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枝忙小心接過去,捧在手裡,垂眼一看,覺得有些眼熟。
江晚芙輕聲囑咐,“你同綠竹說,這是驅蟲的藥粉,二表哥哪日要去提審犯人,便提前在衣裳上撒上一些,效果很好。”
前幾日綠竹來送東西,不小心提了一嘴,話傳進江晚芙耳朵裡,自然被她給記住了。蘇州許多房屋沿水而建,潮氣重,自然能滋生各種小蟲,這驅蟲的藥方,自然也就多了。江晚芙問了方子,又托陳管事買了草藥來,折騰了幾日,才弄出這小小一罐子。昨日還特意試了試,在園子裡逛了一圈,儘朝那深處走,效果倒是極好,什麼蟲子都不近身了。
菱枝忙應下,揣著瓷瓶出去了,到了暖閣,綠竹一見她來,忙起身笑吟吟喚,“菱枝姑娘,江娘子可有什麼吩咐?”
菱枝將手中瓷瓶遞過去,又將自家主子先前所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綠竹瞧了眼那瓷瓶,忙接過來,小心收好,滿口道,“菱枝姑娘放心,我定然把話帶到。”
菱枝聽罷,自是不再說什麼,如往常那樣,送綠竹出去。送到後門外,綠竹便不要她送了,兩人客氣了一番,綠竹出了江宅。
回了立雪堂,連口茶也來不及喝,就直奔書房去了。
聽見敲門的動靜,陸則擱下筆,“進。”
門咯吱一聲,綠竹緩緩推開門,幾步邁進去,一字不差將方才聽到的話說了,然後將那瓷瓶穩穩當當擺在書桌上。
陸則掃了眼那瓷瓶,抬手輕輕碰了碰那瓷瓶,那原本隱隱約約要冒出來的頭疼,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收回手,揉了揉額,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綠竹應聲下去。
陸則將瓷瓶收進袖子,想到丫鬟方才傳的話,不由想到,這番話,若是小娘子在他麵前說,定然是微微仰著臉,明潤眼眸裡含滿了關切之意,亦或者,大約也不用說,以她體貼的性子,定然是發現的第二日,就默不作聲將這藥用了。
怎麼說呢,陸則發現,自己其實是期待那樣的小娘子,把他視作夫君,關切體貼,溫柔小意,連說話都是溫軟的,和在外人麵前,截然不同的模樣。
起初叫綠竹去送東西,不過是因為,安插在綠錦堂的雲彩排不上用場了,倘叫人去偷,又怕把人嚇著了,索性便走了明路,叫綠竹每日去江家,以江晚芙的性子,必然會有回禮,但凡她碰過的東西,都能暫時壓住他的頭疾。
原本隻是單純想治病,可幾次下來,陸則卻發現,小娘子的回禮,體貼細致,跟她這個人一樣,不聲不響的,但又叫人很舒服,生不出一點排斥疏遠的心思。
時間久了,連陸則自己都發現了,每日到了這個時候,自己便有些心不在焉,好似古井無波的日子,多了什麼期待似的。
這種感覺,對陸則而言,有點陌生,但說實話,他並不反感。
陸則正想著,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他收回思緒,“進來。”
這回進來的卻不是綠竹,而是常寧,不等陸則問,他便主動開了口,“世子,常安來信。”
常安和常寧本是兄弟,一直在陸則身邊伺候,多年下來,算是他心腹。常安先前領了命,去尋玄陽,至今未歸,來信也不是第一次了,但都沒什麼好消息。陸則也沒什麼期待,淡聲,“說了什麼?”
常寧頓了頓,低聲道,“還是沒尋到。常安在信中說,他到了隨州,卻打聽到,玄陽道長已經離開,似乎是去了蜀中。”
蜀中和京城,可以算得上十萬八千裡,且常安到了蜀中,還未必尋的到人,說不定又如隨州一般,直接就錯過了。
但這一回,陸則心裡卻沒起什麼波瀾,甚至覺得,找不到也沒太大的關係,除了有些麻煩,但其實,也不算什麼太大的麻煩。
再過兩日,他和小娘子成了親,理所當然要親近,頭疼自然不會影響他,說不定他同她接觸得多了,那怪病哪一日就不藥而愈了。好不了也無妨,大不了麻煩些,日後他去哪裡,都把人帶在身邊。
仔細想想,也不是那麼麻煩,小娘子性子好,又體貼,隻是嬌氣了些,路上不能叫她受了委屈,吃穿住行上,大約要費些功夫……
陸則思緒有些飄遠,他不說話,常寧自然也不敢開口,隻以為自家兄長辦事不利,惹了世子不喜。
片刻,陸則才回過神,開了口,語氣淡淡的,帶著點不甚在意的情緒。
他道,“不急,慢慢找。”
常寧聽得一愣,隱隱感覺,世子似乎心情不錯,若換做以前,世子便是不重罰,也會小懲大誡的。
難道是因為要成親了,所以連性情都寬和了不少?
想歸這麼想,但說肯定是不敢說的,除非常寧不要命了,所以,他也隻是在心裡,默默替自家兄長謝過還沒進門的世子夫人。
而無端端被謝了一遭的江晚芙,打了個噴嚏。
惠娘聽見了,嚇得不輕,生怕她這時候病了,愣是抱了一床厚厚的被褥,把她蓋得嚴嚴實實的。
江晚芙熱得翻來覆去睡不著,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過去,早上起來也怏怏的,沒什麼精神。
翌日白日裡,最後對了一遍嫁妝單子,天還沒黑,惠娘就來催她了,道,“娘子早些睡,明日天不亮就要起,可不能誤了吉時的。”
江晚芙自然應下,躺下睡覺,原以為明日就是出嫁的日子,會翻來覆去睡不著,結果大約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因禍得福,居然一躺下,眼皮子就重得不行,睜都睜不開。
不到片刻,就徹底睡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