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第 205 章(2 / 2)

雲鬢楚腰 白鹿謂霜 9766 字 7個月前

“舅舅”,陸則倒是改口了,可下一句便是,“禮不可廢。”

梁宣帝無奈搖了搖頭,“罷了罷了,說不過你。你小時候可不是如此的,從來都是一口一個舅舅,長大了,倒是生分了。”

宣帝也不過隨口抱怨幾句,很快便提起了正事,道,“你的事,皇姐著人進宮遞了信,說是想留你在京師養病,不去宣同了。朕應了,你留在京師無事,也給舅舅分分憂。六部各監多有空職,你中意何處?”

陸則沉吟片刻,道,“刑部。”

“刑部?”梁宣帝皺皺眉,不大明白陸則怎麼選了刑部,倒也沒深究,點頭道,“倒也行。最近朝上因著樁殺人案,吵得不可開交,朕頭疼得緊,你既去了刑部,這案子便交你主辦。”

陸則抬眼,眸色幽深,“可是浙江首富之子薛紹殺妓一案?微臣倒是有所耳聞,鑾儀衛和刑部就這個案子,吵了足有半年了。”

梁宣帝皺眉點頭,神色有些不耐,“就是那個,吵得朕頭疼。胡庸忠心倒是忠心,隻是能力上到底差了幾分,區區一個殺人案罷了,如何就鬨得不可開交了。”

陸則站起身,撩起袍角,緩緩跪下,肅聲道,“微臣願效犬馬之勞,為陛下分憂。”

梁宣帝見陸則這幅模樣,倒有些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慨,比起不著調的太子,陸則這個外甥實在勝出不少。

若是陸則是太子,他哪裡還需如此操心?

宣帝心裡劃過這個念頭,也沒在意,抬抬手,道,“起來吧。得空去尋你表兄說說話,兄弟手足,不該生分了去。”

陸則應下,又陪著梁宣帝下了盤棋,下到一半,就有內侍進來,低聲道,“陛下,仙丹要出爐了。”

梁宣帝聞言,立即放下棋子。

宣帝先天不足,體弱多病,七八年前起,便癡迷於修道,前幾年還打算親去南邊尋蓬萊仙道,朝中為了這事吵得沸沸揚揚,宣帝才打消了這念頭。卻扭頭在宮中修築了道觀,最近還迷上了親自煉丹。

陸則見狀,也起身,主動告退。

出宮後,回到立雪堂,陸則進門,正在接待菱枝的紅蕖和綠竹見他回來,匆匆福身行禮,恭恭敬敬道,“世子。”

陸則嗯了聲,看了眼菱枝,不待他問,紅蕖忙道,“回世子,這是表小姐身邊的菱枝,奉表小姐的吩咐,來送糕點的。”

陸則瞥了眼那食盒,想到這食盒的主人,不經意皺了皺眉,伺候他的紅蕖綠竹等人,當即一顆心提了起來,屏息看著他。

陸則卻什麼都沒說,隻點了點頭,道,“我記得私庫還有盒瑪瑙,取來送去綠錦堂。”說罷,便徑直走開了。

紅蕖和綠竹兩個人麵麵相覷,彼此看了眼,還是紅蕖對菱枝道,“菱枝妹妹,你稍等片刻,坐會兒喝口茶,我這就去取。”

於是,菱枝去立雪堂時,帶著一食盒不值幾個錢的糕點,回來時,卻揣了一盒子價值不菲的瑪瑙。

江晚芙看著一整盒色澤豔麗、光澤細膩的瑪瑙,默默地發愁了。

難道大舅母和表哥母子倆,是有錢沒處花,喜歡到處撒錢嗎?

還是,她看著就很窮,母子倆很想接濟她?

纖雲端著晾涼了的溫水進來,道,“娘子起了?娘子早膳想用點什麼,奴婢叫人去傳。”說著,便灑了幾滴花露在盆中,擰了帕子,將帕子遞了過來。

江晚芙接了帕子,擦過麵頰,又用過玫瑰茯苓脂搓臉,纖雲正要替她梳頭發,詢問著道,“娘子,今日用這支排珠釵可好?”

江晚芙看了眼,點了頭,就見菱枝進來後,整理好被褥後,抬手將關了一夜的窗戶推開了,略帶一絲寒意的清晨氣息湧入,江晚芙側眼望過去,入目便是一株高而大的梧桐。昨夜疾風驟雨,梧桐葉被打得掉了滿地,傲立枝頭的,則愈發青綠,像水洗過一般。

江晚芙看得一怔,腦中忽的如走馬燈一般,劃過昨晚的夢。

夢裡,不知為何,她爬上一株好高好高的樹。

樹很高很高,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孩童時候,坐在樹乾上,垂著雙腿,青白的裙被枝丫勾得起了絲,碧綠的枝葉籠著她,遮住了她的視線。有人攀著樹乾上來了,小心翼翼伸手過來,很明顯是雙男人的手。

那人喚她,“阿芙,我們下去,好不好?”

那人的臉很模糊,仿佛攏在一團光裡,她很努力想要看清那人的長相,嘗試了很多次,還是沒有看清那人生得什麼模樣。

再然後,那人抱著她下了樹,有丫鬟湧了上來,卻不是她熟悉的惠娘纖雲菱枝等人,是全然陌生的臉。

“娘子?”纖雲見江晚芙怔怔看著窗外,低聲喚她。

江晚芙被叫得回神,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覺得自己隻怕是憂思過度,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夢,從前在蘇州的時候,她很少做這些亂七八糟的夢。

江晚芙搖搖頭,甩開腦海中那些莫名其妙的畫麵,朝菱枝道,“去問問惠娘,東西都準備妥當了嗎?”

菱枝出去傳話,過了會兒,惠娘進來了,道,“都準備好了。隻是給老太太準備的那扇屏風大了些,隻怕還要使喚婆子搬去才行。”

江晚芙點點頭,道,“等會兒也不必搬進屋,聽老太太屋裡嬤嬤如何吩咐便是。”

她第一次見長輩,自然是要有所準備,這倒也不是單方麵巴結或是諂媚,不過是禮尚往來的事情。就如她等會兒見了老夫人和各房夫人,她們也會給她見麵禮。

也無需她掏空家底送什麼奇珍異寶,不過是晚輩的心意罷了。

惠娘應下,江晚芙心裡惦記著拜見長輩的事,沒什麼胃口,隻略略吃了幾塊甜糕,又飲了幾口清茶,便漱口補了妝,帶著纖雲菱枝,朝老夫人的福安堂去了。

果然如昨日二夫人莊氏所言,綠錦堂離福安堂頗近,不過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便見了福安堂的月門了。

守門婆子見有人來,忙去門房,片刻,一個身形微胖、穿深青對襟長袖,外搭了件深藍長比甲的老嬤嬤,便從門房裡走了出來,上前朝江晚芙福身,自稱姓金,又道,“老夫人曉得表小姐定是要早早來的,叫奴婢在這裡候著。”

江晚芙看金嬤嬤的穿著,和守門婆子對她的恭敬姿態,多少猜出金嬤嬤大概是老夫人身邊得用的,輕聲細語道,“勞煩嬤嬤了。”

金嬤嬤並不稱大,道,“都是分內事,不敢居功。”

菱枝機靈,立馬從袖中取了個荷包出來,塞進金嬤嬤手裡,道,“今日天熱,嬤嬤買盅酸梅湯解解暑。”

金嬤嬤推了一下,見江晚芙唇邊含著笑,菱枝又一個勁兒朝她手裡塞,便收了下來。

接下來,這金嬤嬤的態度,比起方才的客套,更多了幾分親近,引著一行人朝裡走時,不忘簡單道幾句,“老太太早上起來,一貫有做半個時辰功課的習慣,您現在前廳坐一會兒,喝喝茶,老太太一會兒便到。”

來了京師不過幾日,江晚芙便發現了,京中似乎格外推崇道教,道觀、女觀數量頗多,這同蘇州的情形卻是不大一樣。蘇州寺廟道觀都有,但並沒分出什麼高下,鄉野之中更是愛拜些縣誌記載的修仙大能。

過了一段曲廊,便到了福安堂的正廳了,江晚芙來的不算早也不算遲,正廳已經有人坐著了,卻不是她昨日見到的陸家人,是個十二三的小娘子。

小娘子生著一張瓜子臉,下頷尖尖的,額上一個美人尖,麵頰雪白細膩,長睫毛蒲扇般,身上還一團孩子氣。

江晚芙見她愣愣望著自己,翹起唇角,朝她輕輕一笑。

小娘子登時臉紅透了,雪膩的麵頰猶如染了胭脂,有點無措看向身邊的嬤嬤。

那嬤嬤知道自家小娘子這性子,忙上前福身,道,“您定然是江娘子吧,我們主子不善言辭,還請您不要見怪。”

江晚芙有些疑惑這嬤嬤的說辭,可過了一會兒,便明白這嬤嬤口中的“不善言辭”,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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