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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重組家庭 戚華素 105686 字 5個月前

第四十一章 太子妃第四十一天

麵對福盈的挑釁, 裴良玉的確瞧見了,卻半點不在意,隻掃了一眼姐弟倆的佩飾, 微微蹙眉。

“小孩子?家?家?的, 怎麼淨拿大人的款式給他們。”

聽得裴良玉提起, 齊瑄仔細看了看兒女身上的穿戴:“往年不都是這?麼穿的?”

“往年是往年, 今年兩個孩子都大了,可入席用宴, 還能和往年一樣?”

何況, 往年中秋, 東宮可有女?主?人在?這?樣製式的佩飾, 莊重是夠莊重了, 哪兒是孩子?合用的。

今日宮宴, 算是家?宴,來?的都是宮中嬪妃、各家?王妃, 讓兩個孩子?這?麼出去, 丟的可是她的臉。

裴良玉想?了想?,叫來?青羅囑咐幾句,又問福盈:“讓雲掌嚴重新替你梳頭可好?”

福盈不說話,齊瑄便直接替她應了下來?。

“爹, ”福盈氣惱的喊了一聲?, 又在齊瑄溫和的目光裡嘟著嘴主?動下來?, 叫傅姆抱著坐到了小幾前。

原來?還是怕父親。裴良玉稍稍抿唇,露了幾分笑意。

福盈才拆了頭發?,青羅正巧回來?, 便先將福盈合用的首飾擺在了小幾上,方便雲裳取用。

福盈頭發?長, 須得拆了重新編成辮子?,小幾上擱的便是兩條帶小鈴鐺的月白色繡花發?帶,並一對做成了鈴蘭模樣的貝殼花。

原本福盈還繃著臉,時不時的動一下,說雲裳扯痛她了,卻在看到這?些漂亮頭飾後,立刻配合了許多。

裴良玉看在眼裡,又在心裡給福盈後頭添了一筆愛美。

青羅將福盈的發?飾擱好,便又到了齊瑄與福瑜身邊,托盤裡,還剩一大一小兩個玉佩,上頭刻的都是月兔,隻是小的那塊瞧著更可愛些。

齊瑄看著這?東西便問:“我也要換?”

裴良玉不說話,隻捧著茶盞掃了他一眼,齊瑄便主?動替自己和福瑜換下了腰間玉佩。

裴良玉看著福瑜頭上的發?帶,還有些不大滿意,可她也沒什麼合用的,便隻能將就將就。畢竟中秋宮宴的衣裳,八月前就送到兩個孩子?殿中了,她連見都沒見過。

“日後大節要穿的衣裳首飾,都得拿來?叫我先看一遍才行。”

薑斤斤在邊上站著,悄悄掃了幾眼,就被齊瑄抓住了。

“看出什麼來?了?”

薑斤斤忙堆笑道:“一看就是一家?子?。”

等福盈打扮好了,一家?子?便先去了鳳儀宮,齊瑄同?皇後見了禮,說過幾句話,便又往紫宸殿而去。他作?為太?子?,要遲些與皇帝同?去。

待齊瑄走了,皇後仔細打量了裴良玉與兩個孩子?的裝扮,笑道:“你費心了。”

待兩個孩子?被帶下去用點心,裴良玉略坐了一會兒,眾妃便齊齊到了,而後不斷有各家?王妃、世子?夫人前來?請安,沒過兩個時辰,便已將空蕩蕩的鳳儀宮正殿坐滿了不少。

因是頭回見到裴良玉,不少王妃、宮嬪都悄悄地打量著她。

“這?位就是太?子?妃吧,”一名郡王妃含笑看向皇後,“觀太?子?妃品貌,娘娘可是得了位好兒媳。”

“是了是了,”她上首之?人立刻接過話頭,“前幾日,我們王爺回來?,也很說了太?子?妃不少好話。”

“這?可難得,肅王可不是愛誇人的性子?,”皇後輕笑著拉了裴良玉的手,“不過也不是本宮自誇,玉兒這?個兒媳好,本宮是極喜歡的。”

賢妃聞言用團扇指了指裴良玉腰間笑道:“娘娘對太?子?妃的喜歡,妾可早看出來?了。這?是您的愛物,若不是喜歡得很了,怎麼肯拿出來?送人。”

肅王妃點了點頭:“還是皇後娘娘眼光好,隻可惜沒先叫臣婦見著,否則定要和娘娘搶了這?個兒媳家?去。”

“那你可搶不走,”皇後得意道,“若想?搶得玉兒這?個兒媳,你得先請動母後做媒去。”

“竟是太?後親自說的媒?”肅王妃有些驚訝。

一末位的年輕王妃扯了扯嘴角,抬高?了聲?音:“到底是太?子?妃命好。”

這?話出來?,不少人都向她看了過去。

裴良玉略作?思索,便也記起她是誰了。禮郡王之?妻王氏,和惠平太?子?妃正是嫡親的姊妹。

見眾人都看向她,禮郡王妃還故意用團扇遮了遮臉。

“怎麼,臣婦說的不對?太?子?妃若命格不好,與太?子?合不成八字,便也沒這?段姻緣。何況太?子?大婚當日,邊關便得了大勝,可見太?子?妃的命格,是羨煞旁人的。”

“命格一說,虛無縹緲,不想?禮郡王妃竟如此篤信。”

裴良玉淡淡道,“至於?邊關大勝,禮郡王妃出自穎侯府,祖上也是曾領兵的大將軍,想?來?該更知道將士們的英勇才是。”

“若定要強加於?命理,隻怕要叫將士們心寒了。”

“太?子?妃說的很是,”皇後冷淡的掃了禮郡王妃一眼,“戰場上刀劍無眼,每一場大勝,都是將士們以命相搏。我等身在後方,享盛世太?平,才更該感念他們的不易才是。”

“皇後說的是,”肅王妃接了一句,又問禮郡王妃,“王太?妃怎麼不曾來??”

禮郡王妃這?才說是病了。

有了肅王妃打岔,皇後的刻意忽略,原以為眾女?眷該知道什麼不該說了。誰知英王妃突然問起:“怎麼不見皇孫和小郡主?。”

裴良玉知道,這?也是個和王家?有親的:“勞英王妃記掛,福盈福瑜年紀小,才叫了人帶去後殿歇息。”

英王妃點了點頭:“皇孫與郡主?年紀小,太?子?妃很該多關心些。小孩子?有時脾氣壞些,未必是有什麼壞心,年紀小不懂事罷了。”

英王妃說著,儼然以過來?人的口吻道:“這?待前頭的孩子?,總要如自己親生的一樣好才行。日日殷勤看顧,親手教養。若得空時,也得教教孩子?,不至於?忘了生母之?恩。”

這?……裴良玉心裡惡心之?餘,還有些發?笑。若隻前半句也就罷了,偏生還畫蛇添足的補一補。真當宮裡是你英王府?

“多謝英王妃指點”裴良玉像是沒看見皇後落下的臉色似的,“英王妃是過來?人,句句都是金玉良言,本宮必定記在心裡。”

“隻是東宮內苑有三司伺候著,皇孫郡主?身邊也又無數嬤嬤、宮人時常跟著,還有好幾個師傅輪著教導,父皇母後時常過問著,本宮倒做不到英王妃的境界,隻能時常關心關心罷了。”

瞧見英王妃又想?開口,裴良玉忙繼續道:“隻是英王妃做的這?樣好,怎麼前頭大公子?二公子?都加冠了,卻還未成婚?”

英王妃麵上露出了幾分抱怨之?意:“都說是成家?立業,隻是他兩個誌向遠大,才拖了下來?,臣婦也勸過好幾回,都被拒了。”

裴良玉故意露出驚訝神色:“二公子?也就罷了,大公子?想?來?該是世子?,怎的也不急?”

肅王妃輕笑一聲?:“太?子?妃怕還不知道,英親王還未請封世子?。”

“原來?是這?樣,”裴良玉做出關切模樣,“不過大公子?素有才名,又是嫡長子?,父皇必然會應允的,王妃若覺得不好說,本宮今日回去,請太?子?幫著提上一句,也未嘗不可。”

皇後此時方道:“這?倒不必,等遲些,本宮與皇上提上一句就是。”

英王妃這?才僵著臉道:“多謝皇後,隻是……”

“你放心,”皇後麵色溫和,“本宮必不會忘了。”

聽得此言,肅王妃直接笑出了聲?:“皇後娘娘如此相幫,弟妹有福氣。”

英王妃親生的小兒子?才十五,她為何拖著不願意立世子?,打量著誰不知道呢。再說她給前頭兩個兒子?說的人,那是其他王妃連放到考慮名單上都不肯的,也虧得她能翻出來?。

過了一陣,有宮人進來?提醒過時辰,內外命婦們方紛紛起身,往用宴的抱霜園去。

裴良玉看了看時辰,還不到去接太?後的時候,卻也不想?隻在殿內與皇後說話,便尋了個看看福盈姐弟的由頭,輕易被皇後放了出來?。

裴良玉走出正殿,才鬆了口氣,就瞧見了廊下還未離開的禮郡王妃。

“太?子?妃真是好本事,才嫁進宮幾日,便能得皇後娘娘這?樣喜歡。”

“禮郡王妃這?話,本宮有些聽不明白,母後一向是個慈善人,最是好相處的,本宮又是她兒媳,母後喜歡本宮,又有什麼不對?”

這?話裴良玉說的違心,可這?是在鳳儀宮,又是麵對著挑事的禮郡王妃,她自然得說得越漂亮越好。

“所以說太?子?妃命好,”禮郡王妃板著臉問,“拿著彆人的命格四處宣揚,我還是頭回見著。”

“這?就不勞禮郡王妃操心了,”裴良玉想?起當初因重新批命而起的種種流言,“雖說本宮不信命,可為什麼兩次批命,一句同?樣的話,會在不同?的人身上,怕是禮郡王妃該回去問問穎侯才是。”

見禮郡王妃麵色凝重,裴良玉輕聲?道:“畢竟本宮家?裡,和欽天監可沒什麼關係。”

裴良玉和禮郡王妃擦身而過,去了後殿。比起前頭,這?裡的確清淨許多,連喧囂都少了。

後殿的宮人見她來?,忙迎了過來?:“方才有幾家?小公子?在,皇孫與郡主?也跟著玩了一陣,這?會兒正休息著。”

裴良玉進去瞧了瞧,果真瞧見姐弟倆都睡著,想?了想?,索性吩咐文梔留在此處:“過會兒福盈福瑜醒了,你替他們抿抿頭發?。”

因在廊下時被耽擱了一會兒,裴良玉回來?的時間恰恰好,皇帝那邊傳了消息,要去長樂宮迎太?後了,皇後正準備動身。

“正要派人去叫你。”

“可見兒臣與母後心有靈犀,”裴良玉走近了些,“兒臣去時,兩個孩子?都睡下了,想?是方才玩得累了。”

皇後點了點頭:“時辰還早,讓他們睡吧。方才聽說你在廊下遇見禮郡王妃了?”

“就知道瞞不過母後,”裴良玉輕描淡寫道,“禮郡王妃也太?重命格了些。”

皇後點了點頭:“今日你應對得不錯。”

“不如母後多矣,兒臣還有得學呢。”

裴良玉與皇後在半道上遇見了皇帝和齊瑄,而後便合到一處,同?往長樂宮接了太?後,方往抱霜園去。

到了抱霜園,人多了不少,禮郡王妃與英王妃也沒再鬨什麼幺蛾子?。

不過宴席過半,皇後還是同?皇帝說起英王立世子?之?事。

“英王妃說,兩個孩子?想?先立業再成家?,臣妾便想?著,他家?老大就是嫡長子?,皇上素日也曾誇過的,這?做了世子?,也算是立業了,異日再挑個好姑娘,英王也就不必擔心了。”

皇帝聽得此言,也笑著同?英王舉杯:“嫡長子?承嗣,乃是祖製,皇弟如何想?的?”

話趕話到嘴邊,又是大庭廣眾之?下,英王自然隻能說皇帝說的是了。

有促狹的王妃,聽得此言,當場起身恭喜英王妃得償所願。

一旁的眾位王爺雖聽得雲裡霧裡,卻也好似明白了什麼,雖已心照不宣,卻也隻當難得糊塗。

倒是齊瑄見狀,猜出什麼,隔著兩個孩子?輕聲?問裴良玉:“英王妃為難你了?”

裴良玉看了一眼偷聽的兩個孩子?,將英王妃的話換了種說法:“說了幾句惡心話,攛掇著我借親自養育的名頭,插手福盈福瑜的教養。”

“不是我說,東宮這?麼多伺候的下人、師者,哪一個不比我懂如何照顧孩子??”

裴良玉這?話出口,齊瑄大致猜到英王妃說的什麼話了。不過按英王妃的為人與親緣,怕還是想?惡心裴良玉的多些。

“你放心,英王世子?的事,孤管定了。”

裴良玉含笑低頭,正看見福瑜悄悄夾了一小塊點心往自己碗裡放,他手上力道不足,還險些落在外頭。

福盈偏頭瞧見,歪頭茫然的看了福瑜一眼,也舀了一大勺她最討厭的青菜放到裴良玉碗中。

齊瑄好容易才壓住臉色。先誇了福瑜一句,才同?福盈道:“明兒中午,隻許用炒青菜。”

這?一晚的宮宴,除了英王妃和福瑜外,大抵都還算滿意。

裴良玉作?為太?子?妃,也沒什麼可指摘的。尤其東宮一家?子?相似的佩飾,和福盈福瑜為裴良玉夾菜的舉動,都讓眾皇親對裴良玉評價甚好。

待到宮宴過後,回到東宮,歇了一日,裴良玉便將處置那兩個多嘴宮女?的事提到了當前。

“既是有人吐了程司閨身邊的女?史出來?,便先把那女?史一並拿了。”

給錢掌正傳話的人出去,青羅小心問道:“殿下,這?會兒應是司閨司理事之?時,讓錢掌正將那女?史帶來?,隻怕會打草驚蛇。”

“要的就是打草驚蛇,”裴良玉點了點手邊冊子?,半點不在意,“抓人若不大張旗鼓的抓,還有什麼意思。”

“你讓人盯著司閨司,兩個司閨有什麼舉動,及時來?回。”

“是。”

裴良玉在長平殿中又坐了一陣,錢掌正才領著一乾人浩浩蕩蕩的來?了。

“奴婢參見殿下。”

“起吧,”裴良玉坐在主?位上,冷眼看著底下跪著的幾個人,示意錢掌正將事情?一一說來?。

“稟殿下,這?二人,便是郡主?傅姆抓到的宮女?,經審訊,二人已承認,是有人故意告訴她們朝堂之?事,並在郡主?平日玩耍之?處做出談論姿態。”

裴良玉微微頷首,看向底下兩個顫抖的末等宮女?,麵上沒半分同?情?:“是誰指使你們的?”

“稟、稟殿下,”一個宮女?伏在地上,“是程女?史,都是程女?史教奴婢們這?麼說的,也是程女?史帶奴婢們在那裡等郡主?的,都是程女?史,是程女?史,奴婢隻是個粗使宮女?,不敢得罪程女?史,才、才,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錢掌正見了,忙代裴良玉開口問:“程女?史,你可認罪?”

“稟殿下,奴婢無罪,如何認罪,”程女?史麵上看著,倒是很有幾分鎮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兩個宮女?許是為了脫罪,隨意攀扯,也猶未可知。”

“一個說有罪,一個說無罪,有意思,”裴良玉看向先前說話的宮女?,“你可有證據?”

“奴、奴婢有,”另一名粗使宮女?開口道,“程女?史來?尋奴婢時,曾隨手賞了奴婢一根花釵。”

“殿下明鑒,奴婢平日手鬆,看底下小宮女?可憐,偶然把用舊了的花釵送出去,也不是什麼稀罕事,這?宮女?分明是借奴婢的善意栽贓陷害啊殿下!”

程女?史說的情?真意切,若非裴良玉早查清了事情?真相,怕也要被她蒙混過去。

“大膽,”錢掌正看裴良玉蹙眉,忙站出來?,“殿下並沒發?話,誰許你開口了?”

裴良玉想?了想?,問程女?史:“你既說是栽贓陷害,那她二人被抓之?時,你在何處?”

“奴婢自是在司閨司理事。”

“從未離開過?”

“自然。”

“可有人證?”

“有的,”程女?史答得毫不遲疑,“奴婢是與程司閨同?在一處。”

裴良玉點了點頭:“那麼程司閨那日,可出過門?”

這?一回,程女?史想?了許久:“奴婢記不大清了,許是有的。”

“既是你與程司閨同?在一屋,那日可有人來?尋過她?”

程女?史答得更慢了些:“奴婢埋首於?文書間,實在不曾注意。”

裴良玉輕笑一聲?,示意錢掌正傳了證人進來?。

首先是一名宮女?,說曾往程司閨處送東西,並沒見著程女?史,而後是一名小黃門,說曾在綴錦院附近的園子?見過程女?史。

裴良玉放緩了語速,語氣卻淩厲了幾分:“你不是說,你從未離開過司閨司?”

“奴、奴婢,”程女?史麵上帶了幾分慌亂,“奴婢日日忙著,許是將哪一日記混了也是有的,是,奴婢就是記混了。奴婢那日是出去過的。”

“那你去園子?做什麼,綴錦院離三司,可遠著呢。”

裴良玉見程女?史額上起了汗珠,往桌上用力一拍,霍然起身:“還敢狡辯!”

程女?史冷不丁被裴良玉一下,慌亂著癱在地上。

“錢掌正,”裴良玉板著臉道,“帶下去,問出是誰給她傳的消息。朝堂上的事,連本宮都不清楚,她一個小小宮婢,又是怎麼知道的。”

錢掌正忙領著人出去,怕裴良玉等得久了,也不敢回掌正司,就在廊下審了起來?。

青羅趕上前,捧起裴良玉的手細看,果然已經紅了:“殿下您要嚇她,砸東西也行,何必用自己的手拍,若是腫了可怎麼是好。”

裴良玉也覺得稍稍有些疼,可在青羅麵前,自是不肯認的:“她嘴這?麼硬,若不嚇一嚇,怎麼肯說,隻是要她甘願吐露背後之?人,怕還得費些功夫。”

“殿下若想?得知背後之?人,奴婢倒有個法子?。”

裴良玉抬頭看去,發?現說話之?人,正是立在青羅身後,與雲裳相熟的二等宮女?秋嫻。

裴良玉收回手,端坐於?殿中:“哦?說來?聽聽。”

“是,”秋嫻應了一聲?,“程女?史與程司閨乃是嫡親的姑侄,因一司女?史需三四人同?住,程女?史便借口為程司閨守夜,搬到了程司閨住處,姑侄二人幾乎日日都在一處。”

“是以程女?史方才撒謊時,頭一個想?到的,便是程司閨。殿下可遣人去與程司閨對視,如今程女?史已經招認,若程司閨也撒了謊……”

裴良玉聞言輕笑一聲?:“本宮知道了。”

秋嫻欠身一禮,沒再繼續往下說。

“既是你想?出來?的法子?,不如就由你領人去問程司閨,”裴良玉意有所指道,“到底是母後欽封的女?官,待她客氣些。”

等秋嫻出去,青羅才疑惑的問:“殿下是想?讓程司閨去尋皇後娘娘?”

見裴良玉沒有否認,青羅才道:“秋嫻她,能領會殿下的意思嗎。”

“能不能領會,再等一會兒,不就知道了?”

裴良玉自打那日聽了雲裳的話,就對這?秋嫻很有幾分好奇。

隻是她才進宮,貿然打聽一個宮女?從前在掖庭的事,難免惹人生疑,加之?秋嫻連日來?也勤勤懇懇,並沒出頭,她也就暫且按下了。

今日秋嫻自己主?動站了出來?,倒是個讓裴良玉考量她能不能用的好時機。

也就過了半個時辰,秋嫻匆匆回來?稟報:“殿下,奴婢隻問了程司閨幾句話,她便惱了起來?,還說要往長樂宮麵見皇後娘娘。”

“那她可去了?”

瞥見裴良玉麵上笑意,秋嫻安心許多:“已經去了。”

“是兩位司閨都去了?”

“隻有程司閨,奴婢去司閨司時,徐司閨一直不曾露麵。”

“有人去就成,讓程女?史先簽字畫押,”裴良玉滿意道,“你與青羅隨本宮往鳳儀宮去一趟,到了母後麵前,隻用實話實說就是。”

裴良玉親手將桌上冊子?抱在懷裡,也不換了身上衣裳,徑直往外而去。

第四十二章 太子妃第四十二天

這是頭一回, 裴良玉坐著自己的太?子妃步輿進宮,以至於鳳儀宮人在見到裴良玉的步輿停了,她從裡頭下來, 才?慌忙迎了上來。

裴良玉和平時進宮的打扮不同?, 身上穿戴甚至不夠齊整, 彆說禁步了, 連個玉佩也沒掛。頭上也是,雖都是珍品, 卻隻有幾件, 不怎麼成套, 但難得是舒服。看著舒服, 穿戴的人也舒服。

不過她板著一張臉, 並不像平日的和善。想起方才慌慌張張進門拜見皇後的程司閨, 宮人們都好似明白了什麼。

裴良玉到殿前時,已有人快步通報:“皇後娘娘請殿下入內。”

皇後隻看了她一眼, 便?驚訝道:“怎麼穿成這樣。”

“兒臣參見母後, ”裴良玉行了個禮,便?在皇後的示意?下走到她身邊,麵上染了幾分羞赧,“兒臣聽說這賤婢還膽敢來尋母後, 怕母後受她蒙蔽, 一時情急……”

聽了裴良玉的話, 皇後也沒先下定論:“到底怎麼回事?”

“青羅,你替母後講講。”

“是,”青羅應了一聲?, 從那日福盈的傅姆如何抓了兩個小宮女,到今日裴良玉如何審的程女史, 又如何派了人去向程司閨對?峙,都一一說了。

裴良玉見皇後眉頭緊鎖,便?又喊了秋嫻上前:“兒臣見程女史謊話張口?就?來。半點不怕被拆穿的模樣,心裡有了疑惑,便?叫這個宮女去尋程司閨問話,哪知……秋嫻。”

“奴婢奉太?子妃之?命,往司閨司問話,程司閨先是一口?咬定程女史那日與她同?在房中理事,而後在奴婢說出,程女史已經認罪時,又說她年紀大了,記不清了。”

秋嫻說著,麵上突然顯出幾分惱怒:“奴婢請她到長?平殿,她便?說太?子妃剛嫁進宮就?要對?皇後娘娘的人下手,要來尋娘娘哭一哭。奴婢未料想,她、奴婢便?趕忙回了殿下。”

“你胡說!”程司閨喊冤。

秋嫻聽得?此言,忙反問一句:“難道這些話,不是字字句句都出自司閨您之?口??司閨司中多?少人都聽著呢!”

“秋嫻,母後麵前,不得?無?禮。”

秋嫻忙告罪退下。

裴良玉悄悄看了一眼皇後,才?小聲?道:“兒臣非是不信母後,隻是這程司閨在東宮時就?敢這樣囂張,到了母後麵前,還不知要怎樣顛倒黑白呢,是以兒臣才?……”

皇後拍了拍裴良玉的手:“你放心。”

裴良玉做出鬆了口?氣的模樣,乖巧應了,配上她今日稍顯清淡的衣裳妝容,看上去隻軟軟的,雪兔一般,軟軟的叫人覺得?沒什麼攻擊性。

見皇後麵色鬆了幾分,裴良玉才?道:“還有一樁事,怕須得?母後出手才?成。”

“朝堂上的事,兒臣作?為太?子妃,都還要太?子遣人來說,方才?知道幾分,怎麼程司閨姑侄,就?能說得?好似親眼所見一般?那會兒大朝可才?散了不久。”

皇後點了點頭,看著底下不住喊著饒命的程司閨,神色淡漠得?像看一個死人。

“先領去偏殿,好生看管起來,再傳宮正。”

等皇後身邊的宮人拉了程司閨出去,裴良玉也是以青羅兩個出門,方拿出了打東宮帶來的兩本冊子。

“這兩件東西,是太?子給兒臣的,原是說不能叫母後看,怕您傷心。但兒臣想著,母後若什麼都不知道,這些賤婢的黨羽在背後進言汙蔑,讓母後誤會東宮,才?是真?正傷母後的心。便?還是帶了來,請母後過目。”

皇後拿起一本冊子,隨手翻了幾頁,都是裴良玉進宮前,程司閨犯的事,哪年哪月,寫得?清清楚楚,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而後她又拿起了另一本徐司閨的,翻過幾頁後,手指都氣得?有些抖,而後一把將冊子拍在了桌上:“這兩個賤婢!”

“母後,”裴良玉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感受到輕微的疼,才?擺出一副擔憂自責的模樣安慰,“她們既然敢欺上瞞下,仗著母後的信任,曲解母後的好意?,做出這麼多?禍事,必然是要狠狠的罰的,但為兩個不忠的奴婢,犯不著氣壞自個兒的身子。”

皇後被裴良玉勸了勸,強壓下火氣:“你打算如何處置?”

“兒臣打算徹查此事,先處置了程司閨一乾人等,若是徐司閨沒牽扯進來,便?打算等她日後犯錯時再說。”

皇後一怔,歎了口?氣:“好孩子,你不必顧忌著本宮。”

兩個司閨都是她點的,這麼多?年做了這麼多?事,若都翻出來,難免是她皇後識人不明。

皇後看著桌上兩本不薄的冊子,想起方才?看見有幾樁年月早的,太?子也曾同?她說過,是她聽信讒言,沒信太?子。又想到這是太?子失望之?下,不肯再同?她這個母親說,方命人一一查證記錄,便?隻覺心裡擰得?生疼。

“兒臣可是您兒媳,不顧及著您,還顧忌誰去?”裴良玉柔聲?道,“您可是母後啊!”

裴良玉說著,將冊子又往自己這邊收:“何況太?子的意?思,這些都是要瞞著的,不止不能叫您知道,更不能傳揚出去,您可彆在太?子麵前出賣兒臣啊!”

皇後強扯出三分笑:“母後知道了,這程氏的事,母後處置,徐氏那邊,你若不好處置,隻管告訴母後。”

“兒臣知道了,兒臣有母後呢,”裴良玉哄得?皇後麵色緩和,才?道,“其實兒臣倒盼著徐司閨聰明些,不要再犯。雖說因著從前的事,必不會饒過她,可一連處置了兩位司閨,兒臣也怕司閨司轉不動了。畢竟母後挑的人,在才?乾上,那是沒得?說的。”

聽得?這話,皇後心裡才?舒坦些:“才?乾雖重要,用人卻還得?以品德為上。”

“母後說得?是。”

皇後點了點頭:“日常大典都少不得?三司女官,你可想好叫誰做司閨了?”

“這……”裴良玉其實早已決定,不再從司閨司提人上來,卻故作?遲疑,“不瞞母後,三司曾呈上來一份名冊,都是從底下舉薦上來的,但因著兩位司閨的事,兒臣又才?進宮不久,便?想再多?看看。”

“很該如此。”

裴良玉得?了皇後讚許,才?露了笑,做出考慮的模樣,“不過,讓徐司閨全權主?理司閨司,兒臣還是有些不放心,若不然,兒臣將三司主?官平調一個過來?”

“鄭司則與曹司饌都是三司老?人,有她們在,司閨司應不至於是徐司閨的一言堂。”

“那就?鄭司則吧,”皇後很快下了定論,“曹司饌不如鄭司則果斷淩厲,理事上也差幾分手段。本宮記得?雲裳在司則司任掌嚴?”

“是。”

“那就?把她提上來,她跟在李尚儀身邊多?年,管司則司,倒不算難。至於另一名司則,再從底下提一個上來就?是。”

“都聽母後的。”

裴良玉笑得?眉眼彎彎,又一切以她意?見為先,皇後便?是心氣再不順,也被哄得?好了。

等到此時了結,皇後還特意?叫裴良玉留下來用了飯,才?放她回去。

等裴良玉走了,宮正才?捧了一張紙來,呈給皇後。

皇後逐字看完,等看見程司閨與後宮妃子有勾連時,緩了好一會兒才?道:“拉下去,務必將一眾黨羽問詢清楚,沒查乾淨之?前,可彆叫她死了。”

裴良玉走後,鳳儀宮發生的事,她自然全不知情,但就?算知道了,心裡怕也沒幾分驚訝。

回到長?平殿,青羅與秋嫻都來恭賀裴良玉。

“是鄭司則要做司閨,雲裳要做司則,要賀也是賀她們,賀本宮做什麼。”

“奴婢賀的是殿下掌權三司,她二人之?事,遲些再賀,也未嘗不可。”

“隻是沒了個程司閨,就?說掌權三司,還為時尚早,”裴良玉道,“日久見人心,若不成,便?一個個換過去就?是。”

“到底沒了程司閨,算是給了三司一個震懾,怕得?好些日子,沒什麼幺蛾子了,”青羅笑問,“殿下預備何時將此事告知三司?”

“不急,”裴良玉道,“鄭司則與曹司饌何時給了調查好的人選,何時再宣布就?是。”

“殿下,”齊瑄才?從紫宸殿出來,就?聽薑斤斤道,“今兒先是程司閨去了鳳儀宮,而後太?子妃也匆匆趕去,聽說衣裳都沒來得?及換,而後,鳳儀宮叫了宮正司去,將程司閨領走了。”

“太?子妃可回東宮了?”齊瑄得?到了答案,隻蹙著眉,讓快些往東宮趕。

待進了長?平殿,齊瑄卻沒見著人:“太?子妃呢?”

“稟殿下,太?子妃在園子裡。”

齊瑄又快步從廊下往後麵園子去,才?走到門口?,就?看見裴良玉正坐在秋千上,讓宮人推著,一下一下的蕩著。

見她臉上全是笑意?,齊瑄方悄悄鬆了口?氣,腳步也沒那麼急,變得?輕快幾分。

“你回來了,”裴良玉從鳳儀宮回來,稍作?休息,便?在園子裡曬太?陽,因才?活動了一會兒,臉上帶了些微紅“怎麼還穿著朝服?”

“聽說你今日匆匆往鳳儀宮去,衣裳都不曾換,我?擔心出什麼事,便?直接過來了,”齊瑄慢慢行到裴良玉身邊,“往邊上坐坐?”

“才?一回來,就?要和我?搶秋千,”裴良玉雖有幾分不高興,卻也給他讓了些位置。

齊瑄挨著裴良玉坐下,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秋千輕輕搖著,一旁的宮人也主?動退到了園子外:“今日母後沒為難你吧?”

“我?是那等輕易就?能叫人為難的?”裴良玉斜了他一眼,“你給我?的那兩本冊子,我?給母後看了幾頁,她已決定不再理會司閨司事了。”

齊瑄有些驚訝:“母後決定的?”

裴良玉傲慢的衝他揚了揚下巴:“本宮就?是討了母後的喜歡,你待如何?”

齊瑄看著麵前神采飛揚的裴良玉,一時愣了愣,才?笑道:“不如何。”

裴良玉惱了,左腳往邊上踢了兩下:“下去,我?要自己玩秋千。”

“罷了罷了,”齊瑄做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起身站到裴良玉身後,“太?子妃殿下今日受累了,容我?替您推推秋千?”

“推,”裴良玉往中間坐了坐,“推高一點,青羅她們怕我?摔了,推得?還不如我?自己蕩得?高。”

齊瑄沒說話,手上力氣卻稍稍加大了幾分,看著裴良玉乘著秋千而起,園中很快響起銀鈴般的笑聲?。

看著淺碧的裙擺隨著秋千的來去而動,齊瑄突然踢了一腳旁邊的桂樹,桂花如雨般飄揚而下,乘著秋千在桂花雨中的裴良玉,就?像是桂中仙子。

“你做什麼!停下停下!”

等秋千停了下來,裴良玉趕緊從上麵跳下,抖了抖身上的桂花。

“你突然踢樹做什麼,顯擺你力氣大嗎。我?今兒難得?熏了香,桂花落了滿身,隻怕要把香味兒全壓過去了。”

齊瑄愣愣的啊了一聲?:“桂花雨好看,我?還以為你會喜歡。”

裴良玉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吐了出來,才?敢開口?:“桂花雨好看,也得?分時候不是,叫它自己慢慢的落,明早上起來,看滿地殘金,就?不好看嗎?”

“罷了罷了,不玩了,你也早些換衣裳去吧。”

等齊瑄跟在裴良玉後頭出來,薑斤斤疑惑的問了一句:“太?子妃殿下怎麼瞧著不大高興?”

“多?嘴,”齊瑄大步向前,“去把孤的常服取來。”

薑斤斤聞言了然,隻怕又是太?子殿下不知怎麼,壞了太?子妃的興致了。

次日,裴良玉醒來,見齊瑄竟還在殿內,不由疑惑道:“今日不必往官署去?”

“便?是官署,也有休沐日呢,”齊瑄笑道,“快起來吧,我?領你出宮去玩。”

“出宮?”裴良玉眼前一亮,很是心動,卻也很快拒絕,“如今還在八月呢,我?前些日子才?回了娘家,等下個月吧。”

“下個月?”齊瑄想了想道,“也好,下個月正好登高,野菊漫山遍野,也很宜賞。”

既是齊瑄難得?一日休沐,裴良玉便?沒打算在殿中閒著。昨兒才?叫皇後氣了一場,今兒正該齊瑄這個做兒子的去哄哄,正好她也往姑姥處走走,再同?李嬤嬤問一問殿中的兩個二等宮女桂枝與蘭枝。

“那今兒咱們帶著福盈福瑜先去看看母妃,再去瞧瞧姑姥,如何?”

齊瑄略作?考慮,便?應了下來,又使人去接兩個孩子。

要往鳳儀宮去,裴良玉沒敢再像昨日一樣穿,釵環禁步都穿戴齊整,還特意?尋了一柄帶著鏤空花紋,綴著流蘇的木扇出來配衣裳。

等她這邊穿戴好,福盈福瑜也到了,因見兩個孩子衣衫打扮尚可,裴良玉便?也沒做什麼改動,一家子徑自去了鳳儀宮。

見到他們來,皇後果然很高興,還特意?留了飯,才?放他們往長?樂宮走。

到了長?樂宮中,太?後才?午睡起來,裴良玉便?讓青羅去問桂枝蘭枝的事,齊瑄去陪兩個孩子,自個兒挨著太?後說話。

“昨日的事,哀家已經聽說了。”

“都是計劃中的事,誰來叨擾您的?”

太?後聞言笑道:“誰敢瞞哀家呢。”

隻這一句,裴良玉便?聽出太?後對?如今的後宮六局,仍有不小的掌控力。

“昨兒你做的很好,”太?後道,“皇後就?是這樣的性子,她可以聽進去幾分建議,卻必須得?是做決定那個。”

裴良玉手指動了動,試探性的問:“姑姥在皇後身邊放了人?”

太?後並沒否認:“隻能傳些消息,不至於做個閉耳塞聽的聾子罷了。”

如今還近乎是個聾子的裴良玉,還真?不敢說話。

“哀家漸漸老?了,不頂事了,等你將宮中都熟悉了,有些東西,也該慢慢的交給你。”

“姑姥還康泰著呢,我?才?不要,”裴良玉輕聲?道,“有姑姥您在上頭頂著,我?腰杆子都能挺得?更直些。”

太?後搖了搖頭:“世家就?要入朝,日後宮中配合著宮外行事,你難道還要姑姥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來時時注意?著?”

裴良玉這才?應了:“好歹遲些,待玉兒把東宮打理好了。”

“自己住的屋子,總得?乾乾淨淨的,”太?後道,“饒你過了今年。”

裴良玉點頭應了,心裡卻有了幾分緊迫感。看來不能懶懶散散的了,須得?儘快將三司的人都熟悉過才?是。

裴良玉心裡有了計較,恰好從長?樂宮回來次日,鄭司則與曹司饌也私下來尋了裴良玉,交上了最終的名冊。

裴良玉以考教為名,隨意?的指著名冊上的人,叫二人做了評判,等二人走了,對?這二司未來的女官,便?有了初步的了解。

不等心裡焦急的徐司閨再捧了名冊來,裴良玉第一次命人召集了三司。

“參見太?子妃殿下。”

裴良玉坐在主?位上,微微頷首:“起吧。”

“謝太?子妃殿下。”

“今日召爾等前來,是有幾件大事要說,”裴良玉看了錢掌正一眼,點了她出來,“程司閨與程女史之?事,你來說吧。”

“是,”錢掌正出列,“程司閨與程女史刺探朝事,心思歹毒,今已剝奪司閨、女史之?名,貶為粗使宮婢,移交宮正司。”

“皇後娘娘親自下諭賜死,並,”錢掌正頓了頓,方繼續道,“查明其家人仗勢行不法之?事,遂一並按律移交官府處置。”

其實裴良玉也沒想到,皇後會氣到罪及家人,但換個方向想想,若非是程司閨家人本就?不乾淨,皇後也抓不住她家裡的把柄。

不過,看著底下立刻變了臉色的幾人,她心中暗暗有了計較。

“如程司閨一般的背主?之?人,本宮不想再見著,”裴良玉說著,看向麵色微微發白的徐司閨,“但一旦查到,必不輕饒,定會奏請皇後重懲!”

瞧見徐司閨打了個寒顫,裴良玉心中很是滿意?。從前皇後是她們的保護傘,如今,隻怕就?要是她們的催命符。

等錢掌正站了回去,裴良玉才?道:“承皇後之?命,調鄭司則入司閨司任司閨,雲掌嚴提為司則。”

許是前頭一棍子打的太?重,三司對?這兩樁任命都沒太?大的反應,一時間庭中隻能聽到鄭司則與雲裳謝恩之?聲?。

“三司空缺不少,故本宮與鄭司閨、曹司饌商議後,補全了司則司、司饌司的女官名額。”

裴良玉話音落下,鄭司閨便?拿出了隨身的冊子,念起了名單。

鄭司則成了鄭司閨,雖又提了雲裳起來,卻也還缺一人,便?又提了從前的掌嚴起來,為潘司則。司饌司隻一個曹司饌,遂又提了楊掌食為司饌。剩下的按例補上後,司則司與司饌司女官位中,也多?了不少新麵孔。

待到鄭司閨念完,回到隊列中,司則、司饌兩司都是滿滿喜氣,唯有司閨司,大氣都不敢出。

裴良玉含笑等另兩司安靜下來,才?道:“鄭司閨,你雖才?入司閨司,但司閨司的女官名冊,也要早些擬出來。”

“是。”

“徐司閨,”裴良玉冷下臉色,“你是司閨司的老?人,司中事務,還得?你好生與鄭司閨交接才?是。”

聞得?此言,徐司閨的手都忍不住有些發顫:“奴婢遵命。”

安排完事情,裴良玉又勉勵幾句,方才?叫散了。

等回到殿中,雪蕊麵上滿是興奮:“殿下,您方才?好威嚴!”

裴良玉心情不錯,便?也回了一句:“怕嗎?”

“不怕,”雪蕊道,“做錯了事的人才?該怕,奴婢又沒做錯什麼。”

“正是如此,”青羅接了一句,“奴婢方才?瞧見有幾個人臉色都變了,恰好碧苒識人能力不錯,便?叫她與秋嫻一道記名字去了。這幾個人,怕得?好好查一查。”

“這兩日都忙著,倒沒來得?及問你,桂枝蘭枝那邊,嬤嬤怎麼說?”

“李嬤嬤去翻了名冊,說那兩人背景乾淨,殿下若瞧得?上,不妨叫人教一教。”

裴良玉這才?放心,看來東宮三司雖是亂七八糟,但她這長?平殿中倒還好。

“待過兩日,將三司近三年的賬冊都收上來,再從各司隨意?抽調人手,互相抽查賬冊。從前的爛賬必須得?厘清才?行。”

“是,”青羅幾個將事情記在心裡。

裴良玉想了想又道:“等司閨司的人補上,再給女史與東宮宮婢們立個考核的規矩,也省的她們以為自己升為初等女官,便?能洋洋得?意?,自以為牢不可破了。”

“如此,奴婢們也得?好生翻一翻宮中規矩,”雪蕊道,“總不能給殿下丟臉。”

自這日後,長?平殿中常有命令出來,三司忙得?人仰馬翻,內裡卻慢慢收緊,規矩也重新立了起來。

三司約束嚴格,人人在其位謀其政,便?有其他心思的,也暫時藏了起來,不敢造次。

皇後聽聞,還特意?和皇帝誇了裴良玉兩次,又特意?賞了東西下來。

若說裴良玉清理三司,對?誰影響最大,還不是前頭那些個有心之?人,而是身在後院的白奉儀。

她從前有王家支持,便?是自承徽貶為奉儀,換了屋子,吃穿用度,卻沒怎麼降過。

但如今三司人人謹小慎微,外頭的消息進不來,她的待遇,自然就?降為了奉儀的品級,除非她自己花銀子,不然三司是不會給她任何額外待遇的。

“奉儀,今兒尚食給的,還是這樣的菜色,要不、要不您還是用些吧。”

白奉儀掃了一眼桌上菜品,皺著眉頭不說話。

她是從丫鬟過來的,三司苛沒苛待她,她心中自然有數,但就?是這麼個照規矩辦事,偏偏就?能叫人有苦難言。

“不成,不能這麼下去。”

“奉儀?”

“你去,打聽打聽郡主?什麼時候去園子裡玩,一定要挑皇孫不在的時候記。”

“可、可是奉儀,”小宮女戰戰兢兢地道,“三司如今嚴格按宮規辦事,奴婢除非與人同?行,否則不能離開您的院子,獨自在東宮行走啊!”

第四十三章 太子妃第四十三天(小修)

“見過?柳承徽。”

柳承徽看著?底下?行禮的白奉儀, 心中滿是警惕:“原來是白奉儀啊,你可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今兒又想來做什?麼?”

白奉儀垂下?眼瞼, 做出低眉順目的模樣, 要不?是不?好接近郡主, 誰稀得來找你:“瞧承徽這話說的, 妾那次不?是為著關心承徽而來?”

柳承徽麵上露出幾分嘲諷之意:“你關心我?這可真是本?宮進宮以來,聽到最大的笑話。”

“你不是一向瞧不上我?怎麼不?去在郡主、皇孫身邊表現你的親近?”

柳承徽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對了?, 你都是九品奉儀了?, 自然該在奉儀的院子住著?, 進不?去綴錦院了?。”

白奉儀心裡起了?火氣, 麵上卻不?動分毫:“承徽說笑了?, 郡主與皇孫, 豈是我一個後院女子說拜訪就能去拜訪的呢。不?過?這院子雖然換了?,卻也算不?得小, 妾一人住著?一間, 倒比從前還寬敞些。”

柳承徽挑了?挑眉,顯然不?信:“有事說事,沒事,我就要送客了?。”

“事的確有一樁, ”白奉儀問, “承徽可記得太?子殿下?有多久沒進過?後院了??”

而後, 她又自己?答道:“自打去年冬裡至今,已有大半年了?。”

“早先還能說殿下?忙於兵部事務,可大婚後, 太?子已連著?在長平殿歇了?近一月。承徽就真的半點都不?著?急?”

“殿下?從少進後院,多在前殿, 又不?是去年冬裡才有的事,如今東宮夫妻和睦,我高興還來不?及,有什?麼好急的,”柳承徽雖握緊了?手,言語上卻半點不?肯讓。

“我看白奉儀你怕才真是急了?。你本?就是個無寵的,不?過?仗著?郡主和皇孫,才在東宮有些臉麵,如今眼看複位無望,又連這點臉麵都要沒了?,你說我急,隻怕你才更急呢!”

“隻要我是王家出來的,自然不?必急什?麼,”白奉儀看到柳承徽的手,滿意起身,“妾說完了?,就不?叨擾承徽了?。”

“呸,要不?是仗著?王家,誰耐煩放她進來,還跑到承徽麵前胡說,”宮女看向柳承徽,“承徽您可彆聽她胡說,她每每有什?麼事兒,自己?不?敢去,就想把您攛掇出去頂著?,您可不?能上她的當啊!”

“但她有句話是沒錯的,”柳承徽道,“自打正月十五那日起,我每每求見太?子,有哪回?是成了?的?太?子如今看我時,和白氏又有什?麼區彆?”

“到底是哪兒錯了??”

白奉儀這邊,才離了?柳承徽屋裡,就有兩個小宮女從角落走了?出來,互相對視一眼,結伴往長平殿去了?。

“有人看見白氏去了?柳氏屋裡?”

“是,”碧苒小心道,“是奴婢的兩個小姐妹親眼所見,白奉儀在柳承徽房中,統共呆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笑著?出來了?。”

“她果然坐不?住了?,”裴良玉嘗了?一口?點心,同一旁青羅道,“隻是沒想到,她竟是往柳承徽處去的。”

“怕是綴錦院那邊管得嚴,她見不?著?郡主,”青羅重?新替裴良玉換了?一盞茶,“昨兒郡主的傅姆還來回?,從上回?程女史的事後,郡主好些日子不?樂意去園子裡玩兒了?。”

“福盈不?樂意出去玩了??”裴良玉想了?想,“本?宮多久沒去見福盈福瑜了??”

“也有好幾日了?。”

“那今兒就去一趟吧,”裴良玉想了?想,又叫青羅收拾了?幾樣?東西,“正好過?兩日重?陽登高,太?子說了?要出宮,便把兩個孩子一道帶出去走走。”

“殿下?真要帶皇孫和郡主?”青羅遲疑的問了?一句,“不?如先問一問太?子殿下??”

“等遲些回?來再告訴他吧。”

裴良玉顯然已經打定了?主意。

青羅便沒再勸,依言收拾了?幾樣?東西,便領了?碧苒秋嫻跟著?裴良玉一道往綴錦院走。

先前都是兩個孩子往長平殿拜見裴良玉,這回?,倒還是她進到東宮後,頭回?來綴錦院。

裴良玉進了?綴錦院後,稍作打量,感歎道:“不?愧是從前東宮內院最大的院子,果然無愧於綴錦之名。”

“可奴婢瞧著?,還是長平殿最好。”

“自然,”裴良玉應道。才修繕重?建的新院子,又是樣?樣?按自己?喜好布置的,自然不?是綴錦院能比。

得了?通報,綴錦院中的內侍匆忙趕來:“參見太?子妃殿下?!”

裴良玉微微點頭:“福盈福瑜呢?”

“皇孫上完課回?來不?久,正在屋內習字,郡主也在。”

聽得此言,裴良玉便沒往福盈屋裡去,而是在內侍引領下?,直接去了?書?房。

才走近些,裴良玉就聽見裡頭小孩子的玩鬨聲,做了?個手勢,免了?眾人的禮。

“福瑜福瑜,我也要寫?!”

“阿姊你用?這個,不?要動我寫?過?的!”

“我已經寫?啦,不?能動嗎?”

“不?能!其他的都不?能了?!”

裴良玉聽得好笑,這才示意候在門外的福盈傅姆敲門。

“皇孫、郡主,太?子妃殿下?來了?。”

而後,傅姆打開房門,裴良玉又特意等了?片刻,才往裡走。

“拜見母親。”

“不?必多禮,”裴良玉往書?桌的方向掃了?一眼,瞥見兩個孩子麵上的緊張,便沒過?去,隻在榻上坐了?。

福盈福瑜一同鬆了?口?氣,一道坐在了?裴良玉對麵。

“太?子曾說,本?月初九,正值他休沐,預備出宮登高,本?宮過?來,是想問一問,福盈福瑜,你們可也想一道去玩?”

“出宮?”福盈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她本?坐得離裴良玉最遠,此時也跑到了?裴良玉身邊,“福盈要去!福瑜也去!”

裴良玉笑著?點點頭,又看向福瑜。

福瑜眨眨眼,也點了?頭。

裴良玉這才道:“既然如此,今晚本?宮就告訴太?子。秋嫻、碧苒。”

二婢捧著?托盤,上前一步。

“出宮登高,不?合用?平日在宮中的衣裳,本?宮已吩咐了?掌縫,為你們趕製兩件尋常人家能穿的新衣,這幾樣?佩飾,到時挑能用?的穿戴就是。”

“謝母親。”

裴良玉示意兩人將托盤分彆交到了?綴錦院宮人手中,才繼續道:“隻是本?宮也要與你們約法三章。”

“約法三章?”兩人有些疑惑。

“出宮後,不?得亂跑,不?得甩開伺候的人,不?得隨意和不?認識的人走,也不?得接陌生之人的東西,可能做到?”

見兩個孩子趕忙點頭,裴良玉還有些不?放心,便同福盈傅姆道:“你得空同福盈福瑜再好生講講,雖說明日是登高,異日未嘗不?會打城中走動。”

“另外,再挑兩個宮人出來,到時定要把福盈福瑜跟緊了?。”

“是,奴婢明白。”

等說完這兩句,再看向兩個孩子,裴良玉便發現他們已經湊到一處,說到宮外要怎麼玩了?,便也沒掃他們的興,起身回?了?長平殿。

夜間齊瑄到長平殿中,裴良玉便同他道:“九月初九登高,我已與福盈福瑜說好,要帶他們同去。”

“什?麼?”齊瑄看著?正在拆耳墜子的裴良玉,有些發懵,“怎麼突然想帶福盈福瑜一道了?。”

“先頭不?是程司閨使人趁著?福盈去園子玩時,攛掇她來尋我鬨嗎,福盈便記著?了?,好些日子都不?肯出門玩。”

“我就想著?,這回?出宮登高,帶上她一道,小孩子忘性大,有了?彆的事情在當前,從前不?好的,就記得沒那麼清楚了?。”

“既然都帶了?福盈,總不?好把福瑜一個人留在家裡,不?如都一道去了?。”

齊瑄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裡卻還有幾分遺憾:“那等冬裡,我再帶你去莊子上泡湯。春裡你我賞過?桃花,我特意挑了?幾處,補了?幾株梅樹,冬裡梅花開了?,應又是另一番景致。”

不?必日日呆在宮中,裴良玉自然樂得應下?:“那就這麼定了?,不?過?那日的護衛,怕得你好生挑一挑,帶著?孩子出門,總得謹慎些才好。”

“不?急,明兒再問問那日有誰當值就是。”

到了?重?陽這日,裴良玉早早起來,換了?一身藍色錦衣,頭上隻梳了?個墮馬髻,用?了?幾支花釵,都是輕巧精細的款式。未免登山出汗,臉上都沒用?多少脂粉,腳上更是隻一雙千層底繡鞋。

等到福盈福瑜來了?,也是相仿的打扮,隻福盈頭上梳著?雙丫髻,用?了?兩個金扣樣?的頭飾。

一進門,福盈就問:“母親,我們什?麼時候走?”

小孩子到底忘性大,沒了?白氏在耳邊時時提醒,又有傅姆教著?,有出去玩的蘿卜在前頭吊著?,竟也忘了?從前打定主意不?親近裴良玉的事。

裴良玉先免了?福瑜的禮,才道:“這要看你們爹什?麼時候回?來。”

“哦!”福盈應了?一聲,忍不?住往殿門外張望。

裴良玉見狀,讓蘭枝先捧了?一盆茱萸過?來:“今兒登高,要戴茱萸,山茱萸果子紅紅,你們人小戴著?好看,等遲些到了?地?方再將吳茱萸係在腕上。先自個挑挑,有沒有喜歡的,若有,叫人幫著?剪下?來戴上。”

山茱萸紅豔豔的果子,看著?就惹人喜歡。尤其小孩子見了?,就忍不?住想摘。

福盈眼珠子一轉,趁著?蘭枝不?注意,就掐了?一個果子想往嘴裡放,被一邊福瑜一下?打在手上。

“你打我做什?麼!”

“不?能吃!”

蘭枝等人這才發現福盈動作,忙將山茱萸抱得遠了?些。福盈傅姆也趕緊將那粒山茱萸搶到了?自己?手上。

裴良玉難得嚴肅了?臉:“福盈,你想吃?”

福盈點了?點頭,半點不?怕。

宮中做盆景的山茱萸,最重?其色,卻不?重?味。裴良玉喊了?福盈的傅姆:“給她小心嘗少許。”

“殿下?……”那傅姆不?自覺喊了?一聲,才走到福盈身邊,將那枚山茱萸露了?半顆出來。

福盈看見果子,臉上笑開,張嘴便去吃。等咬在口?中少許,慢慢變了?臉色,一旁宮人忙捧了?痰盂來叫她吐了?。

見福盈臉都皺成了?一朵花,大喊著?酸,裴良玉才問:“福盈,你為何想要摘來吃?”

福盈淚眼汪汪道:“它好看。嗚,好難吃。”

“好看的東西,未必都是能吃的,”裴良玉道,“像這一枚山茱萸,生得好看,卻酸澀難食,但你尚能將它吐了?丟棄,但若遇見不?能吃或是有毒的呢?”

福盈撇著?嘴,把臉埋進傅姆頸側,不?肯露出來。

裴良玉隻得道:“若你到了?外頭,還是這樣?,看見鮮豔果子就想吃,那今日,就不?敢帶你出門了?。”

福盈甕聲甕氣道:“不?去就不?去!”

“明明是阿姊錯了?,”福瑜拉了?福盈一下?,“先生說過?,不?能亂吃東西。”

傅姆也忙哄福盈:“今次的確是郡主做錯了?,傅姆不?是教過??沒人嘗過?第一口?的東西,郡主都是不?能吃的。”

見福盈不?說話,傅姆才又道:“太?子妃也是擔心郡主出門,會像這樣?亂吃東西,若是鬨肚子吃苦藥,還是輕的,到時隻怕郡主就要整日躺在床上,連房門都不?能出了?。”

福盈終於從傅姆懷裡起來,看著?傅姆。

“郡主隻要出門不?亂吃東西,太?子妃定會許您出門的。”

見福盈猶豫的看過?來,裴良玉也鬆了?口?氣。再聽得福盈鬆口?說不?亂吃,裴良玉便也道:“那母親也許福盈出門去玩,但在山上看見的東西,必須問過?能吃,才許嘗一點。和福瑜一道挑茱萸去吧。”

這回?,福盈知道了?果子難吃,沒敢再伸手,乖乖和福瑜在邊上挑。

裴良玉看著?福盈的傅姆,心裡很是滿意:“你把福盈教的很好。”

“多謝太?子妃誇讚,奴婢愧不?敢當。”

裴良玉笑著?讓青羅賞了?這傅姆一個荷包:“你照顧福盈用?心,本?宮看在眼裡。”

“從前倒忘記問了?,你是如何進宮的?”

“回?太?子妃的話,奴婢是先帝時進的宮,曾服侍過?劉美人,劉美人歿後,便回?了?掖庭,教導新入宮的小宮女規矩,直到被皇後娘娘取中,做了?郡主的傅姆。”

“那你的名字,是家人起的,還是劉美人改的?”

“回?太?子妃,奴婢賤名難以入耳,後入了?劉美人殿中,因與劉美人同姓,才得了?恩典,被改做凝露之名。”

兩人說話間,兩個孩子挑完了?茱萸,齊瑄也從宮裡出來,回?到了?長平院中。

裴良玉按下?方才之事未表,隻催齊瑄快去換衣裳。

霜芯雪蕊為福盈福瑜戴上茱萸,蘭枝又另捧著?吳茱萸往裴良玉身邊來。

裴良玉挑了?幾枝剪下?,又看向劉傅姆:“你也剪一枝吧。”

“謝殿下?賞。”

劉傅姆謹慎道了?謝,才挑了?一枝剪下?,戴在發間。

齊瑄換過?衣裳出來,見人人都已戴好了?茱萸,隻等他一個,闊步走到裴良玉身邊:“可有我的?”

裴良玉點了?點先前多剪那枝:“那兒呢。”

齊瑄拿起吳茱萸看了?一眼:“我反手不?好看,你替我戴吧。”

因有那麼多人看著?,連福盈福瑜都在等,裴良玉不?好如平日一般,直接叫他找薑斤斤,隻得起身,拿了?茱萸替他簪在頭上。

齊瑄小聲問:“你今日沒用?熏香?”

裴良玉聞言沒好氣道:“和你有什?麼乾係。”

“爹,母親,你們戴好了?嗎?”福盈已忍不?住跑到了?殿門口?。

“來了?,”齊瑄應了?一聲,與裴良玉一道往外而去。

今日跟著?出門的人不?少,東宮一家子也還是在一輛車上挨著?坐了?。許是帶著?對外頭世界的期盼,福盈也沒鬨,隻一路悄悄看著?,還有多久能出宮。

福瑜則端端正正坐在福盈身邊,若不?是時不?時看向福盈的動作,隻怕真要叫人以為他不?在意呢。

等出了?宮,到了?大街上,叫賣之聲漸漸多了?,福瑜也有些坐不?住。

裴良玉便道:“今兒難得出來,和福盈一道玩吧。”

“是,”福瑜應了?一聲,才笑著?和福盈湊到了?一處,兩個孩子悄悄扯開一點簾子,小心的觀察著?外頭人群。

“你這是怎麼教的,”裴良玉問,“福瑜可還不?到四?歲,竟有了?幾分你從前的模樣?。”

“到底是我兒子不?是?”齊瑄有幾分得意,又很快道,“在宮中的孩子,尤其是男孩,總是容不?得太?過?天真。福盈福瑜,已比我從前好的多了?。”

裴良玉出生時,齊瑄也差不?多是福瑜這個年紀,彆說那會兒還不?曾見過?,便是真見著?了?,裴良玉怕也不?記得齊瑄是什?麼樣?的。

但從後頭皇後對齊瑄近乎苛刻的管束看,齊瑄的幼年時期,怕還真如他所說,足以對比出福盈福瑜的輕鬆隨意。

想起齊瑄小時候,裴良玉便不?得不?想起從前互相拆台扯頭花的那些事,再去仔細算時,好像也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其實頭回?在姑姥宮中見到你,我還挺喜歡你。”

齊瑄轉頭,看著?裴良玉麵上的淺笑,眼中帶了?幾分期待。

“不?過?,也就是那日,我見著?你對著?一棵小樹發脾氣,”裴良玉道,“本?來我並沒覺得什?麼,可是你衝著?我沉下?臉的時候,我也有些害怕,尤其是在看到你麵對旁人,又變了?臉時。”

“你還怕過?我?”齊瑄眼中的期待化作了?懊惱,又很快添了?幾分驚訝,“我以為你從來都不?會怕我。”

一開始就是因為害怕,才會虛張聲勢,以此來嚇退你啊。裴良玉看了?齊瑄一眼,道:“也就是那一次罷了?,後頭知道,你不?過?是個紙糊的老虎,總翻不?過?姑姥去,我又何必怕你?”

齊瑄正要再說,就見兩個孩子戀戀不?舍的放下?簾子:“怎麼不?看了??”

“沒有啦!”福盈跑到齊瑄身邊,窩進他懷裡,“爹,有人串了?好多冰糖葫蘆,紅紅的大山楂,看著?真好吃。”

見齊瑄輕易應下?回?東宮後叫人給福盈做山楂的話,裴良玉看了?一眼被占了?位置,坐到自己?身邊的福瑜:“福瑜可也要吃?”

福瑜想了?想,伸出兩根手指:“要兩粒,嬤嬤說過?,冰糖葫蘆不?能多食,牙齒會爛的。”

“不?會不?會,”福盈道,“我要吃一整串!”

福瑜不?理她,隻認真問裴良玉:“母親,可以嗎?”

“當然,”裴良玉看著?福瑜帶著?嬰兒肥的臉,一口?應了?下?來。

雖說她最不?擅長和小孩子相處,也最不?喜歡和小孩子一道,但若這小孩是聰明又懂事還長得好看的福瑜,她或許能平添不?少耐心。

等兩個孩子又貪戀上外頭風景,裴良玉心裡也正盼著?,就聽見齊瑄突然開口?。

“對了?,”齊瑄像是突然想起一般,“今兒父皇批了?英王請立世子的折子,還特意點了?陳家的次女嫁做世子妃。”

“惠寧太?子妃之妹?”

“應是堂妹。”

裴良玉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待回?宮,我就叫人補兩份禮去。”

齊瑄勾起唇角:“日後再有如英王妃這樣?的,你隻管告訴我就是。”

“告訴你,你替我去尋她們的麻煩?”裴良玉輕笑一聲,沒繼續說下?去。

“自然不?是,”齊瑄道,“我何必尋女眷的麻煩,自然得找她們丈夫和娘家了?。”

裴良玉聞言,心中一動:“你還做了?什?麼?”

“沒什?麼,隻是恰巧才入了?吏部做事,剛正不?阿,嚴格考評罷了?。”

不?用?齊瑄細說,裴良玉也能猜到,定是英王妃娘家有誰要等著?三年考評結束,拿個好成績,再回?京來。如今被齊瑄橫插一手,隻怕這成績,實事求是起來,還真算不?上好看。

“你沒隻盯著?她家吧?”

“自然沒有,”齊瑄眨了?眨眼睛,“隻是正好碰上了?那一批,等我考評完了?,吏部侍郎同我說了?幾句,我就從善如流,沒那麼嚴格了?而已。”

齊瑄初入吏部,考評嚴格些,也不?算什?麼錯處,便是叫人知道了?,也隻能自認倒黴。至於重?新考評,隻要齊瑄不?提,那誰又會去駁了?太?子的臉?

“今日請你用?重?陽糕。”

“我替你出氣,做了?這麼多,隻幾塊重?陽糕就把我打發了??”

“不?然,你還想要什?麼?”

裴良玉這一句反問,倒把齊瑄給問住了?,他眼中情緒紛亂:“我說了?,你都能同意?”

“你在說什?麼胡話,”裴良玉道,“你說了?,自然得我答應才行。”

齊瑄笑著?搖了?搖頭:“我就知道。”

他仔細考慮一番,道:“你替我做個荷包吧。”

“我都多長時候沒動過?針線了?,不?成不?成,”裴良玉不?肯。

裴良玉反對,齊瑄反倒更想要了?:“就一個荷包而已,我還沒說要扇套呢。”

“要不?然,我再想點彆的更難的?”

裴良玉瞥了?他一眼,到底答應下?來。

“隻此一個,再沒有下?回?的了?。”

“還有沒有,那可不?一定,”齊瑄順著?福盈掀開的簾子看了?一眼,“到了?。”

看著?趕緊下?車,幫著?給兩個孩子係吳茱萸的齊瑄,裴良玉隻得深吸一口?氣,不?成,不?能叫他影響了?出來玩樂的好心情。

第四十四章 太子妃第四十四天

“哇!山好看!”

裴良玉才出馬車, 就聽見福盈的?驚歎聲,便也抬頭往山上看去。

山間楓林漸染,紅黃參差, 山坳處又可見大片野菊花, 為山間鋪上燦爛的?金色。

“我挑的地方, 如何??”

看著齊瑄帶著幾分得意的?臉, 裴良玉實在不忍說,這?地?方?瞧著眼?熟, 她從前應是來過。

“尚可。”

“這?還?隻是尚可?”齊瑄有些不滿意, 卻也伸出手, 平攤在裴良玉跟前。

裴良玉看了?一眼?往這?邊偷看的?仆從侍衛, 眼?瞼微顫, 搭上齊瑄的?手, 下了?馬車。

“爹!快走快走!”

福盈喊了?一聲,就打頭拉著福瑜往山間小徑跑去。

齊瑄也沒慌, 隻吩咐照顧他們的?侍從:“好生跟著。”

裴良玉許久不曾單為了?出來玩而登山, 先前沒想過進宮後,還?能?再出來,錯過了?春裡踏青,心裡著實有些遺憾, 還?特意叫紅雲回府給她說過一回踏青趣事, 哪想得到, 秋裡就能?自己來了?。

京城周邊的?山,山勢都不算太高,遠不比西南的?崇山峻嶺, 但?這?路修得還?算不錯,一階階都是鑿了?凹槽的?青石鋪成。

許是離京城不算遠, 走的?人多,台階上的?青苔也少。加之今日天氣又好,倒不怎麼擔心會摔倒。

是以福盈福瑜興致勃勃的?走在前頭,裴良玉和齊瑄就隻在後麵慢悠悠的?跟著。

走了?一段,齊瑄道?:“若是累了?,可在前頭歇一歇。”

前麵正?有一處石桌,邊上坐了?幾個同?樣登高的?陌生人,裴良玉不大想過去,也覺得不算累,看了?看前麵興致不減的?兩個孩子道?:“繼續走吧。”

“也好,前頭有條路,可以往有野菊花的?山坳裡走,”齊瑄使?人到前頭傳話,福盈一行人,便?都停在了?岔路處,沒再繼續往上,而是在原處撿起了?掉落的?楓葉。

兩個孩子嘰嘰喳喳一陣,又拿起楓葉比對一番,問才到近前的?齊瑄:“爹,為什麼樹上的?楓葉,山裡的?這?麼紅,家中的?沒那麼紅啊!”

麵對著福盈福瑜的?疑惑,齊瑄一噎,這?事,他也沒注意到過。

“樹的?方?位,地?勢高低,日夜的?冷暖,都能?影響葉子的?顏色,”裴良玉淡淡道?,“山中晝暖夜寒,較之城中更甚,楓葉自然也就更紅。家中葉子顏色淺些,也是一樣的?道?理。”

“你們母親說的?對。”

福盈不大相信:“真?的??”

齊瑄笑著捏了?捏福盈福瑜的?臉,“自然是真?的?,你們裴外祖,可是士林中極有名氣的?,你們母親作為他的?女兒,自然也懂得許多。”

福盈驚訝得小嘴微張,福瑜則煞有其事的?點頭:“我知道?裴外祖,先生曾說過。”

先生曾說過?裴良玉心中一動:“你先生竟和你提過我爹?”

福瑜點點頭,正?要說話,就聽見已拉著齊瑄往前的?福盈喊了?一聲,頓時就不肯在後麵留著了?。

裴良玉雖有心探聽福瑜的?先生說過什麼,卻也隻得道?:“去吧。”

齊瑄看著兩個孩子撲進了?野菊花叢,裴良玉又許久沒跟上來,便?問:“在想什麼呢?”

裴良玉直言:“在想福瑜的?先生。”

“他的?先生有什麼好想的??”

“我與福瑜雖隻相處了?一月餘,卻也看得明白,福瑜是個懂事又聰明的?孩子,便?對他的?先生有些好奇。”

“原來是這?樣,”齊瑄道?,“他先生姓何?,寒門出身,曾是延平十五年的?進士,在外地?做官時,因勳貴傾軋而罷官,我可惜他的?才華,便?把他收進了?東宮做幕僚。他為人通透,我便?叫他為福瑜開蒙。”

裴良玉點了?點頭:“看來,你這?個決定,是做對了?。”

裴良玉說完,又看向遠處花海。若是東宮幕僚,深受齊瑄信任,能?知道?爹,又對他有所評價,也能?說得通。

“爹,母親,有人摘了?好多花!她們有用?嗎?”

福瑜見裴良玉兩人走近,指著一處叫兩人看。

那邊有好幾個穿著短打的?農婦,正?在摘野菊花放到隨身的?布袋裡。

齊瑄聞言道?:“若想知道?,不妨一問?”

福盈聽了?,喊道?:“誒!你們摘那麼多花做什麼呀!”

裴良玉蹙起眉。

底下農婦不妨福盈是和她們說話,抬頭看見上頭一行穿著錦衣的?人,麵上多了?幾分惶恐。

“福盈,喊人時,要帶上稱呼,”裴良玉同?那農婦點了?點頭,“家裡孩子小,被寵壞了?,還?望阿嫂勿怪。”

“不怪不怪,”那農婦臉色通紅,“小孩子嘛。”

福瑜看了?看裴良玉,又看了?看福盈,想了?想道?:“嬸嬸,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呀!”

“是摘了?野菊花,回去曬乾了?泡水喝、裝枕頭。”

“謝謝嬸嬸!”

福瑜玉雪可愛,又懂禮貌,惹得那幾個婦人不住的?誇:“小公子真?是知禮。”

福盈輕輕哼了?一聲,背過身去,不想理福瑜了?。

齊瑄則道?:“誒!你氣什麼?”

裴良玉微微挑眉,看了?麵色認真?的?齊瑄一眼?,蹲下身,問一旁被姐姐甩了?臉色而有些發愣的?福瑜:“福瑜要不要也試試摘一些野菊花回去?”

福瑜點了?點頭,主動拉上了?裴良玉的?手:“母親,我們去那邊!”

“好,”裴良玉答應一聲,聽見福盈和齊瑄糾正?我不叫誒,牽著福瑜慢慢走遠了?。

福瑜學著裴良玉的?模樣,摘了?幾朵野菊花在手裡,仔細端詳:“母親,野菊花可以泡水嗎?”

“是啊,”裴良玉想了?想道?,“野菊花可疏散風熱,消腫止痛,又簡單易得,是民間百姓常備的?草藥,不過脾胃虛寒之人不宜用?。”

“那野菊花枕頭也很好嗎?”

“你聞著野菊花香味如何??”

“很香,”福瑜鼻頭動了?動,“很舒服。”

裴良玉輕笑道?:“是了?,許多大夫認為野菊花枕有凝神靜氣之效,有的?則說可治頭暈頭痛,她們想做枕頭,許是有此之用?吧。”

“那,”福瑜看了?裴良玉一眼?,小聲道?,“我們可以多摘一點,送給皇祖父皇祖母。”

孩子有孝心,裴良玉自然不會說用?野菊花枕,也要看功效與個人體質,隻道?:“那我們今日就多摘一些。”

福瑜點點頭,又看了?一眼?山間忙碌的?農婦:“可以買她們的?!”

這?回,裴良玉是真?有些驚訝了?,福瑜腦子轉得還?挺快。

等?齊瑄與福盈過來時,兩人已摘了?滿滿一捧,待問過原因,齊瑄兩個連帶著跟來的?仆從也來摘了?些。

一人摘上一些,不多時,便?得了?滿滿兩籃子,量雖然不多,可摻點東西,做兩個小枕頭,卻已經夠了?。

而後,裴良玉等?人才帶著玩累了?的?兩個孩子上了?山頂,在山頂亭中安頓下來。

在山腳時,因看得分明,知道?山不太高,可等?到了?山頂,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山巔,便?忽然叫人生出一種身在高處之感。

裴良玉站在亭邊,極目遠眺,竟也能?將遠處看得清楚。

忽然,她視線一頓,握著圍欄的?手也不由得收緊了?。

難怪,她方?才下馬車時,就總覺得這?山眼?熟,仿佛見過。

裴良玉方?位之北,那座山,她看得更加眼?熟,眼?熟到隻掃過一眼?,便?已識得,那是範文晏埋骨之地?。

“夫人,”齊瑄見裴良玉沒動,“來用?膳了?。”

裴良玉被他喊了?一聲,方?有了?動作。

齊瑄見她興致不高,又帶了?幾分疲憊,隻以為是玩得累了?,親自夾了?一塊五色重陽糕放到她碗中:“用?了?膳,等?歇一歇,咱們再走。”

裴良玉輕輕點頭,頗有些食不知味。但?她身邊就是犯困的?福盈福瑜,倒也不顯眼?。

用?過午膳,裴良玉伏在石桌邊假寐,齊瑄則打算再到處走走,不想在沿著楓林往山坳的?分叉往上而行,竟遇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那人著寬袍大袖,一腿支起,正?坐在紅楓樹下的?葦席上與人對弈。

“小舅舅?”齊瑄又將視線移到他對麵,卻是個不認識的?青年,氣質有些冷淡,相貌和李燚有六分相似,“這?位是……”

齊瑄走後,裴良玉便?做出剛醒的?模樣起來。

“夫人您醒了?,”青羅道?,“老爺才說要出去轉轉,剛離開不久。”

“我知道?了?,”裴良玉伸手摸了?摸兩個孩子睡得紅撲撲的?臉,見額上沒什麼汗,方?才放心,“讓他自個兒去吧,我是走累了?的?。”

“夫人方?才沒用?多少東西,可要再用?一些?”

“我記得還?帶了?一壺菊花酒?”裴良玉道?,“重陽登高,用?了?重陽糕,怎麼能?少了?菊花酒呢。”

“這?……”青羅猶豫片刻,才道?,“等?會兒還?要下山,夫人您可不能?貪杯。”

裴良玉一手撐著頭,往北麵偏了?偏:“一盞足矣。”

青羅依言替她斟了?一盞酒,她先用?了?一塊點心,才端起酒杯起身,向著天空邀敬。

青羅方?才走動時,兩個孩子都醒了?,神色茫然的?看著裴良玉遙遙敬完酒,一口飲儘。

她背後,是群山織金,遍野緋紅,她麵前,是高高青天,冷冷日光。

福盈最愛看打扮精細的?美人,頭麵越華麗漂亮,她越喜歡。但?偏偏,裴良玉今日沒怎麼上妝,連首飾都隻帶了?少少幾件,最豔麗的?,還?是那垂在發間的?茱萸果。

可看著此時,日光映襯下,顯得有些冷淡的?裴良玉側臉,她難得對福瑜說母親好看的?話點了?頭。

裴良玉飲儘杯中酒,就不肯再往北麵看,回身而來,就瞧見了?兩個隨她而動的?孩子。

許是了?卻一樁心事,裴良玉臉上露出笑來:“都醒了??”

福瑜問:“母親你為什麼要舉杯呢?對麵沒有人呀。”

裴良玉不假思索道?:“並不獨對人可以敬酒,這?山林荒野,青天白雲,一草一木,哪一個都是可敬的?。”

福瑜點了?點頭,與福盈一道?也要了?杯盞,讓青羅幫著倒了?水,裝作是酒,也學著裴良玉的?模樣,四處敬“酒”。

裴良玉看得好笑,隻叫人看著他們彆喝太多水,自顧坐下來吃點心。

等?用?個半飽,裴良玉讓收拾了?東西,差人去尋齊瑄,天色漸漸遲了?,若再不走,就不好回宮了?。

好在不多時,去尋齊瑄的?人回來,說他正?在先前的?岔路處等?著。

兩個孩子被人抱著,跟在裴良玉身後往回走。

轉入楓林,福盈兩個先喊了?爹,裴良玉則是先瞧見了?他身邊之人:“小舅舅,大表兄。”

回程馬車上,裴良玉問:“你怎麼這?麼巧,就遇上小舅舅了?。”

“許是有緣,”齊瑄說完,不由輕笑一聲。

“怎麼,小舅舅說了?什麼?”

齊瑄點了?點頭,看了?兩個孩子一眼?,輕聲道?:“李大人說,他又寫了?一道?折子,明日就要呈上去。”

見裴良玉點頭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齊瑄忍不住道?:“你就不問問?”

“問什麼?”

“小舅舅彈劾的?是誰啊。”

“你要是樂意說,自然會說,不樂意說,我問了?又有什麼用?,”裴良玉稍稍推開車窗,看了?一眼?,“要進城了?。”

對小舅舅要彈劾的?人,裴良玉也不是不想知道?。隻是她如今大致規整好了?三司,隻要折子在大朝上說了?,便?總會傳到她耳中。

小舅舅決定了?的?事,定不會再改,那麼是早是遲,又有什麼分彆。這?不是第一個,自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進城之後,人多耳雜,齊瑄忙收了?,改說彆的?:“早先我問你,我選的?地?方?好不好,你隻說尚可,如今親自去了?,覺得如何??還?是尚可?”

“自然,”裴良玉雙手交握,“日後再玩,換個地?方?吧。”

“你不喜歡?”

“這?山上景致雖好,可也得換一換不是?秋裡隻賞紅葉,看野菊有什麼意思。山澗石潭,野石枯草,看著不起眼?,卻足夠去賞,才最有意思。”

回到東宮,福盈福瑜親自看著人洗淨野菊,又送去烘乾,才安心跟著往長樂宮去。

宮中輩分最大的?老人,也就隻有太後了?,這?重陽之會,自然就放在了?長樂宮。隻是太後喜靜,不耐煩人多,除了?皇後外,後宮嬪妃一個沒許過來,隻皇帝皇後,東宮一家,與其他皇子公主們一道?。

許是今兒見著裴良玉飲酒好看,福盈趁著齊瑄不注意時,偷偷用?筷子頭從他杯中沾了?一滴酒。

“哇嗚嗚……好辣……”

福盈冷不丁突然哭起來,倒叫殿中眾人都看了?過來。

“這?是怎麼了?,”二皇子麵上做出關切模樣,“福盈是吃到什麼了??”

三皇子看了?看東宮幾人麵前的?碟子:“可是底下的?人不儘心,在福盈的?菜中放了?什麼東西?”

此言一出,在場尚食局的?人都跪了?下來。

福盈轉身撲進了?齊瑄懷裡,福瑜則拉了?拉裴良玉的?衣裳,大聲道?:“母親,姐姐偷偷沾了?爹的?酒。”

“趕緊取水來,”裴良玉說話間,趕忙有人捧了?水來。

待哄了?福盈喝水,齊瑄才道?:“不過是小孩子調皮,多謝二弟三弟關心了?。”

皇帝掃了?下方?一眼?,笑道?:“福盈,到皇祖父這?裡來。”

福盈抽抽搭搭的?從齊瑄懷裡出來,由內侍引著,去了?上首。

“福盈,嗚,拜見皇祖父。”

“乖孩子,起來吧。”

“謝、謝皇祖父。”

“怎麼想起要偷偷沾你爹的?酒喝?”想起今日福盈福瑜學她飲酒的?模樣,裴良玉的?心一緊,福瑜也忍不住牽上了?她。

“唔……”福盈不安的?攪了?攪手指,“福盈想嘗嘗。”

裴良玉悄悄鬆了?口氣。

“這?孩子,”皇後把福盈抱進懷裡,“你還?小,可不能?飲酒。”

“福盈記住了?,”福盈說著,還?做了?個辣的?表情,“難喝!”

“好了?,都用?飯吧,”太後擱下筷子,看向尚食局的?宮人,“不乾你們的?事,都起來吧。”

“未明真?相,胡亂揣測,是孫兒之過,”三皇子忙起身同?太後拱手。

皇帝微微蹙眉:“用?飯吧。”

“是,”三皇子這?才坐下。

“到底是老了?,”太後歎了?口氣,“說話也不頂用?了?。”

此言一出,聽了?皇帝的?話後,才坐下的?三皇子頗有幾分坐立難安。

好在太後也隻是這?麼一說,之後,她又問起二皇子大婚之事準備得如何?。二皇子起身一一答了?,殿中氣氛回暖,除了?三皇子,殿中人倒都還?算滿意。

等?到酒席散去,皇子公主等?都走了?,太後才同?皇帝道?:“哀家就說人少清淨,你非得叫辦個家宴。人多口雜,難免就要在長樂宮中,說些哀家不耐煩聽的?話來,擾人清淨。”

皇帝親自攙著太後往寢殿走:“是兒子的?不是,等?明兒,就叫老三回去再和師傅好生學學。”

“這?個哀家可不應你,”太後道?,“你既然叫了?老三入朝,如今一句話就把人打發回來怎麼成。”

“眼?看就要入冬,明年春裡,老三就要大婚了?,還?是給孩子,留幾分臉麵吧。”

“是,”皇帝麵上神色鬆快了?幾分。

太後這?才道?:“日後,可彆在長樂宮辦什麼家宴了?,吵吵嚷嚷的?,也不嫌累。這?幾日,也彆叫老三再來,哀家看著心煩。”

“當年你幾個皇兄爭得烏眼?雞似的?,人人都這?麼說話,到了?老三這?兒,你倒也聽得。”

皇後跟在後麵,聽見這?話,唇角微微勾起幾分笑意,又很快抹平了?,隻餘下含笑的?眼?。

“母後放心,兒子都記得了?,”皇帝看著太後的?手道?,“不過老三可比不得幾位皇兄從前,他也就是和賢妃一樣,心直口快,不過腦子。”

“得了?得了?,哀家也心直口快,連你也不耐煩見了?,都走吧!哀家要歇息了?。”

重陽節後,福盈福瑜兩個一步步見著野菊花被烘乾,又拿了?裴良玉親手縫製的?枕套,抓著野菊花往裡填。

待到枕頭裝滿,兩個孩子守著裴良玉將口子一點點收好,便?催著裴良玉往鳳儀宮去。

鳳儀宮中,皇後看著兩個小家夥一人抱了?一個枕頭跑過來,麵上很有幾分驚奇。

“這?是……枕頭?怎麼不叫宮人拿著。”

“他們不肯交給宮人,隻願意親自抱著,”裴良玉給皇後行了?個禮,“才做完,就趕著要給您和父皇送來,說再遲一日,都不樂意。”

“拜見皇祖母。”

兩個孩子行完禮,都一齊把手中枕頭往皇後身邊的?小幾上放。福盈跑得快些,放得最近,野菊花味道?濃,皇後一下就聞見了?。

“菊花枕?可真?香。”

“福盈摘的?!”

“福瑜也摘了?,還?有爹、母親都摘了?!”

看著皇後投來的?詢問目光,裴良玉笑道?:“重陽那日出宮,野菊花開得好,又有人正?摘了?要回去縫枕頭,知道?野菊花枕頭好,兩個孩子便?說要給您和父皇都做一個。”

福盈趕忙表功:“我們看著洗的?,烘乾的?!”

“好好好,皇祖母很喜歡,謝謝福盈福瑜。”

野菊花開在荒野,也不是什麼名貴之物,從來難登宮中庭院,可皇後半點不去想花的?名貴與否,輕輕拿起一個枕頭,都不用?特意湊上去聞,就覺得心裡舒坦。

福盈點點頭,福瑜則道?:“母親縫的?。”

皇後反應片刻,才明白過來,仔細看了?看這?枕頭,果然不比宮中針腳細致,卻也算得上不錯。

“玉兒你親自做的??”

“到底是送父皇母後的?物件,兒臣就想著,還?是自己動手,哪知久不動針線……”

見裴良玉赧然,皇後卻很高興:“本宮瞧著就很好,來人,放到本宮床上,今兒午歇,就用?這?個了?。”

“母後不如先請太醫請個平安脈,”裴良玉道?,“野菊花到底是能?入藥的?,雖是孩子們一片孝心,卻也得母後合用?才是。”

皇後點點頭:“遲些就叫人去請。”

又說:“再過兩個月,就是老二大婚,若東宮無事,你也常來瞧瞧,是如何?準備的?。”

隻是跟著學學,裴良玉倒沒拒絕,直接應了?下來。

等?用?過午飯,裴良玉要領著孩子回東宮了?,皇後還?特意賞了?不少東西,除了?孩子能?用?的?,也有不少一看就是給裴良玉的?。

鳳儀宮中又給了?太子妃賞賜,這?下,倒沒人再懷疑皇後對裴良玉的?滿意了?。

長平殿中,青羅一邊登記造冊,一邊道?:“還?是殿下厲害,皇後娘娘從前多嚴肅的?人,如今待您這?樣溫和,大婚不足兩月,這?都是第三回賞賜了?。”

裴良玉隻是笑笑,皇後為什麼喜歡她,她又為何?能?如此自在,無非不過是她得皇帝滿意,背後的?勢力?能?幫得上忙,叫齊瑄坐穩太子之位,而她自個兒也能?適時投其所好,沒犯了?皇後的?忌諱。

雖說心裡看得明明白白,但?她口中卻隻道?:“母後隻是麵上看著嚴肅罷了?。”

青羅笑著應是:“皇後娘娘叫殿下去跟著學,殿下預備何?日去?”

“雖是跟著母後學,可到底東宮的?事,才是最要緊的?,且先等?這?兩日過了?,以後三五日的?去上一回,也不耽擱。”

第四十五章 太子妃第四十五天

“殿下, 柳承徽與白奉儀前來請安。”

裴良玉正坐在秋千上看著三司的考評曬太陽,半點不?想回?長平殿中去,索性道:“叫她們往園子來吧。”

等傳話宮女退下, 青羅讓人預備了點心在一旁小幾上, 又讓重?新準備了茶水:“柳承徽與白奉儀也?有幾日沒來請安了。”

裴良玉擱下手中考評冊子, 交給文梔收起來:“本宮身邊也不缺人服侍, 又整日忙得不?得空,她們要是來得勤了, 還要叫她們少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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