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趕忙捧來酒,劉兆灌了自己一壺,身形一晃,眼前不由得出現自己跪在父皇麵前,抱著他膝蓋痛哭流涕的畫麵,霎時又閃過父皇陰沉著臉,一句句問得他啞口無言的畫麵,心頭暴虐心起,一把抓起桌上放著的酒壺,狠狠朝地上摔去。
太監被這動靜嚇得不敢作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偏偏這又惹了劉兆的眼,他立刻想起,自己當著那些下人的麵,跪的那數個時辰。
“都給孤滾!滾得越遠越好?!都給孤滾!滾出去!”
他一邊罵,一邊將桌上隨手抓來的茶盞茶壺,朝外丟去。幾個太監躲避不及,被砸得連連後退,都怕觸了劉兆黴頭。
劉兆氣急,一直將身邊人趕得一個不剩,才回到屋裡,將屋內所有瓷器,砸得一乾二淨,還不覺解氣,又拿起酒壺灌酒。
太子妃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喝得醉醺醺的劉兆,和空無一人的庭院。
她是來求劉兆的。媛姐兒再如何,也是劉兆親生的女兒,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來求,求劉兆讓皇後收回成命。
看見滿地的碎瓷片,太子妃沒有理會,她踩著瓷片走到劉兆身邊,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輕輕喊了聲,“太子……”
劉兆已經醉了,沒有反應。
太子妃抬起手,輕輕碰了劉兆一下,正要叫他,卻見劉兆猛地暴起一般,“孤讓你們滾!都滾!”
太子妃嚇得朝後退了幾步,後背抵著門,劉兆見她不走,皺著眉搖搖晃晃站起來,嘴裡嘟囔著,“不滾是吧?”一邊環顧四周,迷蒙的雙眼捕捉到床鋪邊放著的鞭子,那是他跟太監玩情趣的時候,用的鞭子,自然是沒有用在太子妃身上過。
但他已經醉得神誌不清了,哪裡會理會這些,上前一把抓住,回身抬手就要朝太子妃抽去。
眼看著鞭子朝自己悶頭抽下來,太子妃避無可避,隻能閉眼打算硬生生抗下這鞭子,就在這時,她聽到“砰”地一聲。
仿佛是什麼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太子妃急急忙忙睜開眼,整個人傻在那裡,愣愣看著眼前的一幕。
剛剛還拿著鞭子要打她的劉兆,此時整個人呈現一個坐著的姿勢,他坐在地上,雙腿直直地朝前伸著,前額有血,緩緩地流下來,一滴滴滴在他的衣襟上。
太子妃沿著那滴落的血,一點點朝上看,目光落在那根從劉兆後腦貫穿他整個顱骨,直直地捅出他的前額的銅針,瞳孔猛地放大了。他一腳踩在自己親手砸碎在地上的茶壺碎片上,腳下一滑,整個人朝後一仰,頭正正撞在落地銅製燭台那根銅針上了。
“救我……”劉兆朝麵前人伸出手,聲音微弱得幾不可聞,“來人……來人……”
他想動,但那根貫穿他前後腦的,長達七寸的銅針,和沉重的落地銅製燭台,是一體的。把他牢牢釘在原地,動彈不得,掙紮不得,像一隻待宰的豬,扭動著軀體。
太子妃下意識要張口喊人,卻在那個聲音從嗓子裡鑽出來的前一刻,閉上了嘴。她靠著門,閉著嘴,胸口劇烈跳動著,滿腦子都是。
劉兆要是死了,她的媛姐兒,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劉兆要是死了,媛姐兒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發顫,恍惚過後,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讓劉兆去死吧。
他死有餘辜,他害死那麼多人,做過那麼多天理不容的事,早該他去死了,他該死。媛姐兒那麼小,就讓劉兆去死吧……
當一個母親,想要保護她的孩子時,是可以犧牲任何東西,膽敢做出任何大逆不道的事情。太子妃亦是如此,她沒有動,沒有喊人,隻是屏住呼吸,眼睜睜地看著劉兆無力的掙紮著,看著他的口鼻湧出鮮紅的血,看著他的手無力地垂落下去,直至氣絕而亡。
直到劉兆斷了氣,太子妃才顫抖著手,推開門,她慌張朝外走去,劉兆寢宮的宮人太監,已經都被劉兆趕走了,太子妃很快走出了劉兆的寢宮,她慌張地朝自己的寢宮走,在她沒有看到的遠處,一個穿素白宮裝的女子,隔著影影綽綽的枝葉,疑惑地看向這邊。
周雲娥皺了皺眉,停下步子,跟在她身後的宮女疑惑地喚了聲,“娘娘?”
周雲娥搖頭,“沒什麼,不走了,回去吧?”
宮女自然願意回去,大晚上的誰不想睡覺啊,這個時辰,連守夜的都睡下了,也就這位主子娘娘,睡不著要出來走,也不怕蚊子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