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1 / 2)

雲鬢楚腰 白鹿謂霜 7346 字 8個月前

婚期定在十二月初九,掐指算一算,倒有整整一個月,仿佛不算短,可真過起來,卻像捧在手裡的一捧沙子似的,什麼時候從指縫流走,都不曉得。

沒幾日,國公府就來下聘了,江晚芙是待嫁女,自然不適合露麵,隻在屏風後,略回了國公府請來下聘的宣國公夫人的話,那聘禮的禮單,直接就送進她手裡了。

一本紅冊子,封皮上用金粉勾出纏枝葡萄和石榴花的圖案,都是兒孫滿堂、多子多福的好寓意。厚厚一疊,江晚芙翻開看了幾眼,差點沒被那上頭寫的各色珍寶迷花了眼。

外頭宣國公夫人倒還笑吟吟與楊氏說話,倒也沒什麼架子,捂著唇笑道,“今日得見貴府娘子,實在是溫順恭謹的好孩子,夫人有福,將女兒養的這樣好。”

楊氏坐在那圈椅上,訕訕笑著,口裡還謙虛道,“國公夫人過譽了。”

宣國公夫人卻是柔柔一笑,卻是話鋒一轉,“我也是當娘的人,如何不知養女兒的難處。那樣小小一團,養到這樣嬌俏可愛,轉眼就嫁去旁人家,自是千般不舍,萬般不忍。但咱們都是明事理的人,哪能強留在家裡,也唯有將那嫁妝備得厚厚的,好叫孩子們有傍身之物,才不負養她這些年哪……”

楊氏麵色一僵,捏著帕子,擠出個笑來,“夫人說的是,是這個理。芙姐兒這孩子,雖不是我親生,卻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如今要出嫁,又是遠嫁,我也是寢食難安,唯有將那嫁妝備得厚厚,才能安心幾分。”

宣國公夫人飲了口茶,聽了這話,放下茶盞,紆尊降貴握住楊氏的手,連聲道,“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夫人放心,我昨兒才去了衛國公府,老衛國公夫人提起你家孩子,是讚不絕口,我這姑姑啊,性子最是和善,再者我那表嫂,雖貴為公主,平素卻沒甚架子,你家孩子進了這國公府,譬如進了福窩一般,委實不用發愁。你這當娘的啊,儘管放心就是。”

楊氏強笑著道是。話過幾輪,宣國公夫人才起身說要走,楊氏自是要送她。

經過那屏風時,宣國公夫人到底沒忍住,抬眼看去,隔著薄薄的屏風,瞥見後頭一個窈窕倩影,因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反倒更勾起她心中的好奇。

她委實想瞧瞧這位江娘子,不知生得如何冰肌玉骨、傾城之色,竟叫她這身份尊貴的表侄,一眼相中,連下聘這種小事,都要親自過問,何曾見他對什麼人這般上心?

不過今日見不著,下月初九總是能瞧見的,宣國公夫人便也壓下心裡的好奇,朝楊氏一笑,抬步走了出去。

楊氏送人回來,正好見府中下人搬運聘禮,那幾十個大大的箱子,滿滿堆了一院子,繼女身邊那個叫惠娘的下人,還守在旁邊,一口一個“小心些”。

想起方才宣國公夫人那番話,更是心煩意亂,她雖剛入京,可也聽過這位宣國公夫人的名頭,最善交際,京中有頭有臉的官夫人,沒一個她不熟絡的。

這樣的人,楊氏也不敢得罪。

她若真敢讓繼女的嫁妝薄了幾分,不用繼女叫屈,那宣國公夫人就能替她嚷嚷得滿京城皆知,她自己沒臉不要緊,一雙兒女日後還要做人,總不能一直窩在那蘇州。

楊氏捏了捏帕子,強擠出個笑,沒朝惠娘看,徑直回了正房。

而江晚芙這頭,翻過聘禮單子,才發現,自己嫁一回人,還真沒吃了虧。就是這會兒國公府突然說不娶了,靠著手裡這些聘禮,她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當然,這不過是她在心裡悄悄想的,要是叫惠娘曉得了,定是要拉著她,苦口婆心勸上幾個時辰,都不鬆口的。

不多時,惠娘就從外頭回來了,明明是冬日,額上卻掛著豆大的汗,氣喘籲籲的模樣,進門後,嘴角含笑,走上前來,眼睛笑得眯起,眼尾細細皺紋,柔聲道,“奴婢就知道,娘子是有福的。”

按規矩,聘禮是新婦的私產,加上嫁妝,便是新婦進門之後的底氣了。聘禮厚,代表夫家看重,嫁妝厚,代表娘家疼愛。

自家娘子本是高嫁,娘家又靠不住,唯有小郎君可靠一靠,可小郎君還太小,還要娘子護著,這無形之中,娘子雖還沒過門,卻已經平白矮了一截了。如今國公府送來這樣厚的聘禮,可見對娘子的看重,旁人見了這聘禮,自是不敢再說三道四了。

這個道理,江晚芙自然也懂。方才那樣想,也不過是玩笑話,她的心思,卻比惠娘單純的欣喜,要複雜一些。

高興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對前路未知的迷茫,夾雜著期許和忐忑。有點怕,又好似沒那麼怕,她垂下眼,看了眼那聘禮單封皮上的石榴花紋,輕輕呼出一口氣。

眼下想什麼,都是她的揣測,與其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倒不如安心過好眼下的日子,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

多難的日子,她都熬過去了,日後再如何難,也不會比祖母剛去世的時候更難。

下聘之後,江晚芙真正開始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待嫁生活,每日除了去給江父楊氏請安,與阿弟用膳,便是窩在自己的小院裡,悶頭做繡活。

惠娘要盯著她的嫁妝,每日忙得腳不沾地,連個人影都見不著了。

纖雲和菱枝就頂了惠娘的差事,在屋裡伺候江晚芙。今日輪值的恰是菱枝,她見桌案上擺著的燭台有些暗了,拿起剪子,剪了剪燭花,屋內霎時亮了些。

剛放下剪子,打算繼續纏繡線,卻聽得外頭有人喊她,菱枝忙起身出去。

江晚芙正繡到如意雲紋收尾處,見菱枝進進出出,倒也沒太在意,待收好尾,用剪子剪了線頭,才抬起頭,想讓菱枝給她揉揉發酸的脖子。

這一抬眼,卻恰恰看到桌案上那一碟子像是鮮果似的玩意兒。如拇指大小,形如羊角,生得有些奇形怪狀,黃皮,瞧不見裡頭的果肉,卻遠遠就能嗅到一股果香味。

不待她問,菱枝便習以為常主動回了話,“是世子叫綠竹送來的。綠竹道,這叫羊角蕉,是南邊的果子,世子偶得了一筐,給府裡各房分了分,這是世子吩咐她送來的,說給娘子和小郎君嘗嘗。”

說罷,笑眯眯望著江晚芙,道,“娘子嘗嘗?”

江晚芙應了一聲,撿了一枚,剝去外頭黃色的皮,露出裡邊奶白嫩黃的果肉,咬了一口,倒是甜津津的,口感也十分綿軟。

但她也隻吃了兩枚,便接過菱枝遞來的濕帕子,擦了擦手,抬眼問她,“綠竹走了?”

菱枝搖頭,“回娘子,沒走,還在暖閣候著呢。”

自他們從國公府搬出來後,衛世子幾乎每日都會派綠竹來送東西,菱枝幾個剛開始也是小心謹慎,一副替自家主子受寵若驚的樣子,到如今,倒是習以為常了。哪日綠竹要是沒來,她們才覺得稀奇了。

江晚芙聽罷,輕輕頷首,進了內室,過了會兒,取了個瓷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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