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同身旁仆從道,“常輝,你去蘇州跑一趟。務必將這婆子的惡行,一字不差稟告江姑父。”
那個叫“常輝”的仆從應下,拱了拱手,便退開了。
陸致回頭,又道,“江表妹放心,我這仆從一貫做事穩妥,定然不負所托。”
江晚芙見陸致這樣輕易答應,自然很是感激。自從決定要動曾嬤嬤,江晚芙便想好了之後的每一步。
她要借陸致之手,押曾嬤嬤回蘇州。
繼母如何處置曾嬤嬤還在其次,她最主要的目的,是讓繼母有所忌憚,不敢對阿弟下手。
無論她和陸致的婚事成不成,至少在婚事徹底告吹之前,繼母絕不敢輕易下手。
國公府,對於區區一個六品通判而言,絕對是龐然大物一樣的存在,撼動不得,甚至是生不出撼動的心思。
江晚芙知道自己其實是算計了陸致,但除此之外,她並沒有什麼法子,隻再一次福身行了個禮,真情實意道了謝,道,“阿芙謝過大表哥。”
陸致一臉溫和道,“表妹不必多禮。”
二人沒說幾句話,便有仆從過來,說已經套好馬車。
因男女之防的緣故,江晚芙和陸致並沒有同乘,江晚芙帶著惠娘幾個上了馬車,陸致則騎了馬。
京師比起蘇州,熱鬨很多,街上行人往來如織,有穿錦戴綢的,也有粗布麻衣的。
江晚芙坐在馬車裡,惠娘打量了一圈馬車,禁不住低聲道,“都說國公府富貴,竟連這馬車裡的案幾,都用的上乘的金絲楠木。”
江晚芙順著惠娘的視線,掃了眼那金絲楠木製的案幾,和上頭擺著的玲瓏白瓷蓮邊茶具,並未作聲。
國公府自然是潑天的富貴,她雖是一介女兒家,不知朝中大事,但先前在蘇州之時,卻也有所耳聞。如今的衛國公陸勤,鎮守九邊重鎮,是軍權在握的大都督,當年連公主都要下嫁,如何會不顯赫?
一路順暢,連進城都沒遭什麼盤問,守城的將士一聽是國公府上的,二話不說便叫開了城門。
半個時辰左右,馬車就停下了。惠娘提著裙擺跳下馬車,在外頭道,“娘子,到了。”
江晚芙提著羅裙,被菱枝和纖雲兩個扶著,踩著紅木矮凳下了馬車,腳落地後,才抬眼看向國公府的大門。
一扇丹漆朱紅大門,匾額上衛國公府四個大字用金粉描成,門上掛了兩個沉沉的金漆虎形獸麵銅環,門口台階是用整塊的泰山石做的,足有五階,襯得府邸高而威嚴,聳立之姿。地磚齊整,一塵不染,一左一右坐立著兩隻石獅子,高門大戶的威嚴貴氣,撲麵而來。
像衛國公府這樣的府邸,正門常年都是不用的,隻有極重要的場合時,才會打開,一年都開不了幾次。
此時自然也是緊閉著的。
倒是側門,早有門房見著府上郎君回來了,殷勤將門打開了。
陸致將韁繩丟給仆從,朝江晚芙走去,溫和道,“江表妹,進府吧。”
江晚芙微微頷首,一行人經側門進了府邸,裡邊和外頭比,竟絲毫不遜色,經過石雕灑金描紋照壁,邁過垂花門,又走了一段不短的曲廊,才算是真正入了國公府的府邸了。
陸致引路,邊側首同江晚芙說話,“祖母知道江表妹今日來,特意命我去接——”
話說到一半,卻見一藍褂小廝氣喘籲籲跑來,一臉急色,顧不得規矩,匆忙道,“大爺,世子出事了,老夫人讓您即刻去立雪堂!”
陸致一怔,忙追問,“二弟怎麼了?他今早不是隨父親同去宣同了?!”
小廝:“行軍路上,世子突然暈厥,人事不醒,連老夫人去宮中求來的禦醫都束手無策。您快彆耽擱了!”
陸致一聽這話,下意識要朝立雪堂去,邁出一步,才想到江晚芙,匆匆回過頭來。
江晚芙見陸致為難看著自己,當即體貼道,“大表哥不必管我,我能照顧好自己。”
陸致到底乾不出把人丟下不管的事,遲疑一瞬,立即道,“江表妹,事急從權,煩請你隨我一起去立雪堂。”
江晚芙聽得一愣,見陸致麵上掩不住的急色,心知眼下再說什麼,都是浪費時間,當即點頭應下。
“好。”
江晚芙搖頭,慢聲細語回話,“您放心,昨夜歇的極好,大約是坐船累了的緣故,連夢都未作,險些睡遲了呢。”
陸老太太倒是道,“睡遲了不要緊。像你和阿瑜這個年紀,正是長身子的時候,該吃吃、該睡睡,底子才能養得好。下回睡遲了,差人過來說一聲就是,左右我這裡也沒什麼要緊事,什麼請安不請安的,不過讓你們來陪我這個老婆子說說話罷了。”
江晚芙原本以為,國公府家大業大,自己又是厚著臉皮來“討要”親事的,隻怕自己要吃些磋磨。竟不料老太太這樣慈祥和藹,對她像對自家晚輩一樣,心裡也不自覺鬆了些。
陸老太太又問,“家裡可給你娶了小名了?”
江晚芙搖搖頭,道,“回老夫人,家中長輩喚我阿芙。我的名字是母親取的,她說生我的時候,正是傍晚,日暮西斜,夕陽斜照,她精疲力儘之際,忽的望見窗外一株芙蓉花,開得極盛,竟又有了氣力,便那樣順利生了我。又兼芙蓉易活,生機盎然,花草生性帶靈,我出生既借了芙蓉的力,便替我取了這個名字。取自晚開的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