了,“如此說,我還該道聲謝謝?”
“不敢不敢,能有幸得見觀林海的兩個後人,我才是撞大運了。想不到他活著的時候我沒資格一窺真容,如今死了,卻與他緣分不斷。”
觀亭月生平最不喜聽人唱衰她家門,第二不喜的是聽人直呼觀林海的名字,很不巧,眼前這人兩項都中了。
要換做平日,她是絕不會有耐性容忍彆人在耳邊大放厥詞這麼久,但現在觀長河在對方手上,自己不得不有所顧忌。
她隻能強行將怒火按捺下去,一邊說話一邊不露聲色地輕挪腳步。
“你連我爹都沒見過,卻知道我哥的模樣?”
帶頭大哥不以為意:“觀大少爺何其威風凜凜,名聲顯赫啊。早些年白□□的主將曾邀他到營中指點弟兄們一二,昔時我隻是個步兵小卒,遠遠兒地扒在牆上看了他幾眼。”
觀亭月:“隻幾眼你就記住了?”
“這種天之驕子自然必有過人之處,幾眼已經足夠。回想起來,若非當初麒麟營嫌我年紀太大不收我,沒準兒咱們還能成為一家人呢……慢著!”
他未必有極好的身手,但對行將逼近的危險倒是十足的敏銳,眼光犀利地盯著觀亭月,惡狠狠地威脅,“等會兒——站那兒彆動!”
“觀大小姐,我知道你帶著一條很厲害的鋼結鞭,卷誰誰死。”帶頭大哥拖著觀長河往後移了些許,森冷地笑道,“我那幫不爭氣的手下對上你們,想必是沒多少勝算,我可不會自討苦吃。”
“從現在起,你若是再進一步,我便在他身上開一道口子。”
說完就往觀長河頸側拉了一刀。
“等等——”觀亭月抬起手,此刻卻真的有些慌。對方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保不齊便要破罐子破摔。
兩邊的兵痞看她有動作,立馬如臨大敵地把劍鋒往上遞,一副要慫不慫,要勇不勇的樣子。
燕山見狀,側行一步擋在她前麵。
空氣陡然間劍拔弩張。
“好,我知道了。”觀亭月彆無他法,依言退了退。
“誒——這才對嘛。”
帶頭大哥陰惻惻地彎起嘴角,而久未吭聲的觀長河反倒眉峰一蹙,像是發現了什麼,神色忽然冷峻起來。
“亭月,你手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