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2 / 2)

雲鬢楚腰 白鹿謂霜 5929 字 8個月前

這是他生下來,就背負的責任。甚至,還要更多。不僅僅是陸家的,還有大梁皇室的。

所以,彆的兄弟可以任性貪玩,可以被嗬護著長大,陸則不行,他必須比彆人更優秀,更刻苦,同時,也更孤獨。

看著眼前固執的陸則,陸老夫人的眼前,卻浮現出他幼時的模樣。

京城的冬天,一貫是很冷的,每日卯時不到,二郎就會來給她請安,小小的郎君,還不及桌高,也不要旁人攙扶,自己邁過高高的門檻,進來給她請安,玉白的小臉板著,穿得規規矩矩,一絲不苟給她行禮問安。

然後出府,入宮。

而那個時辰,他的兄弟們,尚待在溫暖的房間裡,如三郎那樣被莊氏溺愛著的,更是還睡得不省人事。

每日,卯時不到出府,酉時歸家,卻還不能懈怠分毫。國公府的世子,日後是要領兵打仗的,不能隻會舞文弄墨,更要熟讀兵書,習得一身武藝。

小小的郎君,在庭院裡,跟著父親習武,紮馬步、練拳……直到天徹底黑下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風霜雪雨,寒來暑往,未有一日懈怠。

她未曾見過這孩子叫苦,也未曾見過他喊累,唯有一次,二郎給她請安後,遲遲沒走,尚且稚嫩的孩童小聲問她,“祖母,我能不能不入宮?”他皺著眉,低聲道,“太子表兄從不好好聽課,隻愛欺負宮女,很吵。我想在家裡念書。”

小小的陸則知道,太子是表兄,更是東宮之主,他哪怕不喜歡他,也不能宣之於口,於是,便不想入宮了。

可那個時候,她隻是沉默了會兒,搖搖頭,道,“二郎,不可任性。”

從那之後,她再沒從二郎口中,聽到一句抱怨,他如所有人期盼的那樣,沉穩、可靠、堅毅、果決,第一次去宣同,行軍打仗,與士兵同吃同住,身上看不出半點屬於世家郎君的驕矜之氣。

甚至嚴苛如陸勤,都說不出他的不是,私底下道了句,此子肖我。

所有人提起他時,都交口稱讚,道,衛世子是京中世家郎君的楷模,無愧於皇室和國公府的教養,衛國公府後繼有人。假以時日,他必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可陸老夫人看著芝蘭玉樹、行事沉穩的孫兒,偶爾也會想起,那個小聲說著自己不想入宮的小郎君。

如今,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小郎君,隻是這一次,二郎沒有像小時候那樣,求著她這個祖母,他沒有指望任何人,而是一聲不吭的,把自己想要的人,攥到了手裡,哪怕她這樣打他罵他,都不肯鬆口。

陸老夫人合了合眼,隻覺手中的軟鞭格外的沉,沉得她幾乎拿不住了,高高揚起的軟鞭,落了下去。她丟掉鞭子,坐回圈椅,低聲開口,“你想娶阿芙,我不攔你。”

陸則聞言微微一怔,繼而抬眼,看了眼上首的祖母,叩首而拜,定聲道,“多謝祖母成全。”

陸老夫人隻是搖搖頭,沒再看他,道,“去上藥吧。”

陸則起身,牽扯到背上的傷,動作一滯,卻沒吭一聲,直直站起來,撿起一旁的錦袍,就那麼直接穿上,朝上首的陸老夫人拱手,才轉身要出去。

他走到門口,正要一步踏出去,忽的聽見一聲“二郎”。

陸則回眸,等著祖母開口,良久,陸老夫人才道,“今夜之事,我替你瞞著。但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倘若有一日,阿芙知曉你今日的算計,怨你或恨你,你可承受得起?”

陸則輕輕垂下眼,沉默片刻,開口道,“她永遠不會知曉。”

說罷,輕輕頷首,越過門檻,就那麼踏了出去。

守在福安堂的常寧見主子出來,趕忙上前,一走近,就嗅到了一股掩都掩不住的血腥味,心頭一凜,趕忙要扶,卻被陸則抬手拂開。

陸則隻淡淡道,“無妨。”

自然是疼的,他也是凡胎肉骨,祖母也沒心軟。但今夜的皮肉之苦,卻也是他一早就預料到的。

他的確可以做得更隱蔽,不漏半點破綻,也無需挨這頓打。這與他而言,不是做不到的,但那樣做,勢必會毀了小娘子在祖母心中的形象。

他們中間摻雜了太多,無論娶還是納,在長輩眼裡,本身就是錯的。人都有私心,哪怕祖母也不例外,若錯不在他,那被指責的,自然是寄人籬下的江晚芙。

倒也不是不舍得,那樣做,其實更省事,隻是那晚謀劃這一出的時候,想起小娘子那雙含淚的眼,眼尾通紅,可憐望著他的樣子,他當時就想。

算了。

挨打就挨打吧。

他算計了她,又那樣欺負了她,還要惹她哭,似乎有點過分了。

況且,他的本意,也不是想要欺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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