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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櫃藏嬌 雲惘然 115427 字 16天前

“爺爺說他們現在就過來。”祝錦城把自己貼靠在牆上,而後支支吾吾又道,“爺爺他說……”

“說讓我們先把他們放了?”祝白果剛才聽到了,祝錦城也沒漏了修理那三人的一段。她倒是無所謂,隻是對麵的反應可能有些讓少年不太開心。

祝錦城點頭。

爺爺聽了這裡的事情,沒有和自己一樣很生氣,聽完之後第一句問的也不是祝白果現在怎麼樣了,而是那三個人還好嗎,有沒有被打傷……還讓自己快把他們放了。

現在爺爺,爸爸媽媽他們都要回來了,祝錦城卻開始覺得這個電話可能是個錯誤。他們可能不是回來給祝白果撐腰的……

“彆想太多了,總要告訴他們。不然……”祝白果看向地上被塞了嘴還在扭動的三人,眉眼漸冷,“不然難道我還能把他們殺了埋花園了不成。”

祝錦城:“……”

怎麼回事,居然被自己聽出了幾分可惜是怎麼回事?

身上一寒,祝錦城打了個哆嗦。

“老宅開車過來多久?”祝白果看向緊閉的房門,有一件事,自己本該去做的,可是自己一直有些猶豫還有些……害怕,恰又不斷被打岔,就這麼擱置到了這會兒。

“半個多小時吧。”捏緊了手機的祝錦城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突然下定了決心一般抬手拉住了祝白果的袖子,壓低了聲音,“我們跑吧!”

“跑?”

祝錦城點頭:“對,跑!我有錢,我帶你跑。”

“傻弟弟。”祝白果露了個真心實意的笑,抽回衣袖,在祝錦城的腦袋上拍了拍,“幫我個忙,幫我看會兒門,我進去個……嗯……十幾二十分鐘,你彆讓人進來。”

雖然祝錦心拿來的鑰匙已經被她收繳了,但是安全第一。

“你去房間乾嘛?我說真的!我們跑吧!”祝錦城再次拉住祝白果,放輕了聲音,語氣鄭重,“我真的有錢,這些年的零花錢我都換成了金子,我們跑了也不會被他們用刷卡記錄追查到。”

“他們更有錢,更有權有勢,還有我和你說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修仙遺物。真的想找到我們,恐怕不需要幾個小時。”祝白果拍了拍又紅了眼的弟弟,“而且是他們先想行不軌,就算我打了,家裡就算不幫著我,難道還會把我打殺了?”

仇,從對方開始動手的那一刻就結下了。

即便她能把他們做的事情告訴全天下,依然沒有辦法保護她自己。

無論是照片,還是告訴家裡人……

不過是,暫時的鉗製罷了。

“幫我看著祝錦心彆讓她解開他們的束縛就行。你彆去動他們。我最多二十分鐘就出了。”祝白果在回房前叮囑了一聲。她並不想讓祝錦城牽扯進這事情太深。

之前和祝錦城多說了幾句,能用的時間又減少了一些。

也不知仙人……需要多久……

應該很快吧……

明明散了藥性,想到此處,她還是有些麵熱。

再次回到了臥室,反鎖好門,祝白果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放在了衣櫃門上。

輕輕推開,裡麵的房間,還在。

那人……也還在。

祝白果轉身,再次抱起床上的被子和枕頭,滿滿的一捧。

隻是此時抱著這些東西踏進櫃門時的心情,又全然與上次不一樣了。

“仙……”

“出去!”

兩人的話,幾乎同時響起。

“仙師,我想問……”祝白果收緊了抱著被子的手,非但沒有出去,反而忍著臉上的熱意又往前走了兩步。

這回話都沒說完,她就知道女子剛才是個什麼意思了。

剛走到女子身邊的祝白果都沒看清是個怎麼回事,隻一瞬間,整個人就被封進了冰裡。

有些眼熟的,不那麼透明的巨大冰塊以她們為中心,四下延展,祝白果睜大了眼睛也隻能看到旁邊一抹模糊的紅。

身上是凍到刺骨的疼痛,臉上雖沒直接挨著冰,但隻有一層薄薄的空隙,很快那點兒氧氣就被吸完,祝白果沒法呼吸了。

萬萬沒想到,真是萬萬沒想到,這跌宕起伏的一天,竟完蛋在了這裡……

第26章

無法呼吸的每一秒都那麼漫長,像是沒有止境的絕望。

不聽仙人言,吃虧在眼前。

被冰層完全困住的祝白果後悔極了,可現在也隻能將希望寄托在旁邊那人的身上。隻是她卻不知,此時宋秋意陷入的麻煩,不比她的小。

在祝白果視線不及看不全的地方,這七八十平的房間已經完全凍住,成了一塊完整的巨大冰塊。而源源不斷的寒冷,正是源於她旁邊那已經凍實在冰裡的女子。

這邊祝白果不知宋秋意異狀,宋秋意卻是清楚祝白果的情況的。然而她現在自顧不暇。

剛才體內寒毒突然暴走,宋秋意靈氣內斂全力壓製,甚至沒有一絲多餘的靈氣能用來凝風把人送走,那聲“出去”已是她能分心做出的最後示警。

可不知為何那之前還挺聽話的姑娘這回叛逆了起來,結果就變成了這樣……

寒氣溢散成冰,宋秋意自顧不暇,在最後一刻為祝白果臉前留下的一處空隙,已是用儘了她最大的努力。現下也隻能希望靈氣儘快再次將寒毒壓下,她才有機會將冰化去。

可惜儲物鐲上的封印實在太難去除,之前她不過撬起封印一隙從裡麵摳出一顆解毒丸,就讓好不容易平息些的靈氣再次紊亂。現在裡麵的東西什麼都沒法拿出來,她隻能靠自己將靈氣儘快重新運轉入軌。

偏生那寒毒實在厲害,不僅侵入了她的丹田,還如附骨之疽一般汙染了她的靈氣。便是她靈根為火,純度甚高,亦無法甩脫這寒氣分毫,甚至隱隱有被吞並同化的趨勢。隨著時間,她愈發弱了,寒毒卻越發厲害,此消彼長之下,宋秋意雖無意傷人性命,但怕是後頭事情未必能如人願。

不該心軟的,應該在那小姑娘上次出去後就封了那通道。和外頭那幾個相比,恐怕自己才是更危險的存在……

宋秋意心中長歎。隻此時後悔再多也為時晚矣,隻有傾儘全力,去解眼前之困。

待躺在地上的祝白果再次睜眼,上頭的大白房頂子讓她有些恍惚。就像是累極之後悶頭睡了一大覺,一睜眼一時有些不知自己是誰,又是在哪。

“醒了?”宋秋意出聲。

祝白果一個激靈,翻身坐起,身下是熟悉的枕被。環顧四周,隻見這屋子還好好的,就像之前那場冰禍是自己在做夢一般。

伸出手掐了掐胳膊,又摸了摸腿,都是好好的。

那被冰封時,凍到像是骨髓被挖出來的疼痛依舊能夠清晰憶起。

這會兒卻是什麼事情都沒有。

如果不是做夢,那麼就是……

“多……”祝白果秉著人多禮不怪的想法,又想謝。隻這次還不待她跪下,便早早地又被風掀了跟頭。

“不必謝我,剛才的事情,你不過是受我連累。”宋秋意倒也沒說道歉話的意思,簡單解釋了一嘴,內視了一番體內的情況,又微皺了一下眉出聲警告道,“你若是不想再嘗一回剛才的滋味,最好還是趕快出去,再也彆進來了。”

祝白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帶進來的被枕,又下意識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看完才發現手機居然在這裡能用……該死的,之前沒試著進來開機錄音,又錯過了一個獲得底牌的機會。

還好剛才一凍一暈不過消耗了十分鐘,現在還有些時間。

外麵的形勢一片糟糕,進來時自己明明想好了,要在自己還能報恩的時候把恩報了。結果真站到了這裡,那句話卻好像卡在了喉嚨裡,怎麼都說不出口。

就在祝白果努力想把話說出來時,幾道熟悉的冰淩從女子的身上戳了出來!

這回她恰離得近,連女子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苦都看得清清楚楚。

然後就見到了熟悉的……冰人,火光。

不過幾秒,一輪過後,仙人還是那個平靜無恙的仙人,連衣角都沒有動一下。

祝白果的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這節奏……

又冷,又熱,又難受……

難道真的是……

宋秋意又險之又險地壓了一輪躁動,體內靈氣被寒毒引得上下翻騰,結果這姑娘還跟個木頭似的杵在旁邊不走,實在……

罷了,也是一條人命。

宋秋意抬手。

隨著淡淡一句“行了,走吧。彆再進來了,不安全。”

一道勁風迎麵而來,祝白果不過一個眨眼,人便被向後吹去,直接跌出了衣櫃。隨之而來,兩枕頭帶一被子亦被丟出,兜了她一頭一臉。

每次預警都沒一個,說吹就吹……禮貌呢?

祝白果心塞地把被子從頭上扒拉下來抱在懷裡。

隻是……対方這一次次的善意,最終還是讓她站起來,抱著東西再次進了衣櫃。

三兩步再次穿過通道跑回屋子,在女子皺起眉前,祝白果切了每次總能招點兒事的寒暄,果斷開口直接問道:“仙師之前為何問我是否願與你雙修?”

宋秋意還沒來得及再擠出點兒靈氣把通道封了,這人就又竄回了跟前。她還沒開口呢,対方倒是語出驚人了。

宋秋意看向祝白果的眉眼帶了些驚詫,緩緩地抿了抿唇。

就在祝白果以為她不會回答,要再追問時,女子再次開口了。

“我中了一種毒,需與人雙修才可解。”宋秋意靜靜道。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

祝白果心中十分複雜,隻是她既然來了,問了。便已是有所覺悟。

“必須是我嗎?”祝白果問。

宋秋意搖頭,解釋道:“我中的是寒毒。原本我身有異火,一般的寒毒皆能煆燒自解。隻是這寒毒是多種寒涼毒物輔以陰獄潭水淬煉凝成,較之一般寒毒,厲害不止千百倍,我自解不了。想要解開它,就需要與擁有木靈根的人雙修,催旺異火才能解毒。”

話至此,宋秋意頓了頓,終還是說了最後一句:“並不是非你不可,隻此處隻有你。”

祝白果不太聽得懂,隻抓住了重點又問:“此處隻有我,是什麼意思?”

“當時形勢危急,我有一個可以許願的寶貝。隻是那寶貝限製頗多,著實有些麻煩,沒法許下直接解毒的願望。時間有限,我隻能許願讓它為我找到另一個可以雙修解毒的人。本以為它會送我去另一個木靈根的修士身邊,沒想到它竟破開虛空,在兩個世界間連出了這個屋子。”宋秋意說著,偏頭看向屋子一角,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感慨,“我知道它厲害,不知道還可以這麼厲害。”

祝白果怔怔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見那處不過空無一物。隻是這暫時沒什麼好在意的,真正讓她震驚的是女子剛才所說的內容……原來她不是萬年前的老祖,是來自異界的修士麼。

宋秋意見祝白果一副被嚇到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有趣,想了想,終還是向自己身後一揮衣袖。

祝白果順著女子的動作看去,隻見女子身後那堵白牆竟隨這一揮消失不見。

“那是……”祝白果看著対麵那古色古香,又是紅綢又是紅燈籠布置得十分喜慶的屋子,忍不住驚出了聲。

怎麼回事,自己這臥室越來越大了可還行。

“那是我那邊的世界。那裡的人看不見聽不見這裡,也進不來。”宋秋意対著祝白果那邊的臥室抬了抬下巴,“就像你那邊的人一般,不過隻能看到那堵牆原本的樣子罷了。這是一個僅対我們兩人存在,且我們也無法進入対方世界的空間。”

祝白果看著宋秋意身後那屋子的擺設,突然想起了什麼,又看向宋秋意那一身鋪成及地的紅裙,愣言道:“你……是不是也不能回去?那個下毒的人……”

“嗬……”宋秋意冷笑了一下,沒有詳細解釋,隻是笑中亦有著她不自查的苦澀。

祝白果現在有些明白女子那句“隻此處隻有你。”是什麼意思了。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她要怎麼開口……

祝白果垂下眼,雙手不自覺地搓緊在了一起,卻還是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嘴:“如果,我剛才就那麼走了,不回來了……”

宋秋意笑了一下:“走了就走了。”

“那我走了,你會怎麼樣?”這是祝白果問出的,一個十分關鍵的問題。

“會死。”宋秋意平淡作答。

祝白果:“……”

這話說得這麼實誠,讓人怎麼接……

這姑娘去而複返,所提的問題指向明確,宋秋意沒聽幾句,已經大概猜到了她是為何折回。

原本不願的姑娘,似乎又願意了,隻是這回並不是因為藥性的逼迫。

能活著,為什麼要去死。

宋秋意不會去強迫,不會去趁人之危。但是如果有人真的願意伸出援手,她也不至於傻到把人推開。畢竟寒毒幾次爆發,她已經很清楚自己力有不逮,現在的局麵的確已經到了不雙修就會死的地步。區彆隻在於她還能用靈氣能壓製多久,是早死還是晚死了。

這也是為什麼宋秋意願意回答這麼多問題,解釋這麼多的原因。

一方敢問,一方敢答,數語間,祝白果也算大概搞清楚了麵前女子的處境。

祝白果被吹出去,又自己走回來,其實已經有所偏向。此時再聽女子親口說了,心中不免感慨萬千。

求生的欲望,誰能沒有。就說自己,又何嘗不是在發現身體異狀時,立刻選擇了有利自己的那條路。

同是天涯中藥人,女子那麼強大,有那麼多機會,卻沒有用強,甚至連趁人之危的交易都沒有,就那麼給她解了藥……甚至一次又一次地保護了她。

祝白果的心跳得很快,且跳得越來越快。她很清楚,此時一旦她開口便再無退路,隻是……捫心自問,她真的無法看著麵前的這人去死。

反正……

本來自己中了外麵那些人的招數,也是要經這麼一遭的,不是麼。

祝白果微抬了眉眼,視線飛快地在宋秋意身上輕掃一番,而後又速速垂下。緊張之餘,又不禁在心中暗歎,仙人心善絕美,自己這樣的人,能與她雙修,說是占了便宜,怕是都不為過。

“我願與仙師雙修。”

祝白果聽到了自己輕輕的,略有打磕的聲音,陌生但堅定。

一語出,明明什麼還沒做呢,祝白果卻似心中一顆石頭落了地,頓時輕快了不少。

這個決定,是対的,祝白果再次確定。

宋秋意抬眼,細看麵前的小姑娘,紅唇漸漸勾出一個自嘲的弧度,“我想,剛才我有句話,你沒有聽明白。這個房間,勾連了我們兩個的世界。但是我,是沒有辦法去到你的世界的,不隻是我,就連屬於我所在世界的東西,也是過不去的。”

“???我聽懂了啊。不就是這房間像個中間站,我們可以分彆進來,卻不能通過它到対方的世界嗎?”祝白果有些不解,自己看起來像是連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懂的傻子麼。

宋秋意被噎了一下,鳳眉微挑,直言道:“対,所以說,我対你現在的困局毫無作用。”

“是沒作用啊。”祝白果本能地接完話,方才頓悟到這人是個什麼意思。

為報恩而來,卻被誤會彆有所圖。按祝白果的脾氣,現在應該冷笑一聲,然後抱著自己的東西折返回去,關上櫃門並且永不打開!

隻是看著麵前這人,明明是笑著,卻看起來並不開心,明明高傲地抬著下巴與自己說話,身上的小冰棱卻可憐地冒個沒停……

罷了,在你們這種大能麵前,我也隻是個寶寶罷了。

“我懂了,你沒用。”祝白果按亮手機又看了一眼時間,寶貴的時間就剩八分鐘了。哎,再看手機,依舊為之前錯失錄音良機而生氣。

宋秋意:……自己是不是有被罵到?

隻看著旁邊的小姑娘突然麵染氣惱,宋秋意心中又不免冷冷一笑。

當然,笑的是自己。

這世界,熙熙攘攘為利來,所有的東西都暗中標好了價錢,哪裡有……

隻不待宋秋意陷入更深的自嘲,就聽得旁邊小姑娘似是帶上了幾分著急的聲音。

“時間不多了,我們快點。”

一語罷,穿著紅色毛毛衣服的小姑娘蹲下了身,開始展被鋪枕。

宋秋意有些意外,卻沒有立刻應下,反是撿起了前頭解釋來曆的話頭又道:“我所得的那件,將兩界連通於此處的寶貝,名為如意玲瓏塔。在我那邊的世界,是極為出名的許願之寶。此寶出世的五千年裡,持有者能夠許下的願望中,至少能為眾人所知的那些,無一落空,亦無惡處。”

原本鋪著被子,已經羞臊至極,臉頰都燙滾到不敢抬起的祝白果忽聽話題一差千裡,不禁顧不得羞意,抬頭看向了女子。

宋秋意平靜與其対視,而後繼續道:“由那些流傳下來的事跡,可推斷這件法寶應是可靠的。不過……雙修雖然簡單,但是雙修時我的異火和你的身體,以及寒毒三者之間會發生怎樣的變化,我也並不確定。我所能保證的隻是如果雙修過程中發生危險,我會全力保你平安。然而,我的全力,也不能保證一定順利,還是有風險的,你能明白嗎?”

祝白果愣住。

她當然清楚一個沒有修煉的凡人和什麼異火寒毒扯在一起,不會有百分百的安全。此時的驚訝,並不是因為宋秋意說的風險,反是因那句“雙修雖然簡單”。

哪裡簡單了!

隻在鄉下學校上過一節遮遮掩掩的生理衛生課的祝白果表示,明明就很複雜……

嗯,所以說一會兒她們是誰去那個誰誒……啊,是仙師比較會吧應該……

“你若害怕,自去便可。”宋秋意見祝白果久久不答,漸歇了心思。

罷了……何苦連累彆人……

趁著自己仍有些靈氣,神誌清醒,讓她走吧。

好在她那邊自己也過不去,便是後頭失了智,也無法去做錯事。

“我們……”祝白果忍著羞意開口想問一下,隻開頭二字,便見女子在頃刻間再次經曆了冰火。

痛苦之色,較之前更為明顯持久。

祝白果的目光在女子越發蒼白的麵上回轉,收回了問題。算了,還是趕緊雙修,修了就知道了……

“我們雙修吧。”祝白果站了起來,似怕女子再開口多說些什麼似的,話趕話地又催道,“時間不多,大概還有六七分鐘我就得出去了。我們真的要快一點。六七分鐘知道嗎?大概數四百個左右的數就過完了。”

說罷,祝白果不隻是臉,連身上都頃刻燒得滾燙。

突然有些想念之前把自己冷到疼的冰塊了可還行。

“好,很快的。”宋秋意看出了麵前小姑娘的窘迫羞澀,雖然不大清楚是為什麼,但是無礙她點頭應下。

宋秋意這聲應,應得平靜,應得輕鬆。

修仙之人……將雙修看得這麼……簡單又不太在意的麼。祝白果的心裡有點兒小小的自己都說不上來為何出現的彆扭勁兒。隻她很快放下心裡那點兒小小的不得勁,因為……麵前的女子,她過來了。

兩人間剩下的那一步有餘的距離,被宋秋意一步跨過。

対麵而立,中間不過一拳的距離,祝白果便是已經下定決心,此時也不免有些慌亂,忍不住地退後了半步,想在燥熱中求得片刻的喘息。

祝白果揪著自己的衣裳站得板正,僵硬如一塊門板,輕聲道:“能不能……像剛才那樣,把兩邊的牆給糊白了?”

便是知道外頭的人看不到聽不到此處,祝白果仍是不能接受就這樣在人前……

宋秋意反應了一下,才想明白祝白果說的是自己剛才遮掩住來處那堵牆的幻術。

雖然宋秋意並不覺得那樣做有什麼意義,但是人小姑娘都答應救自己了,這般小小的要求又哪裡有值得再討論的價值。

於是祝白果就見那金線紋繡的紅色綢袖在麵前虛晃了一下,待她再四下看去,已是四堵白牆。嗯……感覺好多了……

“那我開始了?”宋秋意最後確認道。

祝白果微不可見地嗯了一聲,低下了眉眼,想要在腳邊被子上坐下。隻是到了此時,女子還依舊十分平靜的語氣,到底還是在她緊張羞極的心中引出了一絲澀意。

不待祝白果細想那抹澀意究竟是何,便被右手腕處突然出現的力道吸去了全部的心神。

女子的手這般拉來,扣住了祝白果的手腕,兩人算是有了見麵以來第一次的肌膚相親。

不知是不是以雙修之名產生的接觸,祝白果覺得……這般的觸碰,和朋友,親人間友好的拉手,的確……很不一樣。有些不一樣的熱意,順著手腕,直達心底,又似在某些不可言說之地周轉,通達周身……祝白果緊張的右手已快僵麻如石膏,腦子裡忍不住不斷回放著當初課上有限的知識,左手不自覺地護在心口揪緊了衣裳。

隻許久,不見女子有下一步的動作。

不是說很簡單嗎?

難道不會?

祝白果心中萬千揣測四起,卻忽聽得女子小聲驚歎。

“居然隻是碰到就有些效用。”

宋秋意小心翼翼地,輕輕捏了捏手中握著的小姑娘那纖細軟綿團兒一般的小手腕。剛才隻這般輕輕一觸,那蘊藏於丹田被層層寒毒包裹住的異火便似是有所感應,生生地在那密不透風的包圍中擠出了細細一縷,順著自己的指尖在旁邊那人的身上過了一圈……再回來時,那縷纖細異火明顯旺了許多,上頭原本染著的絲毫不動的寒毒,竟漸漸開始煆解了。

這扛不住自己一指威壓,柔軟到不可思議的凡人啊,原來真的是自己的解藥。

隻是解藥就在眼前,宋秋意卻是突然記起了一事,開口問道:“你之前說的未成年……”

祝白果不曾想,事情都到這步了,這人還記著之前自己的推諉之詞呢。隻是聽到此處,又覺麵前的女子雖強大,但心腸真是軟,連帶著再聽她提起這事的自己,心中亦是一片綿軟。

“在我那邊的世界,十八歲算是成年。我的十八歲生日是今日。時辰……現在應該過了。”祝白果想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十分羞澀,隻解釋到此處,便不再細說之前種種了。

宋秋意點了點頭,輕輕地將人往身前帶了帶,開口道:“吾名宋秋意。”

“祝白果。”祝白果繃緊了身子,卻沒有抵抗那輕到有些溫柔的力道。

此時初通姓名的兩人間,那原本不足一拳的距離,已經趨近於無。

軟若無骨,自帶馨香,不自覺地屏息後是略急促的氣息交纏。

從未與人如此近過,如此做過的祝白果緊緊地攥著胸前的衣裳,似是定要將其揪出幾個洞來不可。之前中了那藥,厲害時不過頭暈身軟,空虛渴求。可此時……祝白果心慌意亂,一時無法精準比較。

隻是,到底是不同的。

祝白果対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既慌又怕,但是莫名……竟是沒有什麼抵觸的想法。定是之前中的那藥,勁兒還沒全部散去!她僅餘的理智如此羞惱想著。

隻是祝白果萬萬沒想到,自己做好了準備,卻是……沒有接下來了。

溫軟熱意經唇間流轉周身,不過是稍久一些的輕觸一吻,那似帶著些古老香木的氣息便離遠了去,連帶拉著自己的那隻手也鬆了開。

“好了,結束了,睜開眼睛吧。這雙修果然有用。”麵色似乎依舊平靜的宋秋意,話語中帶著一絲喜意,緊接著又問,“你可有什麼不舒服?”

“……”周身暖意未散的祝白果睜開了自己不知何時閉上的眼睛,看著已經離自己三步遠的女子,緩緩地搖了搖頭,心中卻是有了些不大好的猜想。

宋秋意壓下心底之前漾起的奇怪漣漪,再次運轉靈氣,確定寒毒消了些許,於是神色更鬆,抬眼見祝白果一臉有口難言憋著話說不出的樣子,忍不住輕笑道:“是吧,我說很快的吧。”

“?”祝白果沉默看向宋秋意的眼神有些不大得勁了。

第27章

之前做了那麼多的心理建設……

這就是你要的雙修?

你該不是在驢我?

祝白果憋得夠嗆,忍不住地悶哼了一下。

她當然不是見美心起,一定要這樣那樣。

但是吧……這事情也太……

隻是凝目細看了宋秋意的神色,這人麵上除了認真就是認真,真是縱有萬語千言,一時也被噎得吐不出一字。

宋秋意一語問完卻等不到祝白果點頭讚同,沉思了一下,謹慎問道:“怎麼,還不夠快嗎?”

這是重點嗎?

重點難道不是你那邊的世界怎麼親一口就叫雙修了嗎?

宋秋意的問話十分真誠,祝白果不禁開始懷疑這或許不是宋秋意個人的問題,而是兩個世界的文化差異。

不過這樣的雙修……的確很快就是了。

理智和矜持讓祝白果沒法子開口和宋秋意詳細討論兩個世界關於“雙修”定義的具體差彆。

不過……這不是更好嗎?

若無需真的雙修,就能解了寒毒,實在是一件大好事。

祝白果如此想著,沒有回答宋秋意快不快的問題,反是問道:“那仙師你的寒毒解了嗎?”

“解了。”宋秋意亦沒有堅持之前的話題,答道,“嗯……解了一些。”

祝白果:“……?”

說話莫要大喘氣!

祝白果邊按亮手機看時間,邊追問道:“解了一些,是解了多少?”

“約莫消失了百萬分之一。我們再雙修百萬次,應該就能解完了。”宋秋意按之前運行一遍靈氣的結果作答。

什麼?

百萬次?

親上百萬次?

祝白果被這龐大的數字驚到眼前一黑,不禁倒退了半步。

果然!錯的不是兩個世界的文化差異!錯的就是麵前這個人!

宋秋意認真分析:“如果你不介意,下一次我們可以試著延長一下雙修的時間,看看效果是和次數還是和時間有關。而且似乎肌膚的接觸也能對寒毒有所抵消,所以或許不用雙修到百萬次,就能解了毒。”

修仙者歲月悠長,靈氣運轉時時不歇,百萬次還是千萬次對他們而言,都不過是一個隻需要去做,就能做完的東西。宋秋意自是不知祝白果此時所受驚嚇。

祝白果恍恍惚惚從要親一百萬次這種可怕的數據中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腦子,再看向麵前信心滿滿,展了眉眼的女子,五味雜陳,卻是不得不繼續追問道:“這麼解毒不會太慢嗎?解毒的速度能跟得上毒性的發展嗎?會不會來不及……”

講真,不說兩個人行不行,就算真的行,一刻不停地親上百萬次也需要太多的時間,那寒毒能給她們留下那麼多的時間麼……好吧,重點還是百萬次真的有很誇張!隻是想想,腦子都要燙沒了。

宋秋意一直沒有停下靈氣的運轉,此時對體內寒毒的變化有了更多的了解,開口時不免帶了些感歎:“這雙修之術果然有效,我的那縷異火進入你的體內,過了一輪回來,非但旺到足以煆燒沾染其上的寒毒,還帶回了一道火燃木生出的清氣,對平靜寒毒頗有些成效。”

說著,宋秋意眼中喜色略深。

祝白果:“……”雖然聽不大懂其中奧妙,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把過程說得那麼澀澀……

這邊宋秋意解釋詳儘,祝白果卻是聽得一知半解,不過聽起來,仙人對這“假雙修”還挺滿意……好像是不會輕易死掉的樣子了。

祝白果惦記著外頭的事情,隻又有些放不下這邊,於是隻能問了又問:“那現在隻解開了那麼一點寒毒,你是不是還會像之前那樣全身結冰?”

“會吧。”宋秋意不是十分在意地答道,“寒毒不除儘,這都是難免的。不過剛才的雙修十分有效,小爆發應該不會像之前那麼頻繁。”

“不頻繁是多不頻繁?”祝白果拿起手機又看了一眼時間。來不太及了,這兒耽誤一點兒,那兒耽誤一點兒,就算現在想為她解毒,怕是也沒時間了。

“異火中的清氣,現在看來,約莫能堅持一個時辰吧。之前冰封全屋的情況應該也能順著推遲。”宋秋意答完,突然正色道,“若次次雙修都能有清氣饋反,那麼隻要清氣不斷,這處空間對你來說就沒了危險。你能以凡人之身承受住我,說明你擁有的木靈根純度應該不低。若你有意踏上修仙之道,不如就在此處引氣入體,我可以傳你口訣,你在此好好修煉,待有大成,再出去不遲。說來,不知外頭那些為難你的蛇鼠之輩是何修為?”

倒也不必說承受住了什麼的……這個仙人是怎麼個回事?正事不會的,嘴上倒是……

祝白果掐了掐手心,扭回了被帶偏的心思,歎了口氣:“之前忘了說了,我那邊的世界,幾千年前就沒靈氣了。”

原來是個沒有靈氣的世界麼。宋秋意有些遺憾。

“那麼,這個空間現有的靈氣……”宋秋意感受了一下空間靈氣的濃度,“應該就都是來自於我那邊的世界了。”

祝白果點頭:“如果你那邊世界的東西,是無法去我那邊的,那麼就算我引氣入體……”

“也未必能把靈氣帶過去。”宋秋意接過了祝白果未儘的話,想了想又道,“但若你有意,還是值得一試。”

“是,但是不是現在。”祝白果看手機時間的頻率越來越快了,連帶著語速也有所增加,“我很快就要出去了,不然沒法解釋為什麼人在房裡不見了。外麵的事情有點麻煩,我也不確定可以在兩個小時,哦,就是你說的一個時辰內回來。”

時間的飛快流逝讓祝白果有些焦慮,都未曾察覺自己的語氣已經沒了一開始的戰戰兢兢恭恭敬敬。

“你之前說什麼來著,再試幾次看看是和時長還是次數有關是吧……來吧,我們再試幾次,看看能不能延長爆發的時間。”祝白果說完,向宋秋意走了一步,重新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這回沒等宋秋意,祝白果掐了一下手心,自己親了上去。

要這樣那樣的壓力,變成了百萬次的任務壓在肩上,祝白果沒了第一次的抓心撓肺的緊張羞澀,但到底還是不好意思邊親邊對視,在親上去的那一刻便閉上了眼,然後靜靜地數數。

隻是任務……

祝白果數著數,催著眠。

三十秒一次。

一分鐘一次。

兩分鐘一次。

克製的輕微的……浮於表麵的觸碰,溫熱的氣息不可避免地相互糾纏,暖意因唇而起,隨心而動,通達周身,淡淡粉色暈染了麵頰輕描了眉眼。

這就是異火運行(雙修之術)帶來的熱吧……兩人不約而同,又大相徑庭地如此想著。

不待她們細理心中紛亂,三次一過,經過祝白果之身的異火的確變旺了,異火帶回的清氣也增加了。

隻是無論是催旺異火的程度,還是增加的清氣,都比兩人估計的要少。

“看來和時長的關係不大。”宋秋意算著這三次催旺的異火加起來隻能煆燒百萬分之一的寒毒,還有那加起來增了能堅持半個多時辰的清氣,疑惑,“大概是個遞減的過程?還是我們雙修得太頻繁了?”

祝白果:“……”求你,彆再叫這事為雙修了!

“再來幾次。”祝白果算了一下時間,繼續打卡。

又三次,各數了六十個數。

果然,效果又更差了些。

祝白果臉色有些不好,如果是這樣一個遞減的過程,那麼就不是百萬次能解決的事情了。

就在祝白果深感壓力之時,旁邊宋秋意突然喃喃自語般說了一句:“雖然雙修效果遞減,但是碰到的效果好像很穩定。”

碰到?祝白果疑惑看去,宋秋意將手裡握著的手腕子舉起來晃了晃。

祝白果:……

所以究竟是什麼時候又被抓住了啊!我的腕子……

“雖然減少的寒毒,和過來的清氣都很少,但是……真的很穩定。”宋秋意捏了捏手中綿軟的肉肉,有些驚歎道。

這也行?

祝白果忍住了沒立刻把手抽回來。

按宋秋意的算法,以目前少量時間的實驗計算來看,隻要兩人肌膚有直接接觸,寒毒便會以每分鐘千萬分之一的速度被煆燒。

雖然不多,但是穩定。

數據過大,祝白果嘗試心算失敗,掏出了手機。

行吧,如果隻靠觸碰,就算二十四小時一直拉著不放手,也得用上6945天。

19……年!

今年剛滿十八的祝白果看著手機計算器上的顯示,有點頭暈。

那麼如果……親吻的效果沒有遞減,祝白果歸零重算,結果顯示,695天。也就是說,在效果遞減的情況下,她們需要持續接吻超過695天,更久更久……

隻是看這些數字,就已經,累了。

“有人上樓了,應該有十幾個人。”宋秋意突然出聲。

沉入疲憊感中的祝白果一個激靈,卻是什麼都沒聽到,不禁疑惑地看向了宋秋意。

“我的聽力比你好,你該決定了,是留下還是出去。”宋秋意快速道。

祝白果沒有猶豫。

之前她擔心後頭局麵不妙,沒有機會報那一藥之恩,才湊在這時間進來。現在恩……勉強也算是自己努力報了,沒完全報上,就真是沒辦法了。

她要的,並不是短暫的安全。外麵的世界,才是屬於她的戰場。

不再多言,祝白果手腳麻利地收攏起地上的被枕,隻與宋秋意對視一眼,後者抬手一揮,衣櫃方向的白牆又變回了通道。

雖然宋秋意說過,外頭的人看那衣櫃,依舊隻是衣櫃,無法看到那房間,亦無法聽到裡麵的動靜。但是祝白果出去之後,還是第一時間把櫃門關上了。

金色的櫃門,有些冷。

祝白果的手掌短暫在櫃門上停留,而後毫不猶豫地轉身把懷裡的被枕拋回床上,快步走到了房門邊。

至此,她也聽到了,由遠及近的嘈雜聲響。

祝白果已經快打開房門的手縮了回來,在手機上快速地發出了一條消息,方才開門走了出去。

出門往左邊一看,一群人,烏泱泱地從樓梯口走來。

“你怎麼才出來,我給你打電話發信息你都沒看到嗎?之前我給下麵的朋友打電話讓他們先散了的時候,祝錦心趁我分心給殷家也通了消息,他們現在一起來了。還有,你剛才給我發的那條消息是什麼意思?”守在門口的祝錦城第一時間竄到了祝白果身邊開始低聲嘀咕。

“抽時間照做。”祝白果隻來得及匆匆說了五個字,樓梯口的那群人就已經走到了他們眼前。

走廊的末端,是倒在地上的三隻肉粽和角落站著的祝錦心。

祝白果和祝錦城站在他們身前,如同兩個看守,將他們與新來的人群隔了開來。

來人中自有些熟麵孔,沉默的父親,微紅了眼圈的母親,還有似乎十分憤怒的哥哥……

而走在最前麵的幾個人,祝白果隻認識一個長衫老者,是祝錦心家庭相冊裡出現過的爺爺。嗯,麵色嚴肅,隻是不知這份沉重是衝著誰的。

尖叫,怒斥,責備,辱罵……

嘈雜的聲音,吵鬨的人,在並不十分寬敞的走廊裡回蕩,流竄。

祝白果皺眉躲過一個看起來頗有幾分體麵的婦人給出的巴掌,順手壓下了旁邊要暴起的祝錦城,兩人一側身,把後頭的那四人給露了出來。

婦人也不急著打人了,開始一邊辱罵一邊哭著撲向了“肉粽”。

跟上來的男男女女很多,祝白果又避開了幾個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動手動腳,拉著祝錦城又讓開了一些。其間還衝過去了一個錢清,經過祝白果時倒是沒動手,隻是連個眼神都沒有給,直接衝到了祝錦心身前,把心肝寶貝抱在了懷裡。嗯,還落下了淚來。

至此,祝白果能認出的另幾個祝家人才近到了跟前。

“怎麼還是這個樣子,我不是讓你先把人放了。”

祝老爺子過來的第一句話是對祝錦城說的。

“我……”祝錦城炸毛雞一般梗起脖子。

祝白果在他再次羅列地上三粽十宗罪之前把人拉住了,抓著祝錦城胳膊的手稍重地捏了兩下,在對方望來時,隱晦地看了一眼他放手機的衣兜。

祝錦城忍了又忍,還是順了祝白果的意思,退後了一步。

“把人綁著是為了阻止他們操縱修仙遺物。也是為了留下他們下手隔絕我的房間和隔壁客臥信號的證據。”祝白果說的是實話,要不是為了這個,她也懶得動手把人扒得隻剩一條底褲。

畢竟她對修仙遺物所知甚少,誰知道他們身上還藏著什麼。

祝老爺子側目看了祝白果一眼,卻沒有應話。

事情的經過,之前祝錦城已經與祝老爺子說過一遍。至於另一波正給三人鬆綁的人是知曉的哪個版本不好說,比較一致的就是現在看來無論這些人知道了什麼,地上的粽子肯定是沒錯的。

要麵對考驗,但是也要留下退路,祝白果又捏了祝錦城的胳膊一下。

待一群人把粽子們收拾妥當,下到一樓大廳,慢慢墜於隊尾的祝錦城不知何時,已不見了蹤影。

客廳裡齊齊整整坐了一圈,來的不隻是殷家的人,孫家和周家的人竟也是一起來的。

就如同祝白果猜想的一般,她說出的是事實,其他三人說出的則是她欺淩的故事。

至於祝錦心……嗯,已經嚇到哭暈被錢清帶上去了。

因為祝白果看得緊,直到大家下樓前,屏蔽那兩個客臥信號的修仙遺物依然還在運轉中。證據十分明顯,但是這些人……明顯也瞎了。

那三家的人,站自己的孩子實屬正常。

祝家這裡,暫且沒有出現因為生意利潤立刻反口跪舔殷家的舉動,隻是看起來,也不像是要站她的。

還有就是……

祝白果看向坐在祝老爺子身邊,一直毫不避諱地打量著自己的男子。

那男人,約莫四十多歲的樣子,除了脖子上那條長金鏈子比較特彆,衣著相貌都很普通。但是無論是祝老爺子,還是殷堯他們的父親,與這男子說話的時候,都頗為恭敬,一口一個大師,一句一個您。

人心皆偏,眼見著形勢一邊倒,那裝回衣中的三人開始洋洋得意,那幾家都開始催著祝老爺子表態時。

戴金鏈的男人站起了身,走到了遠一些的地方,又招了招手,祝老爺子並三粽的父親們立時如領糖的孩童一般依次湊近垂首側耳傾聽。不知那男人說了什麼,幾人聽罷,麵上皆有震驚,個彆人似還有不甘,還有話說。隻在男子收斂了幾分笑意的凝眸注視下,最終四人還是都點了頭,一個都沒落下。

“今天這事,都是孩子之間的玩鬨,有些誤會,有些手重,也都算扯平了。我們幾家這幾年一直合作得不錯,你們以後都是要進家裡生意幫忙的人,今天嘛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就當交個朋友了。”待重回廳中,第一個出聲的,是孫修竹的父親,如同他的兒子一般,說話空浮又漂亮。

這話一出,徹底扭轉了之前已經一麵倒要壓死祝白果的局麵。

三個肉粽齊齊震驚,要不是孫修竹一手拉了一個,怕是立馬就要暴起一雙。

“對,明天就要開學了,大家還是要一起學習的同學。祝小姐呢的確是誤會了,不過也是他們不好,不該開玩笑,所以被打了也是他們自己該。現在打也打了,氣也出了,大家就還是好朋友嘛。”如應聲蟲一般的,是周正的父親,看起來少了點他兒子的魯莽,倒是多了幾分不知是真是假的憨態。

祝老爺子看了殷堯的父親一眼,後者像是在跟誰生悶氣一般,一言不發。

“說到底,還是訂婚的事情惹出的問題。也是我們老一輩做的不夠好,太一言堂了,不給你們機會,才讓你們有了誤會。”祝老爺子似是自嘲般笑了一下,又道,“所以呢,我們剛才有了一個決定。你們的婚姻,就你們自己來爭取吧。人生麼,就是優勝劣汰,你們是學生,我們就以學業做賭,錦心和白果,你們兩人高考時,誰考得更好,就能嫁給殷堯,做殷家的媳婦。”

祝白果也是氣笑了,兜了個圈,自己還得證明自己足夠優秀,才能嫁給一個傻逼?

笑完,祝白果覺得不太對勁了。

怎麼的?

在座諸位,隻有自己一個人覺得這事情有毛病嗎?

不會吧,不會吧……藥都下了,修仙遺物都端出來了,你們現在要回歸到校園勵誌劇了?

你們這樣搞,簡直比剛才裡麵那個約我親上一百萬次的還要離譜好麼!

那之前大金鏈子帶去一邊嘀咕了一番的幾人不說,剩下的各位?你們還好嗎?有在聽嗎?不會有人覺得今天的事情弄成這樣,自己還想要去和祝錦心爭一個垃圾吧?

祝白果的目光依次看去,到落在殷堯三人身上時,總算得了點回饋。

“看什麼看,一個不及格的垃圾,難道還想考過心心?”殷堯冷笑。

祝白果:……

彆這樣,你這樣我可就真的忍不住要罵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宋秋意:打工嗎?007,連乾19年那種~~

第28章

在場各位好歹聽說都算京市豪門,怎的此時一觀竟沒一個腦子正常的?

祝白果十分震驚,然後再看到遠處那拖著個行李箱背著兩個大包貼著牆根,做賊般跑過的祝錦城,也不覺得有什麼可奇怪的了。

畢竟比起這些前一刻還怒目而視幾欲將自己就地正法,後一刻就換上慈祥笑臉想要搞個一家親的人,祝錦城還算正常的了。

“我對嫁給殷堯沒有任何興趣。”祝白果不願給他們誤會的機會,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一語出,在場人麵色皆有異,似是聽到了什麼愚蠢的話語一般。

“這次是殷堯這小子胡來,不過他不是個壞孩子,隻是一時想岔了。可惜之前你一直流落在外,不然你和殷堯有機會一起長大,說不定早就訂婚了。不過沒關係,你們馬上也是同學了,以後我們兩家多走動,你很快能發現殷堯其實是個好孩子,以後也會是個好丈夫。”一直沒有說話的殷堯父親看著一臉壓抑的不悅,開口卻是十分和藹,如同一個精分。

祝老爺子亦笑著開口附和:“是啊,你要給年輕人一點機會嘛。現在也不是催著你們立刻訂婚結婚,你們好好念書,多多接觸。接觸多了,說不定你自己就想要去爭取了。不過你要爭取,也得努力啊,錦心平時成績一直不差的。”

孩子與大人。

窮與富。

寄人籬下與手握強權。

祝白果深知自己不會有多少話語權,但是沒曾想,他們能直接聾了。

“不必。我不喜歡,也不會喜歡殷堯,絕對不會成為他的未婚妻或是妻子。”便是他們聽不見了,祝白果依舊要說清楚自己的態度,不讓這個問題有任何轉圜發酵的機會。隻話至此,她突地又心中一動,最後補了一句,“我退出你們所謂的競爭,就讓祝錦心不戰而勝好了。”

事情已經這樣了,暫且不說之前下藥打人的事情如何,就說這祝家和殷家的婚約。既然他們願意讓自己和祝錦心競爭,說明誰上崗,殷家都是可以的。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直接選祝錦心?有情人終成眷屬有什麼不好?

不過祝白果話說得清楚,事情也想得明白,可心中總覺得,接下來怕依舊不會如她所想那般發展。

果然,她愈發犀利不留餘地的回應,讓在場好幾人的麵色黑了下來。

孫家和周家那邊的人有些坐立不安,若不是之前的事情他們的孩子還牽涉其中,怕是早就不敢繼續聽,起身走了。

大人心機深些,沒有立時開口。

少年人卻是意氣,幾乎在祝白果話音剛落,就有兩聲接了上來。

“好!你說的!彆後悔!”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大人說話,有你回嘴的份?”

一聲自是來於殷堯。

而另一聲……

祝白果有些意外地看向對自己怒目而視的祝正軒。

“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看起來你們也並不準備處理他們下藥的事情了,沒事我上去了。”祝白果不想再和這些莫名其妙的人繼續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雖然大家看起來都挺失智,但是情況還算可以。

他們沒有被懲罰,自己也沒有。

至於什麼競爭上崗,她表態了,聽不聽是他們的事情。她要的話語權,也不是在這裡用一兩句話,拔高一兩次聲音能得到的。

“你所謂的屏蔽了信號的修仙遺物,隻是我們新得的東西,因為不熟悉,使用不當擴大了範圍。我們沒有下藥,要是我們下藥了,中了藥的你,又怎麼會好好地站在這裡呢?”幾家人都在且態度鮮明,祝家也沒有保護祝白果的意思,孫修竹終於可以問出這個有些敏感的,讓他好奇了很久的問題。

“下沒下藥還用多說什麼嗎?在場的每一個人,應該都心知肚明了吧。至於我……”祝白果沒有錯過那三人突然有些緊張的小動作,冷笑了一下,“當然是因為我運氣好沒中。”

不可能。

三人很清楚,祝家訂的蛋糕是被他們換掉的,那個蛋糕上翻糖蝦裡的藥,是他們提前親手放進去的。切蛋糕時孫修竹幫手分的,端到了祝白果的麵前,大家親眼看著她把東西吃了下去。吃完她也的確犯困了……但是後來,是怎麼回事……

“好了,之前說過了,今天的事情,就這麼算了。你們沒有下藥,祝小姐也隻是誤會了所以動手。你們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再和她計較這些。今天的事,你們誰都不要再提了,畢竟這種事雖然是子虛烏有,但是終歸傳出去對女孩兒的聲譽也不好。”殷堯的父親打斷了似又要起來的爭執,然後努力友好地看向祝白果,溫聲道,“殷祝兩家一向交好,我知道你現在生氣,回頭我回去教育教育殷堯,一定讓他好好來和你道歉……”

“爸!”腫著半張臉的殷堯氣喊出聲,打斷了父親的話。

“三個人的事,也得聽聽第三個人的意思。”大金鏈子慢悠悠開口。

一時,全場安靜下來,連殷堯都不敢繼續大聲。

祝白果不知這人是什麼來曆,不過看他被幾家人追捧,之前僅幾句話就扭轉了場上對她的態度,這會兒她雖不滿這人話裡非要把她湊上那第三人,但也不至於立刻開口去當那出頭椽子。

大金鏈子一開口,之前下藥的事,打人的事,就似真過了,又似真沒發生過,一切的重點又回到了競爭上崗。

孫家周家人得了準,先帶人離去,

客廳裡外姓的,隻剩殷堯和他的父母以及大金鏈子留了下來。

祝老爺子又讓祝忠言與祝正軒喚了祝錦心下樓。

待祝錦心下來,祝老爺子把之前讓她們競爭上崗的話說了一遍。

不似祝白果在旁邊冷了臉,原本還哭迷了眼睛有些嬌弱隻能怯怯靠在母親身旁的祝錦心一下子打了雞血一般坐正了。

祝老爺子看向祝白果,後者冷笑了一下,沒有再次聲明什麼,卻是把不屑直接擺到了臉上。

殷堯的父親似是怕祝白果再次口出冷語,搶了一拍直言道:“在場的都不是外人,我也就直接說了。之前我們家有意訂下祝錦心,當然有孩子們一起長大的情分,但是更重要的還是聯姻會讓我們兩家的合作更加緊密,以後同氣連枝一起發展。但是這個前提是,祝錦心得是你們祝家的血脈對吧,那現在不是……”

“但是……”錢清感覺到了身旁女兒突然的顫抖,立刻出聲打斷。

“好好好……”殷堯的父親抬手對空壓了兩下,示意錢清先不要說話,“我知道你們想說,祝錦心雖然不是你們家的孩子,但是和你們感情很好,與親生是一樣的。但是,對我而言,那當然是不一樣的。不過呢,今天這個事情,我也意識到,直接換人,你們肯定是不甘心的。可是要我認下這麼一個兒媳婦呢,那我肯定也是不甘心的。所以,祝錦心,如果想做我殷家的媳婦,你要讓我看到你的優秀,比祝家血脈更優秀的樣子。”

祝錦心緊緊地抓住了身旁母親的衣服,再次坐正了身子,努力地穩住了自己不再顫抖。

“至於白果……我肯定還是希望你能展現出自己的優秀。畢竟我更屬意的兒媳婦,是你。”殷堯的父親溫和地對祝白果笑了笑。

“咳……”祝老爺子清咳了一下,開口卻是沒接殷堯父親的話頭,反是看著祝白果道,“我知道你還小,目前對成婚這個事情呢還有很多不成熟的看法。如果強行要你為了殷家的婚約去努力呢,你也未必會儘全力。但是現在因為殷家有這個需要啊,他們也是想考察看看祝錦心是不是真的可以優秀到成為殷家下一代的主母,所以你們還是應該認真地儘全力地比一比。這樣,同樣的競爭,我們可以給你們不同的結果嘛。錦心贏了,那就得到嫁去殷家的資格。若是你贏了,你想要什麼?錢?首飾?彆墅?或者是修仙遺物?”

祝白果:“……”

是了,祝白果知道之前自己一直覺得違和的地方在哪裡了。

雖然表麵上殷堯的父親和祝老爺子都是在勸說,在和稀泥。但是他們的方向是不同的……

殷堯的父親看起來很希望能把兒媳婦的人選從祝錦心改成自己。

祝老爺子……重點則是在希望自己能與祝錦心爭。這樣的重點之前還並不十分明顯,但是到剛才更改了不同的獎品,就已經十分清晰明了了。

不過,這其實可能也不完全算是他們自己的偏重。畢竟,無論是第一次讓場中畫風突變,還是這次祝老爺子改口,其中都有那大金鏈子的身影。祝白果可沒錯過,之前等祝錦心下樓時,大金鏈子又與祝老爺子和殷堯父親的低語。

但是,這是為什麼?

祝白果的思考,呈現在麵上,便是沒有什麼太多的表情,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祝老爺子看了大金鏈子一眼,後者微眯了一下眼。

“如果那些你都不喜歡……那麼有一件事,你應該會有些興趣。”祝老爺子頓了頓,在祝白果看過來時也沒賣關子,直言道,“你可能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們一直還在請人調查你當年是怎麼流落到那山裡去的。過程中呢,他們發現了一點有意思的事情。你好像對一件事情有所懷疑,不過一直找不到證據。這樣,如果你贏了,我就找人幫你去查如何?不管是人,還是錢,又或者是去借取修仙遺物,我想以我們祝家的力量,應該沒有查不清楚的事情。”

怎麼沒有,怎麼弄丟的孩子不就一直不清不楚麼。

祝白果默默腹誹,心中卻是多少有些吃驚。看來自己隱晦的調查,在有心人眼裡不過是青天白日的毫無秘密……

“好,怎麼比。”祝白果之前拒得乾脆,此時也應的利落。

祝老爺子的話,說得有些含糊,在場除了祝白果,其他人看起來都聽得有些雲裡霧裡。不曾想就這麼短短幾句聽不大懂的話,居然一下子讓祝白果轉了立場。

其中麵色不好起來的,自然是殷家的人。殷家一脈單傳,殷堯是他們捧在手裡長大的寶貝,此時在那祝白果眼裡卻還不如一件事情的調查結果,實在讓他們憤憤不平。又覺祝白果真是傻子,做了殷家的媳婦,手上的資源不比這祝家多許多,到時候要查什麼查不得。

隻此時祝白果點了頭,已經是大家要的結果了,殷家隻能擺個臉,卻說不得什麼。倒是殷堯,十分歡喜的樣子。

比的,自然還是他們之前提過的學習,以距今已沒有幾個月的高考成績為最終結果。

祝老爺子剛把比賽的內容說完,當事人都還沒開口呢,就聽角落陰測測的聲音傳了出來。

“可真公平啊,一個帝華快班前十,一個鄉鎮中學及格線,你們還敢再公平一點嗎?”不知何時蹲在牆角的祝錦城諷刺出聲。

“祝錦城。”祝老爺子怒喝。眼見著最麻煩的人都點頭了,這小子又來的什麼事!公平,公平有什麼重要的,真是個傻崽。

祝老爺子看向殷堯的父親,隻見他已經靠在了沙發上,不大有興趣繼續參與的樣子。

“行,我答應了。”祝白果點頭應下,用眼神製止了祝錦城的憤憤不平。

“那錦心……”祝老爺子看向祝錦心。

祝錦心清楚,按自己一貫友愛親人的風格,此時自己應該對祝錦城附和幾句,然後再被勸說幾句,最後再應下。可是,她……有一點害怕。這樣的優勢,來得突然,夢幻到不切實際。和祝白果比成績,這跟把婚約送到自己手上有什麼區彆。不是祝錦心托大,實在是祝白果這水平,就算是再給她一年,嗯,一年半的時間,也未必能追上自己。

又或者……這賭約,本就是殷家想為對殷堯妥協找個借口?

很可能是這樣。畢竟沒幾年,殷家就會交到殷堯的手上,他們應該也不想和自己的獨子離心吧,或許隻是放不下麵子,想給之前的堅持和鬨翻搭個梯子。

祝錦心越想越覺得自己想得有道理,那就不能拂了他們的好意……

於是,祝錦心沒有多言,隻是壓住心中的喜意,點了點頭。

兩人皆應下,本就對祝錦心十分有信心的殷堯自是沒什麼話好說,隻是也沒忘了給祝白果留一個勝券在握的眼神。

事情,竟就在這麼三言兩語裡定了下來。

像是過家家……不,應該說比過家家還要荒唐……

事情敲定,祝家這邊還要休整收拾,為晚上去老宅的晚宴做準備。殷堯臉上的傷要處理,殷家三人便先行告辭,金鏈子也隨他們一起出去。臨走前,殷堯還光明正大地收走了二樓隔絕信號的修仙遺物。

祝老爺子帶著祝家人,將那四人送出了彆墅。

在等車開過來接人時,祝錦城終於有機會湊到懶散地墜於後頭的祝白果身邊說話。

“你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樣子,臉都腫一半了,還當自己是個香餑餑呢。”祝錦城哼哼唧唧。

“可不就是香餑餑呢,你沒來的時候,他們都想著讓我和祝錦心爭他呢。”祝白果給八卦的弟弟補上了缺。

“呸,美得他。他也不怕你贏了,天天把他打成豬頭。”祝錦城憤憤,“這些人真討厭,明明做錯事情的是他們,結果什麼懲罰都沒有,居然走的時候還要我們出來送,多大臉。”

倒也未必是來送他們的,祝白果看了一眼前頭祝老爺子躬身陪著的大金鏈子。

大師,是什麼大師呢?

怎麼看,也沒自己櫃中的仙師厲害吧。

就在祝白果想得有些出神時,接受到了前側一道有些灼熱的視線。

銀毛高傲抬頭,收回了視線,留下一個有著腫臉的側麵。

“真討厭,討厭討厭,真討厭……”祝錦城低聲喋喋不休。

“是啊,真討厭。”祝白果真心讚同。

前頭殷堯收回蔑視祝白果的視線,傲嬌轉頭,卻是擺了個帥氣姿勢,溫言對身旁的祝錦心道:“你彆擔……”

話剛起頭,上空兩道陰影飛過,腫痛的臉頰突生片刻清涼。

覺得有些舒適的殷堯本能去摸,黏糊的手感與旁邊祝錦心的輕呼幾乎同時到達。

糊了一臉鳥屎的殷堯氣呼呼地走了,祝錦城一直到回了彆墅,到爬樓梯都還一直笑個沒停,甚至因為抬腳的動作阻礙了笑意的暢快而開始打起了笑嗝。

祝老爺子把祝忠言和錢清叫去書房,早走在了前麵,祝正軒帶著祝錦心從祝錦城身邊經過,留下了兩道看傻子的眼神。

祝白果歎了一口氣,把傻弟弟往旁邊推了推,用力給他敲了幾下後背。

祝錦城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待笑夠了殷堯,卻又不免擔心起祝白果:“你剛才乾嘛答應和祝錦心比成績,不是我不給你鼓勁兒啊。就我們這學渣樣子我們自己知道哈,拚個及格都夠吃力了,祝錦心可是快班前十,那是穩進A大的成績。知道吧,就是每門都能比我們高幾十分!你怎麼贏?”

“贏不了就算了。”祝白果無所謂。

“?”祝錦城愣了,“之前爺爺說的幫你查的是什麼事?你不是很想知道才答應和她比嗎?”

“我是很想知道。不過贏不了就算了。”祝白果沒有回答祝錦城的第一個問題。不過,後麵的回答,是她的真實想法。祝白果並不覺得自己贏了,祝家一定能幫自己查出一個結果。但是就今天的事情來看,他們要的就是自己答應。如果自己不答應下來,他們為了達成目的,就還會有新的招數。與其到後麵防不勝防,還不如現在就答應了。

“你說啥呢,我怎麼聽不懂?”祝錦城滿腦子問號。

“從婚約,到錢,房子,修仙遺物,再到我最想查清楚的事情。他們,無非是想我去和祝錦心競爭罷了。”祝白果壓低了些聲音,“你覺得這像什麼?”

祝錦城的腦子有點跟不上:“什麼?”

“我覺得,有點像鬥獸。”祝白果冷笑了一下,拍了拍祝錦城的肩膀,走快了兩步,“好了我要去換衣服了,你也趕緊收拾收拾吧,不是說半小時後樓下集合去老宅麼。”

“鬥獸?”祝錦城撓了撓腦袋,還是想不大明白。

祝錦城困於祝白果留下的話語,一時都忘了和祝白果交代之前的事情。

於是當祝白果回到臥室,開門就看到了裡麵的兩個行李箱,三個大包……

嗯……雖然發短信給他說讓他看空子去收拾一些耐儲存的食物幫她放進臥室的是自己吧……但是這也實在有些誇張了。

祝白果打開幾個大包看了一眼,一包是罐頭,一包是泡麵,還有一整包的水果。

之前光看著祝錦城做賊一般貼著牆角跑來跑去,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收拾出這些東西的……這一整包的罐頭一整包的泡麵是該在天天有阿姨開夥的彆墅裡出現的東西麼。

祝白果沒忍住好奇心,把兩個行李箱也放倒打開了。

嗯……

果然,比之前那幾個大包裡的還要誇張,兩整行李箱的什錦糖果不知是乾啥存的也就算了,那摻在裡麵的那些金條是怎麼回事?

祝白果拿出一根掰了掰,是的,是金條,不是金條巧克力……

這囤貨能力,她這不是弟弟啊,是倉鼠成精來的吧?

之前祝白果拿不準祝老爺子的態度,也不確定這事情能解決到什麼程度,所以留了最悲觀的一記後手。要是他們過分到要把她直接送給那幾家處理,那麼她就得帶著食物消失了。

現在看來,暫時不用做到那個份上。這些東西,得讓祝錦城再放回去。

不過在此之前……

祝白果反鎖了門,又拖了椅子頂住了房門,最後才去打開了櫃門。

在看到櫃中那奇怪的房間和房間裡的……女人都還在時,祝白果生出了一點奇怪的安心感。

會了一輪外頭那些奇形怪狀的人,再見到這想要自己19年全年無休被她拉手腕的女人,竟也生出了幾分親近。

祝白果不自覺地柔了眉眼,想了想,回身取了個乾淨杯子,在包裡和行李箱裡挑揀了些東西,方才跨進櫃門。

聽到動靜的宋秋意睜開了眼。

“我帶了幾樣我的世界的食物,給仙師嘗嘗。”祝白果走近樹樁,將盛著糖果與幾種水果的杯子放在了宋秋意身邊。

“我已經辟穀了。”宋秋意淡淡道。

祝白果:“……”大意了。

“那我吃。”祝白果把杯子撈回身邊,往嘴裡丟了一個車厘子化解尷尬。

本想問祝白果是否繼續雙修的宋秋意,就那麼看著一個圓溜溜的果子落入了女孩紅潤唇中,被潔白的小牙輕輕一磕,汁水四溢,清甜的果香從那潤濕的唇齒中悠悠傳出。

宋秋意莫名覺得嘴裡有些發乾。有點像之前雙修時,因熱意而生出的乾燥。

“我馬上要出門了,可能要過四五個小時回來,兩小時是一個時辰,你那邊是用時辰吧。明天要開學,應該不會在那邊過夜。你怎麼樣?之前……嗯……那個留下的清氣,夠你堅持到我回來不結冰嗎?”祝白果含著車厘子核,說話有些混沌,不過又不太好意思吐。

之前多次嘗試,宋秋意算算,差不多加起來也夠三個時辰消耗。

隻是……

“可能還要雙修一次才夠。”宋秋意看著祝白果微染了些果汁的紅唇,說出了令自己都有些意外的話。

祝白果卻不疑有他,畢竟之前後幾回效果是越來越差的。但是!能不能!彆再說這是雙修!

“那我們再來一次?”祝白果原地坐下,然後挪動著蹭近了些。

兩人四目相對,久久無語。

“咳……那個,我先還是你……”祝白果訥訥開口。

“你吧。”宋秋意從善如流。

朋友,希望你有一點做仙師的風度,並且記住是你要吃藥!

祝白果忍不住腹誹,卻還是主動又往人身邊湊了些,傾身覆上。

1,2,3……

祝白果默默開始計數,並且決定如果宋秋意不主動退開,這次就堅持滿120個數,兩分鐘,一次搞多點,這樣晚上回來得晚也不用擔心。

這想法很好,隻是祝白果沒想到,才剛數到二十七,計數就被打斷了。

柔軟的唇,不斷傳遞的暖意,周身緩緩上升的溫度,用計數轉移的注意力……一切都那麼正常,就像是之前那幾次一樣,讓人心慌意亂又能勉強維持鎮定。

然而,就在祝白果的計數,從26跳到27時,突然感覺到對方的唇輕輕動了一下,還不等她壓下那因為輕動摩擦帶來的癢意,一小個軟嫩濕潤的東西突然輕輕地在她的唇上掃過,酥麻之感直竄入心。

受到驚嚇的祝白果一下子睜開眼,後仰了身子。

然後就見麵前宋秋意輕舔了一下唇,又抿了抿,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一下:“甜的。”

第29章

二月的夜,風很是有些涼。

祝家老宅二樓西邊的陽台上,祝白果放輕了動作緊了緊身上的小披風,悄無聲息地歎了一口氣。

也是她第一次來,躲懶的地方選得實在不好。隻一道半開玻璃門之隔,裡麵被落地窗簾遮著的兩人已經喋喋不休地聊了快十分鐘。

祝白果倒是想進去,奈何自己一直是那話題的中心,事件的主角之一。這已經是她站到這兒之後,來的第三波人了。人倒是一波走了,一波立馬就來,不停地更換,聊的內容卻是差不多,實在讓人感歎這些人精神世界的匱乏,竟是逮著一個瓜就要猛吃至此。

最關鍵的是,那些人聊的多是捕風捉影,狹隘自猜,一點有用的內容都沒有。白瞎了她耐著性子多聽了幾輪。

裡麵的兩個婦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把鄉下來的孩子送去帝華是多麼浪費讚助費的行為,祝白果的思緒卻是隨著夜風漸漸飄遠。

已經出來快兩個多小時了,也不知道仙師怎麼樣了。

剩下的清氣應該還有不少吧……

還有……那些水果吃得還開心麼……

想到水果,縱是現在夜風凍人,祝白果的麵頰還是經不住地有些發熱。

真是的。

所以自己那時候為什麼會有一個瞬間誤會宋秋意說的“好甜”是在說她甜啊!

明明隻是說她唇上沾到的那點果汁甜好麼!

哎,誤會就誤會了,偏偏自己那一刻心跳都要停頓的感覺,便是離開了這麼久,又在這處吹了快半小時的涼風,依然還是沒被吹散。

太過分了。

為什麼不好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吃藥人。為什麼要對解藥說令人誤解的話。真的太不尊重解藥了!

夜風中,祝白果緊咬了唇,開始有一丟丟生氣。

隻是氣的是誰,她說不清,也並不是很想辨彆清楚。

裡頭兩個婦人許是說夠了主家的八卦,終於將話題轉去了彆處,或是不再聊些背後說人的話題,也無謂在陽台邊吹風,說話聲也漸漸地遠去了。

祝白果算著已經躲懶了挺久,不等第四波八卦人來堵著地方,便從陽台的暗處走出。

也不知是隻適應了幾天的高跟鞋還不夠跟腳,還是剛才一動不動站太久了,這從暗到明不過兩步,祝白果卻是匆匆一個踉蹌。要不是前頭橫出了一隻手撐了她一下,怕是要摔。

“誒呀我都找你半天了,你怎麼又不接電話不回短信!你可長點心吧,我還以為你又被殷……咳,反正你敢不敢關注一下你的手機,關注一下你的親弟弟!”

與友誼之手同時到達的,是熟悉的喋喋不休。

祝白果站穩,看了一眼穿著一身定製西裝,頗是有模有樣,卻依舊絮叨的祝錦城,默默地把到了嘴邊的“謝”咽了回去。

她也真不是故意不接不回的,不過是躲懶時,外頭突然出現第一波八卦人時,她下意識地開了靜音,後麵就一直忘記打開了。

隻是祝白果這幾天也摸清了祝錦城的性子,這時候解釋就是狡辯,迅速認錯才能堵住他的嘴。

果不其然,祝白果一道歉服軟,少年就扭扭捏捏地把這一頁翻過,拉著她去了樓梯邊。

“之前你問我那戴大金鏈子的大師是什麼來曆,我不是和你說那是賈大師,京市十分出名,有能力給修仙遺物充電的大師之一麼。算起來賈大師其實和殷家的關係更好一點,你看下麵那個站在賈大師旁邊的,腰上墜金牌的那個道士,那是甄大師,我們家和他的關係更好一點。”祝錦城拉著祝白果在二樓走廊,恰能看到一樓大廳的樓梯口停下,指著下麵的人又與她介紹道,“還有另一個,就是站在兩位大師旁邊的,那個手上有一串金念珠的是石大師,也是京市有名的大師。這次居然來了三位大師,爺爺真是出風頭了。”

賈大師,就是祝白果之前在祝家見過的大金鏈子,開宴祝老爺子拉著她出來為她正名的時候,他還上台說了兩句吉祥話。另兩位……道士裝扮頭發花白的甄大師和禿頭如僧人的石大師,開宴時她倒是沒有注意到。

隻是……

祝白果看著樓下那站成品字形,正與祝老爺子和另幾位老者交流的三位大師,總覺得那些金鏈子,金牌子,金念珠都有些紮眼。就像是太過醒目顯眼的配飾,反而掩去了人本身的光華。讓人看著有些莫名的不太舒服……

“你不覺得……他們有什麼不對嗎?那幾個大師,看起來……”祝白果皺起眉,卻遲遲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自己此時的感覺。

旁邊祝錦城倒是接得快:“看起來土了吧唧的對吧!像電視裡那些幾十年前的暴發戶土老板就喜歡帶金子,弄成很大的鏈子啊手表啊往身上一戴。哈哈哈!是不是很像!”

祝白果:“……”

或許是之前在祝家時,賈大師看似給她解了圍,其實又將她推去了不善之境地,所以祝白果對大師的觀感現在還處於不怎麼好的階段。

“甄……賈……石……”祝白果喃喃自語,“總不能還有個大師姓虛吧……”

“你怎麼知道?徐大師也頗有名氣,城西有座善堂就是他開的。就在新開的電玩城附近,下回我帶你去打電動的時候,你要是有興趣我們也可以去善堂看看。”祝錦城說罷,抬手對著下麵又是一指,“我叫你主要不是為了那些大師,是讓你認認那邊的人。”

祝白果隨著祝錦城所指看去。

“那邊,看到那邊了嗎?站在祝錦心旁邊那兩女生,項珍珍你今天見過了,她脾氣比較軟,你不用在意她。另一個是鐘慧兒,脾氣差得很,而且特彆維護祝錦心。有次殷堯和祝錦心不知道是鬨彆扭還是怎麼,鐘慧兒差點把殷堯打了。你要特彆注意這個鐘慧兒,她之前在祝錦心她們快班,不過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缺考了三門,如果他們家沒去多給點讚助費,這學期她很可能就要到我們吊車尾班來了。還有那個男的,就站鐘慧兒旁邊那個,是她堂弟鐘叢,本來就在我們班上,脾氣也是一樣差勁。關鍵是我和他不對付,以前打過幾架。就算鐘慧兒不來我們班,你也要小心鐘叢。”

祝白果:“……”

我隻是想念個書,卻要被迫比個賽。

我隻是想去上個學,卻像是要去混黑色社會。

這就是你們豪門的生活麼,真刺激。

“不過你也彆太擔心,在學校有老師有保安,他們也不敢真乾什麼。我讓你先認個人,就是彆被他們騙了,畢竟正麵剛你也不怕誰啊是吧。”祝錦城見祝白果不語,趕緊出聲安慰道,頓了頓,又哼哼唧唧地擠了幾個字出來,“再說了,還有我呢,我會保護你的……”

祝白果轉頭,身旁的少年驕傲挺胸作可靠狀,高昂了脖子卻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避開了對視。

“心領了。”祝白果帶著笑拍了拍少年。

一時的勢微,並不代表永遠。

世家的龐大,來自於多代積累的錢權。

如果她不能在短期內用普通的方式擁有快速斂財的能力,那麼或許還有一種不普通的方式……

用魔法打敗魔法。

祝白果看向樓下依舊被各家掌權人圍住的三位大師。

不知真假虛實的大師尚可在獲得這樣的追捧,那麼如自己櫃中那般實打實的仙師,難道還比不上他們嗎?

當然,祝白果沒有要把宋秋意拱到台前的想法。

不過……

一個真正的修仙之人,應該對修仙遺物和“充電”有更多的了解吧。

嗯……現在隻希望宋秋意在修仙上的業務水平彆像她在“雙修”上的水平那麼差。

“誒,你想什麼呢,突然笑得這麼開心。”

一旁祝錦城嘀嘀咕咕的叨叨打斷了祝白果的思緒。

“我笑了嗎?”彎起的嘴角重新落平,祝白果又看向了祝錦心那堆人。

今天祝錦心沒有穿前幾天送來的為這次生日宴定製的雪中梅枝,也沒穿她最愛的粉色,反是穿了一條正紅色映宮花的裙子,與她小公主的風格其實不太搭。

紅裙十分挑人。

祝白果看著看著,又想起了櫃中那人。

若是她此刻在此,必一枝獨秀,殺得場中再無芳華。

“誒,你沒事吧?”祝錦城頂了一下祝白果的手肘。

“嗯?”祝白果疑惑回看。

“你怎麼老傻笑?今天這一天都這麼倒黴,你還笑得出來啊。”祝錦城不解。

“嗯……倒也不是一天都倒黴。”祝白果彎了眉眼打了個哈哈,卻沒有詳細再言。

雖是親弟弟沒錯。

但……那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秘密。

樓上兩人,一個嘀嘀咕咕一個時不時走神想到彆處笑了,也大概算是其樂融融。

樓下祝錦心雖到了老宅一直是全場帶著笑的,心裡卻是暴雨從未停歇,早就被酸澀淹到沉沒。

這一日實在太過漫長,似是要抵上她從前的十八年。

在這樣一個她曾期盼了已久的日子,一個她以為能將成年與成為殷堯未婚妻同時達成的日子裡……她最愛的人,沒有到場。而甚至在這樣一個宴席開始之前的幾個小時,她的人生就已經徹底被顛覆,碾到稀碎。

幾個小時前,祝老爺子帶著人去到彆墅,她無法麵對接下來的事情,裝作力有不逮被母親先帶去了樓上。她崩潰,無力,甚至哭到失去理智,終於問出了她到底是誰這個問題。然而母親卻隻是抱著自己,不停說著自己是她的孩子,永遠是她的孩子……

這樣的,往日能夠讓祝錦心獲得短暫安心的謊言,已經失去了意義。

幸好,幸好最終殷家還是對殷堯服軟了。

唾手可得的勝利,將祝錦心從絕望的懸崖拉回。

她隻要安心做好祝家的孩子,等半年之後,她就會是殷堯的妻子,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

隻是,在出發前,祝錦心拂過衣櫃一排的粉色,最終還是取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塞在其中的一條紅裙。

她再不配做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公主。

雖然是唾手可得的勝利,但是她依舊要做出戰鬥的模樣。

她是強大的,成熟的足夠與殷堯並肩的女人。

即便她不姓祝。

也隻有她,唯有她,才能配得上殷堯。

祝錦心穿上了紅裙,如燃燒的烈焰一般,在祝白果麵前走過,又走過。

從祝家,走到了老宅,從開宴,走到了現在。

當祝白果終於正眼看向她時,祝錦心全身都緊繃了起來。

然後她就聽到,祝白果開口道:“剛才這個車厘子不錯,能給我打包一份帶走嗎?”

強迫自己抬頭直視對方,強迫自己絕對不要發抖要以最好的姿態迎戰每一次的祝錦心……聽到了身後一陌生男聲答道:“好的小姐。”

少女展了笑顏,像她那微動的淺綠色裙擺上的林間小鹿一般輕鬆快樂地離開。

許多無序的字節,久久地卡在祝錦心的喉間,最終化為一個哽噎的氣音被緩緩吐出。

至此,祝錦心終於承認了心裡的恨。

祝白果,才是殷家真正屬意的兒媳婦。可是她不屑,不在乎,才輪到了自己。然而她不要的東西,自己甚至無法立刻拿到,還要去爭,去搶,像是……狗一樣。

即便勝利的結果已經注定,但是過程的狼狽永遠都會存在。

明明十幾年前救了殷堯的是自己,她憑什麼……

隻是因為她姓祝麼……

宣布三胞胎時賓客的讚許有福,朋友詢問為什麼殷堯他們沒來的關心話語,必須帶著虛假笑意承受這些關愛的祝錦心,終是將這些天以來的惶恐,擔憂,害怕,齊齊送為了恨意的養料。

她要勝利,卻已不隻是要勝利。她要的,是全方位的碾壓,是完完全全地真正地證明給所有人看,她才是最優秀的,她才是最值得的。而不是靠施舍,靠勉強,靠妥協。

在真正意識到這一股恨意,且完全沒想過要打消這恨意的那一刻,祝錦心突然覺得,不再害怕了,甚至心中燃起了鬥誌,如熊熊烈火一般講她烤得暖暖,似是有了無窮的力量,能做到更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她喜歡這種感覺,非常喜歡。

“咦?”在樓上閒得無聊,趴在欄杆上左看看右看看的祝白果,突然發現剛才那三個大師齊齊轉頭向右邊看了一眼,那是……祝錦心他們那裡?

祝白果覺得有點怪怪的。

隻是細想一下,又覺得沒什麼。

畢竟今天,她們這所謂的祝家“三胞胎”真是大家夥兒的談資,大師那邊的人正好聊起了祝錦心,往她那邊看過去一眼,也很正常。

嗯……

很正常。

但是總覺得還是哪裡怪怪的。

這種怪異感,一直縈繞在祝白果的心頭久久不散。一直到她摸完魚,提著打包好的車厘子回到了祝家彆墅,又到她進了櫃中空間,坐到了宋秋意對麵,再到宋秋意小氣吧啦地從一包車厘子裡分出了三個給她……

看著被宋秋意一道清風托起,整整齊齊向自己飛來,又同一時刻停在自己麵前的三顆車厘子。

祝白果駭然,至此,她終於發現之前的怪異感是來自哪裡了。

按說即便聊起一個人,大家同時看去,不說有先有後吧,動作上至少也會稍有差彆。可是那三個大師,轉頭看向祝錦心時,時間分毫不差,動作整齊劃一……肉眼看去完全同步,難怪讓人覺得十分怪異不適。

便是今日經曆了許多,祝白果依然隻是個十八歲的女孩,此時想通那不適感來自何處,頓時一個激靈,身上一冷有些害怕,忍不住地挪了挪,往宋秋意身邊靠了些。

正吃著車厘子的宋秋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祝白果“偷偷”攥到手心的衣角,猶豫了一下,抹了抹嘴問道:“怎麼了?想雙修了嗎?”

祝白果:???

“哦,這個時候我是不是不該問?”宋秋意鬆開手裡的袋子,指尖輕輕一鉤。

“不……”祝白果隻來得及吐出一個字,整個人就被莫名出現的氣流壓向了宋秋意。

之前幾次,兩人都是好好商量好再開始,甚至有時候還會提前說好由誰主動靠近。所以每次雙修,哦,不是,就是每次事情都能平安穩定地進行。

可這回,祝白果也不知宋秋意突然搞什麼,一下就被風帶倒過去。仙人出手,方向無誤,嘴唇吧倒是穩穩地碰到了該碰的地方。隻是祝白果此時卻完全沒心思去體味那抹帶著甜意的柔軟。

因為!

剛才猝不及防倒下時,她本能地伸出去想要支撐住自己的手!

按在了更柔軟的地方!

就……

軟得有點離譜……

第30章

祝白果被勁風攜裹,唇上與掌中的柔軟是哪個先遇到,她已完全無心分辨清楚。

睜圓的四目相對,兩人眸中的驚詫彆無二致,一時間呼吸停止,連空氣都似乎凝滯。

幾乎在手心觸及那柔軟的瞬間,祝白果腦子就嗡了一下,似有一根保險絲被炸斷,這讓她的反應慢了半拍,直到一秒後才勉強找回理智,快速地縮回了手,甚至立刻下意識地將雙手都藏去了背後,連帶著整個人也往後仰了仰,結束了這一次的吻。

尷尬的是,明顯宋秋意的反應還要更慢一些,那托於祝白果後腰的風竟沒有因為剛才的意外立刻散去。即便祝白果已經努力後撤,兩人亦挨得極近,半點拉不開距離。

“仙師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的!”祝白果不得不硬著頭皮對麵前那驚色久久不消的女人開口,又訥訥提醒道,“那個……我背後的風……”

聽著了音,宋秋意驚詫到似有些渙散的雙眸逐漸聚回神氣。

隨著宋秋意右手輕輕一動,祝白果終於可以後撤到更遠一些的地方。

“仙師,真的對不起……”祝白果的歉意實實在在,雖說兩人已經親來親去了好幾次,但是這又畢竟是到了另一個層麵。

啊,還有……

為什麼。

沒有內衣……

你們修士這麼厲害,為什麼不做內衣……

祝白果緊緊地攥著拳,指尖重重地抵在掌心,隻那抹柔軟,那中心似乎軟到虛無,讓自己的腦子都要化掉的觸感,卻那麼清晰,一直那麼清晰。

如同祝白果魂不守舍的道歉,宋秋意此時也有些一心二用。

“不,是我太粗魯了。你畢竟是凡人之身,十分脆弱,我該溫柔一些。”宋秋意亦有自省,隻是她嘴上如此安撫著,心裡卻是在想著另一樁事。

為什麼?

為什麼剛才異火突然旺了那麼多?

明明和之前的雙修是一樣的,隻是從觸碰手腕變成了觸碰……那縷頃刻來去的異火居然就能催旺那麼許多嗎?

太奇怪了,明明他說過,雙修才是完全解毒的唯一之道。為什麼碰到那裡,比雙修的解毒效果還要好?

照這樣的話,豈不是一直觸碰那裡,會讓解毒的速度快上許多?

不……

宋秋意很快否定了這個突生的念頭。

太奇怪了,剛才被祝白果碰到那裡的時候……自己太奇怪了。

心跳得比雙修時還快,整個人也發燙了起來……若隻是如此也罷,偏生還有頭腦暈暈,心煩意亂,身體發軟……還有許多說不上來的,陌生奇怪的感覺。不止身體,連神誌似乎也受到些影響。

彆說被一直碰著了,就是……就是一想到會被再碰一下,整個人都會不太好的感覺。

罷了,也許被催旺的異火隻是一個意外,也許這樣的邪門之道會帶來不好的影響。

還是老老實實雙修吧,雖然慢些,但是終歸是正經解毒的方法。

“還想雙修嗎?”宋秋意看向祝白果,既然心中有所決斷,也就不再糾結,繼續使用正常方式便是。

“等等!”剛吃了一塹的祝白果聞聲迅速後退了兩步,兩隻手更是緊緊地握住了拳頭彆在了腰後。

“彆怕,我不放風吹你。凡人之軀到底還是太弱。”宋秋意說著,上前幾步,停在了祝白果的身前,隔著不足一拳的距離,伸手去牽祝白果的手腕,“這樣如何?若是你想要雙修,我便這般……”

小拳頭攥得緊緊的祝白果:???

仙師的力氣與凡人的力氣差距立顯。

當然祝白果也沒強要掙紮掙脫,但是宋秋意牽腕拉人也真是輕輕鬆鬆行雲流水。

隻在兩人親上之前,祝白果偏開了臉。

在祝白果臉上吧唧了一口的宋秋意一臉困惑:“嗯?”

祝白果動了動手腕,宋秋意放開了手。

沒有堅持,沒有強迫,祝白果心裡舒服了點。

嗯……仙師還是那個會放自己走的仙師,並沒有變成什麼奇怪的東西。

“我從剛才就有一個疑惑,還請仙師為我解惑。”祝白果散了些惱意,開場也能說得客氣了一些。

宋秋意微點了一下頭:“你問。”

“為什麼仙師從剛才就一直在說,是我想雙修了?”祝白果終於有機會把這句話問出來了。

天殺的!剛才被吹風之前她就想問了!怎麼回事!是她有需求嗎?是她要解毒嗎?她都要自我奉獻不知道幾十年來親親親了,居然說是她想!還每次都說!弄得……

弄得像是她有什麼欲求不滿似的!

終於把話問出來的祝白果有些吐完惡氣的爽快。

也是麵前這仙師,撇開身份,看起來就是一脾氣挺不錯心眼也挺好的姑娘,實在是讓人怕不起來。要不她估計就不敢問了,隻敢忍著憋著,然後成為一顆遲早要過期的“解藥”。

“嗯?不是你想嗎?”宋秋意一臉真誠困惑。

要不是祝白果知道自己真沒想,怕是看著這無辜樣,還就真信了。

“我當然沒有想。要解毒的是你,為什麼我會想要雙修?”祝白果說完,有些懊惱地發現自己已經被宋秋意繞了進去,承認了這就是雙修。

“抱歉。可能是我們兩個世界的信息有所偏差。”宋秋意爽快承認了錯誤,又道,“我需要用雙修解毒,可能經常會麻煩你與我雙修。其他時候,如果你想的話,請與我直接說就好。”

這是信息偏差嗎?

祝白果有些忍不住想要開口淺淺吐個槽。

隻不待她言,宋秋意又緩緩說完了後半句話:“畢竟我們已經是道侶,直白些也無妨。”

“等等!”祝白果驚訝地打斷了宋秋意的話,“道侶?道侶是什麼意思?”

“在我們的世界,道侶與凡人的夫妻,是差不多的意思。不知你的世界,是怎麼個稱呼?”宋秋意解釋完,又見祝白果驚訝不消的樣子,有些抱歉道,“因為我的靈氣染了寒毒,短時間內沒有辦法恢複純度,解不開儲物鐲上的封印,無法下聘,也沒辦法布置。所以我們的結契儀式可能還要過段時間,隻能委屈你沒名沒分地與我雙修一段時間了。”

因為太過吃驚,祝白果久久地沒緩過神來,可麵前的那人,言詞誠懇,竟半點看不出有編纂騙人的痕跡。

難道,真是世界信息有所偏差?

祝白果再次……差點就信了。

“等等,你讓我捋一捋啊。”祝白果拽住了自己快要遠走的理智,“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有幾個問題向問問仙師。如果您覺得冒犯,那不答也可以。”

宋秋意點了點頭,卻是帶著些笑意插了一句:“其實我們不用您來您去的,你也不用一直叫我仙師。畢竟……你也說了好多次你了……”

祝白果:……

果然隻是在嘴上尊敬是不夠的,隻有關鍵對話才能記起來要尊敬一下是不能長久的……

“我想問問仙……嗯,你多大了?還有,你是從哪兒學會這個雙修之術的?為什麼我們已經是道侶了?你們那結為道侶不用兩個人都答應的嗎?”祝白果其實有很多很多問題要問,隻是眼下,她還是想先搞清楚這些。

畢竟……祝白果悄悄攥了攥右手。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明明隻接觸了可能不到一秒,那抹柔軟的感覺卻像是一直留在了掌心,讓她心裡像突然養了隻貓崽似的……還是沒剪指甲的那種。

“就這些嗎?”宋秋意問。

祝白果點了點頭,而後突然想到之前,又補了一句:“還有……還有剛才發生了什麼,讓你誤會我想……雙修。好了,暫時先回答這些吧。”

“說來有些不好意思,這雙修之術,是我不小心看到的。那是落霞秘境開啟前,各門派弟子提前駐紮秘境外,我看到了兩個修士在林中如此這般……我一開始還以為那男修在欺淩那女修,差點上去打人,還好來尋我的師姐及時找到了我。隻可惜,我那時站得遠,隻是匆匆看了幾眼,也不知是否習得其中奧妙。”宋秋意麵上似有幾分慚愧之色。

嗬嗬……

祝白果現在也是悟了,就像是之前宋秋意的甜,說的是果汁不是自己一般,此時的愧色估計也隻是因為怕沒學好,不是愧於圍觀了彆人親親。

“所以你是怎麼知道那是雙修之術的,是你的師姐告訴你的?”祝白果問。

宋秋意點頭:“師姐言,那兩個修士早已結為道侶,隻是平日在各自門中修行,估計那次是久彆重逢,所以才會情不自禁想要雙修。”

祝白果:……

聽起來那師姐言辭的確有些虎狼,隻是“想要雙修”和“正在雙修”還是有區彆的好麼!

隻祝白果也不敢追問得深了,畢竟……現在隻要親親就能慢慢解毒,她也不想讓宋秋意反應過來這“雙修之術”裡麵的問題。

“至於道侶……”宋秋意語速變慢,眉頭也微微蹙起,似十分難以開口。

祝白果看了一眼宋秋意逐漸收緊的拳頭,那纖細的指節都開始發白,心中突生出些疼痛,下意識地就想止了宋秋意的話頭,不願她再說下去。

隻是宋秋意到底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之前你也看到了,我那邊的房間,布置了許多紅色的東西。那是……總之,讓我中了這寒毒的人,欲與我雙修,我不願,他又言心悅於我,所以給我應有的尊重,在雙修前願與我結為道侶。不過我在與他成功結契前就催動了玲瓏塔。”宋秋意終究還是過不了心裡的坎,無法將事情說得詳細,隻含糊帶過,直言了祝白果想知道的部分。

隻言語至此,不可避免地,宋秋意又想起了師傅靠近自己,想要與自己雙修的模樣……可笑自己最初得了那玲瓏塔,是想許願讓師傅跨越修行瓶頸……隻她剛收集夠能催動玲瓏塔的靈氣,還來不及告訴師傅,他就迫不及待地將自己作為了跨越瓶頸的道具。

“對不起,彆說了,是我問太多了。”祝白果看著整個人都黯淡下去的宋秋意,心裡揪緊得難受,也顧不得仙師是多麼厲害,多麼尊貴,忍不住地上前,主動伸手握住了宋秋意的袖子。本來想拉住手的,但是到底還是有些慫,半道轉了方向。

她中藥,是因為三個她毫不在意甚至有些討厭的蠢貨。

可是看起來……讓宋秋意中藥的人,似乎對她而言有些重要。至少,在那件事發生之前。

宋秋意低頭看向自己被祝白果牽住的袖子。

祝白果飛快鬆手。

“所以你剛才這樣,是想雙修的意思嗎?”宋秋意好學狀。

“當然不是!”祝白果瞬間拋卻了自己剛才的心疼,震驚。

“哦。”宋秋意點頭,“剛才回答到哪個問題了。哦,下一個,雙修就是要道侶才能雙修啊。我們雙修過了,怎麼會不是道侶呢?當然……因為我無法去你的世界,以後你要是在你的世界有新的想要做道侶的人。我也可以……和你結束道侶關係。”

明明是應該的事情,宋秋意說到後麵,卻有一種莫名的不高興。

是不是還要謝謝你的大方啊!心裡默默吐槽的祝白果同樣不大高興。

“最後一個問題。”宋秋意不願深究那不高興,轉移了話題,“師姐來了和我解釋了,我們還沒走呢。那邊兩個修士就結束了那次雙修,然後那個女修嘛,就去拉了那男修的袖子,我聽力比較好嘛,就聽到那男修說你是不是又想要了,然後他就把人一把拉近又狠狠地雙修了一次。”

……

做什麼做什麼。

這次為什麼要用那麼多的“嘛”字!

為什麼最後會有一個過於形象的“狠狠地”……

自己為什麼要問那些……好像被迫聽了另一個世界的八卦,還是有了點顏色的那種。

不過話至此,祝白果也算是明白了一點兒情況,趕緊地鄭重道:“我們這裡拉袖子,絕對不是想要雙修的意思,以後千萬千萬不要再誤會了!”

宋秋意認真點頭。

祝白果鬆了一口氣,然後等了等,又等了等……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一片靜默中,祝白果忍不住開口。

“哦,你還吃嗎?”宋秋意撇開臉,勾勾手指,那剛才沒被祝白果接走的三顆車厘子又飛了過來。

祝白果:……

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宋秋意在轉移話題……

“還有糖,吃嗎?”宋秋意不看祝白果,又輕動了一下,身後樹樁上的杯子裡,最後兩顆糖飛了起來,停在了祝白果麵前,與三顆車厘子站成了一排。

祝白果:……

好的,不是錯覺。

“你多大了。”祝白果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