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渡輪風波(洛+極端愛己主義深水加更)(2 / 2)

害怕什麼?他有些分不清。

好像是擔心千代穀徹這般拿著U盤走過去,他沒有在他心中留下任何存在感;好像是他看到千代穀徹這般激動、這般難受,卻一句關懷也沒說。

萩原研二沉默了,他發現自己找不到什麼借口,這些真相他確實從未想過,他隻是察覺,卻沒有探究。

甚至還沒鬆田陣平那麼直接上去說過。

他在記憶裡努力翻找,卻驚愕地發現自己對千代穀徹所做的,似乎沒有任何的特殊性。

他和鬆田陣平一起陪著他逗他開心,這對其他人他也會;他會催著他去吃飯,這對其他人他也會;他會給千代穀徹準備禮物過生日,這對其他人也會。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沒對千代穀徹有多好了。

但那個笨蛋好像不是這麼想的,好像萩原研二說的話,對他非常重要,重要到隨便幾個字便能壓垮他一般。

因此他溢於言表的不信任和防備,就如鬆田陣平所說的,他們將他一起推入了大海。

萩原研二漫無邊際地思考著,倏忽這殘忍的念頭刺了一下,而這根針卻又不知何時鑽進了心口,攪合著裡麵的血肉,翻出屬於他對千代穀徹的所有回憶。

而記得最深的,竟然還是那時暈倒前,千代穀徹看他的,帶著失望的眼眸。

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啊……

原來萩原研二已經不是第一次讓他失望了啊……

萩原研二下意識扯了扯自己的頭發,卻摸了個空。

那截平日裡垂在耳邊的發絲,早就變成了地上的汙漬。

就像是狼來了的故事一般,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狼吃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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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走到了被層層看守的朗姆麵前,還穿著廚師服的男人被五花大綁在床板上,渾身上下連根針都被搜得乾乾淨淨。

他收斂了憨厚的笑容,目光陰冷,像是毒蛇一般。

那目光對準狼狽的兩人,像是直接將他們的傷口用毒液舔舐了一圈,接著,朗姆嗤笑著開口:“很好,你們兩個,很好。”

他冷冷地道:“狗改不了吃屎,我就知道把格蘭瑪尼放在你們身邊就是步爛棋。”

本就是警校出來的人,被刷上一層洗腦的防禦,又讓他多沾點血腥,難道這樣就能把他的內芯全部改變,讓一隻陽光下的獵豹變成終日生活在陰影裡的毒蛇?

這也太可笑了。

現在看,果不其然,格蘭瑪尼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叛變了組織,成為了間諜中的間諜。

聽到他這話,兩個渾身狼狽的警察臉上都出現了一絲情緒波動,像是隱忍的怒火,又極難壓抑的悲傷,其中鬆田陣平開口:“他拿U盤,你打配合順便監督,便是你們的計劃吧?”

朗姆道:“早就知道的東西再問一遍有意思嗎?”

他惡劣地咧了咧嘴:“你最好祈禱能夠看住我,不然你們,還有那個叛徒,遲早都會被千刀萬剮。”

朗姆並不擔心自己會死,船上全是民眾,科技展還要繼續下去,返航還有兩天的時間,而同樣在船上的格蘭瑪尼那無法摘除的定位器,在他被捕發出信號的那刻,就會源源不斷地傳定位給組織。

相信過不了多久,組織的人就能撈他出去——以及抓住格蘭瑪尼這個叛徒。

他慢悠悠地拉長了調子,試圖看到兩人麵上的怒火,但最終隻看到了一片死寂。

“希望你能一直放狠話。”鬆田陣平冷冷地道,“我倒是覺得把格蘭瑪尼放在我們身邊,簡直不要太明智。”

果然,提到這個,朗姆的臉就瞬間扭曲了一瞬,他“呸”了一聲,恨聲道:“你們以為抓了我他就好活嗎?還是說他以為躲在公安的背後就萬事無憂了?”

看著兩人鬆動的表情,朗姆繼續冷笑:“他是你們的朋友對吧?”他在朋友兩個字上加了重音,繼續說,“所以你們知道他背著你們到底做了多少齷齪的事情嗎?”

萩原研二下意識呼吸一滯,放在一側的手不知何時捏緊了那已經距離散架不遠的金魚護身符。

“表麵上是警察,實際上殺人、放火、討債、恐怖襲擊——”他拖長了調子,“他在組織內部可都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這些事情,他告訴你們了嗎?”

原本隻是存放在腦海中的猜測,被人殘忍地用更加具體的語言表述,再加之剛才得來的真相,愈發帶來了割裂感。

萩原研二眼前仿佛出現了兩個身影,一邊是眉眼彎彎哄著小孩的千代穀徹;一邊是冰冷著臉,握著匕首嘲弄地笑的千代穀徹。

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toru到底承受了多少身不由己的罪孽?

明明已經徹底墜入了黑暗,又為什麼要為他們漏出來的那一絲溫暖,將自己置於無處可歸的地步?

比起其他想要成為警察的人,萩原研二一開始的初衷就是混個鐵飯碗,他對正義有著底線,但這底線卻並不如其他人那麼高。

因此,在這一切被戳穿後,他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千代穀徹,你為什麼還要為那一絲光明動搖?那麼多年的時間都沒辦法改變嗎?

如果你徹底站在了對立麵,是不是就不會死掉了?

你為什麼要對我們那麼好?

萩原研二的呼吸堵在胸口,愧疚和自責瞬間纏繞住他的口鼻,將一切聲息都封閉在體內,最後釀成血一樣的苦果。

他隻能看著朗姆冰冷地用事實挑撥他們的關係,對格蘭瑪尼背叛的行為感到無比快意。

為什麼快意?

因為背叛了組織後,滿手鮮血的他,注定不可能被公安所接納。

事實上在朗姆看不到的角落,他所期望的一切已經發生了,這場公安與組織的交鋒中,公安敗得很徹底。

萩原研二敗得很徹底。

鬆田陣平卻漠然地開口了:“我們知道,然後呢?”

朗姆數著罪名的動作瞬間停止,有些詫異地道:“你們全知道了?”

“知道了。”鬆田陣平平靜地說,“你如果想用這個來挑撥我們的話,省省吧。”

誰也不知道這表麵的平靜下,是多少被語言利刺刮出的血口。

他們全都知道,甚至不需要挑撥,就已經結束了。

朗姆的表情陰沉了一二,他沒想到公安竟然有魄力用這種人,就好像對格蘭瑪尼全然信任一般……

“我想見他。”朗姆開口道,“我要見格蘭瑪尼。”

他冷笑道:“當時說接應他離開,他說要再除掉一個渣滓先,我就應該知道他有貓膩。”

“想從我這套其他的情報,你們起碼拿點誠意出來啊。”朗姆以為這兩個家夥是來問他知道的組織的情報的。

鬆田陣平隻是看著他,心中想著,再除掉一個渣滓,這可不是指朗姆啊……

他想要除掉的隻有自己而已。

toru在心中對自己的判決,為什麼可以這麼殘忍?

殘忍到他都有些害怕。

“你做夢。”萩原研二開口道。

他壓根沒客氣,走上去,對著朗姆的臉就是一拳,在他想開口時又接了一拳。

在動手時,他的表情無比平靜,隻是重複著:“你就是個渣滓,憑什麼想見他?”

“你就是個渣滓!”

朗姆被打得半死,他轉頭吐出口血水,瞪著兩人的眼睛仿佛能直接將人千刀萬剮,他低低地病態地笑著:“不對,你們的情緒不對……”

“讓我想想格蘭瑪尼能出什麼事呢?”他笑著說,“被你們打傷了?快死了?還是已經死了?哈哈哈你們舍得把他丟下去嗎?還是留在等組織找上來這當靶子?”

回答他的是鬆田陣平不知何時抽出的匕首,上麵還沾著血,徑直對著他的大腿狠狠刺了下去。

那厚重的門又一次鎖上了,重新站在門口的兩人將朗姆的話語放在口中咀嚼,很快就品出了不對的地方。

“當靶子……組織能找到他?為什麼?”鬆田陣平喃喃著,“為什麼朗姆一點也不擔心組織這幾天發現不了他?隻要我們在今天內把人轉移走,組織是來不及行動的。”

萩原研二說:“朗姆的隨身物品除了炸彈和槍械外,還有一個不知功能的觸發器,但我們檢查過,當時處在信號屏蔽的區域,並且本來就不具備接受傳遞信息的功能。”

“隻有觸發功能,那麼被觸發的對象是哪個?”鬆田陣平闔上眼,嗓子愈發沙啞,“萩,toru的耳釘,真的隻是耳釘嗎?”

“他為什麼……會選擇跳海這個死法。”

千代穀徹,為什麼你連這點都已經幫他們算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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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落有時候是輕飄飄的,就像是漂浮在一個無形的泡泡上,泡泡緩緩地下壓,愈發貼近海麵,連帶著海風、海水、軟乎乎貼過來的陽光,都朝他歡呼著、喊著歡迎。

他朝著船上的人揮手,卻在一瞬的寧靜後被拽入了一片雪白的花海中。

已經崩塌了大半的精神世界搖搖欲墜,卻在最後一隅留存了原主的意識,蠻橫地劈碎他所想要擁有的寧靜。

連自己都控製不了的……情緒。

‘千代穀徹!你到底發什麼瘋!’

平日裡冷靜漠然到堪比機器的格蘭瑪尼終於爆發出了屬於他自己的情緒,那雙黑眸隔著鏡片都能看出怒火和恐懼,他死死地抓著麵前這人的肩膀,卻隻覺得手上的觸感越來越模糊。

‘格蘭。’千代穀徹安靜的黑眸已經渙開了一片光芒,像是即將熄滅的微弱火光,他低低地喃喃著,‘這是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

他從不承認眼前的人格的存在,又迫於現實接受了這個事實,最終在夢境與真實中跌宕,試圖改變什麼,卻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他稱對方的稱呼永遠是“你”,而格蘭的稱呼永遠是“我們”。

我們……是共犯啊。

是在與整個世界背離時,唯一會在身邊的存在。

千代穀徹露出了真實的一麵,再也回不到警察那方;格蘭瑪尼背刺了朗姆,再也獲得不到組織的信任……什麼都沒有了。

zero和hiro可以相互扶持,鬆田和萩原關係極佳,班長有著娜塔莉的陪伴。

隻有孤獨的格蘭瑪尼。

他無人知曉,無人祝福,沒有生日,沒有名字,有的隻是來自四麵八方包括“自己”厭惡的眼神。

明明他一開始的存在,是為了“保護”。

‘所以……最後就讓我來陪你吧。’

千代穀徹難得對他平和地笑了,像是對其他的朋友一般,包容的、溫暖的笑。

他終究選擇與自己和解。

尚未被陽光捂暖的海水冰冷刺骨,瞬息間將白櫻的花瓣卷起,形成白色的洪流。

青年身上終究沒有了那沉重的鎖鏈,瘦削的,輕飄飄的,仿佛瞬間就會被水流卷到看不見的地方,或者是直接化作輕盈的泡沫。

格蘭瑪尼死死地抱住另一個已經陷入沉睡的自己,咬著牙道:‘我不要了,拜托,我什麼都不要了……’

不要過生日,也不要千代穀徹的正常相待,也不要所謂的被記住,也不要……存在。

他什麼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