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太子妃第六十一天
四月初一, 裴良玉打著嗬欠起身,看了一眼?自鳴鐘,也不敢耽擱, 趕緊叫人伺候著梳妝。
齊瑄也才起不久, 今日?放榜, 又無大朝, 他便沒換朝服。見她眼睛都有些睜不開,道:“不如等福瑜過來拜見後, 你就?歇著, 他同我一道進宮就?是, 過會兒我早些回來, 咱們?再一同出?宮。”
“那怎麼成, ”裴良玉忍不住又打了個嗬欠, “福瑜頭一日?入宮學,我怎麼也得送一送。”
她既是太子妃, 做好太子妃該做的事, 就?算福瑜未來可能被人挑唆得和她離心,也沒誰能說她半分不是。再者,以後的日?子還長,誰又難保她今日?行事, 不會給以後帶來好處呢?
裴良玉穿戴好, 齊瑄才開始更衣, 她也忙用了兩樣點心。才收了,就?瞧見福盈福瑜一同進來。
“拜見父親母親。”
齊瑄點點頭,麵色溫和:“福盈也要送你弟弟?”
福盈認真點頭:“福盈要去?的。”
“也好, ”齊瑄應了一聲,才道, “咱們?一家同去?。”
裴良玉坐在一旁沒說話?,卻能察覺到?福盈悄悄看過來的視線。
為了能送福瑜入宮學,福盈乖巧應了。
齊瑄又同福瑜囑咐道:“宮學的先生,都是有才之士,你進宮學後,要尊重?先生們?。”
“爹放心,”福瑜板著小?臉應了。
父母送子上學,在宮外是司空見慣的事,可在宮裡,這可是件稀罕事,宮學裡的皇子王孫們?都悄悄關注著這邊。
被?這麼多人偷偷關注著,福瑜一時還有些緊張,連福盈都拉住了裴良玉的手,但齊瑄與裴良玉都是氣?定神閒的模樣,也成功讓兩個孩子鬆了口氣?。
等齊瑄又囑咐過福瑜幾句,打裡頭出?來個小?孩。
“王景程拜見太子、太子妃、皇孫、郡主。”
這就?是穎侯那個幼孫?裴良玉這才分出?幾分心神,留意一番這個孩子。
齊瑄微微點頭,叫了起,也沒對他展現?什麼額外的偏愛,隻單單問了兩句家中如何。
裴良玉注意到?,福盈福瑜見到?齊瑄的態度,麵上看見王景程時的興奮都收了幾分。而王景程也的確是王家子孫,在初時行禮過後,便恨不得離裴良玉遠遠的。
她看得好笑,卻也鬆了口氣?,這王景程一眼?就?能看透,並?不是個心思深的,若王家說正事時不防著他,說不得日?後還有用得上的時候。
說得幾句,福瑜兩人進了宮學,幾乎是立刻就?被?圍了起來。
他們?中年紀最大的四皇子,也才十五歲,照著前頭的幾位哥哥看,離入朝還早著呢,此刻最好奇的,自然是東宮一家子的關係,看起來可挺好。
等福瑜進了宮學,一家子重?新坐上步輿,返回東宮。
福盈左右瞧了瞧,問:“爹,你們?等會兒要出?宮嗎?”
福盈一開口,齊瑄就?知道她想?做什麼,直接道:“你傅姆說這些日?子你的功課多有怠慢?”
見福盈滿臉緊張,齊瑄搖了搖頭:“出?宮玩兒這事,你想?都彆想?。什麼時候把功課補足了,什麼時候才許你一道出?宮。”
福盈一聽這話?,臉立刻就?垮了下來,又轉頭看了一旁的裴良玉好幾眼?,其間的暗示意味不言而喻。
裴良玉本不想?插嘴,可到?了這時候,也隻能象征性的開口:“到?底是三年一屆,錯過這一回,明年就?得等三年後,不如照舊與她約法三章,等回來了再補足功課。”
福盈眼?前一亮,又期待的看向齊瑄。
“就?是找你母親替你說話?也不成,”齊瑄在這事上表現?得很是堅決,“你自己算算,你之前講過多少條件了?又有幾樣是做到?了?君子無信不立,你多次失信於爹,又要叫爹如何允許你出?門?”
“哼!福盈才不是君子!”
福盈求援不成,還被?齊瑄訓了兩句,索性誰也不理,等步輿停下,便率先出?去?。不過,她到?底不敢不管不顧的跑,還是在外頭等著。
齊瑄黑了臉,下了步輿,索性也不讓她再去?長平院,直接叫劉傅姆領回去?補禮儀去?。
福盈眼?圈一紅,強忍著不肯落淚,還是被?劉傅姆抱著走的。
裴良玉見狀,勸了一句:“到?底還是個孩子,你和她計較什麼。”
“越大越任性,便是孩子,也不能這樣縱著,”齊瑄麵色緩和幾分,道,“罷了,咱們?先回去?換衣裳,這會兒時辰還早,怕是榜單都還沒貼上呢。”
裴良玉聽了,便也不去?糾結於福盈的事,新科進士跨馬遊街,她可盼了好些日?子了。
回到?長平院中,齊瑄去?廂房更衣,裴良玉則等不及,自己動手卸了頭上釵環,又囑咐青羅:“送賞賜的人可都找好了?等張榜後,就?叫人從宮裡送出?去?。便略遲一時半刻,也不許比張榜早了。”
雖說殿試的名次,在東宮早不是秘密,但若早於正式張榜,便送了賞賜出?宮,難免不會叫人聯想?到?內定。
世家學子靠的是真才實?學,她也不能送禮不成反遞了話?柄出?去?。
“殿下放心,”青羅道,“一應賞賜都還在殿中,等有人進宮報了喜訊,奴婢再交到?安排好的人手裡,必不會出?差錯。”
裴良玉兩人換過衣裳就?離了東宮,劉傅姆抱著福盈回綴錦院,卻見到?了早等在屋裡的白奉儀。
“這是怎麼了,”白奉儀露出?心疼模樣,迎了上來,“可是舍不得福瑜?瞧這小?臉,委屈的樣子。”
福盈板著臉,生了一路的氣?,聽見白奉儀這句話?突然繃不住,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說,隻是叫人有些聽不清。
白奉儀聽了好一陣,才大致明白,是福盈想?出?宮被?拒了。
“這不能吧,太子殿下可是最寵愛我們?郡主了,”白奉儀將福盈從劉傅姆懷裡接了過來,柔聲哄著,又讓劉傅姆派人打水來給福盈擦臉。
等劉傅姆出?門,才壓低了聲音道:“該不會是太子妃在太子麵前說了什麼?”
“沒有,”福盈反駁,“母親幫我。”
白奉儀輕撫著福盈的背:“太子妃幫著郡主啊!是妾想?錯了,該罰。”
白奉儀偏了偏頭:“不過,妾聽說這一屆的新科進士,有不少都是太子妃的親戚。”
福盈停了停,卻還是沒抬頭。
白奉儀唇角笑容不減:“那位李會元,就?是太子妃母家的表兄。若他殿試不差,怎麼也在一甲中,說不得還能得個狀元。”
說著,她又感?歎一句:“這一回,太子妃娘家親戚在朝中,可要一下多出?好多位有真才實?學的大人了。”
裴良玉兩人出?宮,進了一早訂下的雅間,聽說榜單已經貼出?來了,往各家報喜領賞的人也都早搶著出?發,不少新科進士都已經到?了地方。
裴良玉才鬆了口氣?,就?聽見底下有聲音喊道:“新消息!說是都到?齊了,正要一道從貢院出?發!”
這話?一出?來,不少人都坐不住了。
臨街的窗戶半開,裴良玉還看見了不少眼?熟的女子麵容,都是各世家貴女或是勳貴小?姐。
“在看什麼呢?”齊瑄見裴良玉沒動茶水,隻盯著外麵瞧,不由問了一句。
“瞧見了不少熟臉,”裴良玉笑道,“從前她們?可不肯來的。”
齊瑄反應片刻,才明白裴良玉指的是那些世家女子。
“今年到?底不同。”
“是啊,”裴良玉點頭,“到?底不一樣。”
往年裡可沒有世家子參與,高傲的世家貴女們?自持身份,自然都不肯來。
兩人聊上幾句,聽見遠處的喧嘩聲,不用薑斤斤提醒,就?知道,是新科進士們?快到?了。
裴良玉才捧起茶盞,也不肯喝了,隻起身問薑斤斤:“鮮花可備好了?”
薑斤斤忙提了兩籃子鮮花來:“鮮花香囊都備著呢,隻要這時節的,殿下想?要什麼樣的花都有。”
齊瑄看裴良玉如此激動,都坐不住了,抿了口茶水,都覺得有些酸澀難耐。不由皺著眉把茶水推遠了些,喊了薑斤斤:“換一盞來。”
這可是您最愛喝的,還能換什麼?
薑斤斤腹誹了一句,看了一眼?旁邊裴良玉的茶盞,靈機一動,讓人去?換一盞和裴良玉一樣的茶來。
薑斤斤讓人換茶的功夫,齊瑄就?已起身,站到?了裴良玉身邊,見她扶著窗子往外看,忍不住道:“他們?走得慢,隻怕還要一會兒。”
裴良玉頭也不抬的回道:“方才不是聽見前頭的喧鬨聲了?必是快了,不過底下擠擠挨挨的,倒不好認。”
齊瑄沒接,隻看著裴良玉手邊的花籃:“哪裡用得著這麼多花。”
“怎麼就?用不著了,”裴良玉難得施舍他一眼?,“我兄長就?值得一籃子了,更彆說還有其他幾位表兄世兄,這麼算一算,我還覺得不夠呢。”
齊瑄聽得這話?,臉色都微微變了變,道:“你說的是,三哥和李家大表兄這樣有才,一個狀元一個探花,我看他們?就?值得一人一籃子了。”
又說:“他們?幾個名次考前,許都在一處,你自己怎麼丟得完,總不能一籃子都倒下去?,文梔霜芯都在,其他幾位表兄世兄,不如叫她們?幫著投?”
第六十二章 太子妃第六十二天
聽得此言, 裴良玉覺得有些不對,不由看了他一眼:“你這不會,是吃醋了吧?”
“我?吃醋?怎麼可能, ”齊瑄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往遠處看了一眼, “我?隻是怕你又手?疼, 還得我?來給你按。”
裴良玉聽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聽聽, 聽聽, 這話說的。無怪沒有紅雲提醒, 她?都想不到齊瑄是喜歡自己的。
誰會覺得一個成日這麼和自己說話的人, 對自己有男女之情?
“誰要你幫著?按了, ”裴良玉輕哼一聲,“說的像我?身邊沒個能用的人似的, 上回可是你自己主動要幫忙的, 我?又沒求著?你。”
裴良玉說著?,做出氣惱模樣,直接提起一籃子花看,但卻也留了幾分注意力在齊瑄身上。
見她?惱了, 齊瑄自知說錯了話, 忙道:“是是是, 是我?求著?要幫你的,太子妃殿下想自己送花就自己送,若是手?疼, 我?再幫你可好?”
“不用你幫,”裴良玉見好就收, 到底叫了文梔霜芯過來,又似不經意提起,“這會兒?報喜的人應當?已經進宮了吧。”
“差不多了,”齊瑄道,“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我?叫青羅備了賞賜,等出了名次再往各家送,每家嫂嫂的東西都不一樣,出門的人可彆送錯了才是。”
有這麼一句,齊瑄才想起來,今年?參加會試的,都是各家精心教養的嫡公子,個個英俊瀟灑、才華橫溢,幾乎都是嬌妻美妾在懷,兒?女雙全。
裴良玉贈花,也就是圖個喜慶,否則這些表兄世兄在前,哪有他將人娶回家的份兒?。他方才說那?些話,委實有些不過腦子,但在裴良玉麵前,這似乎已是常事?。
她?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一言不發,也能讓他所?有的冷靜穩重甚至是理智,都煙消雲散。
“不會送錯的,青羅辦事?,還是能放心。”
裴良玉點?點?頭,見齊瑄明白自己話裡的意思,便?又看向窗外。
新?科進士的隊伍,已經過來了,打頭的就是李家大表哥。他生性沉穩,但此刻,一身廣袖青衫,半點?不會叫人覺得古板。
裴良玉跳過榜眼,又去?看作為探花郎的兄長裴琛。裴琛比齊瑄大不了幾歲,正值風華正茂。他生得好,鬢邊簪花,也隻叫人覺得風流而不弱氣。
事?實上,世家子們?,個個姿容俊秀,氣質各有千秋,甫一露麵,就讓不少貴女都激動的將手?中的鮮花、錦囊、繡帕不住的投向他們?。
裴琛雖然鬢邊簪了花,卻不會胡亂接人的東西,不少鮮花落在他身上,也隻是為他的衣裳添了幾縷香。
裴良玉不知道嫂嫂尉氏有沒有來,眼見得隊伍走近,她?趕忙提起籃子,先?拈了一枝花,投向大表兄,才直接捏了三四朵扔到裴琛麵前。
許是心有靈犀,裴琛下意識抬頭,看見裴良玉,就露了笑,還特意喊了李家大表哥看她?。
等裴良玉再扔下花朵時,他倆連帶著?後頭不少世家表兄都接了她?的花,笑著?朝她?致意。也引來了不少人向裴良玉投去?羨慕的視線。
齊瑄本是在邊上站著?,瞧見這一幕,忍了又忍,才沒露麵,過會兒?他是要出席宮宴的,總不好在此時先?叫這些進士們?有了印象。
裴琛等人過了這一段,往前兒?去?,不等後麵的進士們?經過,齊瑄就問:“我?們?先?回?”
裴良玉點?點?頭,看著?空了的花籃,心滿意足。但等回身之際,她?卻仿佛看見了一張眼熟的臉。
她?靠在窗邊,往方才看到的方向看去?,卻沒再見著?。
“怎麼了?”齊瑄見她?不動,問了一句。
裴良玉搖搖頭,強壓下心底紛亂的思緒:“許是方才太高興了,這會兒?兄長他們?走過,竟有些提不起興致。”
齊瑄又仔細的看了看她?臉上神色,沒發現太多異樣,才鬆了口氣。
裴良玉在文梔的伺候下戴上幕籬,輕紗垂下,她?才敢將眼中的情緒傾瀉,不怕露半分痕跡。
等下了樓,裴良玉還是忍不住,往方才看見人的方向又掃了一眼,才蹙眉離去?。
範文晏已經死了,再是冬裡,用了不少冰凍起來,從邊關送回京城,再到下葬,屍身也難免發臭。
入殮下葬,裴良玉都是以?未亡人的身份跟完了全程。她?比任何都清楚,範文晏,不可能再活過來。
但剛才匆匆一瞥,她?看見那?人和範文晏生得,也太像了,叫她?恍惚間都要以?為是範文晏站到了她?麵前。
借著?袖子的遮掩,裴良玉收緊了手?,她?絕不可能看錯。看來得找個機會去?汾陽王府一趟,至少要見一見馮墨,將這事?傳給汾陽王知道。
京中出現這麼一個和範文晏相似的人,不可能毫無聲息。但她?至今沒聽得半點?消息,就隻能說明,這個人是彆人手?中的棋子,是衝著?她?或是汾陽王府而來。
見裴良玉打從上了馬車,就沒說話,眼神也沒什麼焦距,齊瑄便?問:“可是今日起的太早,有些困了?”
裴良玉聽他問起,才抬頭,卻不自主打了個嗬欠。隨後,一股疲憊席卷而來,讓她?再也不打算去?想方才那?人的事?。
看見她?的反應,不用等回答,齊瑄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不由挨著?裴良玉坐正了些,看向前方:“回東宮還有一會兒?,你歇一歇吧,我?暫可借肩膀與你靠一靠。”
“這麼勉強?”裴良玉口中說了一句,卻在察覺到齊瑄的緊張後,還是選擇靠上了齊瑄的肩。
齊瑄說出這句話,自然是希望能同?她?親近些,但等她?真的靠了上來,他反倒緊繃著?,不敢動了。
瞪了好一會兒?,齊瑄才稍稍側頭,借著?透進馬車的日光,看著?裴良玉的睡顏。
許是裴良玉沒什麼動作,他膽子更大了幾分,幾乎到了再稍稍偏上一點?,就能吻到裴良玉的頭發。
木樨花香不由自主的入了齊瑄鼻尖,他像是受了蠱惑,輕輕的又偏了偏頭,唇角擦過裴良玉發頂,落下一個比羽毛更輕的吻。他趕緊轉了回來,好似方才發生的一切,隻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裴良玉是真的困了,一沾上齊瑄的肩,她?就入了夢,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她?似乎墜進了深不見底的虛淵,等好容易走到亮光處,卻隻發現身處在梨花海中。
雪白的花瓣,漫天飛舞,對麵梨花樹下,卻走出了一名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他在梨花雪的襯托下,是如此顯眼,讓裴良玉完全忽視不得。
許是心境變了,裴良玉發現,她?再夢見這人,仍會心跳加速,卻也再找不回曾經的遺憾和濃烈到想為他放棄一切的愛意。
“是你啊,”裴良玉聽見自己輕輕道,“原來,我?還是沒忘記你的樣子。”
她?走近了些,清晰的看到這人眼中深藏的愛意,輕輕撫上他的臉,等他低頭,又將自己的額頭抵上了他的。
明明是極溫馨的動作,裴良玉心裡,卻一片荒涼。
不知怎麼的,她?腦子裡突然閃過齊瑄的臉,再抬頭,就發現眼前人的臉,換成了齊瑄,那?一身青色勁裝,也變成了玄曛交織的袞服。
冕上的九章垂珠擋住了他大半張臉,卻擋不住那?眼中同?樣深重的情誼。他們?身邊雪白的梨花,不知何時竟成了一片粉色桃林。
裴良玉一愣,打了個寒顫,趕忙往後退了一步,卻像是重新?墜入深淵。
“嘶!”齊瑄的抽氣聲響起。
裴良玉陡然睜開眼,還覺得自己被嚇得不輕,心撲通撲通的,幾乎跳到了嗓子眼,過得片刻,她?才漸漸從方才的失重感中回過神來。
“做噩夢了?”
裴良玉聽見聲音,抬起頭,就看眼前齊瑄放大的臉。除了沒穿袞冕,一切的一切,竟好像是方才的夢境移到了現實。
她?往後一仰,正好撞上齊瑄墊在她?後腦,還沒收走的手?。
“嘶!”齊瑄調侃道,“看來還沒醒,不然怎麼老想著?要去?撞車廂。”
裴良玉這才反應過來,齊瑄離得這麼近,怕是因為方才她?因做夢,險些撞到頭。
雖說在夢裡她?也是因為被齊瑄嚇著?,才會驚醒,但此刻,還是看著?齊瑄收回去?,泛著?微紅的手?背道:“多謝。”
“無妨,”齊瑄動了動,故意將右手?帶著?紅痕的手?背放在了上方,“方才夢見什麼了,都被嚇醒了。”
裴良玉看了看他,露出幾分複雜情緒,道:“隻怕你不會想知道。”
齊瑄下意識覺得和自己有關,又覺得或許隻是自己多想,心裡抱著?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莫不是,夢見了我??”
見裴良玉沒反駁,齊瑄麵上忍不住露了笑,話語間,也帶了幾分淺淺的得意:“這可真是奇事?,太子妃竟在夢裡夢見我?了,莫非,是某人要輸了?”
“做夢,”裴良玉反駁道,“都說了我?是被嚇醒的,你覺得夢見你,還能是什麼好事?不成?”
齊瑄卻不這麼想:“再怎麼說,你是夢見我?了,日有所?思,才夜有所?夢。”
“得了吧,還不是因為我?你離我?太近了,”裴良玉方才休息了一會兒?,此刻也不困了,見已經快到東宮,索性也坐直了。
雖說裴良玉又恢複了平日的模樣,齊瑄卻半點?不覺得遺憾。
此刻,有什麼比知道裴良玉夢見他,還大的喜事?呢?
齊瑄身上的喜意毫不遮掩,很快就充滿了小小的馬車廂。
裴良玉就坐在他身邊,自然感受到他傳達的歡喜。
真是個傻子,裴良玉心道,隻是夢見而已,還是個噩夢,就能這麼高興?朝臣稱讚,冷靜睿智的太子齊瑄,真不是彆人吹噓出來的?
第六十三章 太子妃第六十三天
邊關孤城。
“王爺, 京中有信來。”
汾陽王正看邸報,聽?見此言,也沒多在意, 隻應了一句, 等看?完了邸報, 才拿起家?信。
與往常不同, 除了出?自汾陽王妃的信,竟還多了一封做了記號的。
汾陽王麵色一凜, 這個記號, 是他離京前吩咐馮墨的, 若是裴良玉那邊有什麼要事, 便以此為印記, 免得他忙起來, 顧不上看?,耽擱事。
“你先去吧, ”汾陽王不動聲色將信拿了起來?, 先拆開了汾陽王妃的信。
汾陽王妃信中所言,無非是些關心之語或是家?中瑣事,要麼就是女兒卿卿的消息。等送信之人?出?門,汾陽王才拆了馮墨做了記號的信, 但隻匆匆掃了兩眼, 他就沉了臉色, 胸口因怒火而劇烈起伏。
“爹,”範二?打門外進來?,“聽?說娘來?了家?信, 可說了什麼沒有?”
範二?帶著笑進門,很快發現?汾陽王神?色不對, 下意識關了門,走近了些,才壓低聲音問:“爹,是出?什麼事了?”
汾陽王看?了看?那封信。
範二?將那信拿起,略讀了兩句,便皺起了眉頭,等讀到最後,也是一巴掌拍到了桌上:“若叫我知道,是誰假扮大哥……”
“爹,”範二?看?向汾陽王,“此事定有蹊蹺。”
汾陽王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覺得好些,才麵帶狠意道:“馮墨已派人?去查了,若要算來?,左不過也就是那幾?家?。能生得和你大哥相?似,怕就是範氏之人?。”
“如今邊關太平,請爹許我往族中去,”範二?當?即跪倒在汾陽王麵前,咬牙切齒道,“此事乾係重大,若說族長不知情,兒子可不信。”
“你如今有職在身,擅離駐地,不是等著叫人?參你?”
汾陽王看?著範二?,眼中閃過幾?分失望,到底不如文晏,但他很快收拾好情緒:“此事我另外派人?去辦。”
他麵上閃過幾?分狠辣:“範氏族中享我汾陽王府恩惠多年。若真是養出?了白眼狼,這族長之位,也早該換人?做了。”
範二?想?了想?道:“族地離卿卿近,不如,和卿卿說一聲?”
“不必,”汾陽王直接拒了,“卿卿已經?出?嫁,娘家?的事,還是少打擾她。玉兒也隻是偶然見著一眼,並不能確認,若叫卿卿夫家?知道,隻怕要節外生枝。”
範二?垂下頭:“大哥與太子妃感情好,太子妃既說像,想?來?不會有假。”
汾陽王沉吟片刻,道:“去年卿卿出?嫁,你我未能親去送嫁,如今尋摸著些不錯的物件,正可送些去。”
借著押送東西的由頭,既能給女兒撐腰長臉,又能讓邊關派人?往範氏去的事,變得合情合理,半點不顯眼。
“那要送些什麼?”
聽?見範二?這話,汾陽王看?了他一眼:“軍中無事,放你一日假,好好去瞧瞧。”
等範二?出?去,汾陽王看?著麵前的信,考慮片刻,鋪開信紙,提筆寫了起來?。
汾陽王五月初寫的信,直到入了六月,才輾轉送到了裴良玉手中。
裴良玉看?過信,知道汾陽王已經?派人?去查此事,心口積壓了近兩個月的大石頭,才算落了地。
她仔細將信燒了,又用東西將剩下的灰也親手撥爛,才算放心。這下子,隻要在宮中靜等家?中和汾陽王府查出?來?的結果?就行,但願隻是看?錯了。
青羅見裴良玉看?過信,心情好了不少,上前道:“方才有人?來?回,威國公?世子夫人?已領著小公?子進京了,早先遞了帖子進宮,要去拜見皇後娘娘。”
裴良玉點點頭,道:“讓寸寸將備好的賞賜送出?宮去,母後娘家?有人?來?,我若去了,反倒不美,你遲些往母後處去一趟,就說替我告假。”
青羅奇道:“殿下不見他們?”
“若他家?有心,自然會往東宮來?,不必多說什麼。”
她和威國公?府可沒什麼交情,雖說是送了《武公?兵法》去,可非要往鳳儀宮去與人?見麵,反而不美。
何況裴良玉人?未到,禮卻是到了的,若是知道本?分,自然要尋時機前來?謝恩。裴良玉不往鳳儀宮去,是為了給皇後留出?足夠的敘舊時間,又未嘗不是想?借此和威國公?世子夫人?單獨見一見。
正在裴良玉意料之中,威國公?世子夫人?次日帶了兒子進宮拜見皇後過後,專程往東宮而來?。
聽?見她攜子而來?的消息,裴良玉也不驚訝,隻同青羅笑道:“瞧瞧,這不就來?了?”
“殿下神?機妙算,”青羅笑著恭維一句,又親自迎出?去。
“臣婦參見太子妃。”
“衛羅春參見太子妃。”
到底是跟著夫家?久在軍中的人?,威國公?世子夫人?行禮時,比旁人?少了幾?分柔媚,添得幾?絲利落。這樣的女子,不是京中最推崇的類型,卻意外合裴良玉的眼緣。
“表嫂、侄兒不必多禮,”裴良玉麵上笑意多了幾?分真心,“隻在東宮中,又沒有外人?,何必參見來?參見去的,隻論家?禮就是。”
世子夫人?聽?見裴良玉這麼說,鬆了口氣,人?也沒那麼僵:“到底國禮為先。”
這位世子夫人?可真是個妙人?兒,裴良玉沒再勸,隻請她入座,又叫了衛羅春近前。
“這一路上,可辛苦?”
衛羅春比福盈福瑜大兩歲,今年正好六歲。許是常在練武場上曬著,膚色倒不如京中的孩子白淨,但他瞧著很精神?,膽子也大,麵對裴良玉的問話,半點不怵:“回太子妃,辛苦的,不過出?門能看?到好多東西,不知不覺就到了。”
裴良玉聽?得喜歡,又問:“聽?說你乳名春郎,本?宮可能這樣叫你?”
“當?然,”衛羅春道,“祖父說了,太子妃送了我們家?一個大寶貝,要我聽?太子妃的話!”
“這孩子,”世子夫人?嘴角一抽,同裴良玉道,“多謝太子妃送的《武公?兵法》,父親見到,歡喜極了,若非他不能回京,是想?親來?謝您的。”
“也是湊了巧,”裴良玉順手摸了摸衛羅春的發頂,“母後說春郎想?要做個如父祖一般的大將軍,本?宮便想?到了這本?書,同母後說了之後,才知道外祖他老人?家?尋了許久不曾得。”
世子夫人?聽?罷,仍鄭重和裴良玉道謝:“不管是否湊巧,太子妃若無此心,也是不能成的。”
裴良玉推拒不得,這才受了。
而後,她又來?謝裴良玉的賞賜。
“說是見麵禮,本?宮卻沒能當?麵轉交,還要表嫂原諒本?宮的怠慢才是。”
“殿下言重了,”世子夫人?道,“您也是為了娘娘能高興,怎麼能叫怠慢。”
兩人?借著這事,多說了幾?句,關係也近了幾?分。加之世子夫人?不會一直在京中,衛羅春在宮中住著,怕還要裴良玉費些心思,世子夫人?也有心恭維,兩人?相?處,便更加舒坦。
等要離宮前,裴良玉與世子夫人?已約好等衛羅春頭次入宮學那日,還要再見。
“威國公?世子夫人?倒和京中的勳貴夫人?不大一樣,”青羅替裴良玉拆了花釵,道,“殿下同她也合得來?,若她常在京中就好了。”
“若真常在京中,世子夫人?怕也不會是這麼個脾性了。”
見過威國公?世子夫人?後,裴良玉正考慮著,要如何在世子夫人?離京前,同她建立不錯的情誼。至少得到能私人?送信的地步。
雖說有衛羅春在宮中,可要是沒什麼關係,乾巴巴的信件往來?,也達不到她和威國公?府維持良好關係的目的,反而還要叫人?疑心,是不是另有什麼陰謀算計。
“殿下說的是,”青羅認真想?了想?,“若是在京中,就是為了外人?的眼光,世子夫人?也必得做出?些改變才行。”
裴良玉忽然眼前一亮,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好丫頭,你真是個福星。”
裴良玉沒頭沒尾的一句誇,讓青羅有些摸不著頭腦。
裴良玉也沒多做解釋,隻道:“到底是一家?子親戚,春郎又是和福瑜一起讀書,咱們理應多照應些,以後春郎往長平院來?,都以表公?子呼之,但凡福瑜有的,也給他多備一份。”
說完,她又頓了頓:“若是送往宮學中的,王家?那孩子的,也彆落下,本?宮缺不了這點東西。”
青羅笑著應了,將從裴良玉發間拆下的花釵擱在一旁,又輕聲道:“按著王家?的脾性,隻怕……”
隻怕什麼?自然是他家?心裡有鬼,便看?什麼都是鬼。
“隨他去,”裴良玉心道,他家?表現?得明顯了,總歸不會是她這個現?太子妃吃虧。
等青羅去擱東西,裴良玉才注意到,門外照進來?的日光已有些昏黃。
“竟已這時候了?”
“什麼這時候了?”齊瑄從外頭走了進來?,身上朝服已經?換做了日常的青衫。
“隻是感歎一句時辰過得太快,好似沒做什麼事,就已是傍晚。”
齊瑄點點頭,見裴良玉還穿著見外客的衣裳,頭上釵環倒沒剩幾?件,問:“羅氏與春郎才走?”
裴良玉反應片刻,才想?起羅氏正是威國公?世子夫人?。
她先是點了點頭,才道:“你不說我倒還忽視了,春郎的名字,可不就是合了父母之姓?可見表兄表嫂感情極好。”
裴良玉說這話時,倒沒多想?,隻是眉眼彎彎。
倒是齊瑄心裡想?的多了些,總覺得像從裴良玉的話語中聽?到了些許欣羨。他險些就要脫口而出?一些不該出?口的話。
“也是他們成婚後過段日子的事了,”齊瑄狀似不經?意道,“他夫妻兩個都是硬脾氣,才成婚那兩年,很磨合了些日子,後來?才慢慢好了。到如今,更是人?人?稱羨。”
裴良玉聽?他說著,初時隻覺有趣,但瞧見他麵上神?態,又將方才的話細品一番,隻把唇角笑容更擴大了幾?分。
這真隻是在說威國公?世子夫妻?
第六十四章 太子妃第六十四天
宮學
王景程四下看了看, 湊到福瑜身邊:“殿下可聽說了?”
“什麼?”福瑜從書本中抬頭,疑惑的看向王景程。
“威國公世子夫人進京了,都去鳳儀宮和東宮拜訪過了。”
威國公家?福瑜這才想?起, 自己不?止有王景程一個伴讀。
“既然如?此, 大約過幾?日我們就能見著衛表兄了。”
王景程微微有些不?高興, 卻還是應了一句:“那是皇後娘娘侄孫, 您叫一聲表兄也是應當。”
福瑜見他坐了回去,也沒插話, 繼續讀書。
倒是王景程, 沒等來福瑜的安慰, 麵上有些不?悅。
薑寸寸正巧來送些果子, 將這一幕儘收眼底。等回到長?平院中, 便先求見了裴良玉, 一五一十將事情?說了。
“福瑜沒理他這話?”見他點頭,裴良玉笑了起來, “本宮知道了, 你去吧。”
等薑寸寸出門,青羅看了裴良玉一眼,方道:“這王伴讀在?小皇孫身邊,隻怕會生不?少事。”
青羅都能看出來的, 裴良玉能看不?出來?但她隻道:“福瑜教養上的事, 本宮不?管, 你們也彆胡亂插嘴。”
青羅忙道:“是奴婢僭越了。”
“下不?為例就是,”裴良玉想?了想?道,“福瑜漸漸大了, 二皇子妃有孕,東宮對福瑜的稱呼, 也得?改改了。”
這話合情?合理,青羅便問:“可是要?改稱大公子?”
“可以,”裴良玉應道。
“福盈郡主那頭,可也要?一並改了?”
“福盈就不?必了,她本就是皇上欽封的郡主,誰也挑不?出她的理去。”
“是,”青羅應了一聲,便出去吩咐。等到這日福瑜回到東宮,所有的人都開始稱他為大公子。
宮中皇後聽聞此事,也特意?誇了裴良玉一句:“還是你細心。”
裴良玉隻說:“這是兒臣該做的。”
皇後笑著點頭,轉頭又賜了一匣子寶石給她。
柳尚儀正好?在?鳳儀宮中,便道:“福瑜殿下改稱東宮大公子,隻怕未來二公子、三公子也不?遠了。”
皇後看了她一眼,便是對裴良玉齊瑄還沒圓房的事心知肚明,心中也難免生出些期待。
延平二十一年的夏天,算得?上平靜無波。
過了會試的幾?位世家子齊齊考入了翰林,甚至李表兄和裴琛因在?一甲,官職高些,沒過一個月就有了入宮輪值的機會。
皇帝對他們十分?看重,陳家那頭也多有看顧,他們在?翰林院中,也算如?魚得?水。
其餘世家看到皇帝對他們的重用,也開始蠢蠢欲動?,來年考科舉的世家子弟,也多了不?少,並不?再局限於裴李沈謝幾?家。
但他們出頭早,隨著裴父入朝,做了戶部侍郎,小舅舅李燚還逐漸推舉了沈姑父的弟弟和謝三叔入朝,兩人一個入了工部,一個進了禮部,官職都在?五品以上,並不?算低了。
幸而他們都是這幾?家的嫡係,素有才名,卻非族長?。是以雖有不?少人察覺到世家入局,但裴家李家都與皇室有親,沈氏是裴氏姻親,謝氏與裴氏關係甚好?,這樣的官職也能說得?過去,暫都隻是觀望。
裴良玉有些苦夏,天氣太熱,她懶得?動?彈,連往鳳儀宮和長?樂宮去的頻次,都減了些。
直到秋裡,桂花開滿院,嗅著這天然的芬芳,裴良玉才驚覺,她在?東宮竟已住了一年了。
“殿下,羅夫人到了。”
羅夫人正是威國公世子夫人,原該稱衛夫人的,但想?起衛羅春的名字,裴良玉便叫身邊人都以羅夫人呼之,而羅夫人本人,也應得?高興。
六月過後,衛羅春正式入了宮學做福瑜的伴讀,羅夫人便也常常進宮,兩人都有心交好?,一來二去,倒真處出不?少情?誼。出了鳳儀宮,她們也會在?東宮來往了。
“快請,”裴良玉正坐在?秋千架下,身邊桂花飄香,不?遠處的葡萄架上,正垂著如?紫寶石一般晶瑩飽滿的果子。
“拜見殿下,”還沒等走近,羅夫人就先行了個禮,而後才笑著走近,“每回進園子,臣婦都要?忍不?住感?歎一聲,這園子收拾得?可真精巧。”
裴良玉見她來了,從秋千上起身,與她一同坐到了葡萄架下:“隻怕你喜歡的不?止是園子,還有這滿園的果子。”
“殿下可真了解臣婦,”園中隻她們倆,羅夫人也沒如?從前?一般拘謹,“也就是您的果子好?,早幾?日您賞了幾?串葡萄,彆說是臣婦了,就連平日不?愛這些的春郎,也用了許多。”
裴良玉一聽,便吩咐霜芯:“去拿籃子來,備上一些,過會兒給夫人帶回去。”
“臣婦又偏了殿下的好?東西了,”羅夫人給裴良玉行了個禮,道了謝,才笑道,“其實今日,臣婦是來向殿下辭行的。”
“辭行?”裴良玉對她的離去早有心理準備,便也沒太過驚訝,“什?麼時候走。”
“已定?了後日出城。”
“後日?”裴良玉有些吃驚,“怎麼這麼急,再過十來日就是八月十五,你不?陪春郎過完中秋?”
“男孩子就得?摔摔打?打?的長?大,何況有皇後娘娘和殿下您看顧著,臣婦也沒什?麼不?放心的,”羅夫人說著又道,“其實早些時候家中就來了信,催著家去,是臣婦舍不?得?,才在?京中多留了些時候。”
“但八月十五,到底是一家團聚的日子,臣婦再不?回去,就不?像了。”
“可這時日也太短了些,你來得?及?”
“臣婦騎馬回去,”羅夫人眉宇間滿是英氣,提起騎馬,也沒什?麼勉強之意?,“家中已在?路上安排人備好?了快馬,每過得?一段,就換一匹馬,必能在?八月十五前?到家。”
“哪兒能像這麼趕路,”裴良玉適當露出幾?分?擔心,但也沒再勸說,事實上,她正為羅夫人的膽量而心生讚許。
“你離了京城,春郎就自己在?家住著?”
“已請了在?京中的族叔看顧。”
聽得?此言,裴良玉麵上露出幾?分?不?讚同:“既是府上族叔,必然有自己的家,春郎如?今正是要?多費心的時候,不?如?……就叫春郎住在?東宮?”
“這怎麼行,”羅夫人下意?識的拒絕道。
裴良玉按下她要?繼續出口的話:“都是一家子親戚,怎麼不?行,何況你那位族叔照顧春郎,你真能放心?”
彈壓不?住,衛羅春怕是要?移了性情?,彈壓得?住,又要?怕人有私心,反而委屈了自家孩子。
“這……”羅夫人也猶豫了。
裴良玉拍了拍她的手:“日子過得?快得?很,彆看如?今才進八月,等過兩個月,就該下雪了,春郎日日從國公府進宮,那得?多辛苦。”
“倒不?如?就讓春郎在?東宮住下,每日和福瑜一道往宮學去,左右東宮人少,空院子也多,恰今日你在?,咱們一道挑一個去。”
見裴良玉說著,就要?拉她去挑院子,羅夫人忙道:“殿下肯留那孩子在?東宮已是恩典,隨便給他間屋子住著就是。”
“那怎麼成,”裴良玉笑道,“春郎可是要?做大將軍的,他的住處,彆的能少,練武的地方必須要?有。”
“等太子回來,本宮就請他挑兩個好?手,看顧著春郎的練習。”
見羅夫人遲疑著不?說話,顯然也心動?了。
裴良玉才慢慢將自己考慮了許久的事,以帶著幾?分?驚喜的口氣說出來:“早些時候,本宮還想?著等夫人回了邊關,會不?會因為距離而疏遠,但若提筆寫信,又不?知會不?會太過唐突,如?今有春郎在?東宮住著,本宮也知道寫什?麼給你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羅夫人又想?起這些日子與裴良玉相處的舒適,和皇後對裴良玉的誇讚,加上她也的確盼著能時常知道兒子的近況,便點頭應了。
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這挑不?挑院子,她就沒這麼堅持了。
最後,裴良玉拉著羅夫人在?靠近內院宮門處為衛羅春挑好?了住處。
這院子不?大,但離綴錦院和長?平院都不?算遠,與柳氏、白氏等人的住所則幾?乎隔了整個內院。最難得?是這院子有一處平整的中庭,稍作規整,便能作為小演武場給衛羅春使用。
羅夫人後日啟程,在?京中的時間就隻剩了明兒,她得?趕緊回去收拾好?衛羅春要?用的東西,便趕緊向裴良玉辭行。
裴良玉親自送了她到宮門處,等她上馬車,才又回了那院子。
看著麵前?的小院,裴良玉心情?甚為不?錯,先吩咐了薑寸寸去給皇後傳話,才同霜芯道:“你親自領人將院子好?生收拾出來,還有屋裡的陳設,也都儘快換一遍。”
“是”霜芯應了一聲,沒立刻下去,“奴婢方才在?院子裡轉了轉,發現西廂房是個大通間。若將裡頭的家具帳幔都拆了,再重新鋪上地毯,按衛表公子的年歲,或能做個暫時的室內演武場。”
裴良玉聞言,親自往西廂房走了一圈,發現和霜芯說的差不?離。這屋子改動?後,給成人定?是不?夠的,但六七歲的衛羅春,卻足夠使了。
“好?丫頭,就按你說的改,”裴良玉笑道,“今日你多花些心思,先將臥室、書房和這處收拾乾淨,等明兒威國公府送了東西來,再慢慢做添補。”
“奴婢領命,”霜芯這回沒再多留,直接退了出去。
等裴良玉從院子出來,正好?見著齊瑄進內院宮門。
一眾宮人分?作兩邊,在?齊瑄身後小心翼翼的跟著,他獨自在?前?,闊步而行,眉目冷淡,玄色華服翻飛,好?似立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將身邊人全都隔離在?外。
這樣一看就難以接近的齊瑄,和裴良玉平日所見,完全不?同。
她隻一晃神?,麵前?便站了人。
“特意?來接我?”
齊瑄站在?她身前?,神?色溫和,華服衣袍自然的垂著,好?似方才裴良玉所見,隻是幻覺。
第六十五章 太子妃第六十五天
裴良玉偏了偏頭:“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假有什麼要緊的, ”齊瑄輕笑出聲,“你想說?什麼話,自然是由你。”
選擇權在裴良玉手上, 一直都是。
齊瑄看似漫不經心, 看著她的視線卻很是認真, 顯然, 他說的就是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裴良玉不知怎麼的,忽然帶了幾?分窘迫。
“我?剛送走了羅夫人, 恰巧遇見?你回來?, 便等了等, ”說?完, 沒?等齊瑄反應, 裴良玉就往前而去, 同他擦身而過,見?他沒?第一時間跟上, 回身看去, “不走?”
“來?了,”齊瑄的好心情,是擋也擋不住的,“所以你還是在特意等我?。”
裴良玉沒?回答。
齊瑄有眼色的沒?繼續在此事上糾纏, 問:“ 羅夫人進宮, 是有什麼事?”
“她來?向我?辭行, ”裴良玉的口氣裡帶上了幾?分失落,“這下子,長平院中又?要少一位能?來?往的客人了。”
齊瑄知道?這兩個月, 她和羅氏相處得很不錯,安慰道?:“等過幾?年, 她或許能?常住京中。”
是威國公府會回京?
裴良玉在心中記下此事,麵上做出不甚在意的模樣,應了一聲:“我?和她約定了要通信,過兩個月再給她寫,到時趁著還沒?凍上,叫人送出去,等下一封信,怕是要明年了。”
裴良玉說?著,看了齊瑄一眼:“她離了京,家?中隻有春郎一個,我?就做主留了春郎在東宮住。”
“春郎還小,暫在東宮住著,也無妨,”兩人慢悠悠往回走,齊瑄又?問冬郎住的院子在何處。
“在竹宣院,”裴良玉道?,“君子之氣,當如?竹。”
齊瑄想起竹院的位置,也覺得不錯。
見?他半點沒?有反對的意思,裴良玉才絮絮叨叨將自己的安排說?了。
“倒還有一件事,須得你幫忙。”
齊瑄精神一振:“什麼事?”
“春郎習武的事,”裴良玉道?,“他以後?是要做大?將軍的,武藝上可不能?鬆懈。但在東宮住著,他家?的武師傅也不能?進來?教導,你若得空,尋摸兩個能?教他的。”
齊瑄略想了想,心中很快有了人選。
“你記不記得去年在紅雲家?中遇見?的人?”
裴良玉自然是記得的,畢竟,紅雲今年夏裡成婚,她雖去不得,卻也還是賞了不少東西。
“紅雲的夫婿?”裴良玉來?了興致,“他什麼時候進的東宮?”
“有些日?子了,”齊瑄避重就輕道?,“我?試過他,有幾?分本事,用來?教春郎還算可以。”
裴良玉下意識的想,齊瑄該不是因為?她,才用了紅雲的夫婿吧?
“既然你都說?好,證明他是有真本事的,不過隻他一個也不成,還得再找一個。”
齊瑄道?:“待我?明日?問問。”
兩人邊說?邊走,不多時就進了長平院,裴良玉沒?直接往殿中去,而是看向齊瑄:“你先去換衣裳?”
齊瑄聽得此言,也收住腳步:“你要去何處?”
“去剪兩串葡萄,”裴良玉說?著就笑起來?,“今日?羅夫人來?,還偏了我?兩串葡萄,她說?的那?樣喜歡,我?也覺得有些饞了。”
齊瑄聽了便道?:“我?和你同去,遲個一時片刻再換衣裳,也不打緊。”
他都這麼說?了,裴良玉自然不會拒絕,兩人一路進了園子,齊瑄這才發現葡萄架上掛著的累累碩果。
“瞧著還真不錯,”齊瑄自然地拿起了剪子,“我?來?撿你來?挑。”
裴良玉沒?和他客氣,挑了幾?串不錯的,由齊瑄親手剪下。
齊瑄將手中剪子放到一旁,拈了一粒葡萄,剝了皮送入口中:“味道?還真不錯,比底下進上來?的還好吃些。”
說?著,他又?隨手剝了一粒,伸到裴良玉唇邊:“你也嘗嘗。”
齊瑄挑的這粒葡萄,皮色深紫,果肉飽滿。剝開紫色的外皮,裡頭碧色的果肉晶瑩透亮,瞧著就誘人得很。
裴良玉遲疑片刻,到底沒?伸手取了葡萄,而是就著齊瑄的手,將葡萄吃進了口中。
葡萄新鮮現摘,汁水豐沛,滴了少許在齊瑄手上,裴良玉取了一旁絹帕給他,才道?:“園子裡現摘的,哪裡是外頭進上來?的能?比?”
齊瑄看了絹帕一眼,卻沒?伸手去接:“哪兒用得著這個。”
他隨手扔了葡萄皮,將方才粘上葡萄汁的手指放到唇邊舔了舔:“這不就得了?”
“臟兮兮的,你也下得去口?”裴良玉一股熱意直衝腦門,臉上臊得厲害,將帕子扔到他身上,不再理會他,轉過身吩咐青羅,“取幾?個食盒來?,往綴錦院送一些去。”
“記得提醒一聲,不許他們用的太多,免得脾胃受不住。”
齊瑄站在他身後?,慢悠悠的擦了擦手,才一路含笑跟著裴良玉回了長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