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德峰見他知道,便接著道,“開封洛陽商丘等地,皆遭了秋蝗。內閣命戶部撥銀賑災,但……”他停了一停,委婉地道,“但這兩年,國庫撥出銀錢數額陡增,入庫的銀糧還不夠填補虧空,且今年秋收的糧稅還未收齊入庫。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實在無能為力。”
陸則聽了,了然地道,“薛大人是想讓我向陛下進言?”
薛德峰有些汗顏,但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道,“我知道這是戶部之事,本與世子、與刑部無關,但我已求見陛下數次,想請陛下下旨,效仿高祖,呼籲朝臣們解囊捐金,隻是一直未能得見,如今實在是沒法子了。”
陸則知道薛德峰這人,前頭的戶部尚書致仕了,他是新提拔上來的。他說這兩年耗資巨大,也是事實,地動、山崩、時疫,都是戶部出錢,後來劉兆的殯葬,還有前幾日給瓦剌的那一筆,薛德峰一上手,便接了個爛攤子,也難怪他為難。換了個圓滑的,大抵就去內閣哭窮了,能少出點就少出點,但薛德峰這人老實巴交,居然把這老黃曆翻出來。
但念在此人心存善念,算是個好官,陸則便給他指了條明路。
“與其求陛下下旨,薛大人倒不如想想彆的法子。京城繁華,富商巨賈亦不少,薛大人不如撥冗見一見,也許能解眼下之困。”陸則狀若無意提了兩句,留下薛德峰一人呆呆地琢磨,便告辭先走了。
他當然不是慫恿薛德峰去敲詐富商,但比起從朝臣兜裡掏錢,富商巨賈更願意借此機會,和新上任的戶部尚書結一份善緣。
且不談朝臣願不願如薛德峰所言的“捐金”,就是宣帝,也不可能下這個旨。戶部缺銀,是因為不久前剛拱手給了瓦剌一筆,當時朝堂上反對的聲音也不少,認為瓦剌與蒙古勾結,給錢就是替瓦剌招兵買馬,壯大騎兵,如今戶部賑災沒錢了,宣帝怎麼可能開口讓朝臣捐金?一開口,皇室顏麵就蕩然無存了。
走到宮門處,馬車在不遠處停著,常寧見自家主子來了,忙撐了傘上前迎他。陸則疾步朝前走,主仆二人打算回刑部,正這時,卻聽一陣清脆的鈴鐺聲,穿過雨幕,由遠而至。
常寧下意識循聲看過去,見不遠處一輛華麗攆車正朝這邊靠近,那攆車很大,前後三對輪轂,上好的錦緞用作飾物,前後四個角各掛了一串金鈴,隨著攆車的前行,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心道,誰家夫人這樣大的陣仗?就是長公主,也不曾這般做派呢。
陸則看著這一幕,神情卻漸漸冷淡了下來。他沉沉開口,“去刑部。”
常寧回過神來,見自家主子麵上似有不虞,忙低頭應了,等陸則上了馬車後,也上去掉轉車頭,隻是還不等他驅使馬,便被一個聲音給叫住了。
一個穿著碧青比甲的丫鬟從攆車上匆匆下來,一路小跑,來到他們的馬車前,語氣恭敬地道,“還請留步,我家主子——”
話沒說完,常寧先聽到身後馬車中傳來的陸則的聲音。很冷,語氣也很平淡,甚至隻有一個“走”字,常寧卻感覺背後一凜,立馬就應了。
他下車,想讓那丫鬟讓路,那丫鬟仿佛十分懼怕一般,咬牙不肯讓開,常寧本來不想跟個姑娘家動粗,但也沒了憐香惜玉的心思,想上手將人驅趕到一邊。這時,那攆車的門再度打開,一人從裡麵走了出來。
那是個美豔婦人。之所以說是婦人,並非因為她年紀有多大,而是她身上那種渾然天成的嫵媚,舉手投足之間的那種柔媚風情。她下了車,在身邊人的攙扶下,蓮步輕移,朝這邊走來,常寧見她在馬車不遠處站定,麵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開口道,“既見故人,既明不與我打個招呼麽?”
她就站在那裡,好像很篤定陸則會下車一樣,神情從容。
片刻,陸則掀起簾子下車,他神情依舊是平日的那種平淡,眼睛掃過麵前人,從美豔婦人身邊的嬤嬤到那攔路的丫鬟,沒有一瞬的停留。他拱手行禮,在婦人明亮的眼神中,淡淡地道,“微臣見過公主。”
美豔婦人,也就是明安公主,麵上的笑意略微一滯,很快繼續笑著道,“既明從前還喚我一聲表姐,如今多年不見,卻著實是生分了去。”
陸則麵無表情地回話,“公主不喜微臣稱您為表姐。”
明安公主臉上的笑,終於掛不住了,自那事後,沒人敢這般頂撞她。陸則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喜歡的人,哪怕看一眼都覺得煩,你若糾纏他,他非但不會有半點心軟,隻會越發的厭惡你。他不會躲你,隻會無視你,仿佛你生得再美,在他眼裡,還不如他麵前的一本書。
“噢,是麼。”明安扯出個笑,道,“過去太久,我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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