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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堂,裴氏正抱著兒子和嬤嬤說話,平哥兒剛吃了奶,肚子飽飽的,被母親抱在懷裡也不消停,伸著小手要抓母親的頭發。裴氏點點兒子的鼻子,道,“小小人兒就這麼不消停,也不知你隨了誰?”
高嬤嬤笑眯眯地道,“夫人您打小就乖,姐妹幾個裡頭數您最好帶。奴婢瞧著倒像是隨了您二哥,老話不還說外甥隨舅麽……”
正說著,婆子進來說紅棉回來了。裴氏叫她進來回話,紅棉就把方才在立雪堂聽來的話說了,裴氏點點頭,便叫她出去了。
回過頭來跟高嬤嬤說,“說真的,我現在去立雪堂,心裡還有些發怵。昨日母親來看平哥兒,說的那些真是把我嚇著了。好歹也是個國公府呢,雖與咱們府不能比,可誰想得到說沒就沒了。真正是樹倒猢猻散……”
雖說是成國公府先得罪的陸家,可老話還說禍不及三代呢。二弟這回卻是把整個成國公府都拉下來了,爵位丟了不說,父子倆都判了流刑,連親戚裡幫著說話的,都被捋了職。麵上自不是因成國公的緣故,都是彆的大大小小的錯,可明眼人哪裡瞧不出內裡的緣由。
裴氏想起母親來看平哥兒時說的,“……你可記得小時候與你一道玩過的那個二娘子?本來出嫁女是不相乾的,但她嫁的那郎君是個軟蛋,一聽成國公府遭了秧,怕受了牽連,後腳就以不敬翁姑為由把人休了,連夜趕出府。說起來是女婿二弟占了理,又是衛國公府唯一獨苗,陸家不肯罷休也說得過去。可做到這樣,卻又有些趕儘殺絕了……我說這話也是想讓你小心些,女婿是庶出,那二房啊,你們夫妻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當著母親的麵,裴氏自還是替夫家說話的,道,“娘實在是多慮了。二弟二弟妹都是和善的性子,二弟性子不過冷了些,這回的事,也是成國公府把他惹火了。您是沒聽說,那成世子下手沒留半點活路,險些就傷了要害。要是輕易放過,彆人怎麼想陸家,豈不都覺得陸家好欺負了?”
但當著母親的麵說是一回事,裴氏畢竟還是個女子,總還是心軟。
這話高嬤嬤就不敢接了,隻規矩聽著。裴氏說完,也覺得私下說小叔不好,還好是跟心腹說,傳不出去,便忙給自己找補道,“不過那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旁人。”
高嬤嬤連連點頭。
……
翌日清晨,裴氏帶著高嬤嬤和丫鬟含冬,早早朝側門去了。馬夫已經把馬從馬廄裡牽出來了,正準備套上馬車,高嬤嬤見這畫麵醃臢,忙道,“您去暖房坐著等吧,叫含冬守著就好。”
裴氏點點頭,特意叮囑了句,“二弟妹過來了,就快來傳話。”
其實她是嫂子,按說不必這般小心,但她是庶出的媳婦,便還是客氣些的好。含冬應下,裴氏進了暖房,一杯茶還沒端涼,含冬就過來傳話,說二少夫人到了,裴氏便起身到門口,想接一接。
豈料剛出門,便看見過來的不是江晚芙一人,陸則與她一道來的。裴氏一愣,江晚芙見她,便主動開口打招呼,“大嫂,不好意思,叫您久等了。”
陸則也開口和她打了招呼,照舊是淡淡的一句“大嫂”。
裴氏回過神,忙笑著道,“我也是剛來。”
江晚芙朝她笑笑,看裴氏明顯有些不自在,便轉身和陸則說話,在外人麵前,她沒露出什麼不對,隻含笑道,“夫君,你先回去吧,我這就和大嫂出門了。”
陸則卻搖頭,“不急,送你出門。”
江晚芙不想與他爭,怕裴氏看出什麼,便點點頭,一行三人進暖房坐著。本來妯娌之間,聊幾句是很尋常的事,但大抵是陸則在的緣故,裴氏明顯有些不自在,江晚芙心裡也有事,寒暄幾句,便沒了聲音。
好在丫鬟很快過來傳話,說馬車套好了,請他們過去。
裴氏鬆了口氣,忙起身道,“時辰也不早了,咱們快些出門吧。今日化雪,路上濕滑,隻怕沒那麼快呢……”
江晚芙點頭起身。隨她出去。陸則也起身出來,看妯娌二人上了馬車,車夫已經換成他手下的侍衛,常寧立在一側。他走過去,朝常寧道,“路上小心,照顧好夫人。”
常寧忙應下,也上了馬車,前麵坐著。馬車緩緩出了從側門外出發,車輪滾滾,離國公府漸漸遠了。沒了陸則,裴氏自在許多了,笑著問江晚芙懷孕的事,說起兒子,“……可真是個皮猴子,白日裡呼呼大睡。一到夜裡,卻精神起來了,眼睛睜得老大,怎麼哄都不睡。我屋裡那些婆子可都怕了他了……”
江晚芙靜靜聽著,間或應幾句。
裴氏難得有人聊這些,正說得興起,卻見對麵坐著的江晚芙,皺了皺眉,一下子側過身,伏下了身子,嚇得忙停了嘴,忙跟紅蕖道,“快快,扶著二弟妹。這是怎麼了?”
說著,又趕忙說,“高嬤嬤,快叫車夫停下,讓二弟妹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