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娶婦,自是要開正門。
入了正堂,又是諸多繁文縟節,江晚芙蓋著蓋頭,看不見來了多少觀禮的賓客,倒也談不上什麼緊張,隻照著先前在家中所學,按部就班行禮。
一番折騰下來,終於被簇擁著入了新房內。
最後便是合巹禮和結發禮。
陸則進門,仆婦奴婢無不避讓,郎君一身纁紅婚服,束革帶,纁紅之下,印有四時花暗紋,肩頭胸口金銀繡線作麒麟紋。
行至床榻之前,陸則停下步子,垂下眼眸,望著一身婚服的小娘子,新婦之美,雖還未露麵,卻已引得眾人揣測。
喜娘捧著漆金纏枝團花紋的承盤,陸則抬手,取過那柄玉如意,抬手掀落喜帕。
喜帕掀開,露出新婦那張容色灼灼的麵孔,肌膚雪白,色若芙蓉,唇若桃李,最叫人挪不開眼的,卻是那雙眼睛。明潤濕潤,嫻熟靜美,叫人望之,頓生愛憐之意。
陸則也有片刻微怔,驀地想起前世,不知前世的他,有沒有見過這樣的小娘子,正紅婚服,含羞帶怯。
喜娘順勢開口,提醒二人要行合巹禮和結發禮。
合巹,巹是瓢,匏瓜一分為二,便喚做瓢
行合巹禮時,二瓢首尾各係一絲繩綰成的同心結,新人各執一瓢,飲過酒,便算禮成。
江晚芙知曉自己的酒量,又提前被喜娘提醒過,便隻沾了沾唇,飲了一小口,略帶幾分辣的酒液入喉,她頓覺幾分熱意,忙不敢再飲。
陸則倒是將那瓢中酒一飲而儘。接下來就是結發,二人各剪了一縷青絲,用紅繩纏在一處,係同心結,鎖於紅木小匣內。
這般,冗雜和繁瑣的婚禮,便基本就結束了。
接下來,江晚芙基本就沒什麼事了,倒是陸則,又被請出去待客,女賓也隨之散去,新房內她也恢複了先前的平靜,隻剩下江晚芙和惠娘兩人。
江晚芙此時終於抬眼,方才礙於禮節,一直低著頭,作端莊羞怯狀,彆說看一眼麵前的陸則,就連屋內的擺設,她都沒什麼機會看。如今倒是終於得了機會,打量了一眼屋內。
這裡是陸則常住的房舍,他是一府世子,郎君中身份最為貴重,誇張些,除了還在宣同的衛國公,這個府裡,真正能做主的,便是陸則了。所以,他的住處,自是寬敞華貴。
這是間極大的寢屋,入門處擺了一副六扇的紫檀如意紋屏風,若要看清內室情狀,必須饒過那扇屏風,方能得見。屏邊側麵,是博古架和梳妝台,博古架上擺著古董玉器,一側掛著柄劍,另一側的梳妝台上,擺了些女子常用的物件,脂粉香膏,梳篦鐲環。
再便是江晚芙坐著的床榻,鋪著正紅寢具,上頭繡著鴛鴦戲水的團花圖案,腳踏處擺了兩雙寢鞋,一大一小。
江晚芙草草看了幾眼,便覺有幾分疲乏,整個人鬆散下來。
惠娘見狀,自是柔聲哄她,“奴婢出去看著,娘子趁這功夫,略歇一會兒。世子來了,奴婢便喚您。”
江晚芙頷首,她也著實有些累了,惠娘出去後,她也不敢躺下,怕弄皺那平整的寢具,便靠著床柱,略合了合眼。
不知過了多久,忽的聽外頭傳來一聲,“奴婢見過世子。”
她驟然驚醒,睜開眼,惠娘匆匆進門,見自家娘子已經醒了,忙上前替她整理了裙擺,待陸則入內,便默不作聲,及時退了出去。
惠娘這一走,屋內就隻剩下江晚芙和陸則二人。
江晚芙低眉順目,正不知自己是該繼續羞怯端莊,還是該抬眼同陸則打個招呼,正遲疑不決的時候,卻見陸則已經幾步上前,到她跟前,抬手撥去她的發簪。
江晚芙下意識抬眼,目光直直同郎君的視線撞在一處,見他幽暗眼眸,眼神滾炙,驚得她下意識垂下眼。她鼓起勇氣,抿抿唇,低聲喚他,“二表哥……”
陸則疏懶“嗯”了一聲,一一除去簪篦、花鈿、掩鬢、挑心、步搖,一抬手,黑鴉鴉的青絲如瀑落下,垂在正紅婚服上。
原本精心裝扮作端莊婦人的小娘子,頓時去了那三四分端莊,隻餘嬌怯羞赧,如那枝頭鮮嫩的桃,汁水四溢,清甜嬌美。
陸則垂眼,看向怯生生的小娘子,抬手欲擦去她唇上的唇脂,濕紅軟滑,他不知唇脂這般是擦不去的,略蹭了幾下,卻見那口脂越發紅,再看小娘子,正抬眼,望著他,水眸盈潤,不由得心頭一動。
在與小娘子有關的事情上,他一貫順從內心,索性低頭親了上去。
江晚芙正猶豫著,要不要喚惠娘進屋,給她洗了麵上的妝,被這猝不及防的吻弄得一愣。
她愣了一瞬,麵上、耳垂、後頸乃至肩背,霎時紅了一片,遲疑之下,她纖長的睫羽顫了顫,輕輕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