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62.(1 / 2)

非要說的話, 阮笙跟黑暗神的信任早就破裂了。

從祂幫助瓦麗塔的那一刻起,阮笙就開始有意識地逐步分離自己和盧修斯之間的關係了。

“有事嗎?”

她把頭發彆到肩膀後,下著樓梯。

盧修斯依舊笑眼彎彎的, 跟一隻狐狸沒什麼區彆。

兩個人都知道彼此的性子,並沒有虛與委蛇。

盧修斯放下茶杯,開口道:“公女, 協會的事情是你揭露的嗎?”

阮笙鎮定地把雙手疊在膝蓋上,身子後靠:“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當然不是。”盧修斯露出了為難的神情,祂看著阮笙, 輕輕歎了一口氣,“你這樣做,不覺得太危險了嗎?你以為你是德蒙特家族的人, 他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

“他們敢不敢我不清楚,我隻知道, 你是挺敢的。”

盧修斯聞言, 把眉毛無辜地往下撇, 失落地歎了一口氣:“原來你心裡, 我就是這樣的人。好難過啊……”

阮笙往後傾了傾身體,皺著眉頭:“停。盧修斯,你為什麼針對我, 為什麼想方設法地把我扯入深淵, 苦心孤詣地幫助我的對手,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知道,想要跟你對抗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情,我不乞求你能可憐我,給我放水。”

她的神色冷下來, “——但求你彆總用這樣的神情出現在我的麵前,因為那會一點一點消磨我對埃卡特院士的敬重之情。”

盧修斯意外地沒有反擊她的話,默了默,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祂垂著鴉睫,輕輕說:“或許你的指責都是正確的,但是我想說,我這次的忠告也是真心的。”

祂補充,“沒有謊言。”

“隻是這件事情嗎?”阮笙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皇太子的訂婚宴,我不會去。”

盧修斯在她起身抹平裙子的褶皺後,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阮笙停住腳步,她回頭:“所以呢?”

“公女,你最好也不要去。”盧修斯很少見地認真地說道,“反正隻是回絕請帖而已,皇室再不高興,少公爵都會為你擋回去吧。”

“你覺得,我會相信一個在我心裡,信用度為零的黑心神明嗎?”

盧修斯:“那這句話,就是埃卡特托我告訴你的。她的話,你聽不聽?”

阮笙抿唇。

好像有一團火焰在燃燒一樣。

她感覺到沒來由的燥熱、煩悶和無處發泄,她回頭,大步走上前,扯住盧修斯胸前的衣襟,把祂往上提,盧修斯驚訝地站起來。

祂難得地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神情:“海洛茵,你……發燒了嗎?病還沒好嗎?”

“閉嘴!”

假如說之前她勉強還能抑製住心底被背叛的委屈和難過,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鐘裡,她就像是一塊在火中被燒灼的冰塊,一滴一滴地融化。

她感覺自己情緒的閘口被打開了,眼眶紅紅的,咬牙切齒:“盧修斯,你當初為什麼要做我的導師?既然討厭我,為什麼又要教我藥劑學?為什麼要總是找我聊天?為什麼要送我神之力?為什麼要邀請我去當聖女?”

她的眼睛大大的,水光閃閃,讓人幾乎以為她哭泣了——實際上並沒有,她常年蒼白透明的皮膚這一刻也因為激動和不明的情緒泛紅,從臉頰蔓延到耳朵,像一顆尖尖冒粉的草莓。

盧修斯也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祂伸出右手,食指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她的臉頰,劃過她的下眼瞼:“你……你還好嗎?”

被冰涼的指腹蹭過,好像電流流經一般,阮笙感覺自己手臂皮膚都浮起了雞皮疙瘩。她微微顫動了一下,喘著氣,鬆開了盧修斯,一手捂著嘴,慌亂地想逃離這個地方。

手腕被拽住:“你怎麼了?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地方嗎?”

阮笙感覺身上熱得快要融化,她的腿越來越軟,斷斷續續地說:“滾……放開我,我要離開這裡!”

“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去。”盧修斯感覺有些不妙地走上前來,“我感覺你的狀態很差……即使是我也看不出來你得了什麼突發症。”

“走開!走開!”阮笙感覺有什麼在蠶食著她原本清醒的意誌力,而對方的接近,則加快了蠶食的速度,“離我遠點!!”

她的聲音顫抖著,身體像是紙張一樣拚命往後折去,對盧修斯避之不及。

她不知道這種本能到底是什麼,她隻知道,如果繼續放任下去,這個結果,將不是她能夠承擔的起的。

“好好好,我不過來。”盧修斯輕輕放開她的手腕,舉起雙手,“……海洛茵,需要我幫你拿杯水嗎?”

“……不、不需要。”阮笙一邊喘著氣,一邊警惕地看著祂,“現在、立刻,從我的家裡出去。”

她看著盧修斯站在原地好一會兒,見對方妥協地轉身,她才鬆了一口氣,扶著扶手費勁地上樓梯。

說實話,如果不是視覺還在,她肯定以為自己的腿是兩根燃燒的蠟燭,每上一級台階,白蠟就滴滴答答地淋下一片,越來越軟,越來越沒有知覺。

還沒爬到一半,她感覺胸口悶極了,渾身的極度不舒適讓她想要哭出聲。

她跪在樓梯上,虛弱地喊:“哈蒙……哈蒙?”

沒有回應。

“需要我幫你用魔力感知一下嗎?”

不遠處傳來聲音,“你的小女仆在你的桌子上留了字條,說她把你的幾套裙子拿去乾洗了,半個小時後回來。”

阮笙回過頭,她的視線這時已經模糊不清了,隻能隱隱約約看到大門附近有一個人影。

“你怎麼還沒走?”阮笙咬著嘴唇,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

“我走,我走,”對方連連應道,“你彆著急,慢慢來……需要我幫你叫其他的傭人嗎?”

“走開!”

阮笙高聲尖銳地喊道。

隻是她以為的高聲而已。

因為突發的症狀,她渾身僅剩的力氣都被用在了保持清醒上,能分給聲帶和胸腔發聲的所剩無幾。

而尖銳,也隻是讓她的聲域抬高,變得更細,且更加軟綿綿的。

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站在桌沿,探出粉色的爪子試圖去撓你,結果一爪子下去沒撓到,反倒自己沒站穩,骨碌碌滾下了桌子,摔得一頭包。

阮笙此刻給盧修斯的,就是這樣的感覺。

她聲音微弱,後氣不足,第二個字還沒念完聲音就低了下去,普通人站得這麼遠的話,壓根都聽不清。

盧修斯答應得好好的,卻抱著手臂站在門邊,好整以暇地看小貓爬樓梯。

就像是看馬戲團的戲劇似的。

爬兩階,磕一下腳踝和膝蓋,還要往下跌一階。

……這孩子,是不是又拿自己試藥了?

那也不應該。隻要是她能做出來的藥,祂基本上都能隻憑借觀察就能知道藥劑的效用。

但是這一次,祂確確實實不知道。

情況看起來並不普遍。

或許根本就不是藥劑導致的。

祂正沉思著摸了摸下頜,就聽到身後的開門聲。

盧修斯連忙讓開。

門被打開,對方在看到祂的一時間也微微驚訝:“……您是?”

門外的青年年紀很輕,身材挺拔,穿著剪裁得體的製服,腰間配著一把長劍,黑發一絲不苟,湛藍色的雙瞳澄澈如海。

盧修斯想起來,德萊特應該是從來沒有見過祂的黑暗神形態。

祂笑了笑,敷衍了幾句話,準備離開。

對方也沒怎麼在意,甚至也許都沒聽祂說的話,兩個人各懷心事,擦肩而過。

門被合上。

德萊特走了幾步,聽見了格外沉重的喘息聲。

他停住腳步,頓了幾秒鐘,抬頭,看見二樓少女的背影扶著牆,一手撐著膝蓋,似乎精疲力竭地喘息著,痛苦異常。

他不確定地:“……海洛茵?”

那身影一顫,沒回頭,消失在了牆角。

實際上,在聽到德萊特和盧修斯談話的時候,阮笙還沒有那麼緊張的。

按理來說,德萊特不會那麼快發現自己。

她離走廊轉角還有三步,對方要走到視野囊括她的範圍內需要十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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