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以張元為首的閣臣一行,來到勤政殿外,長長的宮道四周,站滿了身著甲胄的士兵、□□手,舉著的火把,將夜色驅散。本該守衛宮闈的禁軍侍衛,全都不見蹤跡,不知已經被處置了,還是如何。
閣臣們臉色蒼白,彼此竟沒有一句言語。
勤政殿是陛下的寢宮,是宮中守備最森嚴的地方,連這地方都已經被控製住,那整個皇宮,都已經儘在那反賊手中……如今把他們壓來勤政殿外,還能如何,無外乎是威逼他們臣服,倘若不肯稱臣,便是一個死字,血染青磚,命喪九泉。
陸則站在屋簷下,一身染血的盔甲,他神情淡然地看著走進來的閣臣,看到他們看清他後,麵上壓抑不住的憤怒,還有隱隱的畏懼。
一個閣臣壓抑不住情緒,抬手指著他,臉色難看,大罵道,“陸則,你這是要謀逆嗎?!你父一生戎馬,赤膽忠心,你母乃先帝親封的長公主,克嫻內則,如何生出你這等犯上作亂的忤逆之徒?!陛下素日待你寬厚,你竟生此等狼子野心,天必譴你!”
陸則緩步從屋簷陰影中走出,盔甲很重,步子也很沉,一步一個台階,閣臣們看著他從遠處走來,所有的人,甚至剛剛那個怒罵陸則的閣臣,都不由得噤聲了。
沒人敢說話,所有人,都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陸則師從其父,驍勇善戰,用兵如神,誰都不知道,他是如何隻用了半個晚上,就悄無聲息地攻下了整個皇城。他一身帶血的盔甲,麵無表情走過來的樣子,像極了殺神。令他們想到前衛國公,陸則的曾祖父,曾因屠城之舉為禦史所諫言。
張元立在一眾閣臣最前麵,看著陸則在不遠處停下,淡淡的鐵鏽味已經隱約能聞見了,他臉色一白,冷靜下來,抬眼直視不遠處的男人,冷靜地問,“世子這是何意?難道當真同錢大人所言——世子打算謀逆?”
陸則冷麵若神祇般,月色灑在他的眼眸、麵上,越發清冷。他長身而立,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麵對張元的質問,陸則隻很平靜地開口,“張大人誤會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陸某今日所為,並非謀逆,而是要……”他頓了頓,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清、君、側、”
此言一出,閣臣們驚疑萬分,原本噤若寒蟬的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陸則卻並沒有再解釋什麼了,負手而立。過了會兒,一隊人押了幾個人進來,其中一人奮力撕扯掙紮著,歇斯底裡的聲音尖銳刺耳,“你們這些賤奴!放開本宮!本宮一定讓你生受萬剮之刑,死後碎屍萬段,棄於荒野,野狗圍食!本宮要讓你挫骨揚灰!不得好死!”
咒罵聲間,明安公主瞥見了陸則那張臉,麵上神色劃過一絲扭曲猙獰,她停下了掙紮的動作,站直了身子,微微抬著下巴,以蔑視傲人的姿態神情,冷冷看著陸則,質問道,“陸則,你這是要造反嗎?!”
她身旁的胡庸,卻保持了沉默。
張元看清來人,深吸了一口氣,很快轉頭看向陸則,“世子這究竟是何意?”
陸則仍舊語氣平靜地道,“清君側。”他朝前抬了抬手,定聲道,“逆賊黨首已捉拿到案,請諸位大人與陸某一同麵聖。請吧……”
陸則把腰間的刀卸下,隨手丟給身側副將,眾人看著他一步步踏上台階,行至殿門外,正德殿門被徐徐大開,太監已然慌了神,宣帝剛剛被推搡醒,高長海哆哆嗦嗦跪下去,顫著聲道,“陛下,衛世子攜內閣諸位大人們求見陛下……”
宣帝還未反應過來,下意識地道,“這深更半夜的,有什麼事非要今晚說?”
高長海跪著,聲音還發著顫,低聲道,“陛下,衛世子稱朝中有人意欲謀逆造反,現下已經捉拿了逆賊……請陛下定奪。”
“逆賊?”宣帝整個人一下清醒了,詫異地問,然後就聽見殿外傳來熟悉的聲音,隱隱約約的,聽得不是很清楚。
“父皇救我……父皇……”
宣帝驚疑,“高長海,朕好像聽見明安的聲音了?你聽見沒有?”
高長海額頭貼著地麵,哆嗦著道,“奴才……奴才聽見了。”
宣帝立馬起身,動作太快,險些跌倒,一側同樣跪著的高思雲趕忙上前,扶住宣帝的手,卻驚覺皇帝的手瘦削得青筋畢露,他壓去!”
二人服侍帝王換上袍服,宣帝便立即匆匆朝外走去,二人緊隨帝王身後,一同進入勤政殿正殿。此時殿內燈火通明,陸則一身盔甲,獨自立在左側,閣臣們則全都站在右側,麵上神色各異,燭火被從那扇窗戶中吹進來的風,吹得抖動著,明明暗暗地照出每個人臉上的神情。
宣帝未察覺到臣子的神情,明安看見他,如見到了自己的救星一樣,立即哭著喊他,“父皇——父皇救我!”
宣帝皺了眉,登時斥道,“還不快鬆開公主!”
侍衛看了眼陸則,見他神色平靜,沒有開口,便依舊沒有鬆手。宣帝見此情形,心中生怒,“你們是誰的人?膽敢以下犯上?!”
陸則上前一步,“陛下,是微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