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羅笑道:“也?就殿下這樣想了。”
宮女過去傳話, 又領著兩人過來, 得有一會兒工夫, 裴良玉擱下了考評冊子, 索性蕩起了秋千。
她今兒去過三司, 身上穿了一身米色繡花立領上衣,配一條青底桂樹紋灑金裙, 恰與秋千邊上的桂樹相合。頭發?並沒盤起來, 反倒特意留了幾縷,首飾也?拆了幾件,遠遠的瞧著,和在閨中時, 也?沒什麼?差彆。
柳承徽與白奉儀將貼身宮女留在園子外, 才?跟著引路的宮人往裡走。
瞧見裴良玉蕩秋千的模樣, 柳承徽忽然停下腳步,臉上微微繃著,連手裡的帕子都捏緊了。好在她過來前, 仔細上了妝,也?敷了粉, 加之本就皮膚白皙,倒不?能讓人知道臉色如何。
白奉儀走在她後頭,冷不?丁見她停下,也?往那邊看了一眼:“若不?是知道那是太子妃,妾還要以為是哪家進宮來玩的閨秀了,柳承徽覺得呢?”
“是、是啊,”柳承徽道,“遠遠地瞧見,還以為太子妃殿下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人物?。”
引路的宮人聞言看了兩人一眼,沒搭話:“請承徽與奉儀往這邊走。”
等那宮人轉過身,白氏的嘴角微微往下一撇,又立刻恢複了得體的笑。
“妾拜見太子妃殿下。”
“起吧,”裴良玉見兩人走近,便已停下了秋千,隨手指了指一旁的小幾,便叫兩人坐了。
裴良玉坐在秋千上,身姿威儀,比起在長平殿中也?不?差,稍稍打量了幾眼兩人,便察覺到柳氏今日不?知為何有些魂不?守舍。
至於白氏,有幾日不?見,她身上的衣裳料子雖還是好東西,顏色也?鮮亮,卻已經是去年時興的花樣。想來是今年三司按例送去的衣料,她實在瞧不?上眼,便隻?用了去年的應付。
“謝殿下。”
兩人行禮後,柳氏居左,白氏居右,分在兩邊坐了。宮人們又捧了茶來。
白奉儀從前跟著惠平,也?是見識過好東西的,一上手,便道:“這是蘇州官窯的天青瓷?”
裴良玉看了一眼,隨意點了點頭。
白奉儀笑道:“到底是殿下大度,這樣的天青瓷,也?舍得拿出來與我們使。”
“不?過都是用的物?件,白放著有什麼?意思,”裴良玉問,“今兒怎麼?過來了?”
白奉儀看了一眼柳承徽,見她沒開口,便道:“重?陽那日原就該來,聽說殿下忙著,妾等就沒過來打擾,故而拖到今日才?來,還望殿下恕妾等怠慢之罪。”
“本就沒什麼?罪過,又何談恕罪,”裴良玉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隨意問,“這些日子,三司都忙著,沒怠慢你們吧。”
白奉儀麵上神?色一僵,強笑道:“三司的月例都是按時發?到的。”
柳承徽這才?開口:“妾殿中也?是,三司很是用心,並沒疏漏。”
裴良玉點了點頭:“那就好,日後三司若有什麼?疏漏,你們也?彆瞞著,早些同本宮說,本宮定秉公處置。”
兩人一齊道:“妾謹記。”
裴良玉眼睛轉了一圈,落在白奉儀身上片刻,才?道:“眼看就是十月,本宮已吩咐了三司,早些將冬日的衣裳製好,待過幾日,掌縫應當就要上門,你們若有什麼?要求,回?去好生想一想,到時同她說就是。”
白氏趕忙問:“奴婢可?能自己出料子?”
裴良玉沒答,隻?看了青羅一眼。
青羅忙道:“白奉儀若要用自己的料子,屆時一並交給掌縫就是,今年沒用過的料子,三司會核算後再交還於您。”
“妾明白了,”雖說是青羅答的,但白奉儀仍是看著裴良玉道的謝。
白奉儀麵上做出猶豫,方問:“妾有些日子沒見過皇孫與郡主?了,鬥膽問一問太子妃,兩位小殿下可?好?”
裴良玉道:“自然都好。”
“如此,妾就放心了,”見裴良玉不?肯多說,白奉儀仍腆著臉問,“不?知妾可?能去拜見兩位小殿下?”
裴良玉看她一眼,麵上似笑非笑。
一旁雪蕊口快道:“雖說白奉儀曾是惠平殿下身邊伺候的,但如今到底是東宮的奉儀,兩位小殿下身邊,也?不?是沒人伺候,隻?怕您倒不?方便往小殿下殿中去了。”
“雪蕊話雖難聽些,說的卻也?不?算錯,身份有彆,孫掌書先前使人讀的宮規,白奉儀是還沒往心裡去?”
“妾,妾隻?是一時沒能改了習慣,”到底不?是從前,王家此刻幫不?上忙,白氏便也?識趣認錯。
霜芯從外頭進來,同裴良玉行禮:“稟殿下,鄭司閨求見。”
聽著這句,柳承徽帶著幾分迫不?及待起身:“既是殿下有要事,妾告退。”
白奉儀見狀,有心多留一留,也?隻?得一同起身,與進來的鄭司閨擦肩而過。
出了長平殿,白奉儀壓低了嗓音,帶著幾分火氣?道:“來時說的好好的,怎麼?到了地方,承徽就半個字不?肯開口了?”
“誰同你說好了,”柳承徽急著回?去,不?耐煩理會白氏,“我還有事,先回?了,白奉儀若無事,也?早些回?去吧。”
甩掉了白奉儀,柳承徽加快了腳步,一路趕回?殿中。
宮女見她一回?來,就將人都趕出去,躲進內室,開了妝奩,有些奇怪:“殿下是找什麼?。”
柳承徽沒回?答,隻?將妝奩底層的首飾一股腦倒了出來,在底部最?裡,摸摸索索尋出來一張折好的紙:“找到了。”
宮女顯然是認得這張紙的,小聲?道:“承徽怎麼?將它拿出來了。”
柳承徽三兩下將這張紙展開,看著上麵畫著的東西,張了張嘴,又頹喪的扶著凳子,跌坐在地上。
“承徽!”
隨著柳承徽的手垂到地麵,這頁紙上畫的東西,也?落入了宮女眼中。
薄薄的一張紙上,畫的是一個正側身蕩秋千的少?女。她穿著一件立領宮裝,脖頸纖細修長,頭上是姑娘發?式,如雲的頭發?遮了她小半張臉,使她顯得極難辨認。但就這樣,也?擋不?住少?女身上透出來的鮮活靈氣?。
“我沒事,”柳承徽忍不?住拿起畫,又仔細端詳片刻,“你瞧瞧,這人像不?像太子妃?”
宮女一怔,仔細看了起來:“這……實在太難分辨了些。”
“不?,很好認,”柳承徽道,“若你今兒進了園子,一眼就能看出來,太子妃和這畫中人,幾乎是一模一樣。尤其是蕩秋千時的姿態。”
宮女聽得這話,也?變了臉色。
“當初惠寧娘娘挑了我,就是覺得我和這女子身上的鮮活氣?像,沒被磨空了朝氣?,可?你說,我如今,又該怎麼?辦才?好?”
“承徽不?必著急,雖說太子妃像,可?也?未必就是啊。”
柳承徽慢慢道:“可?也?未必不?是。”
“半年多前,白氏就說過,太子妃從前盼著的,是一代一雙人。你瞧太子殿下如今,除了因為政事在清正殿歇了,每每入了後院,又有哪回?不?是歇在太子妃殿中?”
“這不?是才?大婚嗎,”宮女也?被她說得心裡直往下墜,“太子殿下打從以前起,就多歇在清正殿中,極少?進後院。且太子殿下最?是個尊重?嫡妻的,後院裡的人加起來,比二?殿下的通房還少?。可?見太子殿下是個勤政,不?重?欲的。”
宮女的話讓柳承徽的心定了定:“是啊,惠寧殿下雖抬了我起來,可?我真?正有幾分寵,也?是殿下去後的事了。”
宮女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看向了地上的畫像:“承徽還是快快把這畫像收好,若叫人知道,咱們私藏了這種東西,怕是要大禍臨頭。”
柳承徽慌亂的點點頭:“你說的是,宮中有人伺候著,吃穿又都是上等,我可?還沒享受夠呢。”
等柳承徽將東西收好,兩人都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你說,要是太子殿下真?是早就喜歡太子妃了,要怎麼?辦?”
宮女想了想,道:“太子殿下最?是厭惡有人欺騙的,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不?如,瞧瞧太子妃可?有什麼?能用的把柄,捅到太子殿下跟前去?”
長平殿中,裴良玉正慢慢看著鄭司閨新拿來的名冊,忽然鼻子發?癢,忍不?住用手帕捂著,打了個噴嚏。
青羅忙道:“可?是受了涼?日後殿下可?不?能一早起來就去玩秋千了!”
見底下人就要去請掌醫來,裴良玉忙攔了:“隻?是一聲?噴嚏,哪裡就合去叫掌醫了。我耳根子燙的厲害,許是誰在背後說嘴。”
“那一定就是白奉儀,”雪蕊道,“今兒殿下才?沒許她去打擾兩位小殿下呢。”
“也?說不?準,知道本宮的人多了,誰知道是哪個。”
青羅小心觀察片刻,見裴良玉果?然沒有要打第二?個噴嚏的模樣,方才?放心:“便是沒事,叫掌醫來請個平安脈也?好。”
“也?好,”裴良玉想了想,“既是請平安脈,便都叫掌醫瞧瞧,今兒柳承徽瞧著神?色恍惚,也?給她看看去,還有福盈福瑜,眼看就是冬裡,可?彆在這當口病了。對了……”
青羅笑著接口:“殿下放心,奴婢不?會忘了白奉儀的,全東宮的主?子都要請脈,也?不?能獨獨缺了她一個。”
裴良玉笑著點點頭:“去吧。”
等掌醫親自過來請過平安脈,說太子妃一切都好後,青羅才?徹底安了心。
裴良玉合上鄭司閨帶來的名冊,將早先看的考核名單一並給了秋嫻:“給鄭司閨送回?去吧,就說本宮看完了暫且照著這個做。”
“是。”
等秋嫻離開,裴良玉手頭無事,方盤算起還要多久才?到才?到二?皇子大婚。
“整日忙著,總覺得日子過得快,可?真?算起來,又好似沒過得幾日。”
說話間,霜芯從外頭進來,文梔問:“你打哪兒才?回?來?”
霜芯看了裴良玉一眼,道:“打外頭回?來。”
這話一出,便是一個信號一樣,殿內的宮人依次退了出去。
“聽見什麼?消息了?”
“稟殿下,吳氏女已於昨日進京。”
吳氏女是二?皇子的未婚妻,為蘇州刺史之女。其父雖是寒門出身,也?有幾分能力,但早早依附了勳貴,娶了安國公府嫡幼女,在依附勳貴的寒門中,很說得上話。
“眼看就要入冬,有些地方已經開始封凍,她早些進京,也?不?難想。她可?是住在安國公府上?”
霜芯點了點頭:“正是,安國公派了不?少?人去接。又特意辦了賞花宴,給各家都下了帖子,還往咱們家也?去了人。”
裴良玉聞言,篤定道:“大伯母沒搭理他家。”
“是。”
裴良玉聽過便罷,哪知稍遲些時候,就有鳳儀宮的宮人來傳話,說是明日準二?皇子妃要進宮拜見,明日不?必往鳳儀宮去,可?往長樂宮拜見太後。
到了次日早晨,裴良玉難得在齊瑄起身時便醒了。
齊瑄有些奇怪:“怎麼?不?再多睡一會兒。”
裴良玉才?起來,腦子還有些發?懵,反應片刻,才?發?現齊瑄一身玄衣坐在床邊,正含笑看她。
“今兒吳姑娘進宮拜見,母後特意叫人傳話,要我往長樂宮去的。”
齊瑄麵上閃過幾分了然:“這是要顯擺你受皇祖母的看重?呢。”
吳氏既是進宮拜見,自然該先往鳳儀宮去,皇後不?讓裴良玉前往,許是覺得她也?盛裝打扮,去了鳳儀宮,豈不?是顯得特意為吳氏而來,上趕著抬了吳氏的身份?
但裴良玉在長樂宮就不?一樣了,太後雖然慈和,但對待裴良玉和旁人的態度尤為不?同,
“若是單為了陪伴太後,往長樂宮去,我樂意得很,”裴良玉揉了揉額角,她可?不?想成為皇後利用姑姥的工具,“就為了這個,我倒覺得用不?著。”
吳氏是準二?皇子妃,可?到底還沒嫁進來呢,裴良玉想見就見,不?想見,也?就罷了。真?正在意,才?是給臉呢。
齊瑄想了想:“若不?然,你還是去鳳儀宮?今兒本就該是你過去的日子。”
“你說的是,”裴良玉眼珠子一轉,心裡有了計較。轉頭看見齊瑄還在屋裡,又看了一眼自鳴鐘上的時辰,忙將他往外趕:“趕緊走吧,快遲了。”
齊瑄聽了,忙起身整了整衣裳:“你略坐一坐,我得空了就去接你。”
等齊瑄走了,裴良玉才?起身梳妝。
荼白上衣配天水碧的裙子,再用深竹青的腰帶係了,頭上釵環多用清透的水晶或是玉質。雖不?比金銀耀眼,卻自有幾分獨特的潤澤光彩。
待梳完妝,雲裳也?不?由道:“殿下這樣打扮,好似月宮仙子。”
裴良玉輕笑一聲?,畢竟是打著不?開口,讓皇後自己改主?意想法,自然得好生準備。
吳氏被二?皇子取中,是因為吳刺史所代表的部分寒門清流,他自己出身勳貴,想要一搏,自然得尋個外力。就算吳刺史依附勳貴,可?民間的文人有幾個知道誰與誰一派?
隻?要吳家不?傻,吳姑娘自然會擺出江南仕女一般的姿態,裴良玉隻?要隨隨便便壓過她去,還怕皇後叫她去長樂宮?
皇後瞧見裴良玉時,還有些驚訝:“不?是讓人傳話,不?必過來了?”
“到底該是來請安的時候,怎能因為外人,就不?來母後宮中?”裴良玉輕笑著同皇後請安。
看見麵前的裴良玉,皇後心裡一動:“可?用過飯了?今日廚下做的點心不?錯,陪本宮再用些吧。”
裴良玉坐下沒一會兒,便有人來傳話,說是吳夫人與吳姑娘已經到內宮門了。
此時,皇後才?道:“既然都來了,也?不?必非往長樂宮去了。”
裴良玉笑容加深了幾分,應道:“是。”
待稍遲些,德妃匆匆趕來,告了罪後,與裴良玉分兩邊坐了。
德妃居長,便在左側坐了,裴良玉安坐在皇後右側,待吳夫人與吳姑娘進門,也?不?過是微微頷首。
兩人進宮拜見,也?算是客,皇後便叫二?人挨著德妃坐了。
到底是自己兒媳,德妃看見吳姑娘,眼中神?色雖淡了幾分,卻也?還是拉了吳姑娘的手,說了幾句貼心話,才?把見麵禮給了。
幾人安穩坐下,吳夫人也?有了機會稍作打量,等看清裴良玉身上打扮,麵上笑容一僵,卻也?很快鎮定的誇讚起裴良玉:“臣婦進京前,就聽了不?少?誇讚太子妃的話,早就盼著能見一見,如今有了這樣的緣分,果?然是老天厚待。”
“哦?”德妃疑惑道,“太子妃的事還傳到京外去了?”
“不?敢瞞娘娘,”吳夫人道,“太子妃有德,民間都歡喜呢。”
德妃聞言:“這是了。”
又追著讓吳夫人多說了幾句,等聽得還有人為裴良玉寫詩填詞,引為典故,甚至還有人特地排了一出戲來,麵上的驚訝倒有些真?心了。
皇後聽完,也?笑起來,同裴良玉道:“咱們娘倆在宮裡,倒不?如刺史夫人知道的多些。”
裴良玉微微垂首,做出羞赧模樣:“兒臣慚愧。”
“你呀,就是太過謙虛,”皇後又隨口說起讓裴良玉幫著協理二?皇子大婚之事。
吳夫人趕忙要領著女兒起身謝裴良玉,裴良玉忙避開不?肯受:“本宮不?過跟著母後學習一二?,夫人若要謝,正主?在這兒呢。”
隨後吳夫人果?然又謝皇後,連方才?沒怎麼?開口的德妃也?很誇了幾句皇後的好,才?重?新轉到吳姑娘身上。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管心裡怎麼?想,至少?麵上聊得開心極了。
裴良玉聽得不?得勁,維持著端莊儀態,挨到前頭下朝,齊瑄與二?皇子、三皇子同來鳳儀宮,方鬆了口氣?。
聽見二?皇子也?來了,裴良玉眼尖的瞥見了吳姑娘麵上的微紅和期待。等三人進門,吳姑娘準確的對上了二?皇子的視線,羞怯低頭。
裴良玉立刻明白過來,雖說吳家前日才?進京,可?二?皇子與吳姑娘必定是已經見過了。
“拜見母後。”
“免禮,”皇後看了齊瑄一眼,“你們弟兄幾個,怎麼?一道過來了。”
三皇子率先開口:“兒臣也?有些日子沒來給母後請安了,便邀了大哥二?哥一道,不?想母後今日有客在。”
三皇子說話時,齊瑄一直板著臉,也?看不?出什麼?表情?,皇後便沒多問,隻?道:“這是蘇州刺史夫人與姑娘。”
吳夫人這才?帶著吳姑娘見禮。
齊瑄淡淡點頭,往邊上站了站,讓出二?皇子來,由著二?皇子與三皇子同德妃與吳家人說話。
皇後見狀,麵上神?色也?淡了幾分,轉而問齊瑄:“今日還要往吏部去?”
齊瑄道:“今日東宮有些事務,已與父皇說過,要回?清正殿去。”
皇後聞言,歇了再多留人的心,放了吳夫人與德妃等人自去,才?道:“既是來了,把你媳婦一道送回?去吧。”
裴良玉這才?與齊瑄一同出來。
兩人繃著臉,直到上了齊瑄的步輿,才?齊齊露了笑。
“今日多謝你了,”裴良玉道,“若不?是你來,怕是我還走不?脫。”
裴良玉生得好,今日打扮得更好,齊瑄陡然這麼?近的看著,險些沒約束住心中激蕩的情?緒。
他趕忙看向正前方,隻?留了少?許餘光給裴良玉:“隻?是口頭道謝?我可?是不?應的。”
第四十六章 太子妃第四十六天
自打重陽那日回宮後?, 福盈也願意出去玩了,便又重新出現在小花園中。
白奉儀聽說此事,趕忙收拾一番, 往那園子裡去。
頂著劉傅姆的視線, 白奉儀盈盈下拜:“給郡主請安。”
有好些日子沒見?過白奉儀, 福盈倒還沒忘了她, 瞧見?她,麵上很是驚喜:“白娘娘!你去哪兒了啊, 怎麼都?不?見?你?!”
白奉儀露出幾分笑, 親昵道:“殿下又?叫錯了。”
“妾如今在奉儀位分住的院子裡, 不?能?再隨意往綴錦院中去, 故至今日才得機會拜見?殿下。”
“啊, 你?不?能?來了?”
白奉儀點點頭, 做出哀傷之色:“是啊,妾身份低微, 除非郡主召見?, 不?能?隨意前去打擾。”
“那我?常叫奉儀來陪我?,”福盈說著,就要拉了白奉儀一起玩,但摸上她身上衣裳, “奉儀怎麼不?穿雲錦?”
“稟殿下, 妾如今隻是九品奉儀, 份例裡已沒有雲錦了。”
“這樣嗎?”福盈眨眨眼,“那你?升回去不?就好了。”
見?白奉儀不?說話,福盈道:“我?去同?爹說。”
劉傅姆心下一凜, 正要攔,就聽?白奉儀道:“妾犯了錯處, 本就是殿下罰妾呢。等殿下氣消了,大抵就好了。”
“難得見?著郡主,殿下想玩什麼妾都?陪著。”
劉傅姆見?福盈玩得高興,也不?好強行?趕走白奉儀,隻得派人去與裴良玉說此事。
等宮人到了長平院,正想求見?,便聽?說太子妃的母親進宮,隻得同?文梔說了。
李夫人被裴良玉拉著一同?坐在榻上:“殿下近來安好?”
“都?好,就是有些想家裡,”裴良玉笑道,“家中可都?好?”
李夫人點了點頭:“家中一向沒什麼要緊事,不?然,我?也不?能?遞帖子進宮來看您。”
“那女兒可要盼著家中一直平安無?事,娘才能?常來。”
“你?呀,”殿中伺候的,隻留了青羅,裴良玉又?一如從前在家中的親昵,李夫人便把心內的幾分緊張也都?去了,“除了贅婿,你?聽?過哪家的丈母娘常往女兒家走的?”
“未必沒有,隻是娘平日不?曾聽?說。”
“罷了,總說不?過你?。”
裴良玉麵上露出幾分得意,而後?又?問:“眼看就入冬了,各家明年考會試的,可都?平安到了?”
“都?到了,今年頭一年,各家來的不?多,李氏兩人,沈氏三人,謝氏兩人,王氏一人,咱們家也有兩人。”
李夫人說著,又?看了青羅一眼,等青羅回避,方?同?裴良玉道:“你?小舅舅叫我?給你?傳話。”
“什麼?”
“他說重陽那日,見?你?和皇孫、郡主都?有些親密,可是如此?”
裴良玉有些奇怪,怎麼好端端說起這事:“福瑜待我?親近些,福盈有些時好時壞,但其實都?是好孩子。”
李夫人一聽?這話,心裡就明白了:“你?小舅舅叫你?待他們疏遠些,不?要太過親近,隻做一般繼母繼子女就是。你?爹也是這個意思。”
“娘?”裴良玉微微蹙眉,“這是何意?”
李夫人意有所指道:“你?小舅舅將?要引你?爹入朝,日後?慢慢的,咱們家親戚在朝中多了,皇孫郡主漸漸大了,他們是幫你?還是幫嫡親的外祖?”
“不?管是為了朝堂,還是單為了你?,王家都?是避不?過去的。你?該知道,陳家才是咱們一邊的。”
裴良玉心裡有些亂糟糟的:“可是……”
“等轉過年正月,皇孫與郡主就滿四歲了,”李夫人歎了口氣,“母親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便是麵上冷淡,心卻總是軟的,但這事,你?必須聽?你?爹和小舅舅的,知道嗎。”
見?裴良玉低頭不?語,李夫人又?歎了一句:“你?也彆覺得這話不?好聽?,孩子慢慢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你?卻還用舊眼光看他們,定然是要吃虧的。”
“與其到時候因為孩子的選擇傷心,不?如此時就不?要放進去多少心思。”
“你?進了宮,就得清醒些過活,可不?能?再像從前一樣,渾渾噩噩的了。”
這話說得,裴良玉就有些不?服氣了:“娘這意思,女兒過得就不?清醒了?”
李夫人覷她一眼:“清醒歸清醒,卻需要人時時敲打著才行?。”
“娘,”裴良玉撒嬌道,“您容我?再好好想想。”
“您方?才提起,小舅舅要引爹入朝?什麼時候?”
“應當是快了,”李夫人想了想道,“你?小舅舅已經寫好了折子,卻說要過上幾日,才是時機。”
“過幾日?”裴良玉忽然想起重陽那日,齊瑄說的話,“小舅舅可是又?參了什麼人?”
李夫人聽?了,麵上添了幾分古怪:“你?小舅舅成日沒事,出門轉轉就回來寫折子,大抵就是參人,可寫了誰,參了誰,他讓人直接遞到了皇帝案前,誰也不?知道。”
裴良玉微微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道:“那小舅舅怎麼知道,過幾日就是時機了?”
“昨兒京中出了件大事,”李夫人道,“你?在宮中許還不?知,有人上京兆府擊鼓鳴冤,狀告戶部郎中縱奴行?凶。”
等繼續聽?李夫人多說幾句,裴良玉才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
戶部郎中本就執掌戶口、土田等事,但他借著職位便利中飽私囊,還逼死?了人,如今苦主進京,還擊鼓鳴冤,可不?就該他報應到了?
“這樣的人,早該抓了!”
見?裴良玉生氣,李夫人深以為然的點頭:“可不?是嗎,一個小小五品郎中,就敢這樣大膽。”
裴良玉搖了搖頭:“一個五品侍郎,怕是沒這麼大的膽子,怕是背後?還有人在。”
“我?兒說的是,”李夫人見?裴良玉感興趣,便道,“等這事了了,我?再進宮說與你?聽?。”
事情牽扯到戶部郎中,又?響了登聞鼓,便是上達天聽?,必然不?會草草了結,裴良玉身在宮中,聽?到消息怕還比李夫人更快,但麵對李夫人,她巴不?得能?有借口讓她多進宮來,自然應了。
李夫人難得進宮,裴良玉特意留了午膳才放她走,還親自送到了東宮車馬處,見?她馬車走了才回。
文梔這時方?上前稟報了白奉儀特意接近福盈之事。
“是什麼時候的事?”
“今日上午。”
裴良玉點點頭:“既是已經過了,便罷了,日後?福盈郡主出門時,多遣兩個人跟著,免得被人擾了清淨。”
“可……”文梔猶豫著道,“劉傅姆後?又?來回,白奉儀言語中有引導郡主常傳她的意思,可要攔著?”
裴良玉聞言,叫人複述了一遍。
若是從前,按著裴良玉所想,定是要叫福盈徹底忘了白氏。可她想起李夫人所言,又?想起白氏身後?的王家,一時有些猶豫。
隔開了白氏,真的能?一勞永逸?福瑜的老師雖然教導福瑜尊重親近自己,可福瑜心裡,又?真的不?在意王家?
最關鍵是,自己與福盈福瑜過於親近,可會影響家族的計劃?
裴良玉有些心煩,麵上隻做出不?在意模樣:“到底是她從小看長大的,讓劉傅姆看緊些就是。福盈若是不?樂意傳她,她也進不?去綴錦院。”
“殿下說的是,”眾婢都?以為裴良玉是對白奉儀瞧不?上眼,便也都?沒多在意。
而後?幾日,福盈使人傳了白奉儀往綴錦院去時,裴良玉正忙著,一句知道了,便就沒再理會。
裴良玉帶著幾分逃避之心,提高了往鳳儀宮去的頻次。她會說話,又?能?乾實事,皇後?高興之餘,也多提點她些,也就讓她更忙了起來。
白奉儀原本還擔心著被裴良玉掐斷和綴錦院重新聯係起來的途徑,不?想裴良玉常常忙得不?見?人,她懂得哄福盈,劉傅姆也奈何不?得她,倒讓她重新抖擻起來。
因擊鼓鳴冤之事,戶部郎中被下了獄,齊瑄又?被從吏部調去了戶部,忙得腳不?沾地,好些日子都?是在清正殿歇的,也沒發現不?對之處。
直到他往綴錦院去時,撞見?了還沒來得及離開的白氏。
“你?怎麼在此,”齊瑄微微蹙眉,看向白奉儀。
白奉儀微微低頭,不?敢同?齊瑄對視。
福盈笑著同?齊瑄請安:“是女兒讓奉儀來的,叫她陪我?玩。”
“哦?”齊瑄揉了揉福盈的頭發,“幾日了?”
福盈吐了吐舌頭,沒敢回答。
“這幾日可往你?母親殿中去了?”
“母親忙,”福盈道,“母親都?在皇祖母那裡呢!”
齊瑄一怔,看向薑斤斤。
薑斤斤忙道:“過不?幾日,就是二皇子大婚,很快又?要過年,皇後?娘娘忙著,便讓太子妃幫忙,是以太子妃日日都?要往鳳儀宮去。”
“原來是這樣,”齊瑄看了白奉儀一眼,到底沒多說什麼,叫她出去了。
福盈見?了,道:“爹,奉儀不?能?回綴錦院來住嗎?”
“不?能?,”齊瑄毫不?猶豫道,“綴錦院不?是她能?住的地方?。”
“那奉儀再是承徽,是不?是就能?回來住了?”
“也不?成,”齊瑄道,“從前是你?們還小,東宮又?沒有太子妃,才特許她就近住了,可如今你?與福瑜都?大了,彆說是她,過兩年福瑜也要搬到前頭去了。”
見?福盈有些難以理解,齊瑄又?打了個比方?:“你?瞧柳承徽,她就從來不?曾住在綴錦院中啊。”
“爹是不?是怕母親生氣,”福盈突然問。
“福盈怎麼會這麼想,”齊瑄道,“這和你?們母親無?關。”
福盈嘟著嘴:“那爹能?升奉儀的分位嗎?”
齊瑄微微眯了眼:“白氏和你?提的?”
“奉儀嗎?”福盈歪了歪頭,帶著幾分疑惑,“是女兒看奉儀太可憐啦,連雲錦都?沒有。”
薑斤斤忙同?齊瑄道:“奉儀為九品,份例裡沒有雲錦。”
“當初是白氏做錯了事,”齊瑄道,“爹得好好想想。”
福盈大方?應道:“好啊,爹去想,過幾日告訴福盈呀!”
等齊瑄從福盈處出來,又?往福瑜院中考教一番他的學習進度,才往長平院走。
待進了長平院,齊瑄沒見?著人,問:“太子妃呢?”
文梔忙道:“稟殿下,太子妃還在宮中。”
“孤知道了,”裴良玉沒在,齊瑄也沒直接走了,而是留了下來,就在長平殿中等她。
裴良玉早幾日是沒想通,有心借著去鳳儀宮的時機逃避,但這幾日的忙碌,也的確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二皇子大婚與過年的事湊到一處,讓一向獨掌大權的皇後?,也忍不?住分了些瑣碎事務出來。等見?得裴良玉處理得樣樣都?好,又?半點不?貪戀掌宮之權,便漸漸真分了幾分權柄到裴良玉手上。
如今,裴良玉算是把尚宮局的幾個主事之人,認了個全乎。
手裡有了幾分權,裴良玉自然比從前更忙。今日二皇子大婚的最後?一點小物件已經入庫,皇後?留她用飯,又?飲了幾杯酒,她在妃輿上閉目養神,一不?小心,就真睡著了。
齊瑄早聽?說裴良玉快到了,卻總等不?來,索性直接走了出來,正好看見?裴良玉困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打著嗬欠從妃輿上下來,靠著青羅不?想動的模樣。
齊瑄沒叫青羅等人行?禮,大步行?到裴良玉身邊,就聞到了幾絲酒氣,他也不?遲疑,直接攔腰抱起,便往殿中去。
“呀!”
身體陡然懸空,裴良玉便是再困,也嚇醒了。
等看清齊瑄的臉,裴良玉才鬆了口氣:“怎麼是你?,快放我?下來。”
“放你?下來,你?走得動嗎?”難得有這樣的好機會,溫香軟玉在懷,讓齊瑄撒手,他一時還真舍不?得。
裴良玉這會兒,走是走得動,可能?不?自己走,自然更好:“那我?今兒可是難得,竟勞動太子大駕。”
裴良玉看著近在眼前的齊瑄,想起自己曾有過的懷疑,借著酒氣,湊近了幾分。
齊瑄不?妨她忽然湊這麼近,近到幾乎能?聞到她口唇間的酒香,這個味道,聞起來有些像梅子酒,酸酸甜甜,讓人想起,就有些熏熏然:“你?做什麼。”
“齊冬冬,你?說,你?是不?是喜歡我?。”
“可彆多想,”齊瑄挑眉道,“孤隻是看你?累得實在難看,才幫一幫你?。”
“那你?做什麼對我?這麼好?”
“你?和孤成了親,做了太子妃,就是東宮的人,孤不?對你?好些,難道還對你?壞了叫人看笑話?”
裴良玉看上去像是信了,沒再說話。
齊瑄卻加快了腳步,帶著裴良玉回到殿內,將?她放在了榻上:“用了飯食才回的?”
裴良玉點了點頭。
“罷了,”齊瑄見?裴良玉連說話都?提不?起興致,直接讓青羅等人先服侍她洗漱休息,其他的事,就等明日再說吧。他等了這麼久,也還沒用膳呢。
裴良玉洗漱後?,便側身向裡,躺在床上。眼睛雖是閉著的,腦子卻在酒力之下轉得比平日更快幾分。
齊瑄說的話,字字句句,聽?起來都?像是這麼回事,可他的心跳為什麼那麼快?莫非是因為突然使了力氣?
裴良玉心裡的懷疑不?僅沒被打消,反而更擴大了幾分。
齊瑄休息時,裴良玉已經徹底熟睡。等外間燈火熄了,他才放心的睜開眼,以目光在黑暗中描摹著裴良玉的輪廓。
許久,才沉沉睡去。
許是昨兒睡得早,今日裴良玉醒的也早,這會兒齊瑄都?還沒起呢。
裴良玉看著齊瑄近在咫尺的睡顏,有些發怔。也就才三個多月,齊瑄睡得離她這樣近,她竟也沒什麼排斥之意了。
習慣,果然是樁可怕的事。
裴良玉扭頭看著帳頂,伸手打了個嗬欠。這幾日在鳳儀宮忙著,她卻已經想明白了很多。
這幾日,福盈頻頻傳了白氏往綴錦院去,不?得不?說,在她心裡還是有幾分影響。
也讓她終於承認,自己在福盈福瑜身上,到底關注太過了些。但到底要怎麼相處,還得好生考慮考慮才是。
“醒了?”
齊瑄帶著沙啞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讓裴良玉忍不?住看了過去。
“嗯。”
“今兒不?必去母後?處?”
“如今隻剩下少許年節裡的事,母後?自己就成,我?不?必去了,”裴良玉偏頭對上了齊瑄的眼,“你?怎麼也不?起?”
“你?再想想,今日是什麼日子?”
“你?休沐?”
裴良玉算了算,才想到:“不?會是冬至吧。”
“可算想起來了?”齊瑄起身撩起帳子,“知道你?喜歡用菜蔬,我?特意叫莊子上今早送了些進城。”
裴良玉眼前一亮:“那今兒叫人包些餃子,再做個羊肉涮鍋來。”
裴良玉說著,也起身穿鞋:“今日向父皇母後?請過安後?,把福盈福瑜也叫來,涮鍋就是要熱熱鬨鬨的才好吃。”
提起福盈,齊瑄問:“白氏的事,你?可知道?”
裴良玉愣了愣:“你?說的是福盈常尋了白氏去陪伴的事?”
見?齊瑄沒搖頭,裴良玉也擺出幾分懶散姿態:“我?能?阻止得了白氏去打擾福盈福瑜,可也阻止不?了福盈自己想見?白氏不?是?”
“到底白氏從小陪著他們長大,小孩子忘性再大,也不?至於短短半月就忘了。”
齊瑄聽?著這話,到底沒說什麼福盈隻是孩子的話,也沒把福盈為白氏討晉封的事說出來。
白氏是他好容易尋了借口,打壓到底的,又?怎麼肯再放她起來生事?
裴良玉與齊瑄動作快,早早去了宮中回來,也不?過才中午。
隨意用過飯食,下午時,便叫人接了福盈福瑜到長平院來。
兩個孩子來時,掌廚正親自上手,將?羊肉片成幾可透亮的薄片,配著一旁正熬煮著的滾滾肉湯,隻聞著就覺得香。
女史?才取了食茱萸來,見?著兩個小的,倒不?敢動手了。食茱萸味辛,她怕熏著兩人。
好在兩個孩子也沒久待,略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兩人一進門,就瞧見?了齊瑄。
行?完禮,福瑜四下看了看,沒發現被帷幕擋著的裴良玉,便跑到齊瑄身邊。
“爹,我?昨日問你?的事,你?想好了沒有?”
“什麼事?”齊瑄知道她想說什麼,隻是故意當忘了。
“就是奉儀升位的事呀,”福盈道,“你?怎麼今天就忘了?”
裴良玉本在帷幕後?繡荷包,聽?見?這話,不?由停了手上動作。
福瑜頭回聽?說,有些疑惑:“爹要升白奉儀的分位?”
“是我?問的,”福盈道,“奉儀份例太少了,連雲錦都?沒得穿,吃的也沒從前好。”
“可是,她的分位不?就是那麼多東西嗎,”福瑜道,“為什麼一定要用雲錦做衣裳呢?”
福盈愣了愣,不?確定道:“因為柔軟好看?”
齊瑄搖了搖頭:“此事不?必再提,孤不?會給白氏升位。”
“為什麼啊!”福盈蹙起眉。
“是啊,”裴良玉擱下手中針線,從帷幕後?出來,向著福盈福瑜輕輕頷首,方?看向齊瑄,“白氏到底照顧了福盈福瑜這幾年,隻是個九品奉儀也的確低了一些。升一升也好。”
瞧見?裴良玉福盈眨眨眼,立刻躲到了福瑜身後?。
“拜見?母親。”
福瑜拉著福盈行?禮。
齊瑄見?裴良玉麵上淡淡,就知道不?好,福盈那點淺薄的小心思,瞞不?過他,自然也瞞不?過裴良玉去。
福盈張了張嘴:“母親在殿中呀。”
“是啊,”裴良玉唇角微勾,“福盈福瑜方?才去哪兒了?”
福盈見?裴良玉笑了,便湊過來:“往膳房去了,掌食片的羊肉如紙一般,羊肉湯也好香。”
裴良玉點了點頭,應了幾句,許他們出去玩。
等福盈福瑜出去,齊瑄忍不?住道:“你?放心,白氏我?必是不?會再升她的。”
“為什麼不??”裴良玉看他一眼,“正如我?所說,白氏這幾年待福盈福瑜,也算儘心,九品奉儀之位,的確低了一些。”
第四十七章 太子妃第四十七天
“這幾?日忙下來, 我也想明白了些,”裴良玉在齊瑄對麵坐了下來,“能視親生以待, 護著不叫外人傷了, 我已問心無愧。猶如親生這樣?的話, 用?情?太多, 對外人說說還罷,但做不到的事?我自不會?去認。”
齊瑄聽了, 沉默片刻, 才帶著幾分無奈開口:“你還真是, 不擔心叫我聽見?。”
“為什麼要擔心, ”裴良玉覷他一眼, “你要是樂意隻聽謊話, 也行啊,彆來找我說。”
不等齊瑄再說什麼, 裴良玉便道:“不提這些了, 節氣裡,還是說些彆的。”
齊瑄也從善如?流,改了話頭。
“那日那個戶部郎中,你可記得?”
裴良玉點了點頭:“我娘進宮時, 我也聽她說了幾?句。但天子腳下。一個五品郎中, 真有這麼大的膽子?”
“他背後自然有人, ”齊瑄道,“早幾?日他才進大理寺,還隻當自己是個啞巴, 什麼都不肯說。”
“苦主擊鼓鳴冤,案子上達天聽, 他還敢這麼做,”裴良玉頓了頓,“隻怕背後之人,能耐不小,且手段狠毒,他沒?這個膽子說。”
“沒?錯,”齊瑄歎了口氣,“他入獄後第?三日,他母親就因外出?拜佛時驚馬墜崖而?死。”
裴良玉一拍桌子,惱道:“真是膽大包天!那他妻兒呢?可派人護起來了?”
見?齊瑄不說話,裴良玉心裡有了幾?分?不詳的預感?。
“他聽說母親之死,在獄中畏罪自儘了,隻留下一個安字。”
安字?裴良玉立刻想到了一個人:“安國公?”
“是安國公,還是平安,又抑或是障眼法,人都死了,誰又能知道真假,”齊瑄顯然已經氣過一回,此時麵上倒隻餘幾?分?悲哀,“二皇弟大婚之日將近,父皇讓瞞下了,將他妻兒沒?入掖庭。”
“當真是……”裴良玉話都出?口,又生生收了。
戶部郎中人死燈滅,算是為被?他害死的百姓陪葬,但也正因為他的死,僅僅一個安字,什麼也說明不了。他背後的罪魁禍首,便能因他之死,逍遙法外,甚至連真正的身份都不必顯露。
“勳貴,果然是了不得。”
“慢慢來,”齊瑄道,“如?此膽大妄為,總要叫他伏法。”
從齊瑄的話裡,裴良玉察覺得到,他待勳貴的態度,在這個案子過後,又變了幾?分?。
“你說他的妻兒都沒?入了掖庭?”
齊瑄一聽這話,就明白了裴良玉的意思:“你想把人要到東宮來?”
“是,但不急,”裴良玉道,“且先瞧一瞧,若他們仍忠誠於?勳貴,要了他們來,豈不是引狼入室?”
“我以為你不會?想理會?他們。”
“我的確不想理會?,他們便是再可憐,戶部郎中的贓款,他們花用?過,便不無辜,”裴良玉靠在小幾?上,看向齊瑄,“但如?今你我有幾?個人真的敢信?”
“他們難得的一點,是與勳貴有仇,隻要他們認這個仇,我就不必擔心他們被?人收買。”
而?且,像這等因罪沒?入掖庭的奴婢,是不能出?宮的。
聽裴良玉這麼說,齊瑄也有些意動:“我派人盯著些。”
說完此事?,兩人都有些餓了,這才喚了宮人進來。
長平殿傳了飯食,自然有人去告訴福盈福瑜。
兩個孩子穿得厚厚的,在雪地裡玩了一通,進門?就喊著熱。
屋裡燒了地龍,又點了炭盆,倒不擔心冷著他們,便把外頭的大衣裳都脫了,隻留了夾衣。
“母親院子裡的蠟梅開?始長花苞了,”福瑜道,“母親,等過些日子,福瑜能來折花嗎?”
“自然可以,”裴良玉應了一聲,又有些恍然,“這日子過得,可真快。”
福盈福瑜都不明白,她為何會?有這樣?的感?歎,倒是齊瑄立刻想到了舊時裴良玉在宮中,他們一道折梅的事?:“轉眼就要一年了。”
宮人捧了五熟釜進門?,按著四人坐的方位,將各人愛吃的口味調整了一番。
福盈福瑜與齊瑄味道相似,都愛羊湯本味之鮮,隻放了蔥薑去腥,唯有裴良玉這邊的,額外放了些花椒、食茱萸,添了幾?分?辣。
羊肉隻在各人口味的格子中放,中間那個,便煮了從齊瑄熱泉莊子上送來的蔬菜。
冬日少見?綠葉,便是最不愛吃蔬菜的福瑜,也用?了一些。
冬至過後不幾?日,便是二皇子大婚,皇後不肯親至,德妃去不得,裴良玉作為太子妃,便成了皇家?出?席身份最高的女眷。
好在德妃娘家?防著她,隻請她高坐其上,並不肯叫她沾手二皇子府中事?務。一日下來,她甚至還及不上在皇後宮中理事?的疲累。
不知是偶然,還是有意。就在二皇子娶婦的次日,皇帝終於?在空缺的戶部郎中上補了人。
“皇上點了我爹做戶部郎中?”
裴良玉在聽到李夫人說了時機未到,又提起戶部郎中之事?後,心裡便有了幾?分?猜測。如?今齊瑄命人帶來的消息,也隻是將猜測化作了現實。她麵上的驚訝,其實更多的還是因著這個日子。
“我知道了,你去吧,”裴良玉揮退了宮人,步輿又繼續往鳳儀宮去。
若說先前,那個安字因戶部郎中之死,代表不了什麼。那今日二皇子大婚,娶了安國公外孫女的頭一日,皇帝就讓她爹入朝做官,其實已算得上是另一種方式的證實。
裴良玉才進鳳儀宮,就看見?了皇後麵上的笑意。
“母後可是有什麼喜事??”
“是本宮的喜事?,也是你的喜事?,”皇後笑道,“你爹入朝之事?,你可知道了?”
“早先聽了兩句。”
“倒是本宮遲了一步,”皇後麵上笑意不減,隻同裴良玉道,“戶部郎中事?務雖繁雜了些,但上頭的薑侍郎,卻已經老了,頂多明年,便要致仕,皇上是看重親家?呢。”
“竟是這樣?,”裴良玉笑著同皇後道謝,“若不是母後告知,兒臣竟全然不知父皇心意。”
“到底是親家?公才華出?眾,不然,皇上也不敢用?,”皇後頓了頓,又笑起來,“隻是這日子,的確巧得不像樣?。”
裴良玉聞言,隻當沒?明白皇後的意思:“今兒原該是二弟妹進宮拜見?的好日子,可不能搶了她的風頭,母後,兒臣可要將禮再加厚些?”
“這倒不必,”皇後道,“皇上的主意,同咱們有什麼乾係,按例送就是了。”
“是,”裴良玉應了一聲,便隻在下首坐了,陪著皇後說話。
不久,二皇子領著二皇子妃吳氏到了。
新婚喜慶,吳氏自是眉眼含春,二皇子雖也時時注意著她,卻總給裴良玉一種違和之意。
“兒臣拜見?母後。”
二皇子夫婦同皇後行禮,待起身後,二皇子才笑著同裴良玉拱了拱手:“太子妃也在,我還說待遲些,就與吳氏一道往東宮拜訪,不想在母後宮中見?到太子妃。”
裴良玉同二人還了一禮:“今日正該向母後請安。二弟、二弟妹若要往東宮,必掃榻相迎。”
二皇子點了點頭:“說來還要恭喜太子妃,方才在紫宸殿時,聽說您父親已做了五品戶部郎中?”
二皇子身邊,吳氏眼中飛快的閃過幾?分?不屑。她父親是三品的刺史,主掌一州事?務,還是在蘇州這等富庶之地,裴良玉父親才得一個五品官位,於?她而?言,實在算不得什麼。
隻這麼一眼,裴良玉就看得出?,吳氏隻怕對原戶部郎中與安國公府的糾葛全不清楚。
麵對二皇子的話,裴良玉道:“多謝二弟,不過這恭喜,實乃父皇之恩,本宮受之有愧。”
二皇子道:“太子妃不必自謙,父皇沒?提戶部員外郎起來,反而?點了裴大人,就是對裴大人的信任。隻要裴大人不辜負父皇這份信任,有太子妃在,日後飛黃騰達,也指日可待了。”
“二弟說笑了,”裴良玉麵上笑意淺了些,“裴大人日後若能飛黃騰達,也是他的能力受父皇看重。若定要與本宮扯上關係,那頂多,也就是沒?有本宮,以裴大人的脾氣秉性,根本不會?入朝為官。”
“是啊,”皇後看著二皇子夫婦,連早先的麵子情?都不耐煩維持,隻帶著幾?分?抱怨同裴良玉道,“皇上眼饞裴大人之才日久,時常可惜裴大人不肯入朝,為朝廷所用?。如?今總算心願得償,隻怕,還要來謝你的。”
皇後發了話,二皇子方應和著:“是了,裴大人才華橫溢,在士林中頗有名氣。父皇求賢若渴,早有心用?裴大人,也是應當。”
二皇子口頭上服了軟,皇後便不樂意再留人:“本宮見?著你們來,心裡高興,倒忘了時辰。見?你們母妃去吧。”
“是,兒臣告退。”
等二皇子離開?,皇後輕哼一聲:“不知所謂。”
“玉兒你很不必把他們當回事?,吳氏之父雖是三品,又在蘇州之地。但自來外官不及京官,等異日她父親調回京城,怕也未必有五品之位留待。”
這話,就純屬安慰了。
吳大人與安國公府是姻親,回到京中任職,就算會?降品,也不會?真連五品都沒?有。
“母後放心,兒臣必不會?放在心上,”裴良玉道,“何況,母後方才不是說了,明年薑侍郎就要致仕,若父親真能繼任侍郎之職,也算是一部副官了。”
見?裴良玉心裡明白,皇後也很是滿意,當場便做出?承諾。
“待到明年,侍郎之位,必是親家?的。”
皇後出?身勳貴,她願保裴父來年的侍郎之位,自然更好。
裴良玉唇角帶笑,同皇後行了一禮:“兒臣借母後吉言,若真能成了,定要備了禮物,好生來謝母後金口。”
第四十八章 太子妃第四十八天
今日難得雪霽, 園子裡的蠟梅也開了,裴良玉便在園中的亭子裡擺了小泥爐,烹茶賞花。
秋嫻匆匆從外頭進來, 行到裴良玉身邊。
“殿下。”
裴良玉慢慢將茶水倒入杯中:“何事?”
“白奉儀與王家聯係上了。”
裴良玉擱下杯盞的手一頓:“誰這麼?大的膽子, 幫她遞的話??”
“據查是一名小太監, 借著行走的空檔, 將白奉儀的消息帶出?了內院,傳到了外頭。”
“小太監?”裴良玉聞言微微挑眉, “叫寸寸來。”
秋嫻領命去了, 裴良玉則慢慢飲著才煮好的茶。
不多時, 薑寸寸到了。
“奴婢拜見殿下。”
“白氏傳信的事, 你知道了?”
“是, ”薑寸寸保證道, “奴婢定叫他好生?長足了記性,再交去宮正司!”
“叫你來, 又不是讓你幫人長記性的, ”裴良玉道,“這個小太監,你給本宮盯好了,傳進傳出?的消息, 都得在你手裡過一遍。”
薑寸寸眼珠子一轉:“殿下的意思是……”
“該找他說說話?, 就去。”
薑寸寸忙點頭應下:“奴婢明?白。”
等薑寸寸走了, 雪蕊才問:“殿下留著那吃裡扒外的東西做什麼??”
自然?是將白氏與王家的來往掌握在自己?手中,打?了這個,又出?現另一個, 來來去去的,多麻煩。
“彆總想什麼?都問, 自個兒先回去好好想想,”文梔指著雪蕊道,“你這腦子,再不動動可怎麼?得了!”
青羅聞言,微微搖了搖頭,而後輕生?問裴良玉:“殿下,白氏那邊可要人再盯緊些??”
“多看著點三司,”裴良玉道,“白氏到底在內院,能接觸到的人有限,但三司不同,可萬不能出?燈下黑的事。眼看就是會?試,誰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惹事,直接來回我。”
“是,奴婢明?白。”
裴良玉點點頭,又問:“徐司閨那邊,還是沒什麼?動靜?”
“自從皇後娘娘親自發?作了程氏後,徐司閨每日勤勤懇懇,連教鄭司閨時,也是半點不藏私,”青羅說著,又笑起來,“若非奴婢早知道他是個奸的,隻怕也要覺得她好了。”
“她倒是比程氏乖覺些?,不過,越是麵上乖覺的人,越叫人捉摸不透,”裴良玉隻要一想起齊瑄給的那一本證據,就升不起半點用徐司閨的心。
“殿下放心,像她這樣?的人,忍不住的。”
“這倒是,”裴良玉說著,又笑起來,“怕隻怕到時候,她還能忍,本宮卻?要著急了。”
待到年?後,裴良玉便要常往長樂宮聽姑姥的教導去了。到了那個時候,她可分不出?多少心神來。
“殿下若是著急,不如?先把繼任之人挑出?來?”
“也不必如?何挑選,”裴良玉道,“錢掌正就不錯,會?看人眼色,又是司閨司的老資格。”
青羅聽了,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殿下的意思,奴婢必會?傳到該聽之人耳中。”
該聽之人,是錢掌正還是徐司閨,又抑或是兩者都有,就看青羅要如?何傳這個話?了。
少做少錯,徐司閨窩在司閨司中不出?來走動,誰也拿不住她的把柄。可要是她知道,即將取代她的人是誰,她還能穩如?泰山?
至於錢掌正,多年?來一直被?壓在程、徐二人之下,心裡難道真就沒有點想法?隻怕未必。
“你辦事,本宮一向放心。”
聽了裴良玉的誇獎,便是穩重如?青羅,也忍不住露了笑。
“得殿下信任,是奴婢的福氣。”
裴良玉含笑看向園子裡的蠟梅。
“本宮記得,福盈福瑜的生?辰,就在正月裡。”
“是,恰是正月十九。”
“正月十九啊,”裴良玉想了想,“倒也可以提前準備起來了。”
“過幾日讓膳房擬個單子出?來,今年?好生?給兩個孩子過個生?辰。”
青羅在心底暗暗將此事記下,隻等過些?時候就同膳房說了。
“可要奴婢再去打?聽打?聽皇孫與郡主的喜好?”
“不必,”裴良玉道,“使人去問問,他們有什麼?東西是吃不得的就是。”
青羅正要點頭,就聽她又補了一句。
“若是有機會?,最好當麵問了。”
她裴良玉要在東宮做什麼?,不必私下去,大方敞亮的擺到明?麵上,對她定沒壞處。
“前些?日子福瑜不是要蠟梅?你去時折一些?,兩個孩子屋裡都送一些?,再餘一瓶,霜芯,”裴良玉喊到,“你往鳳儀宮走一趟,就說東宮的花開的好,本宮請母後共賞。”
兩人領命,便叫人去折蠟梅,裴良玉看了一陣,覺得倦了,便回殿中歇息。
今日又是一年?臘月初二。
她身邊的人、事、物,一個不落,全都換了個乾淨。
到了臘月廿八這日,青羅散出?去的消息,終於有了效果。
“她沒去找白氏,反倒去了柳氏屋裡?”
這倒是個奇事。
“奴婢聽說時,也很驚訝呢,徐司閨此時去尋柳承徽,莫非她是陳家人?”
“不可能,”裴良玉道,“當年?惠寧太子妃若能收買了徐司閨,她還能這麼?輕易叫人算計了去?”
“隻怕白氏如?今地位不穩,她知道尋她無用,便盯上了柳氏。”
“可柳承徽,會?聽她的嗎,”青羅想了想道:“柳承徽為人,這幾個月下來,奴婢也聽說了一些?。徐司閨要想打?動她,隻怕難。”
“難歸難,卻?未必不可能。”
“是個人,就會?有弱點,即便是本宮也一樣?。柳氏又不是聖人,就隻看這弱點,徐氏抓不抓的穩當了。”
柳承徽院中,徐司閨才行完禮,柳承徽便道:“徐司閨可是位稀客,今日怎麼?往我這裡來了?”
“年?節將至,奴婢前來拜見,自是要送承徽一份厚禮。”
“哦?”柳承徽用帕子半遮了口,“不瞞司閨,你這話?我聽著耳熟的很。”
“是誰呢,”她偏了偏頭,突然?拍手道,“是了,像極了白奉儀。不過你同她關係好,像她也不奇怪。”
“承徽說笑了,奉儀是主子,奴婢怎麼?敢同奉儀要好。”
柳承徽挑眉:“你是奴婢,她從前也是奴婢,不正好一樣??”
“承徽慎言。”
“你來尋我,又讓我慎言,你雖是司閨,卻?也該清楚,這是誰的屋子,”柳承徽半點不給她留臉,“我一沒對太子太子妃不敬,二沒犯宮規,你憑什麼?越過太子妃管我。”
柳承徽說著,就站起來:“來人啊,把我的大毛衣裳拿來,我要尋太子妃說理去。”
“承徽不必如?此,”徐司閨半點沒慌,“奴婢有件關於太子妃的事,您就不想聽?”
“太子妃的事?”柳承徽心思一轉,“太子妃德行,是連皇上都誇過的,能有什麼?事。”
話?是這麼?說,柳承徽起身的動作卻?停了。
徐司閨見狀,道:“承徽若是不著急,不如?先聽一聽奴婢之言?”
“太子妃得太子椒房獨寵數月,她到底值不值得太子如?此用心,您心裡,就當真沒有半分疑慮?”
若徐司閨如?白氏一般,故作設身處地的為她著想,柳承徽早就把她轟出?去了。可偏偏,她話?說的巧妙,讓她還真動了想聽的意思。
見柳承徽重新?坐了回去,徐司閨才道:“奴婢所言,句句屬實,承徽若是不信,隻管叫人查證。”
“太子妃與汾陽王二公子有私情,當初嫁進汾陽王府,根本不是被?逼入汾陽王府守孝,而是便於與二公子私會?。”
看見柳承徽麵上的震驚之色,徐司閨勾了勾唇角:“太子妃當初一年?之後又守了兩年?,不過是不舍得離了汾陽王府。”
“胡說八道!”
“奴婢若是胡說,怎麼?頭一日二公子被?打?了一頓,後一日,太子妃就歸家了?”徐司閨走近兩步,輕聲道,“奴婢還聽說,太子妃歸家後,和二公子還見了好幾次。中有一回,還是在正月十五晚上,二公子下了大力氣答對了十道題目,才為太子妃贏了一盞花燈。”
“這正月十五的事,圍觀者眾,承徽若想查證,自然?也不難的。”
正月十五?柳承徽想起什麼?,忽然?麵色煞白。徐司閨連宮外的事都能查到,那麼?當日她在外頭說過不該說的話?,是不是也傳進了太子耳中?太子對她的態度,可就是從那日見過之後變了的!
至於徐司閨所言,柳承徽是半點不信的。
若正月十五太子妃和汾陽王二公子一道,那太子又為何會?拒了她的邀請而出?宮?
便是回宮之後,太子麵上也沒什麼?惱怒,反倒瞧著興致勃勃的模樣?。一看就知道和太子妃相處很是愉快。
“來人啊,”柳承徽這回,是又氣又急,“把這個胡言亂語的東西,給我趕出?去!”
“在背後胡亂編排誣蔑太子妃,還想攛掇著我給太子妃惹事,還真當我聽不出?來呢!”
徐司閨不知哪裡出?了錯,眼中飛快的閃過幾分慌亂,又忙沉聲道:“承徽不信便不信,何必做出?這番姿態。”
“這番姿態?”
柳承徽抓起手邊的杯盞就往徐司閨身上砸。
“真當本宮出?身低,就能被?你牽著鼻子走了?我今兒就把話?撂在這兒了,我身份低,處置不了你,可太子可以,太子妃可以!你給我等著!”
第四十九章 太子妃第四十九天
等?徐司閨走了, 柳承徽在殿中轉轉悠悠半晌才終於狠下心,取出了妝匣子裡的畫,藏在了袖中放好。
她不自覺摸了摸袖中藏東西的地方?, 才匆匆出了殿門, 領著貼身宮女往內院宮門處去。
柳承徽出來的急, 身上衣裳難免難免倉促些。搭配上稍欠缺些還罷, 連個大?毛衣裳和手爐都忘了帶。
方?才急著過來,還不覺得, 等?到了地?方?, 在雪地裡略站了會兒, 就覺得有些冷了。
“承徽, 天寒地?凍的, 不如?您往左近殿中避避風?”
“不必, ”柳承徽雖冷得很,可心裡發急, 隻能靠著寒意稍稍清醒著些, 她小聲同宮女道,“我疑心著,正月十五那日?,我說的話?叫殿下?知道了。”
宮女想起柳承徽指的哪句話?後, 也是臉色大?變:“不會吧, 您隻是一時失言, 才隨口說了那麼一句。”
“我,”柳承徽不自覺舔了一下?嘴唇,“可若非如?此, 又怎麼了解釋得了殿下?的態度?若不是犯了殿下?的忌諱,又怎麼會到如?今……”
這幾?個月來, 柳承徽的處境,宮女自然?知情,一時也有些信了。
“那您打算怎麼做。”
柳承徽搖搖頭:“正好借著徐司閨之事,先等?到殿下?再說。”
柳氏出來的不算早,但在齊瑄到時,她也開始忍不住凍得直發抖。
薑斤斤眼尖的瞧見人,忙稟報道:“殿下?,前?麵?像是柳承徽。”
齊瑄聽了,也沒什麼反應,薑斤斤便也隻當不知道。
眼看齊瑄等?人就要從眼前?經過,柳承徽忙站在了齊瑄一行人的必經之路上:“妾求見殿下?。”
麵?對齊瑄淡淡掃來的視線,柳承徽強忍住想發抖的手:“妾有重要的事情稟報。”
重要的事?薑斤斤不由看向齊瑄。
齊瑄掃了她一眼,邁步向前?。
柳承徽不禁後退兩步,讓出路來,才急道:“和太子妃殿下?有關。”
齊瑄停了下?來,看向柳承徽:“何事?”
柳承徽眼前?浮起霧氣,行了個禮:“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妾已在殿中備下?了茶水,還請殿下?移步。”
“若再敢騙孤,你知道後果。”
柳承徽渾身一顫,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妾原本還抱著幾?分僥幸之心,不想,殿下?果然?已經知道了。”
齊瑄沒說話?,轉頭讓派了個人去長平院中,說自己?稍遲再去,才往柳承徽殿中去。
往裴良玉殿中報信的小太監不敢耽擱,不多時便到了裴良玉殿中。
聽了傳話?,裴良玉先是一愣,而?後才點了點頭:“本宮知道了。”
等?小太監走了,雪蕊才惱道:“還以為這柳承徽是個好的,沒想到也不過爾爾,到門口去截人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裴良玉倒不生氣:“大?冷天的,難為她肯在雪地?裡站上這許久,連個手爐都不帶。”
“殿下?,”雪蕊見裴良玉沒什麼反應,“都說是會咬人的狗不叫,您可不能輕視了柳承徽去。她今兒敢去截人,明?兒怕還指不定敢做出什麼事來。”
一旁碧苒聽著這話?,也不住點頭。
“她要是有膽子,倒是做,”裴良玉輕笑一聲,“隻要她沒和王家或是其他勳貴串通一氣,又有何懼?”
“殿下?說的是,”青羅替裴良玉換了個手爐,才看向雪蕊,“如?今三司聽命殿下?,柳承徽又是個沒後台的,除了仰仗太子,還能有什麼方?式,和殿下?抗衡?進宮這麼幾?個月,你瞧她像是能仰仗太子寵愛的嗎?”
雪蕊這才發現是自己?反應過度了些,沒再繼續說。
裴良玉笑著搖了搖頭:“瞧瞧今兒膳房要做什麼菜,若有新鮮的菜蔬,務必清炒一個來。”
雪蕊領命去了,齊瑄卻是剛到柳承徽的住處。
等?進了裡間,齊瑄在主位上坐下?,便不耐煩道:“快說。”
等?宮人奉了茶,柳承徽叫自己?她們?都出去,見薑斤斤站在齊瑄身邊不動,倒也不在意,直接道:“今日?徐司閨來,同妾胡言亂語一通。”
柳承徽說完,便又將之前?徐司閨的話?複述了一遍。等?瞧見齊瑄麵?上沒有絲毫驚異之色,她心裡也有了底。
“徐司閨不敬太子妃,妾無能,隻能告訴殿下?,由殿下?定奪。”
“太子妃才是三司之主,”齊瑄道,“若你隻是想說這些,孤也不必聽了。”
柳承徽聞言,直接一狠心,從袖中取出了那張畫像,跪著呈到齊瑄麵?前?。
“妾有罪。”
齊瑄看她一眼,並沒伸手去接,隻看了薑斤斤一眼。
薑斤斤會意,從柳承徽手中接過畫像,徐徐展開,臉色就是一變。
齊瑄看見這張畫像,臉色也沉了下?來:“孤的東西,如?何會在你手上。”
“稟殿下?,這幅畫,是妾從惠寧殿下?處得來。”
柳承徽說出這句,整個人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訴了齊瑄。包括她如?何被?惠寧太子妃挑中,如?何被?教導儀態、舉止,還有她身邊的宮人。
“妾身邊的宮女,雖是出自惠寧殿下?殿中,但這些年下?來,她待妾也算真心,求殿下?饒她一命。”
薑斤斤雖早和齊瑄一起聽說了柳承徽當時的話?,因而?猜到些許,但當他知道,惠寧太子妃陳氏,在知道齊瑄有心儀之人後,第一反應是親自教一個替代品出來時,也不由瞠目結舌。
陳家的女兒可真是,出自寒門之家,倒也不必如?此“賢惠”。太子都藏得好好的,您非得翻出來,還自作主張送上一個替代品。您當當自己?是什麼了?又當殿下?是什麼了?
齊瑄放在小幾?上的手緊握成拳,指甲都因過於用力而?發白,手上青筋暴起,顯然?已忍到了極致。
齊瑄幾?乎是從牙縫裡逼出幾?個字:“孤知道了。”
柳承徽算是鬆了口氣,齊瑄卻再也忍不住,一陣風似的從她麵?前?經過,直接出了門。
薑斤斤趕忙跟上去,跟在齊瑄身後,不敢說一句話?。
齊瑄匆匆在雪地?裡走了一陣,才覺得自己?的腦子清醒了些。
“薑斤斤你說,除了不愛她,太子妃該有的尊榮都給了,母後那邊,孤也替她擔著,孤待惠寧,難道還不夠?”
“三個月,從清正殿偷走孤鎖起來的畫,教出一個柳氏。”
“孤真想問問陳家,兒子個頂個教得好,怎麼這麼聰明?敏銳一個女兒,竟被?女訓女戒,三從四德給洗淨了腦子?”
“她倒是想成全自己?的賢名?,可這賢惠,真叫人惡心。”
薑斤斤見齊瑄氣得臉色都變了,忙道:“此事是奴婢之過,有人潛入清正殿偷走了殿下?的畫,奴婢都沒發現,實在罪該萬死!”
“的確是你之過,”齊瑄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孤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好好給孤查,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從清正殿偷東西。這隻是偷走一張畫,可往常沒被?燒掉的東西,又被?偷了多少?”
“若是查不出來,”齊瑄麵?上閃過一絲狠厲,“就都處置了,正好將殿中上下?都換一遍。”
“奴婢遵令!”
薑斤斤得了命令,就沒再跟著往長平院去,而?是直接回了清正殿。他還得好好查一查,清正殿中,可還有沒有再丟其他東西。
齊瑄再外頭站了一會兒,等?心頭的火氣都藏進心裡,麵?上再瞧不出來了,方?才動了動僵硬的手腳,往長平院而?去。
“太子殿下?回來了。”
裴良玉正看著文梔領著底下?宮女做針線,聽見這句,抬眼看去,正巧見著齊瑄進門。
“我還道你今日?就在柳氏處歇了。”
“早叫人來傳了話?,我何曾失信於你過?”
齊瑄略過方?才的事不提,叫殿中宮人服侍著脫了外頭的大?衣裳,又在邊上略站了站,待身上寒氣散了些,才在裴良玉身邊坐了。
裴良玉略掃了一眼,發現齊瑄方?才站的地?毯上有不少水漬,而?後才看到他腳上靴子都濕了一層,微微蹙眉:“文梔,取太子的鞋來。”
隨後才看向齊瑄:“知道的說你往柳氏處去了一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雪地?裡走了小半日?呢。鞋子濕了竟也不知道?薑斤斤人呢,怎麼照顧你的。”
齊瑄脫了靴子,才道:“我叫他辦事去了。方?才在外頭,冷得很,也沒覺得靴子濕了。”
“你身邊少了薑斤斤,就轉不動了?日?日?那麼多人服侍著,竟連個上心些的都沒有?”
齊瑄自嘲一般輕笑一聲:“是啊。”
裴良玉一怔,認真的看了齊瑄一眼,麵?色嚴肅:“可是出什麼事了?”
齊瑄不想裴良玉如?此敏銳,他分明?已在外頭調整好了情緒才來,卻還是叫她看出幾?分不對。
“沒什麼大?事,隻是清正殿中有不忠之人。”
“這還叫沒什麼大?事?”裴良玉瞪了他一眼,“清正殿是你日?常理事之所,也是你的寢殿,這樣的地?方?有二心之人,還不是大?事?”
見裴良玉麵?上有些惱意,齊瑄卻笑了起來:“無妨,不怕有人有二心,隻怕沒被?我知道。”
這倒是。
裴良玉問:“可知道是誰?”
齊瑄搖了搖頭:“才叫薑斤斤去查,隻怕還得費些功夫。”
這回,裴良玉倒不好奇齊瑄為何會濕了靴子了。若心裡存著事,在雪地?裡站久了,也不是什麼奇事。
“不如?讓寸寸回去跟你些日?子,”裴良玉道,“薑斤斤忙著,總要有人隨你出入。”
齊瑄想了想,也沒拒絕,直接應了下?來。
這下?子,裴良玉算是知道,事情隻怕不小。
“可要我幫忙?”
齊瑄想了想,道:“你叫三司理一理這兩三年常與內院聯係的太監名?單。”
兩三年?還要查和內院有關的,隻怕和前?頭兩個太子妃脫不了乾係。王氏她還能理解,可陳氏……
裴良玉一口應下?,就讓人去傳兩個司閨。聽見兩個司閨,齊瑄想起柳氏方?才說的事,同裴良玉道:“徐司閨背後惡意中傷於你,此人決不能再留。”
裴良玉立刻反應過來:“是她今日?和柳氏說了什麼,柳氏告訴你了?”
齊瑄點了點頭:“徐司閨不知從何處得知了宮外之事,惡意扭曲了正月十五的事,想以謠言中傷於你。”
裴良玉麵?色微變,冷哼一聲:“看來,還是我對她太過仁慈了些。”
“不急,她是東宮老人,查人的事,隻怕還得她出幾?分力氣,”裴良玉想了想,同齊瑄道,“不如?,就等?你處置清正殿中人時,將她一並處置了。若說勾連清正殿與後院,她作為司閨,必難辭其咎。”
“好,”齊瑄將事情記下?,“我叫薑斤斤去辦。”
第五十章 太子妃第五十天
要將兩三年內的消息全部查清, 短短幾日自然是不夠的,何況眼看就是過年,東宮一家子都有不少?事要忙。
臘月二十一, 齊瑄好容易得?了一日休沐, 回到長平院中便道:“你明兒可要往母後處去?”
裴良玉拿著美人捶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肩頸:“明兒不必去?, 可是有什麼事?”
“早先就說要帶你出宮, 明日你若得?空,不如一道?”
出宮啊, 裴良玉忽然想起件事, 停下了手中美人捶。
“怎麼了?”齊瑄問。
“我隻是想著, 要不要往汾陽王府去?一回。”
有些日子沒聽見?汾陽王府這個稱呼, 齊瑄倒是半點沒忘。
“也好, 年前去?上一回, 等出來再往外頭轉轉,也不耽擱什麼。”
裴良玉聽得?此言, 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這麼看我做什麼, ”齊瑄微微挑眉,“且不說你與汾陽王府的關係,就隻論汾陽王父子在外征戰,我作為太子, 就不能讓將士們寒心?。”
當然, 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也還是汾陽王府如今隻汾陽王妃一人,範二不在,範文晏是個死人, 齊瑄便也犯不著計較這麼多。
更何況,汾陽王府是站在裴良玉身邊的, 於情?於理?,裴良玉都該去?一回。
裴良玉心?思?一轉,也就明白了齊瑄的想法,道:“既如此,那就這麼定?了,明日早些去?了汾陽王府,年後正月裡,也不必再去?,還不耽擱那府裡掃塵。”
“等離了汾陽王府,你可還要回娘家?”
“隻怕時辰不夠,”裴良玉道,“一兩個時辰,還要叨擾他們忙一通,說上幾句話就得?走,還是等後頭得?空再去?。”
說起汾陽王府,裴良玉心?裡倒是想起了紅雲來。
“若是到時有空,我想去?見?見?紅雲。”
紅雲陪伴裴良玉多年,情?分非比尋常,齊瑄便道:“必是有空的。”
“這會兒如何能說的準,”裴良玉笑?了笑?,“明兒去?汾陽王府,就不帶福盈福瑜了。”
齊瑄自是點頭。
兩人用過飯食,又收拾一番給汾陽王妃的禮物,方才歇下。
次日,裴良玉早早醒了,叫人仔細收拾一番,與齊瑄一道乘車到了汾陽王府外。
看著近在咫尺的大門,裴良玉難免生出幾分熟悉又陌生的情?緒。
薑斤斤親自上前叫門。
不多時,門開了,一個小?廝走了出來,瞧見?薑斤斤的舉止,又瞥見?了裴良玉等人的馬車,忙問幾人來意。
裴良玉微微推開窗,見?薑斤斤同那小?廝說了半晌,便讓青羅過去?。
小?廝沒見?過薑斤斤,卻?識得?青羅:“青羅姐姐好。”
青羅微微點頭:“我家姑娘和姑爺來探望王妃。”
小?廝一聽這話,就明白馬車裡是誰了,忙叫人開了車馬走的門,放裴良玉等人進去?,又趕緊叫人去?給王妃和馮墨傳話。
馮墨來得?快,他到時,裴良玉兩人不過剛下馬車。
“奴拜見?玉姑娘、姑爺。”
裴良玉聽見?這稱呼,微微挑眉,便應了,倒是齊瑄有些驚訝。
裴良玉隻做不見?,問:“王妃呢?”
“王妃平日此時應當在小?佛堂中,今日玉姑娘回來,王妃想必不會久待。”
說完,馮墨就引著裴良玉兩人往榮毅堂去?。
半道上,裴良玉同齊瑄小?聲道:“馮墨是汾陽王的親信。”
齊瑄微微點頭,這個他是猜到了的,隻是沒料想這馮墨待裴良玉如此恭敬,還真?是把她當汾陽王府的姑娘看,沒有半分勉強,足見?汾陽王待裴良玉的態度。
兩人到榮毅堂時,汾陽王妃已經在了,隻不大坐得?住,時時向外張望。
才進門,裴良玉就聞到了一股佛香特有的味道。顯然馮墨說的沒錯,王妃先前,的確是在小?佛堂中。
瞧見?二人進門,汾陽王妃便先站了起來,瞧見?裴良玉,眼中不免帶了幾分動容。
見?她要行禮,裴良玉趕忙上前扶了她一把:“今日我二人以?家禮前來,您要是如此客氣,我日後,還如何敢來?”
王妃聽了,便隻對裴良玉口稱玉兒,對齊瑄才稱殿下。
等兩廂打過招呼落了座,裴良玉才問:“王妃近來可好?”
“都好,”汾陽王妃道,“隻是冬裡冷得?很,不大耐煩動彈。”
“便如此,也要多在屋裡活動活動筋骨,”裴良玉說著,又問,“卿卿可寫了信回來?”
王妃麵上露了笑?:“先頭每兩個月便有一封,如今路上都封凍了,才沒信送來,想來開春便又能有信到了。”
裴良玉點點頭:“明兒就要開始掃塵,家裡雖有馮墨在,您得?空了,也提點提點她們。”
兩人一個說一個答,都很注意分寸,隻拿日常不打緊的事來說,朝堂的事,汾陽王妃不問,邊軍的事,裴良玉不問,倒也默契。
齊瑄在一旁聽著,並不插話,隻在用過午飯,要離開前,才說了幾句場麵話,與汾陽王妃告辭。
等離了汾陽王府,裴良玉稍稍鬆了口氣,卻?對接下來的行程多了幾分期待。
紅雲聽說裴良玉要來,早坐不住,到了門口等著。好容易聽見?敲門聲,忙舍了守門婆子,親自去?開門,果然見?到裴良玉站在外頭。
“姑娘!”
見?紅雲紅了眼圈,裴良玉也有些忍不住:“好容易來看看你,就是這麼迎我的?”
紅雲忙擦了擦眼淚,將裴良玉與齊瑄、青羅薑斤斤讓了進來。
“見?過姑爺。”
齊瑄點頭,又讓薑斤斤兩個將給紅雲的禮物拿來。
“謝姑娘、姑爺賞。”
“得?了得?了,”裴良玉止住她,“在你自己?家呢,總給我們行禮做什麼。”
又同齊瑄道:“我同紅雲說說話,你自個兒呆會兒去?。”
齊瑄見?她說完就走,不由搖了搖頭,隻好去?了正堂。
過不片刻,一名身材高大、滿麵正氣的男子匆匆走了進來,見?著齊瑄,眼中透出些警惕與排斥。
裴良玉與紅雲一道,直接去?了她的閨房。在裴良玉身邊伺候久了,紅雲也學了幾分她的喜好,將屋子收拾得?極為雅致。
裴良玉看了一遍,點頭笑?道:“不錯。”
“到底是姑娘教出來的,若連自個兒的屋子都收拾不好,我又有什麼臉麵請您來。”
“這幾個月,可有人欺負你?”
“姑娘放心?,這邊治安好著呢,連小?偷小?摸的都不敢來。”
“那就好,”裴良玉又問,“出府這許多日子,你可定?了婚約?”
紅雲麵上微紅,但在麵對裴良玉時,還是照實說了:“還未定?下婚約,但已瞧中了一個。”
裴良玉眼前一亮,卻?又遺憾道:“可惜今日我坐坐就得?回,否則,定?要見?一見?,替你把把關。”
“姑娘異日出來,叫人提前送個信,我讓他來,”紅雲見?裴良玉兩頰豐潤,氣色甚好,便知裴良玉在東宮過得?還算舒心?,“姑娘與姑爺相處可好?”
“我同他有什麼好不好的,”裴良玉笑?道,“也就是和從前一樣罷了。”
“和從前一樣?”紅雲麵上有些驚訝,想了想,試探著問,“姑娘,正月十五那個賭約,你們可分出勝負了?”
見?裴良玉搖頭,紅雲倒露出幾分猶豫。
裴良玉見?狀,心?下一動:“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當時姑娘還念著文晏公子,我也答應了不告訴您,這樁事,我就沒敢同您說,但都到了如今,”紅雲斟酌著,將正月十五時,自己?問薑斤斤的話說了。
“薑內侍說,沒人認輸,怎麼算分了勝負,後又誇我聰明,”紅雲頓了頓,“姑娘……”
這意思?,齊瑄早就喜歡我了?那個賭約,其實從一開始,就是她贏?
裴良玉被紅雲喊了一聲,才收起麵上震驚:“我知道了,這事兒我記在心?裡。”
過得?片刻,又忍不住道:“這可真?是……萬萬沒想到。”
她前些日子才問過一回,齊瑄答得?,沒半分破綻,若非紅雲今日之言,隻怕她還不知多久才能看透。
“也未必是沒想到,”紅雲見?裴良玉已調整好情?緒,才鬆了口氣,“姑娘隻是一時被從前的印象迷了眼,才沒能看透。”
裴良玉搖搖頭,又忍不住起身,在房中踱步:“好丫頭,我今日若不來看你,你又要什麼時候才肯告訴我這事?”
紅雲自知理?虧,道:“姑娘罰我吧。”
“我罰你做什麼,”裴良玉輕笑?一聲,“你記得?把這事兒爛進肚子裡,以?後也再彆提起,誰問都隻當不知道。”
紅雲點頭應了,裴良玉卻?還是沒能完全止住心?中的震驚,甚至連腦子也還有些發懵。
齊瑄還真?是,演的一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