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一早上的,祝錦城哭來哭去的,還在周正他們麵前丟了大臉,但是回過頭去想想,心裡又有點兒奇怪的甜。
無論是之前麵對黑霧,還是後來麵對周正,祝白果都保護了他。
這些年,祝錦城是家中的一條廢柴,既比不得大他八歲一直頗為優秀的異母哥哥,也追不上一母同胞卻成績優異的姐姐。他是家庭底層的小廢物,得到了許多的錢,很多的怒其不爭,好像還有很多的愛,但是像那樣麵對危險和惡人的保護,好像還真……沒擁有過。
他還真的,挺稀罕的。
是一種,好像很想要,然後終於擁有了的稀罕。
讓他莫名委屈,又真心覺得甜。
讓他明明和祝白果說著最好他們表麵繼續兩不相讓,還是要和祝錦心天下第一好時,又忍不住地和她坐得近了一些。
像是一個明明知道吃糖可能會被打,依然還想吃糖的二百五。
祝錦心第一次進來時,燃起學習希望的學渣二人組齊齊拒絕了看展。
待祝錦心第二次進來時,祝錦城在心裡給了自己兩嘴巴子提醒自己彆沉迷親姐的好,得記得自己原本的計劃才行。
他乖巧,還踢了祝白果一腳讓她也記得乖巧。
然後就見已經浮上笑意向他們走來的祝錦心摸出手機看了一眼,隻給他們留了一句過會兒把卷子傳他們手機上讓他們自己打印著先做,就著急忙慌地走了。
好不容易書能念會點兒了的祝錦城一時不知自己是該為沒了老師失望呢,還是為不用裝模作樣而竊喜。
“說不定是出去約會了,不定啥時候回來呢,我們先做卷子唄。做完了沒人給我們講,我們可以打遊戲,嘿,我還沒帶你去看過花房吧,打完遊戲我們可以去看。或者我們先打遊戲,再做卷子,哦,還有吃早飯,張媽她們人呢,我們先吃早飯吧。”祝錦城嘀嘀咕咕顛三倒四地說著,然後很確定了自己是在竊喜。
“你以前經常聽她講題嗎?”祝白果問。
祝錦城搖頭:“也沒有啦,每回考試之前都拉著我講幾題吧。我聽誰講都不能會做啊,我就做做樣子嘛,然後送個木雕刷一下。”
當初祝錦城為了刷及格,大人開玩笑讓好成績的姐姐幫幫弟弟的時候,他一般不會拒絕。發展到後麵一到考試,大人就要祝錦心帶他學習。說實話,祝錦城跟誰都學不會,沒學得多走心,也沒覺得祝錦心有多走心教自己。兩個人過場一樣,在考前隨便講幾題就完了,這也算是他們的默契了。反正不管講多少,回頭考不及格了是祝錦城的錯,考及格了是祝錦心乾得好。像昨天那種一套套的卷子,一講一整天,那是沒有過的。估計是祝白果回來之後改變待遇了。
要從前,祝錦城對祝錦心回不回來講題真的很無所謂,甚至會覺得昨天一天已經講完今年一年的量了。不過現在還是有點兒不一樣,他昨天還真聽懂了一些。
哪個傻子在黑洞洞的地方呆久了,看著點兒光不想奔過去呢。
祝白果覺得祝錦城這人也真有點意思,之前還對送禮物得及格的事情諱莫如深呢,哭了一場之後就完全放飛了自己,用詞也是“刷”來“刷”去的。又不是遊戲裡的BOSS,還刷……
隻是祝白果也沒急著糾正這個,倒是在聽完祝錦城類似自貶的調侃後,說起了早晨在樓梯相遇時便想說的事情:“我之前在鎮上念書的時候,也總是學不進去學不會。但是昨天我覺得聽講錯題的時候效果還好。所以昨晚訂正完卷子,我去網上搜了兩節網課聽,感覺好像學習效果也挺不錯的,有不少能聽懂的地方。”
“哈哈哈,所以還有更多聽不懂的地方是嗎?”祝錦城笑著無情插話。
祝白果一噎,沒辦法,學渣不就是這樣麼,多吃少化。
笑著笑著,祝錦城突然笑意一凝,啪地一拍腿,盯緊祝白果:“所以其實東施效顰的顰字你也不會寫吧?”
祝白果:“……”
這弟弟要是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怕是已經被打成一個窩瓜。
祝錦城最終沒有變成窩瓜,他訂的首飾救了他。
送首飾來的是常年有往來的商家,祝錦城接了東西隨便看了一眼沒問題就讓人走了。
三個打開的首飾盒在客廳茶幾上一字擺開。
左邊的盒裡是一枚粉玉托虎頭的戒指,右邊的盒裡盛著一個虎頭金鑲粉玉的掛墜。兩件東西,無論是從虎頭虎腦的小老虎造型還是那粉玉的質地,都極其相近,仿佛一套。
精致,夢幻,堪稱完美。
戒指是送錢清的,掛墜是給祝錦心的。
祝錦城買來送祝白果的兩大金鐲子盛在中間最大的首飾盒裡,生生地將那兩件母女套裝隔了開來。
“那個,你彆看這金鐲子造型比較簡單啊,其實……”祝錦城看著祝白果拿起鐲子,心裡有些緊張,趕緊解釋。
“很好,我很喜歡。”祝白果點頭表揚。
祝錦城自己選的東西他還能不知道。一對鐲子款式簡單,就通體流暢地刻了幾條線,一看就是年輕姑娘沒興趣,絕對不會帶的東西。喜歡啥喜歡。
“你彆委屈自己說喜歡啊。你先聽我給你解釋。”祝錦城有些著急地拿起了左右兩邊盒子裡的首飾,托到祝白果麵前,又道,“你看哈,這兩件首飾,金子的部分是硬金,克數輕,價錢都在造型上。玉這個東西,遇到喜歡的人,價格自然托起,但是到後麵賣的時候,還能不能有買進來的價,就不一定。你那鐲子……”
“我這鐲子,是足金的,一個就有五兩了吧,兩個加起來都一斤了。樣式簡單沒有被坑手工費,足金保值,無論是直接賣還是融了賣都合算方便。”祝白果顛了顛鐲子笑道。這分量,正常人要往手上戴,手沒多久就得折。
“誒……”祝錦城的話被搶完,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倒是祝白果生出了些興趣問道:“所以,為什麼你送彆人東西,還要考慮到好不好賣呢?我們家要破產了嗎?”
“?呸呸呸……”祝錦城沒好氣,“好端端的破什麼產。這不是萬一有什麼我們自己要用錢的時候,金子也是硬通麼……”
“我們?”祝白果抓住重點,“為什麼……”
“好了好了,哪兒有那麼多為什麼。反正你知道我不是為了省事給你亂買的就行!”祝錦城像是聽煩了發脾氣一般把首飾都放回盒子裡啪啪啪蓋上,又把祝白果的那個遞給了她,“收好,盒子裡還有發.票。”
“嗯,有發.票賣的時候才……”
“啊啊啊……你喜歡就行嗷。”祝錦城打斷了祝白果繼續分析的話語,咳嗽了一聲,“好了我們去做題吧!”
說罷,祝錦城一溜煙地上樓去了,完全忘記了之前還說先要去吃早飯的事情。
金子……
祝白果又顛了顛手裡的盒子。
平時日常不太會說起的東西,今天已經被提到了兩次。
所以……祝錦城是有想要買還是想要充電的修仙遺物嗎?
或許他覺得,她也是需要的?
雖然今天這三人帶來的修仙遺物給祝白果的體驗感很差,但是之前樓子民也說過石母山修仙遺跡的事情,祝白果對這從未真正接觸過的世界還是有些興趣的。
隻是熊弟弟脆弱敏感又反反複複,那些個小秘密一個個地串成串,半天解不開一個,實在靠不大住。
不過還好,還有學校,雖然修仙史是選修課,但是好像也弄得挺正規。
祝白果開始期待開學。
可是彆說學渣了,就是成績正常的學生,也少有希望能開學的。
至少,正開車駛出棲元山彆墅區的殷堯就特彆不希望開學。
距離祝家擺酒慶祝三胞胎十八歲生日,還有五日。距離開學,還有六日……
也就是說,如果他不能阻止兩家在生日宴上放出他與祝白果訂婚的消息,那麼第二天祝錦心就要去學校麵對那些風風雨雨了。
畢竟,他們之前戀愛的時候,可一點都不低調。
時間已經不多,殷堯迫切地希望孫修竹再給他想出點辦法,周正再給他弄回點好東西。
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去商量,去完善計劃,去準備。
然而……
殷堯偏頭看了一眼緊緊捏著手機的祝錦心。
他善良的,可憐又可愛的小女朋友啊,正在為她的朋友擔心不已,完全不知道她才是需要被拯救的那個人。
挪去了車後座的孫修竹,自是沒錯過前頭殷堯那溫柔無奈的一眼。
之前車門被敲響的時候,他們三個嚇了好大一跳,結果不過是祝錦心坐家裡的車出來,發現了殷堯的車還在,轉而要殷堯送她去醫院看朋友。
真是傻姑娘,隻想著朋友,隻想著和男朋友多相處一會兒,完全不知她現在浪費掉的可能是自己的機會。
不……她不會浪費掉的。
孫修竹低下頭,雙眸漸染狠色。
五日後的清晨,或焦躁不已,或陰沉不定,或緊張不安,殷堯開著車,三人再次來到了祝家彆墅門前。
在這四五天的時間裡,他們安排了修仙遺物展,名師講堂一對一,圖書館博物館科技館一日遊等諸多活動,用祝錦心需要陪伴,在戶外授課更有效等各種名頭誆祝白果出來,甚至不惜帶上祝錦城這麼個拖油瓶。
然而,皆失敗。
明明他們已經將活動搞得高大上,安全可靠,且符合祝白果的需求。但是人就是約不出來……
問就是學習,約就是拒絕,沒了祝錦心講課就自己去看網課……反正四五天的,彆說祝白果了,就是祝錦城也沒給他們個搭理。
約到後麵,就連祝錦心都開始有些懷疑了。他們才不得不停手。
過程複雜,曲折,挫敗。
他們準備好的工具,藥,人,都沒用的上,製定好的一個個計劃都被迫廢除。
而今天,已經是最後的機會。
殷堯早上出門的時候還被父親叫住教訓了一頓,並且確定了父親已經和祝老爺子商量好,就等祝白果她們下午去老宅時通知她們一聲,晚上晚宴就把婚約的事情公開。
真是悲哀。
明明兩家人已經有用不完的錢,卻還在想什麼強強聯合,還非得講究個親生血脈。
他和祝錦心的想法完全不重要。
至於祝白果……哈,她怕是現在都還沒能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有未婚夫了。而且她的未婚夫正想著攪黃這場訂婚,用徹底破壞她名譽的方式。
是的,徹底破壞。
殷堯很清楚祝白果在這件事上是全然無辜的,她還什麼都不知道。在見到真人後,他也曾有那麼一瞬間可惜過這般好相貌的女孩就要成為封建包辦婚姻的犧牲者。
隻是……自來勝者的寶座下,從不缺無辜者的鮮血。
當初他能做的,也不過是讓孫修竹給她找一個身體好一點,模樣周正一些的男人。
至於其他,他就隻有抱歉了。
然而,祝白果不識時務,不肯出來。
如果早早出來,被他們早早控製,說不得大家還有能坐下來談一談的機會。
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
她,自找的。
父親越發強硬的態度,祝家完全通知式的訂婚,已經讓殷堯很清楚,就算他找人提前奪走了祝白果的身心,就算她願意拚命抵抗這場訂婚,結果無非和自己一樣罷了。都是徒勞。
隻有徹底破壞掉祝白果的名譽,讓她的不堪擺在殷祝兩家人麵前,那些人才會停下逼迫的腳步。
殷家,總不能娶個破鞋當夫人吧?
“修竹,一會兒就都交給你了。”殷堯說著,緩緩轉頭,壓低的聲音中帶了幾分不自覺的威脅,“關鍵時刻,彆給我掉鏈子。”
孫修竹沉默著沒說話。
“聽到了嗎?東西都帶好了嗎?昨天發給你的那些視頻看過了嗎?”殷堯鬆開方向盤,伸手拍了孫修竹一下。
“我還是覺得周正最合適。”孫修竹緩緩開口,沒有了往日的溫文儒雅,每一個字都像是帶了冰渣,冷而尖銳。
“靠!”殷堯簡直要爆粗口,“我們昨天不就商量好了嗎?他不行!”
他有什麼不行的!
孫修竹向後看去,周正在後座縮著,難得的安靜如雞。
一邊是殷堯的暴怒,一邊是周正的沉默,孫修竹突然有些疲憊。
祝白果一直約不出來,他們隻剩下最後一個計劃。
按計劃,人約不出來,就隻能他們進去。但是剛過完年,還沒出正月,祝家這邊……祝叔本來就很少去公司,時常很晚出門,很早就回家。祝嬸也是,最近幾乎天天在家。祝正軒倒是要去上班,但是正月裡事情不多,這幾天也是經常下午三點多就帶著下午茶回去了。祝錦城更彆提了,完全一隻跟屁蟲,天天都要和祝白果一起學習,最煩的就是他。加上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照顧彆墅的傭人還有好幾個,幾乎一彆墅的都是人。
一屋子的祝家人,彆說帶閒雜人進去做那事了,就是他們自己出手,也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今天是例外。
今天祝家老宅就要給三胞胎辦生日晚宴了。殷堯從小就和祝家來往頗多,他很清楚祝家老爺子事兒多又講排麵,祝家老宅辦宴會,祝家的人都是早早就過去的,有時候還會提前在那邊住一夜。要是諸如上回老爺子壽宴的場麵,這邊的傭人也多會過去幫忙,隻會留兩個看家的。
前兩天他們已經絕了能約出祝白果的奢望,於是讓殷堯勸著祝錦心請朋友白日裡來家一聚,晚上再去老宅。
畢竟是十八歲的成年生日,夜裡宴請的多是祝家生意場上的人,大人那麼多,有什麼意思。白日裡請些交好的朋友,一來可以提前慶祝生日,二來在明天開學前,也能讓祝白果見一見他們姐弟的朋友,提前適應一下。
理由充分,殷堯提時,難免帶了點想和女朋友提前慶祝一下的意思,自是很容易就說服了祝錦心。
按昨晚祝錦心傳過來的說法,早上她爸媽哥哥會先去老宅,家裡除了她們三姐弟還會留個做飯的朱姐。
按他們的估計,院子裡的保安應該也會留兩個,但是已經沒什麼大影響了。
祝錦心沒有邀請很多人,除了他們三個,就隻邀請了兩個朋友。祝錦城倒是呼朋喚友地搞了五六個人。至於祝白果,她在這裡無人相識,倒是沒什麼人可約。
殷堯他們帶齊了東西,隻等祝白果入套,就能在晚宴前把麻煩解決掉。
現在隻剩下一個問題。
因為是朋友的聚會,他們不可能貿貿然把一個陌生人帶進去,那樣大家的目光肯定都會一直留意那個人,那人根本沒機會消失一段時間。
祝錦心另邀的兩個是她班上的女孩,祝錦城的那些狐朋狗友又完全不可能受控。
能動手的,隻有他們三個,之一……
殷堯是當然不行的。他要是對祝白果動手,那還不是恰如了兩家的意。
那就剩孫修竹和周正了。
昨天這兩人相互推諉了半天,最後還是周正用一句“她那麼討厭我,我要是欺負了她,她怕是拚著名聲不要了也要弄死我!”取勝。
孫修竹萬萬沒想到平日大大咧咧的周正那麼不願意,不願意到滿地打滾,完全不要臉地說著不想死……這千計劃萬算計,事情最後落在了自己身上,孫修竹是萬萬不願意的。
昨晚三人不歡而散,殷堯是單方麵地將事情交付給了孫修竹。
但是孫修竹不甘心,半夜又去找了一次周正。
孫修竹知道一些殷堯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說,周正近期很缺錢。周正最近新換的衣服鞋子電腦,看似價位還不錯,但是其實都是二手便宜收來的……他願意出錢,讓周正去做那個執行計劃的人,願意出很多很多錢。
但是周正不願意,逼到後麵,他還說出了一個讓孫修竹完全崩掉的理由。
“哈……我是有點缺錢啦,被你發現了。不過我不能去做那事,因為……我喜歡祝錦心嘛。雖然不大可能有機會和她在一起了,但是到時候大家都在同一個房子裡,我卻和祝白果做那樣的事……是吧,真的不行。”
孫修竹當時恍惚覺得那話是從自己嘴裡跑出來的。
好樣的,真的好樣的!
是了,要不是他們都有那樣的心思,又怎麼會陪著殷堯那個瘋子去計劃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一個喜歡祝錦心,卻無法與家庭抗衡,隻敢逼兄弟走歪門小道。
一個喜歡祝錦心,卻連歪門小道都不敢走……
“行,我去。”副駕駛座,孫修竹的臉冷得似要掉下冰霜。
“好好好!”殷堯的煩躁一下子散去了大半,不斷拍著孫修竹的胳膊,“靠你了,我叫你哥,孫哥你最牛。哈哈哈,不是哥,是妹夫,妹夫。”
孫修竹拂開殷堯的手:“我就是個去欺負人的人,和妹夫沒有關係。”
“哈哈哈,行行,你說啥都行。”殷堯笑著,又鬼鬼地壓低了聲音,“那藥好著呢,到時候都是她求著你,你想做哥做哥,想做啥做啥。但是再快樂,也要記得時間哈……”
孫修竹雖然否認著殷堯的話,但是他知道,殷堯說的對。
他不是那個找來輕薄完祝白果拍點照片就能抽身走的男人。他做了,就得負責,很有可能,他需要娶祝白果。
那麼他和祝錦心……
孫修竹心中一痛。
他們,算什麼。
他給的,才是愛啊——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摸摸摸,摸出又一朵小紅花,遞遞~~~
第22章
錢清這幾天簡直過得糟透了。
這二十多年她真的看走了眼。
祝忠言這個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要不是為了心心,她一天都不想在這個家呆了!
這幾天,錢清每天都在告訴自己忍一忍,再忍一忍,至少先忍過心心的十八歲生日宴。
這就像是一個帶著救贖效果的短期目標,而今天,她終於要摸到它了。
“心心真的不跟媽媽早點過去嗎?”錢清放下筷子,心裡莫名地有些突突,總覺得今天好像要發生點什麼。
“媽媽,我和朋友都約好啦,她們一會兒就要來了。”祝錦心有些驚訝地看向母親,這不是早兩天就說好的事情麼。
“可以把她們也接去老宅那裡,中午單獨給你們開一桌。反正珍珍和慧兒本來晚上也是要過去的。”錢清按了按亂跳的心口,總覺得有些不安,十分想把女兒帶在身邊。
祝錦心趕緊搖頭。
錢清看著扁了嘴有些委屈的女兒,歎了口氣。
算了,就讓她們在家裡吃頓午飯,自己下午再回來一趟,早些來接她就行。
都是祝忠言!
錢清看向祝忠言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恨,這幾天他用心心的事情牢牢地拴住了自己,簡直就像是給馬套了嚼頭,從裡到外都沒了自由。以前這種老宅辦宴的情況,她隻需要晚上開宴之前過去就行,哪裡要去那麼早。
“媽媽給你們訂了個蛋糕,你們中午吃著玩吧。”錢清伸手輕輕摸了摸祝錦心的臉,最終還是舍不得強迫女兒。
錢清這麼一讓步,祝錦心自是心頭一鬆,展了歡顏,撒嬌一般在母親的手心蹭了蹭,又笑嘻嘻地給母親夾了塊蒸豆腐卷。
是大家見慣的母慈女孝沒錯了。
今日的早餐桌上除了祝家幾人,還有早早過來工作被祝忠言留下再吃一點的樓子民。
幾日沒來,桌上的座次與他送祝白果回來的那一日又有了變化。
祝白果沒再坐在祝錦心身邊,而是坐在了對麵祝錦城的旁邊。
無論是此時的地點還是他隻是秘書的身份,樓子民都不方便對這種變化提出疑問。倒是後麵這早飯吃著吃著,見祝錦城給祝白果夾了好幾次點心,又與自己一般埋頭喝了好幾碗祝白果煮的菠菜豬肝粥,讓樓子民放心了不少。
且不論祝白果與祝錦心她們的關係如何,至少現在看起來祝錦城倒是對她友好了不少,也算是一件好事。
不過……這麼大一鍋豬肝菠菜粥,桌上錢清,祝錦心和祝正軒都是沒盛過的,看來祝白果融入祝家的路還有的走。
上回帶商家到祝家來給祝白果選衣服飾品時,樓子民見著了她書櫃裡一小堆洗乾淨了堆疊起來的石頭骨頭。看起來有些突兀,還有些眼熟,後來他一想,那不就是麋尾溝那些狗子叼著的那些麼……在小鎮用來砸完拐子之後,祝白果又撿了回來。隻是那時候樓子民光想著給她理一理祝家的事,也沒多問。想不到最後也沒扔,倒是都留下了。
那麼那些紅薯土豆的……樓子民回想起車上祝白果認真啃冷土豆的樣子。
他可以很肯定自己脖子上掛著的那修仙遺物已經充足了電,那麼心中還能漾起的酸澀感動,便該是平常人的真實了吧。
也因著那回,樓子民對祝白果的事情越發上心了。現在也是實在不理解怎麼自己能看到的好,這祝家的人就是瞎了看不到呢?
一會兒喜,一會憂,樓子民心事重重地吃完了這頓附加的早飯,在跟著大部隊去祝家老宅前,忍不住地抽了空引了祝白果到一邊叮囑了幾句。
“弄頭發的師傅約了下午四點,為宴會定做的那套衣服等出發前再換上。首飾戴昨天送過來的那套星辰之鹿,正好配你的裙子。上下車沒有暖氣的時候會冷,你披個披風,就那件上麵有雪花紋樣的紅色披風吧,包就拿……”樓子民絮絮叨叨,全然進入了老父親的角色。
這些事情,樓子民昨天來送首飾時就提過一嘴,不過祝白果還是耐心聽了並且乖巧點頭。
類似這般絮叨的話,這兩天錢清已經與祝錦心說過許多遍,雖說樓子民和母親並無可以相提並論的任何一點,但是這會兒有人認真與她絮叨這些事情,莫名地讓她稍感安慰。
當然,這種安慰,並不是她來祝家的目的。
她要的,是來自父母的愛。
隻是……今天是她成人之日,便是稍稍軟弱一會兒,應該也沒關係吧。
無論是擔心,還是絮叨,都隨著時間變得緊迫,停了下來。
祝忠言帶著祝家的大部隊,開著三輛車離開了老宅。
偌大的彆墅裡,一時就剩了祝家三胞胎,外加一個在廚房忙活午飯的朱姐。
兩姐弟悶頭聯係自己的朋友,告知家裡已空,可以速來。祝白果沒什麼可以聯係的人,想了想坐到了祝錦城的旁邊,待他發完信息,手上空了,便學著樓子民,將他晚上要穿戴的東西一一詢問了一遍。
結果,本還一臉興奮招朋喚友等著兄弟齊聚慶生的少年,答著答著鼻頭一酸,眼睛一紅,氣呼呼地推了祝白果一下,羞惱道:“你關心這麼多乾什麼啦,很煩誒。”
動作很輕,聲音很軟乎。
祝白果忍不住又回拍了他一下,笑著輕聲打趣道:“不是你說的,要和你天下第一好,關心你一下怎麼了。不是怕你晚上手忙腳亂麼。”
“什麼是我說的,明明是你說的!”祝錦城氣呼呼低聲反駁。
兩姐弟坐一處悶頭小聲說話,剛給朋友發完信息抬起頭的祝錦心又把頭低了下去。
還好,很快便有人到了,為開始尷尬的祝錦心解了圍。
來的,自是一直在彆墅附近等著,待祝家一行車離開便開進來的殷堯三人。
殷堯三人是帶著禮物來的,直接親手用推車拉了進來。給祝白果和祝錦心的一樣,都是一套化妝品一套香水和一條項鏈,看起來公平公正,除了項鏈的花樣不同,其他都一樣。給祝錦城的要簡單粗暴得多,三款最新款遊戲機,另外配齊了這三個遊戲機市麵上所有適配的遊戲和部件,滿滿當當裝了三箱。
三人到了沒多會兒,祝錦城禮物還沒拆完呢,他的那幾個朋友就來了。
年輕人加遊戲機,總能擦出彆樣的火花。祝錦城又帶著人上樓抱了些自己的遊戲機和遊戲下來,一時間一樓的客廳遊戲機滿地,熱熱鬨鬨地像是開了個遊戲廳。
祝錦心的朋友,是快近午飯時來的,隻來了一人。是南城項家的二小姐項珍珍,和祝錦心殷堯他們是同班同學。項家雖比祝家,孫家和周家差些,但在京市也是能叫出名號的,比祝錦城請來的那些既不是同學也不是世家來的網友朋友,可要金貴不少。
項珍珍溫溫柔柔的,與祝錦心一看就是能處到一處去的,隻是打扮上要比祝錦心的小公主款素氣些。
而祝錦心原本邀請的另一個朋友鐘慧兒,也是她們的同學,不過因著被家裡的事情絆住,今天還是沒能來。
如此這般,項珍珍來後,今日該來的客人,也就都到齊了。
對於鐘慧兒的不能成行,殷堯三人是覺得極好的。畢竟比起乖巧聽話的項珍珍,鐘慧兒性子太過暴烈,是不安定因素。
現在祝家雖然沒了能話事的大人,但是人也不少,對他們來說,能少一個是一個。
今天來的客人有些多,圍著祝錦心的那四個,祝白果就沒去接觸了。畢竟那三個這幾天常來,來了就要催她們出去玩,打擾她們學習,一點正麵作用都沒有。還有一個進門就緊跟在祝錦心後頭,看向自己的目光滿是抵觸和警惕,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是她項家找回去的姐妹,想加入的是姓項的家庭。
不過祝錦城的那些朋友倒是挺好相處。關鍵是,大家打遊戲都挺菜的,還都人菜癮大……她和祝錦城兩個人混在一堆菜裡,居然菜得十分和諧,遊玩體驗非常之好。
歡樂不知時日過,待朱姐擺飯上桌,祝白果放下遊戲手柄時還有些依依不舍。
朱姐的手藝很是不錯,席間又多是年輕人,一桌子菜沒半個小時就給乾個精光,吃完沒停歇地又上了個雙層的大蛋糕。
蛋糕是錢清訂的,海底美人魚的主題,翻糖做的小美人魚和海底宮殿惟妙惟肖,四周散落的貝類水產也頗為逼真,十分夢幻。
蛋糕有些大,孫修竹幫著朱姐把蛋糕分了,一盤盤地放到了各人麵前。
最漂亮的小美人魚自是落在了祝錦心的碗裡,小美人魚的宮殿並旁邊兩隻大蝦蟹分給了祝白果和祝錦城,也算是三個壽星分了最好的部分。
祝白果對甜食沒有特彆的愛,不過生日蛋糕麼,總要吃些。加上旁邊祝錦城那幾個朋友吃了一口便小聲驚呼好吃,也把她的興趣勾起了不少。
翻糖Q彈,奶油輕薄,蛋糕綿糯,一口吃下的確香而不膩,十分美味。便是午飯已經吃了□□分飽,祝白果仍是吃完了盤中所有的蛋糕,甚至還有些失禮地刮了幾下盤底的奶油。
當然,失禮的不止她一個,好幾個人吃完之後,又續了蛋糕,一大個蛋糕最後也被吃得乾乾淨淨。
飯後除了有些困,讓朱姐領著他去客房休息會兒的孫修竹,其他人都湊一起開了一局桌遊。
許是之前打遊戲太努力,現在吃飽了血液都往胃裡跑。桌遊沒玩多會兒,祝白果也打起了哈欠,勉強撐完了一局就已經有些困得不行。
晚上還有不少事情要應付,這裡也沒有她請來的客人,祝白果也就不多堅持,打了聲招呼就準備回房眯一會兒。
回了房,祝白果看了一下時間,剛過了中午十二點,她至少還有三個半小時可以睡。順手上了個鬨鐘,祝白果就一頭倒在了床上。
然後……
翻來,覆去。
翻來,又覆去。
在床上貼了好一會兒餅子的祝白果抬手抓回手機按亮,明明困成了狗,哈欠打出的眼淚都快把枕巾漚濕了,這都十幾分鐘了,為什麼睡不著?
祝白果搓了搓臉,有點生氣。
正巧樓子民的短信進來,點開,長長的一段話,與上午相似的叮囑,不過多了兩行【晚宴人多,萬一被端著酒水走動的人碰到,你在老宅沒有留更換的衣服,你得帶一套放在車上,就拿和那套和林深見鹿一起訂的淺草映竹。】
祝白果回了個【好】,剛點了發送呢,又是兩個哈欠。
這困卻睡不著,和睡不夠卻被生生喚起是差不多的難受。
反正睡不著,不如起來去包衣服,完了去洗把臉徹底驅了這困意得了。祝白果如此想著,揉了揉眼,丟開手機坐起了身。
而此時的祝白果,正驚訝於自己居然困到手腳都有些發軟,卻沒注意到,她剛才隨意丟回床上的手機,那條回複樓子民的信息,並沒有能發送出去。
紅色的感歎號短暫在通訊界麵停留,而後整個屏幕都黑了下去。
祝白果撐床站起,困到有些轉不大動了的腦子恍恍惚惚似乎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隻是右手在她想回頭去看房間前,已經按大腦之前的指示打開了衣櫃。
此時的祝白果萬萬也想不到,她這一生最大的轉折點竟不是在十八年前,也不在一個多月前,而是在滑開衣櫃門的這一個瞬間。
祝白果現在住的屋子,是二樓的客房改的。在祝家住了這幾天,祝白果也聽說了,祝家很信風水,當初這彆墅設計時,各個屋子的布置都有些特彆的地方,這些年便是裝修維護也沒有換掉重要的部分。
這間客臥,重要的部分便是床側占了一整麵牆的金色大衣櫃。
衣櫃上的金色,如張媽當初所說,是鍍了真金的,補的就是彆墅五行風水中的金。後來祝白果聽說要不是金子質地偏軟,祝父當初還想過整個櫃子都用金子打。
原本這金色的櫃門滑開,裡頭的櫃格,杆子,乃至衣架都是一片金色。
隻是今天祝白果這一開櫃門,裡麵竟是……一整片的白……
祝白果怔怔看著眼前那似乎就要頂到自己鼻尖的巨大冰塊……不,已經不能叫冰塊了,那簡直是一堵冰牆,完全將衣櫃裡麵全部凍住的冰牆。
祝白果的衣服並不多,一開始祝家準備的那些加上後來樓子民約了品牌過來買下的,加一起現在也不過占了衣櫃裡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地方。
此時衣櫃最左邊那些放在格子裡,掛在杆子上的衣服,凍在不怎麼透明的冰牆裡,隻隱隱可見幾抹稍鮮亮些的顏色。
好好的衣櫃,怎麼就變成了冰櫃……
自己怕不是困了睡不著,而是困了睡著了,正做夢夢到自己睡不著呢吧?
是現實,還是夢境?
祝白果被眼前的異相鎮住,許久才伸手,摸上了麵前的冰牆。
顯然這是一個頭腦不清醒時的魯莽舉動。
隻一碰便將掌心凍到發疼發麻的極度涼意讓祝白果清醒了些許,可那手心像是與冰牆瞬間凍為一體,讓她不敢立刻扯回手。
就在此時,異相又變。
上一秒還是將祝白果手心凍到結實的冰牆,僅一個眨眼間,又消失無蹤,隻餘一片蒙蒙水汽。而原本手按在冰牆上的祝白果,這麼突然失去了支撐力,手臂不自覺地向前伸出了些許。說時遲,那時快,一股巨大的吸力從前方傳來,纏於祝白果伸出的小臂處,她都來不及抓住櫃門抵抗一下,便被吸入了那片蒙蒙水汽之中。
那吸力來得快,去得也快。
吸力消失的瞬間,隨之是鋪天蓋地的熊熊烈火撲麵而來……
被莫名吸力帶得撲倒在地的祝白果麵對這接二連三的怪事,腦袋已經快一片空白,卻還是本能地用最快地速度護住了頭臉。
可那迎麵的火,看似洶湧,觸及卻隻是溫暖。
待祝白果猶猶豫豫將手放下,手上涼意仍在,卻不見凍傷,而四處水汽已散,一切清晰可見。
如此怪事連連,再睜眼竟隻是在一個三麵刷白,約莫七八十平的空曠房間裡而已,比她之前那幾秒想到的什麼刀山火海,怪物肆虐,就此完蛋,要好太多。
隻一眼,祝白果已經提到嗓子眼兒的心,多少落下了些許。
回頭再看,隻見後頭幾步開外,這個屋子的第四堵牆,竟然透明了大半,透過那裡,直接可以看到自己的臥室……
如此,祝白果高懸的心又落下了那麼一點點。
當然,如果自己的臥室不是在走廊頂端,原本的衣櫃所在不是緊貼著最外圍的牆,壓根不可能有地方容納這麼個空房間,那麼就更好了。
現在隻剩下一個小問題。
祝白果看向麵前兩步處,那位於屋子正中,坐依在一根巨大樹樁上的紅裙女子。
這人……是誰?
閉著雙目的女子妝容精致,眉細唇紅,額間繪著似焰的花鈿,如綢的烏發混在一身寬大垂地紅裙中鋪於地上,整個人是說不出來的高貴豔麗。
明明來世上不過十八載,見過的美人紅裙不過寥寥,可祝白果此時竟真切覺得,眼前的這人,應該是世界上最適合穿紅裙的女人了。
此般沉靜不言已是不可方物,若是睜開眉目,不知該是怎樣的……
祝白果重重地掐了一下掌心,尋回了不知為何突然跑偏的腦子。原本困倦暈沉的頭不知何時開始熱了起來,緊掐著的掌心也開始出汗。
現在的重點哪裡是看這人如何好看,而是得趁著人沒睜眼,趕緊走才是。
至於此處的異樣,不是自己已經倦怠到快停機的腦子可以處理的。
祝白果勉強努力睜圓了眼睛,維持著困到渙散的神誌,小心翼翼又乾脆利落地悄然爬起。
可就在她轉身成功,準備加速跑回身後那殘缺了大半的衣櫃通道時,一道悅耳的女聲,自她身後響起。
有多悅耳呢……
就是好聽到,讓人願意獻祭了聽力,隻求聽得這麼一聲,而後永遠聽不到聲音也沒關係的那種好聽。
可是……
再好聽的聲音,也不能說出那麼嚇人的一句話啊。
且不說這人來曆不明,就說她們兩個人都是女的……
祝白果意識到自己這會兒的腦子不知怎的特彆容易跑偏,此時雖被那妙聲驚語嚇得腳底一個打滑,但仍用最後的理智裝作什麼都沒聽到,悶頭往幾步開外的衣櫃衝。
然而,努力完全沒有結果。
竭儘全力跑了十多步仍在原地的祝白果,最終還是轉回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
摸摸摸,摸出最後一朵小紅花,遞遞遞~~~
第23章
天地浩劫,上古大能,五行洞府,靈氣複蘇,虛假陷阱,陰謀詭計……
不得不回身麵對女子的祝白果,腦袋裡閃過了許多。
就像人類的進化,王朝的更替,社會的變遷,有那麼一段曆史,亦是人人皆知。
數千年前,這還是一個可以修仙的世界,隻是為了應對另一個位麵的入侵,這個世界的靈氣……消失了。
一夕間,修士成了凡人,妖物成了野獸,魔物衰死,靈植靈獸徹底退化。世界變得混亂,戰爭四起,而由靈氣支撐的法器法寶,符紙法陣,乃至宗門仙府,都成了普通的物件,有些如沙塵崩塌,有些被爭奪,被毀壞。
到兩千多年前,興戎王朝雄霸天下,將曾經存在的修仙引為荒謬邪說。四處搜尋當時雖然已經沒什麼用,但是還流傳於世的各種宗門功法,將它們儘數焚毀。那些極少數無需靈氣也能維持基本形狀的可能是法寶法器的東西,寧可砸錯不曾放過。而有所記載,能找尋到的洞府遺跡也都被夷為了平地……
雖然興戎王朝覆滅後,後起的王朝又重新肯定了那段可以修仙的曆史,但世上所餘不過些許修仙殘物,以及那等待靈氣複蘇,想要修仙長壽的夢了。
祝白果還在鄉下度日時,修仙隻是一段存在於曆史書上的故事。到被接回祝家的這幾天,才稍稍了解得多了一些。不過對於祝白果而言,所謂的了解,也隻是紙上談兵,最多不過是上次見了那會帶來黑暗與星辰的星空球。
事實上,在此刻之前,祝白果從未真正認同過這些世家的夢想與愛好。
於她而言,修仙,隻是一個過去了的,再也不會到來的夢而已。
嗯……
才怪!
祝白果轉過身,麵前的女子已經睜開了眼,微揚的鳳目明澈若水,果然很美,也……很有壓迫性……不知何時,祝白果的困意竟漸漸退去,身上卻越發熱了起來,尤其此時見得女子真顏,美貌不可方物,更讓她……
壓下心底突然生出的陌生燥意,祝白果垂首恭敬站定,像極了上課睡覺被老師點名的學渣。
安靜,安靜到祝白果聽到了自己開始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祝白果一點兒都不困了,隻是腦子開始發熱,熱到依舊難以好好思考,攥緊了的手心,薄薄的一層汗。
無論是身上的燥熱,還是靜謐空間帶來的壓抑,又或者是……麵前那沉默的女子,都給了祝白果極大的壓力。
在肚中搜刮了些曾經讀過的寥寥幾本修仙小說,結合上回看星空是聽到的隻言片語,祝白果鼓起勇氣抬頭尊敬問道:“請問仙師名號?不知仙師是從何處來到寒舍?”
誰啊,哪兒來啊。
友好,寒暄,文縐縐,沒問題。
嗯……至於乾什麼來的,祝白果沒敢問,實在是女子之前那句話言猶在耳,讓她發慫。
奈何來人非尋常人,走的當然也不是尋常路。
麵對祝白果友好的提問,女子鳳眸微挑,問題一個沒答,開口就重複了之前唯一說過的那句話。
“你可願與我雙修?”
其音嫋嫋,空穀幽蘭,夜鶯輕啼,不足形容其萬分之一。
身體從熱開始變得有些燙的祝白果聽著這聲,心裡像是被羽毛輕輕撩過,酥癢酥癢的。
聲音好聽是好聽極了,隻是這句話的內容吧實在是……
女子第一回說這話時,祝白果還在背對著她努力跑路,這會兒再說,祝白果卻是正偷偷用餘光瞟人呢。
這般羞人的話,祝白果自覺隻聽上一聽,臉上都要燒起來了,頭上都要冒煙了,可那說話的人麵上卻一派平和。
“仙師……”祝白果訥訥開口。
女子並不搭腔,隻靜靜看著祝白果,明明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卻似帶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又美又強。
祝白果重重地掐了一下手心,趕走了這個不合時宜地出現在心裡的詞。
“仙師……我還小,我還沒成年,不能那個,違法的。”祝白果頂著頭暈,硬著頭皮頓頓道,“我的意思是,這個是不可以的,錯誤的。如果仙師有彆的事情需要我幫忙,我可以……”
“你是不願意與我雙修?”女子打斷了祝白果,聲音平平,不辨喜怒。
天殺的,自己半天都不敢憋出的,隻敢用“那個”“這個”替代的兩個字。她又又又這麼理所當然,大大方方地說出來了!
祝白果敏銳地看到了對方輕抿了一下唇的小動作,顯然帶著些不太滿意。
但是……便是這麵前的人真是修士,是仙人,便是真的很強,也不能為了她的不滿意就……
祝白果覺得自己今天的腦子特彆嗡,這種最好趕快逃命的時刻,居然還在感歎於對方聲音的好聽,容貌的美麗……
明明未飲酒,此時卻似是有些醉了。
簡直了,這就是仙人的魅力嗎?
可是這仙人是個女的啊!
若不是在此時此地,祝白果簡直想捶捶自己的腦門清醒一下。
“求仙師放過。”祝白果重重地咬了一下舌尖,微彎下腰,雙手合拱,在身熱腳軟的情況下,勉強維持了自己恭敬禮貌的站姿。
“走。”女子閉上了眼。
輕輕的一個字,讓祝白果如蒙大赦,迅速後退。
這次再沒有之前那次拚儘全力原地打轉的事情,不過數步,就讓祝白果從那消失了大半的衣櫃處跑了出去。
站在床邊,祝白果不知怎的,心中微動,身體先於腦子,轉頭看了一眼。
隻見那被自己拉開的金色櫃門裡,消失的那大半衣櫃格子並沒有因為自己的離開而重新回來。此時沒了那奇怪冰塊的阻擋,她甚至可以透過那透明空處,直接看到後麵的那個屋子。以及……屋子裡那個重新閉上了眼睛的女子。
那麼問題來了,接下來怎麼辦?
是應該先去彆墅外麵看看對應著衣櫃的牆麵是不是有異狀,還是先打電話叫家裡人回來……剛才自己遇到的那些,是對方的真本事,還是障眼法,她究竟是誰……
暫且逃過一劫,緊張的精神突然鬆弛下來,祝白果腳一軟,竟是砰地一下在床邊跪了下來。這一跪,也顧不得腦子裡這樣那樣弄不明白的事情了,祝白果覺得,自己第一件該做的事情,其實應該是立刻離開這個屋子。
祝白果想得挺好,結果一跪之後,腳卻是軟得爬不起來,身上也越發燙了。
明明是困,到衣櫃裡走了一趟,怎麼變成了熱……祝白果胡亂想著,手上卻是沒停地撐著床邊,努力往門邊跪著挪去。
就在此時,房門響了一聲。
不是敲門聲,而是有人在外麵擰動門鎖,擰了一下沒擰開的聲音。
祝白果下意識地停了動作,甚至連呼吸都放緩了幾分。
說來也好笑,明明剛才那在櫃中遇到的事情已是驚異之最,可此時門外來了人,祝白果卻一點兒出聲求助的想法都沒有。
房間,是很私人的地方,自打來了祝家,她隻要進臥室就會反鎖房門。
這敲門都不敲一下,直接開始擰門鎖的,能是什麼善茬呢?
跪在床邊的祝白果放輕了動作,伸手去夠床上的手機。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房門那邊有鑰匙插進鑰匙孔的聲音。
祝家今天雖然很多人去老宅了,但是現在樓下還有很多人在,祝白果拿不準外頭的是樓下有人走錯了客臥,還是……賊。
拿到手機,祝白果按了一下,卻是黑屏。
明明為了晚上出門,早上下樓前手機是充滿電的……玩兒了一上午的遊戲機,也沒怎麼用過手機。
祝白果皺起眉,按了一下電源鍵。
可無論她是短按,還是長按,甚至是嘗試重啟,手機都沒能亮起來。
祝白果看向床頭櫃上的充電線,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心中一凜,竟是短暫壓下了身體的不適,撐著床站了起來。
插上充電線的手機,並沒有再次亮起。床頭櫃抽屜裡祝錦城拿給她一起打遊戲的備用機,也是黑屏,插電亦打不開。
驚疑不定的祝白果,指尖停在黑暗的手機屏幕前,隻略猶豫的功夫,屏幕上便有了薄薄的一層水霧。
身上的熱,並沒有因為她離開衣櫃中奇怪的房間,遠離那個奇怪女人而降下去,反而有從熱變成燙的架勢。
甚至……
扶床而站的祝白果有些驚詫地夾緊了一下雙腿,身下突然出現的異樣,讓她有了不妙的猜想。
不會吧?
難道她那麼輕易放自己走,是因為已經做了手腳,篤定自己會回去與她雙修嗎?
這樣的念頭,在祝白果心中升起了一秒,而後很快被按了下去。
無論是那冰火,還是走不出去的空氣牆,都證明了那女人的強大。她如果堅持想要……自己,無需繞這麼個彎子欲擒故縱,隻需要直接強取豪奪就行。
可如果……不是她……
祝白果看向房門,身體不斷上湧欲望的告訴她,這次怕是要糟。她看了一眼窗戶,又看了一眼被鑰匙捅了兩下沒捅開暫時沒了聲音的房門。
是選擇必然受輕傷,還是選擇賭一賭……
門口的人,卻沒有給她更多思考的時間。
“怎麼回事?不是前天剛配的鑰匙嗎?怎麼會打不開?”
隨著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而至的微惱男聲,祝白果並不陌生。
祝白果捏了捏拳,很想試試手拔銀毛。
外麵自然不止殷堯一個人,很快祝白果就聽到了孫修竹溫潤全失,隻剩煩躁的聲音:“我怎麼知道,就是打不開啊,你試試!”
然後又是鑰匙捅門鎖的聲音。
祝白果聞言冷笑了一下。
真是老天都看不過去,他們前天配的鑰匙,昨天門鎖被祝錦城那個大笨蛋給擰壞了,昨晚剛換的鎖。
既然知道是什麼人,多少也猜到幾分他們要做的是什麼事,祝白果也就有了膽氣。
若平日,外麵就兩個高中生,從小乾慣了農活兒的她自然無所畏懼,開門就是一頓胖揍先。可現在……意識已經開始有些迷糊的祝白果撐著旁邊桌子的手捏緊了拳,她現在手腳發軟,就算能打開門試著衝出去,怕也不是外麵兩個男生的對手。而且她這裡房間偏,樓下那麼多人玩遊戲熱火朝天的她這兒都聽不著,想來她喊起來樓下也是聽不到的。
那麼就隻能……
祝白果抬手摸上了窗。
“之前這客臥的鑰匙你是從哪兒拿的?”
“張媽房裡有彆墅一整套的鑰匙,我前天支開她去翻的模。”
“那你現在去拿原版的鑰匙。”
“不行,我上來之前就去看了,張媽去老宅了,她的門鎖了。”
祝白果在心裡罵了句粗話,放輕動作打開了窗戶的保險。
“張媽的房你能打開嗎?鑰匙隻有她有嗎?”
“……”
“那沒辦法了,不是我不幫忙,是門打不開。”孫修竹歎了口氣。
如果可以選,他才不會幫殷堯做這種事。可殷堯這個人實在執拗,對祝錦心真的是真愛了,就是這回殷堯真和祝白果訂婚結婚,怕是也不會放棄祝錦心。到時候祝錦心就隻能當個見不得光的外室,這是他不忍心見到的。
現在事情僵在這裡,孫修竹真是不知該悲還是該喜。
門口的人商量著如何進門,門內祝白果卻是下定了決心,一把推向了窗戶。
可一推之下,那平日開了保險便能輕輕鬆鬆打開的窗戶,此時竟……絲毫未動。
祝白果握著把手,用足了力氣往外繼續推。
“肯定不止張媽那有一套。我家的鑰匙,管家,我,我媽,我爸都各有一份。”門外殷堯說著,咬了咬牙,“沒時間了,我去問問心心。”
孫修竹大驚:“不是說不要把祝錦心扯進來!”
門內手心都被窗戶把手磨紅的祝白果再次開窗失敗。甚至因為過度用力頭暈眼花,她一個沒站住,跌坐在了地上,發出了好大的聲響。
然而奇怪的是,門外的人並沒有對這異動的聲響做出任何反應,那兩人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一般,依然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著要不要讓祝錦心摻和到這件事裡。
很奇怪。
但祝白果沒有時間浪費。
從房間的窗戶,試到洗手間的窗戶,從推到砸……從小心翼翼到肆無顧忌地弄出巨大的聲音。
接連失敗的祝白果氣喘籲籲坐回床上,窗戶完好無損,外麵人似乎也對裡麵的動靜毫不在乎,那兩人還在這段時間裡把祝錦心叫了上來。
“叫我一個人悄悄上來乾嘛?這麼神秘。”祝錦心帶著些撒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她不是共謀。
祝白果開始考慮現在呼救,得救的幾率。可又總覺得剛才自己也不是沒動靜,門口那兩人卻毫無反應也很奇怪。
“有什麼事要在妹妹門口說啊?不會吵到她睡覺嗎?”祝錦心猜著是不是殷堯有另外的生日驚喜給她,此時麵上皆是甜蜜笑意,聲音也帶了幾分嬌軟的嗔怪。
“不會的,她聽不見。”孫修竹歎了口氣道,“殷堯你快點把事情給她說了吧,我們真的沒時間了。”
殷堯黑了臉,但是孫修竹默默退後了些許,一副不想幫忙開口的樣子。
事已至此,殷堯也隻能飛快地把事情說了,從訂婚到身世,從換婚到計劃,一清二楚,說得乾乾淨淨。
驚雷入耳,祝錦心惶惶然差點沒能站穩,殷堯和孫修竹一人一邊把人給扶住了。
殷堯看了孫修竹一眼,孫修竹鬆開了手,退回了剛才的位置。
“不行。”祝錦心顫顫著發出了否定的聲音。
祝白果來了些精神,帶著幾分僥幸,趁熱打鐵抬手敲了敲門,開口發出了呼救的聲音。
然而門外的人,全然沒有聽到一般,繼續沉浸在他們的爭執裡。
突然黑屏完全死掉的手機,推不開砸不爛的窗戶,無法傳遞聲音出去的房間。
這可真是……祝白果在心裡罵了句臟話。
“不行不行,我說了不行。你們非要在這裡說這個嗎?她聽到了怎麼辦!”祝錦心邊哭邊悶低了聲音。她是真的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還不敢去證實的事情,是由自己最害怕被知道的那個人來告訴自己的。更想不到的是,他們居然謀劃了這麼可怕的事情,還在讓自己幫助他們。
“沒事的,那個藥很有用。她上來沒十分鐘就暈到失去意識,然後……咳,反正現在打雷她都清醒不了。”殷堯心疼地握住了祝錦心的手,哄道,“心心你聽我說。如果現在老孫不進去,我們就功虧一簣了。那到晚上,我們兩家就會宣布是我和她訂婚。那麼我們怎麼辦?我和你的事情怎麼辦……”
“你們都已經知道我不是祝家女兒了,就算沒有祝白果,他們也不會讓我們在一起的!”祝錦心抽回手,抹了一把眼淚。
“會的,當然會。這些年,我家和你家一直合作得很好,聯姻會讓我們兩家的合作更緊密。現在祝家對外說你們是三胞胎,你依然是祝家的女兒。隻要祝白果有了彆的男人,我們家就不會堅持換人訂婚。”殷堯一字一句地說著,在回答著祝錦心,仿佛也在堅定著自己。
臥室裡,灌下兩杯涼水試圖控製身上燥意的祝白果真的是覺得好笑,這是下了藥,完了中藥的人門口演苦情劇呢?
“她不會願意的,家裡這麼多人,弄出動靜之後,怎麼收場?到時候她報警了怎麼辦?”祝錦心邊哭邊道。
又灌了一杯冷水的祝白果看了一下房門,嗬地一聲笑了。
那兩男的聽沒聽出來她不知道,她是聽出來了,祝錦心已經鬆動了。
祝白果也是服氣了,一夜之間從世界到家庭都強製式地向她打開了新大門可還行?
“不會有動靜的。我們請了幾件修仙遺物,封了她的房間和旁邊老孫開的客臥,等會兒進去我們把她帶旁邊客房去,無論是聲音還是信號都不會傳出來。等一切完事,她也不敢追究。”殷堯怕嚇著祝錦心沒說其中拍照拍視頻的細節,隻是含糊了一下,頓了頓,麵上又帶了幾分冷色,“而且那藥無形無味,等老孫和她好過了,她體內連藥的痕跡都不會留下,就是去抽血檢驗也驗不出什麼。”
便是殷堯沒去說細節,但這話中的葷氣還是聽得祝錦心十分不自在,甚至有些害怕,忍不住地想把殷堯抓著自己的手往外抽。
可殷堯已經狠勁上頭,此時反將祝錦心的手握緊,趁熱打鐵道:“總之,最後是她進了老孫的屋子。老孫隻是半推半就。到時候那藥被化去了藥性,老孫反過來說是她用強,也不是不行。”
“殷堯!”孫修竹不滿皺眉,又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祝錦心,又看了看時間,最終還是插足了兩人的話題,歎了一口氣道,“你幫我們找個鑰匙吧。我知道,這不是人乾事,但是現在已經沒辦法了。我們事情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她藥也中了,這藥中了得不到疏解會出事的。沒有男人進去,她會死。”
會死?
殷堯震驚抬頭,這可不在他們的劇本裡,隻是他腦子轉得快,立刻就把話接住,捏了捏祝錦心的手說:“心心,這個藥不是能熬過去的。就算衝冷水澡,去醫院也沒辦法,必須找人和她那個……”
“不是我去,就是周正,要麼是殷堯。”孫修竹突然來了一句。
聞言,房中身體已經極度不適,意識都開始有些模糊的祝白果捂了一下嘴。
真是的,差點沒忍住嘔出聲。
怎麼的?
三選一?
她要是不從了孫修竹,就得從了周正,要麼從了殷堯是吧?
這些人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第24章
外麵殷堯和孫修竹說的那些話,很難說幾分真幾分假。
祝白果不想死,也完全不想和那些爛人攪和在一起。她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重重地擰了兩下,借著皮肉疼痛暫時帶來的片刻清醒,強忍著身體難言的不適,飛快將屋裡的東西扒拉了一遍。
可惜,僥幸破滅了。
也不知是她眼力有限還是東西本就布置在房間外麵,這麼一圈找下來,她沒有發現任何疑似修仙遺物的東西。
這麼一耽誤,外麵祝錦心的底線已經從“不行!”到了“給我點時間想想……”。
祝白果忙活了一通,藥物帶來的熱意已經再難壓製,此時身軟著隻能扶著桌子大口喘氣,身上的紅色開衫都已經汗濕了大半……
可一口氣還沒喘勻呢,突然一股酥意從她的小腹處竄出,直達掌心腳底,連帶著尾椎都被電了似的發麻,要不是祝白果當機立斷地一下咬緊了牙關,怕是就要吟出聲來。
隻便是她如此緊咬了牙關,依然有奇怪的氣音不受控製一般從唇齒間偷溜出去,似是支支吾吾的悶哼,臊得她麵紅耳赤。
不行了……
周身發燙發軟,連眼睛都開始模糊,祝白果再站不住,扶著桌子跪了下來。
陌生的迫切的欲望是那麼強烈洶湧,便是毫無經驗,祝白果也本能地清楚自己已經是強弩之末,到了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而此時,門外的祝錦心也似是被兩人有些逼得緊了,已經說出了“讓我想五分鐘,就想五分鐘”這樣的話。
五分鐘……夠了吧。
祝白果恍恍惚惚地想起在鄉間去河邊洗衫時聽到過的那些婦人說過的葷話。
男人得要三分鐘才能完成的事情。
更強大的仙人,應該能做得更快吧。
祝白果不願多想後頭事情的細節,她隻知道後未必是虎,前卻一定是狼。既然下定了決心,也就隻能暫時拋卻矜持,先活下來,在那些惡人麵前體麵地活下來。
下定了決心,祝白果用儘全力重新站起,踉蹌著扶著桌子牆壁,重新走到了衣櫃前。
衣櫃門……一直開著。
一開始是祝白果剛逃出來便被門口的事情奪去了注意力,沒能立刻關上。後來……也算是她給自己留的最後一條退路。
最終,還是用上了。
看了一眼櫃中房間裡那依然閉目養神的女子,祝白果深吸了一口氣,抬腳便要進。隻視線掃到那屋裡的空空蕩蕩,祝白果又頓了頓,紅了臉轉身,去把後頭床上的被子枕頭一把抱懷裡了,方才拖被攜枕地進了櫃子。
幾步之後,她又站在了女子身前恭敬站著。
誰能想到呢,前一刻還飛一般想要逃離的地方,此時竟成了她奢望的救命之地。
“仙師……”祝白果低眉垂眼訥訥輕喚。
無人回應。
“仙師?”祝白果抬起頭看向女子,緩緩前蹭了一步。
一片安靜。
剛才從床邊挪進來的路,那麼短又那麼長,祝白果渾渾噩噩地撐著一口氣,都快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步步撐到這裡。為了有禮貌,她還恭敬站著等著。
若是平時,她先拒絕,再回頭,彆人生氣也是正常,她有所求也願意花功夫說些軟乎話慢慢哄人。
但是……現在她實在有些撐不住了。
“仙師您剛才不是說要雙修嗎?方便的話我們現在,立刻就雙修行不?”祝白果把懷裡的被子放在了她和女子之間的地上,硬著頭皮一口氣把話說完了。
話說完了,對方還閉著眼,清冷絕美的雕塑一般,讓人生不出……哦,不對,應該是忍不住地生出了想要褻瀆的心。
祝白果沒站著等的力氣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臉都不要了,還要什麼禮貌。腿軟了就軟了,坐了就坐了。
今天所發生的這一切都很奇怪,或許再用些時間想想還有彆的路可以走,但是祝白果真的不行了。
發燙的身體已經有了自己的本能,瘋狂地想要靠近些什麼,做些什麼。說實話,如果麵前這人不是來曆不明實力強悍,她怕是……怕是已經撲上去了也說不定。
捏緊了被子的祝白果覺得羞恥,可除了回到這裡,她已經沒有能力選擇其他。
至少,不能落在門外那些人的手裡吧。
她那麼強大,剛才還是放過了自己。
她是個好人……
她長得還好看。
聲音也好聽……
希望女的也行。
沒有回應,祝白果軟了身子幾乎漸漸渙散了意識,隻剩本能嘰裡咕嚕地來回喚著身前人。原本的恭敬也變成了躍躍欲試想要去牽那紅色衣裙的爪子……
說起來,兩個人都穿紅色,很應景啊。祝白果熱乎乎的腦子裡能想到的東西越來越奇怪。
在祝白果已經控製不住地嗯出了聲響,快迷瞪到連眼睛都睜不開,手就要摸上那紅色裙擺時,突然數道冰淩拔地而起,最近的一道差一點兒就紮到了她不禮貌的爪子。熟悉又刺骨的寒意讓她一個激靈,竟又重新清醒了幾分。
然後祝白果就見著麵前的女子,在數秒間從人變成了冰人又變成了水汽人,一道火光閃過,那又是好好的一個人。
魔術一般……
祝白果甚至來不及多想,趕緊地趁著自己腦子清醒了些,能把話說利索了,迅速道:“我願與仙師雙修,現在就修。”
被叨叨到運功失敗的宋秋意睜開了眼,眉頭微凝,淡淡回道:“你方才不是說你還小,沒有成年,不能雙修?”
“現在長大了……成年了,我行了……”祝白果臉頰火辣,辣到都有點發疼,也不知是因為藥性,還是此時說出的話。
宋秋意冷笑了一聲:“就差這麼一會兒工夫?滿口胡言!”
當時那些話,不過是情急之下的推托之詞,祝白果先前沒想到女子能真的因為這幾句話放過她,此時更沒想到她的解藥之路卡在了此處。
昏沉之後,是身上羞於啟齒的難受,祝白果害怕再這麼下去她會被藥性和身體支配,說出做出更奇怪的事情……
“是真的,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是……”祝白果解釋,又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身上。好吧,沒有手機,有手機也打不開,不能看時間,不過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過了出生的時辰吧。
在藥的作用下,祝白果已經沒辦法去想,即便看到時間,自覺所言不虛,可對於對方而言,依舊是空口白話,毫無證據。
無憑無據,手足無措,藥性很快再次侵占了理智……
就在祝白果渾渾噩噩,快被身體的難受折磨哭,又嘀嘀咕咕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解釋什麼時,突然臉頰一痛,像是被人出手捏住了臉頰兩邊。祝白果毫無抵抗力地順著這股力道張開了嘴,而後似有什麼東西入口即化,清涼馨香,直衝腦門,又墜小腹……
整個人,刷地一下,從裡到外涼透了!???
祝白果怔怔地砸吧了兩下嘴。
腦子……回來了!
剛才身上那羞人的迫切想要什麼的勁頭,好像……也沒了?再動動手腳,嗯,好吧,還有點酸軟。
祝白果心中不大和適宜地快閃了一句,仙人撫我頂,哦,不對,是仙人掐我臉,授我以解藥……
肅了麵容,祝白果迅速轉趴為跪,端端正正行禮,真心實意向下叩道:“多謝仙師救我!”
剛隔空投完藥的宋秋意撇了撇嘴角,輕動了一下衣袖,又一股勁風向跪著的少女撲麵而去。
祝白果一下就被風掀得得後仰,叩沒叩得下去,反由跪轉成了跌坐。
“你身上的藥性已經解了,走吧。”宋秋意說罷,又合上了眼。也是她之前光顧著壓製體內寒氣,見第一麵時竟沒注意到這小姑娘的身上也中了藥,差點趁人之危。
難怪如意玲瓏塔把她送到了這裡,原來這裡有一個與她同命相連的人。還好不過是凡人沒什麼藥性的東西,一顆解毒丹就能消了去。
趁人之危,真是最壞的事情!
努力將紊亂的靈氣重新收攏的宋秋意不自覺地收緊了拳頭。
祝白果抿了抿嘴裡仍有餘味的藥香,很想問一問仙師這空間究竟是什麼地方,為何如此神奇。
隻是仙師又閉了眼睛,似乎不大願意搭理自己了的樣子……
被清了藥性的祝白果尋回了所有的腦子,自是不會在這會兒得了便宜還賣乖地出聲打擾。
真是好東西,祝白果不自覺地又舔了舔嘴。
就在此時,祝白果聽到了外頭祝錦心的聲音。
“我去拿。”
祝白果並不意外祝錦心最終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隻是她心中依然稍沉了一下。
真是沒什麼意思啊,雖然是沒有血緣,善於表麵友好功夫的姐姐,但是對自己而言也是頗為新奇的親情體驗。可惜,體驗了沒幾天,就要結束了。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這裡,依然能聽到外麵的聲音。
那麼之前那些人在外頭商量著怎麼破門而入,要對自己這樣那樣的話,豈不是都被仙師聽去了……
去除了藥性的祝白果,找回了腦子和廉恥,再以自己的不堪對著麵前謫仙一般的人兒,就莫名地有些氣弱。
罷了,比起技不如人,果然是自己剛才嗯嗯呀呀地要去拉人家雙修的樣子更丟臉吧。
祝白果看了一眼身邊似乎入定了一般的女子,清咳了一下,驅走了突然記起的自己剛才對身邊這人的各種想法。
目前來看,她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現在就出去,在外麵那些人發現自己不在房裡之前,那也就意味著她需要與他們正麵相對,在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有後手的情況下。第二個是就在這櫃中苟著,苟到去了祝家老宅的爸媽久等不到她,回來找她,這就意味著她需要說出這櫃中的房間。
京市的豪門,不,不止是京市的豪門,應該說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太多還相信靈氣會複蘇,他們會有機會長生不老的人。
這房間來得奇怪,仙師更是……
外界雖沒有靈氣,但是依然有修仙遺物可以催動。
自打見識過那據說是修仙遺物的星空球,這幾日祝白果除了搞學習,空餘時間也看了些修仙史和修仙遺跡遺物的介紹。從前在鄉下她光是念書就夠吃力的,除了學習就是掙錢,很少關注她生活以外的事情。
不看不知道,上網一看,那修仙遺跡多已成旅遊景點,而能夠使用的修仙遺物在市麵上件數比普通古董少得太多太多,價也高得離譜,但竟也不是珍貴到有價無市的地步。能從網上查到的修仙遺物,有描述其用處的不過寥寥數字,沒有說其作用的才是普遍。隻是即便是不辨功用的修仙遺物,依然在被熱炒著價格,有著狂熱追逐的人士。
外頭殷堯和孫修竹利用修仙遺物行惡事的這波操作,讓祝白果對外頭世界的修仙遺物有了心理上的抵觸,再看向麵前靜靜閉目的女子,心中便有了許多忐忑。
仙師就像一塊唐僧肉……而外麵那些想要修仙長生的人就像……
她,真的能夠降服這個世界嗎?
還是被這個世界消化……
祝白果捏著手心定了定神,不管今後如何,是公開還是秘密,那是仙師的事情。她救了自己,自己能做的是不把麻煩引過來。
比起胡思亂想,她現在更該去做的是出去把櫃門給關上。
便是知道此時出去不是最佳時機,祝白果仍輕手輕腳地飛快收拾起地上的被子枕頭。
“快出去!”
就在祝白果抱起東西,剛想站起來出去時,旁邊的女子突然出聲。
本就要走了的祝白果:……
突然有一丟丟難過。
隻那女子雖出聲,卻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祝白果動了動唇,最終還是絕了解釋的想法,靜靜地抱著被子退了出去,又小心翼翼地把衣櫃門重新合上了。
沒事的,沒事的,不會難過的。
剛才隻是自己被藥物作用才會生出了彆樣心思……所以被誤會被趕走也不會難過。畢竟,本來就是陌生人。
祝白果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生出的萬千思緒與那奇怪房間一同關在了櫃門後,又把懷裡的東西丟回了床上,活動了一下已經恢複力氣的手腳,雙手交疊掰了掰指節,脆脆的啪啪聲響連成了串。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她是先打銀毛呢,還是先打眼鏡呢?
雖然不知道他們請的是什麼修仙遺物,又有什麼用。但是從他們口中對自己已經昏迷,開門就能被為所欲為的描述來看,他們有後手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小的。
站在祝白果房門前的殷堯焦慮地來回踱步。
被門鎖浪費掉的時間已經太多,還把祝錦心也拉進了這泥潭。
他本想自己處理好訂婚的事情,然後與祝家一同將心心的身世一瞞到底。在他開口說出那一切之前,他完全沒想過那件殘酷的事情竟是要由自己來告訴心心的。都是孫修竹,這家夥臨陣退縮,完全不接自己暗示的眼神。
殷堯煩躁地雙手撓頭,一頭有型的銀發被他揉得亂七八糟。
糟透了,這一切都糟透了。
而此刻的殷堯沒有想到的是,他的頭發可以更亂,而事情,也還能更糟。
重新回到門前的祝錦心將鑰匙抓得很緊。
而她既然已經把鑰匙拿過來了,殷堯得到這把鑰匙,也就沒花太大的力氣。
殷堯沒去開門,反是擁住了麵色蒼白的女孩,然後把鑰匙遞給了孫修竹:“你去。”
在心愛的女孩麵前,接過屠殺的刀,然後變成麵目全非的惡人。
孫修竹心中一片荒蕪,卻還努力維持著麵部的平和,希望能讓自己看起來更鎮定,更友好一些。
隻是在接過鑰匙的那一刻,他還是看到了,看到了祝錦心眼中的抗拒和害怕。
如果真的抗拒,真的害怕,真的討厭這件事,為什麼不趁剛才離開時,去找人呢?
孫修竹握緊了鑰匙,悲極反浮出淡淡笑意。
挺好的,自己不是好人,她也不是全然的善,他們還能是一類人。
鎖動。
祝錦心微微地抖了一下,環抱著她的殷堯將人往邊上讓了一步,空開了足以讓孫修竹帶人出來的距離。
孫修竹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殷堯掩住了祝錦心的聲音,向他遞與了鼓勵的眼神,祝錦心低下了頭。
門開。
孫修竹走了進去。
門……關上了?
殷堯皺了一下眉,等了等,隻關著的門,卻沒有再打開。
“誒,孫哥,孫哥?”殷堯走到門邊壓低了聲音喚道,“你彆急著開始啊,說好的是要把人帶到旁邊你的房間去。孫哥?”
無人回應。
“不是說裡麵的聲音是傳不出來的……”祝錦心緊張地看著樓梯口,有些怕殷堯的聲音被樓下的人聽到。
難道祝白果藥性起來了,欲壑難平直接勾住了孫修竹?
那不行,要是他們在這屋裡成了事,那就不太好說清楚了。
哎!也是他們耽誤了太久,不然裡麵的人應該是剛起了興就被弄出來了。
不行,殷堯想了一下,不敢再等,也顧不得萬一看到點啥,伸手便打開了門。
一開,一入,一關……如泥牛入海。
祝錦心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或許一分鐘,或許五分鐘……
時間對她而言,不再是時間,而是煎熬。
她有些害怕,這個害怕非常的可怕。
如果殷堯,殷堯也……
祝錦心不敢去想,又忍不住去想。
明明祝錦心很清楚,殷堯是為了她,才做下了這樣的事情。可是……祝白果是真的很好看,不是自己這樣用妝容和金錢堆疊起來的精致,而是一種天然的,就像是媽媽那樣的內斂的秀氣,像是沒有雕琢過的,真正的璞玉。
祝錦心很難想象,此時中了藥的祝白果是怎樣的媚態,也很難去想裡麵的兩人對上那樣的祝白果會是怎樣的心情……
永遠不要去考驗一個男人,祝錦心突然想起了這句話。她不記得自己是從哪兒聽到的了,事實上她現在也沒有心情去思考這個問題。
微微顫抖的手,按在了門把手上。
可她還沒擰動,門把手就自己轉動了。
“殷……”祝錦心含淚抬頭。
入目,是一臉冷漠的祝白果。
被祝白果一把扯進房間的祝錦心,看到了屋裡的兩人,含在眼中的眼淚,啪嗒一下落了下來。
在自己無法聽到的地方,他們的確與祝白果發生了可怕的事情。隻是這個事情,和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樣。
第25章
給住客房,就住客房,給穿什麼衣服,就穿什麼衣服。
成績不好,但對學習一直抱有熱情,十分積極。
做出的飯菜不止一次地被媽媽嫌棄,卻仍然一有空就下廚做一兩個菜……
祝白果是一個不挑剔,包容性很強,雖然有些奇怪,有點小脾氣,但是大多數時候都十分好相處的女孩。
如果她是自己的親妹妹,自己一定會喜歡她。
這是祝錦心在祝白果打開門,丟出個“肉粽子”之前,對她的印象。
而這樣的印象,也永遠地停在了這一刻。
“殷堯!”
祝錦心流著淚撲向了地上半裸的男孩,失控的聲音是顫抖的尖細。
在她的身後,是一臉冷漠回頭又拖了個“肉粽子”丟出來的祝白果。
祝白果冷冷看了一眼淚流滿麵的祝錦心,從門背後又拖了個凳子出來將三人堵在了走廊的末端,自己坐了上去。
“好了,人齊了,說說你們給我下藥的事情吧。”祝白果向門裡麵伸出腿,在地上一鉤一踩,把地上橫著的不鏽鋼管送到了手裡。
背對著她,正想去扶殷堯的祝錦心身子一僵,然後抖得更厲害了。
“把他們嘴裡的紙拿出來吧。”祝白果鋼管輕輕點地,冷笑了一聲。
祝錦心聽到響動,想要回頭,卻全無勇氣,隻能聽從祝白果的話,伸手把塞在殷堯和孫修竹嘴裡的紙團取了出來。
混著口水的黏糊紙片沾在了祝錦心的指尖,她顫顫像束住殷堯的透明膠帶伸手。
身後砰砰兩聲,是鋼管敲擊地麵的聲音,混著祝白果不悅的一聲:“讓你拿紙,讓你拿彆的了嗎?站開點。”
祝錦心不知道為什麼情況會變成這樣。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是祝家女,不知道為什麼殷堯會先她一步確定了這件事,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對祝白果做這樣的事情,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前為什麼會……真的把鑰匙拿了上來。
可是她更不知道的是,為什麼他們進門不過片刻,再出來時,便是被扒到隻剩一條底褲,雙手雙腳被束於身後,粽子一般鼻青臉腫地暈著……而據說中了藥正煎熬著的祝白果,卻精神抖擻,且一反往日的溫和,如山大王一般充滿了戾氣。
不……或許最後一點,她該是知道的。
祝錦心不敢挑戰這般模樣的祝白果,甚至對方發話後,她都不敢多逗留看一看殷堯的傷勢,而是聽話地立刻站了起來。
“裡麵桌上有水,倒兩杯潑在他們臉上。要是人還不醒,你就狠狠打他們耳光,他們什麼時候醒,你什麼時候停下來。”祝白果直視祝錦心,後者怔怔退後了一步,目光閃爍,卻久久沒有向裡麵走。
走廊,是死一般的靜默。
“弄醒他們,或者變成他們那樣。”祝白果的聲音平穩,似對如驚弓之鳥的祝錦心沒有半分憐憫。
女孩的低泣混著走動的腳步聲,打破了走廊的安靜。
祝錦心端著杯子出來,杯中半滿的水晃蕩個不停,險險從杯口落出了幾滴。她鼓起勇氣看向祝白果,已被咬出牙印的嘴唇輕動,已經含在口中的想要勸說的話,在對上祝白果毫無感情的目光時,生生地散了去,又隻餘低聲的抽泣。
躺在地上裝暈的孫修竹實在聽不下去,睜開了眼。
隻不等他想好如何應對,旁邊的殷堯也醒了過來,掙紮著扭動身體,張口就是一個暴怒:“祝白果我艸……”
十萬句問候在殷堯看清附近的情況和旁邊站著的祝錦心時,生生地咽了回去。
“好了,都醒了,說說吧,你們是怎麼給我下藥的,我這屋裡你們那些修仙遺物又是布置在了哪裡。”祝白果手執不鏽鋼管,在地上兩人的身上分彆戳了一下。
孫修竹眸色一暗,之前進門,他就是被那東西給突襲了,而後是迎麵而來的拳棒交加。
“我們什麼都沒做,是你突然一言不發就打我們。”孫修竹在殷堯開口前出聲,強忍著扯動嘴角傷口的鈍痛,做無辜狀。
“我呸,我就不……”殷堯扭動著爆粗,他哪裡受過這種委屈,一腦門子的怒火,根本沒有聽出孫修竹的意思。
“殷堯!這裡是走廊,走廊。”孫修竹抬高了聲音阻了殷堯的話,又自覺這句話不夠完美,飛快描補,“她打了我們還丟我們出來!”說罷,還努力挪動身子撞了一下旁邊那暴怒著有些失去理智的人。
被這麼一打斷,又一撞,殷堯沉默了一下,知道了孫修竹是什麼意思。
雖然祝白果看起來好像沒中藥,也應該聽到了他們之前在外麵的對話。但是因為修仙遺物的作用,屋裡的她是不可能使用手機,也就不能把那些話錄下來作為證據。隻要他們不承認,那就是祝白果無故打人。
而現在他們在走廊,已經出了修仙遺物的覆蓋範圍,也就是說……在這裡,手機是可以用的。
殷堯充滿了怒火的眼睛瞪向了祝白果,難怪把他們丟出來再問,好一個邪惡的有心機的女人。自己之前還覺得她有些無辜和可惜呢,呸。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無緣無故打我們乾什麼!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偷襲算什麼好漢!你給我解開,我們好好比劃比劃!”殷堯梗著脖子怒道。
一個圓滑,一個看起來也醒悟了,開始胡攪蠻纏。
祝白果掏出兜裡的手機,關掉了錄音。
可惜了……
對方的計劃還挺周詳,祝白果本也沒覺得會有機會錄下什麼,不過是不浪費資源,隨手一試。
沒想到那殷堯看起來心狠手辣,居然被打一頓就失了智,差點兒就說出點什麼了。
早知道,就把兩人分開審了。
不過算了,就算審出點什麼,以現在的情況,應該也不會有人幫自己出頭吧。
人生,由無數個選擇構成。
在櫃中時,選擇出櫃子,還是不出櫃子。
出來之後,選擇裝作不知道,還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已經什麼都知道。
然後到現在……
祝白果想著事,手裡的鋼管無意識般在兩人的身上戳來戳去。
這動作力道不是很大,隻是之前祝白果已經好好地打了他們一頓,現在戳到他們之前被打的地方,還是非常之疼的。
孫修竹咬著牙忍著,小心地挪動著躲避,努力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說。
殷堯疼得想大叫,氣得想大罵,隻是看著旁邊貼牆根站著發抖的祝錦心,又隻能千言萬語化作安慰。
“你把我們放了,有事情我們好好說。”孫修竹左思右想,還是不確定祝白果知道了多少。也許全知道了……但是她現在並沒有損失,而且打了他們一頓,氣也出了。她還能怎麼樣呢?難道還能殺了他們不成。
當然不排除有這個可能,但是真的是極小極小,微乎其微可以不計的了。
那麼,最後不還得和解麼。
而祝白果,也正在想這件事。
他們有愛他們的家庭,有權有勢有錢,有修仙遺物,有能弄來藥的陰暗渠道……
她……有個啥?
祝白果選擇了走出櫃子,卻沒有選擇裝作不知道。因為她很清楚,如果她裝作不知道,都不一定能躲過這次。
手裡沒有底牌的人,選擇真的太少了。
祝白果沒有搭理要和她談談的孫修竹,亦無視了又開始罵她的殷堯,手裡從浴室拆下的鋼管轉了轉,點在了殷堯臍下一指。
兩個男人齊齊收了音。
倒是自打開門見著麵,就一直沒敢與祝白果對話過的祝錦心這回顫著音輕喚出了她的名字。
祝白果冷冷抬眼看向縮在牆角嚶嚶落淚的女孩。
“你……你打了他們,也出氣了。”祝錦心抹著眼淚勸道,“可你要真的傷害了他們,他們家不會放過你的……”
傷害什麼?
祝白果一開始沒聽懂,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祝錦心是在怕自己廢了殷堯。
“你這時候擔心我,是不是有點晚?”祝白果冷笑,手中的鋼管在殷堯的底褲腰帶上停了一下,始終還是沒辦法扯了那底褲……怪惡心人的,不想看。
不待幾人多言,祝白果縮回鋼管,退後兩步,掏出手機哢嚓哢嚓一通連拍。
“如果不想你們這樣的照片流傳出去,最好打消那些對我的惡心心思。”祝白果在手機上邊點邊說,“也彆想著再從我這拿回這些照片,我會在很多地方,很多人手裡做備份。一旦你們對我有什麼小動作,一旦我和其他人失去聯係,它們就會……嗯,出現在各大媒體?還有上次周正說的那個什麼校內論壇?讓大家好好看看殷家和孫家的兒子,私下裡玩兒得多開。”
祝白果之前突然掏手機拍照,孫修竹和殷堯都沒反應過來,再聽她說出威脅的話時,兩人滿腦子的都是在獲得自由後怎麼報仇,怎麼弄照片回來。可聽到最後一句,好像哪兒就不太對了……
還是殷堯先反應過來,左右一看,一個扭動,把剛才躲避不鏽鋼棒,挪來挪去,挪到半挨在自己身上的孫修竹頂出去了。
突然被撞了一下的孫修竹一腦門子問號。
“你好惡毒!”殷堯瞪著祝白果咬牙切齒。
“彼此彼此吧。”祝白果對仇人的謾罵不太有所謂,收起手機又道,“你們彆來惹我,這些照片自然會永不麵世。”
“你這樣是引火燒身。”孫修竹勸道,“你打了我們一頓,看在你剛回祝家不懂事的份上,我們可以原諒,但是……”
“我不懂事?”祝白果鋼管一伸,冰涼的金屬緊緊地頂在了孫修竹的嘴上,嗬了一聲,“我要是不懂事,你們到現在還能連顆牙都沒掉?我不稀罕和殷家的婚事,不稀罕和殷堯這個垃圾有什麼關係,你們最好能離我遠點,不然下次……”
鋼管在孫修竹的臉上拍了拍,祝白果沒把話說完,反是指揮起祝錦心:“你,去把屋裡桌上的抽紙拿過來。”
祝錦心:“……”所以她到底是誰的幫凶。
少女一邊落淚,一邊用紙巾將兩人的嘴巴再次堵住。
祝白果抬手用鋼管頂了頂,對祝錦心實在的工作能力表示滿意,順手從另一個口袋裡掏出之前從他們手上搜出的手機,蹲下用他們的指紋解了鎖。
翻了翻,可惜,他們居然很謹慎地沒有留下關於這件事的線上記錄。
小小年紀做起壞事來還挺有模有樣的。
祝白果頗為不爽地用殷堯的手機給周正發了條信息,又看向祝錦心:“你,跟我下去。”
“他們……”祝錦心弱弱道。
“管好你自己。”祝白果冷道。
樓梯上,祝錦心在前,祝白果在後,兩人走過長廊,又沉默著停在了樓梯口。
兩個束手束腳的“肉粽”被丟棄在二樓的走廊一端。
她現在,還要處理第三個“粽子”。
畢竟,那三人最近幾乎日日到訪,現在事情都做成了這樣,樓下剩的那個,也不可能一無所知是個無辜的吧。
漏網之粽衝了上來,
拐角的祝白果冷冷地看著祝錦心,示意她往後站站並且管好自己的嘴。
於是跟在周正身後上樓的祝錦城,就親眼見識到了一個“肉粽”的炮製過程。
五分鐘後,二樓走廊。
三個肉粽被丟在了祝白果的房門口,她也把事情和祝錦城說得七七八八。
“什麼!他們是什麼品種的傻逼!”祝錦城一掌拍到了牆上,看著不遠處的三個肉粽,兩隻眼睛赤紅著,像是要冒出火來。
“這誰知道呢,我也沒帶他們去看獸醫。”祝白果冷笑。
“艸!”祝錦城罵了句粗話,又抬手怒指站在另一處牆角的祝錦心,“她就真的把鑰匙拿給他們了?她腦子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祝錦心聽到了,垂著頭,眼淚像是斷了線似的往下掉。之前被祝白果冷言冷語地命令,她尚可忍受。可是現在麵前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弟弟。他看到了自己的不堪,為彆人在憤怒……實在是讓她有些無法麵對。
“行了,你要知道的都知道了。你下去吧。”祝白果催道。
她並沒有想過要把祝錦城牽扯進來。隻是這傻弟弟真的……運氣是不太行,腦子也比較……之前看到了自己打剝周正,又見著了自己房門那邊扭動著的另外兩個,他居然滿臉都寫著【你居然有這麼特彆的嗜好】,然後便是喋喋不休的追問。
祝錦城的嘮叨,祝白果這幾日是好生見識過的,於是也沒做無謂的抵抗浪費時間。
這會兒站著三個,躺著三個,接下來怎麼做,祝白果還得好好想想。
倒是祝錦城,已經幫她想好了下一步,氣呼呼地忍了沒先去打人,而是敲了敲祝白果低聲道:“照片發我,我幫你做線上備份。你之前網盤都還不會申請呢,自己弄要弄多久?我給你弄些不會流傳出去,保密效果好的郵箱雲盤。”
祝白果:“……”
“放心,我知道這是你的底牌,不會一時意氣給你發出去的。”祝錦城挺了挺胸,做可靠狀。
的確,剛開始接觸手機,網絡的她,的確沒辦法在短時間在線上搞百八十個備份,她也沒有很多人可以幫她備份。畢竟,這的確是一件惹火燒身的事情,她以前認識的那些人,弱得就像是小小的柳絮,一個火星就能把他們一鍋嘣了。
祝錦城倒是強些,怎麼也算是一根耐燒的柴禾。但是……聽過這件事,和參與到這件事裡,還是有些區彆的。
不過到底,還是祝錦城碎碎念的功夫更甚一籌。
少年低頭,猛敲手機。
祝白果伸頭去看。
“放心吧,我不學習的時候難道都是在吃白飯的嗎?”祝錦城咬牙氣氣狂點手機,又道,“你等著,我一會兒用樓下那些人的手機也去注冊一些,保證他們摸不準藏去了哪兒。”
“那倒也不用。”祝白果搖頭道,“會給他們帶來麻煩。而且這個東西,估計也就鉗製一時而已。給那三個人點時間,他們總歸會找到解決方法。”
有權有勢有錢,還有歪門邪路的招數……
她是祝家的女兒,就算她想急流勇退不要婚約,怕是也由不得她回去麋尾村。
人生啊,真是到處都是死路。
“你等著,我弄完你看看,背幾個賬號密碼,然後我刪記錄刷機。”祝錦城啪啪啪點手機屏幕,狠狠地,而後又道,“你看著祝錦心點兒,彆讓她溜過去。我一會兒弄完了還要上去打人呢!”
“你說……我把事情告訴爸媽,他們會相信我嗎?還是會因為我打了他們,把我送給殷家和孫家獻祭了?”祝白果幽幽道。
祝錦城僵硬抬頭,而後一拍腦袋。
“對,我們做備份還是不夠的。如果他們孤注一擲不要臉了,還是要對你做什麼,就算有照片報複他們也晚了!”祝錦城恨恨,“你等著,我給爺爺打電話。媽是靠不住的,爸以前都被媽管著的,最近好像有點自己的主意了,但是就怕關鍵時刻靠不住。但是爺爺不一樣,他最重視血脈關係。之前接你回來,就是因為我和他說……呃……”
祝錦城說著說著,卡了殼。
“說了什麼?”祝白果有些好奇,“現在情況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是你不能和我說的嗎?”
“當然沒有!哎……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就是……”祝錦城這口開得有些艱難,但到底還是說了出來,“有次我晚上去找爸媽,在門口聽到他們說他們還有個孩子流落在外的事情,媽表示不想接回來,爸聽了她的話居然也同意了。我……我第二天就去找了爺爺……爸媽被叫去老宅一趟回來,就讓我和祝錦心去做了DNA的檢測。他們告訴我們結果是我們都是祝家的孩子,但是我後來偷了祝錦心的頭發去測過,其實她不是……不過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商量的,反正後來的結果是接你回來,但是我們是三胞胎。”
祝錦城說罷,小心翼翼地看向似是陷入沉思的祝白果,擔心她不能接受被爸媽放棄過的事情。
“你聽到他們說起那件事,是什麼時候?”祝白果掐緊手心,狀似無意地問道。
“就……大概是家裡派人去找你之前的五六天吧……”祝錦城回憶道。
祝白果亦想了一下,上回她問樓子民,祝家是什麼時候知道有她這麼個孩子流落在外的。樓子民說,是去找她的前五天,那天錢清遇到了當年接生的醫護,祝家開始查當年的事情。
那麼與祝錦城聽到他們說起不想接她回來的時間是很近的。
也就是說,隻是比她之前聽到的答案提前了一兩天,還是和老太太的事情接不上的。
“誒誒,想什麼呢……”祝錦城推了推祝白果的胳膊。
“沒什麼……”祝白果轉頭看了一眼地上的三個肉粽。
就算沒偷襲,三人中最強壯的周正,也不是乾了十幾年農活兒,爬山下河的她的對手。她當然可以繼續去打倒他們,甚至還可以努力去打倒更多人……
隻是,沒用的。
她的安全,不是暫時打倒那麼幾個人可以得到。
“給你爺爺打電話吧,我沒號碼。”祝白果歎了口氣,轉頭對祝錦城道。
說實話,她對這個素未蒙麵的爺爺……抱有的希望也不大,隻是也不能指望彆的什麼了不是。
祝錦城開始打電話,隻等著接通的功夫,忍不住偷偷瞅了一眼。他不知道祝白果有沒有發現,平時沒事兒的時候祝白果還願意喊個“爸媽哥姐”,但是有時候,比如說事情比較緊急的時候,那“爸媽哥姐”就會變成“你爸你媽你哥你姐”。哦,現在還有“你爺爺”。
電話接通。
怒火萬丈,口若懸河,義憤填膺,漸漸冷卻,沉默不已……
在祝錦城最後一個短暫的“嗯”中,這個電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