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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櫃藏嬌 雲惘然 75734 字 15天前

“哦,我好像忘了告訴你,雖然盛舟舟走了,但是她能看到好感度的能力好像留給我了。”祝白果淡道,“雖然你很努力在拒絕和我做親密的事,但是頭頂上的心動好感度倒是漲挺快。”

宋秋意:“怎麼會把能力留給你,我在檢……”

“不用你檢查。”祝白果拒絕,又道,“所以你現在可以選擇告訴我,盛舟舟的這個能力是錯的。或者你可以告訴我,你是因為……哦……對,你之前就說了,隻有43天了,我們不該有進一步的接觸,因為時間要到了你要走了,沒法和我一直做道侶。不會吧,你不會是覺得我沒法對你長期負責,才不願意和我雙修吧?”

宋秋意:“……”

97%——96%——95%——94%——93%……

好的,一個因為沒有自信而故意問出的陷阱題,得到了斷崖式下跌的答案。

“所以,你是因為覺得你沒法長期對我負責,才不願意和我雙修?”祝白果再次氣笑。

93%——92%——93%——94%——95%……

宋秋意頭頂的數字跳得祝白果有些晃眼,但是無論是此時的沉默還是重新升上來的數字,都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早就告訴過你……”祝白果咬牙道,“少看點那些掐腰按牆的小說!你情我願的事情,誰要你負責?”

假如兩個人陷入愛情,身份地位實力一切外化的條件都已不再那麼重要。而這樣的關係裡,有一件最鋒利的武器,叫做“不愛了”。

祝白果差點以為自己被那把武器戳到了,雖然最終沒有,但是還是很生氣。

對於如何愛一個人,她沒有經驗,甚至能意識到自己的退縮和笨拙,可是她沒想到,原來還有比自己更慫更笨的。

“不愛了”的武器沒有出現,祝白果套上了“她愛我”的盔甲,步步緊逼。

宋秋意明明想好了的,既然無法伴祝白果到白頭,就不會與她有更深的羈絆。宋秋意本就想藏著自己心裡的好感,隻希望能在走前破解完那些修仙遺物給祝白果留下足夠的東西。畢竟越深的關係就越難忘懷……祝白果那邊的世界不過百年壽數,宋秋意不想她把時間浪費在記得與自己的這段情緣上。

可是半路殺出了個盛舟舟,開口就點明了自己的心動,又一語叫破了倒計時,最後還留了個看好感度的能力……簡直是個大殺器,直殺得人猝不及防,計劃全潰。

有了喜歡,就再難講道理,加上宋秋意也知道自己的那些隻是歪理,一旦被祝白果識破,就再難回轉說服。

金丹又怎樣,對著自己喜歡的人,還不是連道靈風都不敢放出來。

祝白果順順利利地到了人身邊,熟門熟路地從假雙修開始。

有些事,宋秋意懂,又不那麼懂,假的雙修被真的撩撥跟上,慌得很,卻又舍不得抓疼那人的手腕。

偏生那人還記仇,手上利索得很,嘴空下來還時不時問一句:“行嗎?”

一開始宋秋意還想著讓她們的關係停在假雙修,想做祝白果生命中不留腳印的過客……可一要開口說不行,嘴還沒張呢,就被那人堵了去。

隨著親近的時間變長,在兩人間流轉的異火開始從絲絲變成縷縷,繡著小火鳥的睡衣落了地,人卻越發熱了。

祝白果之前一語砸破了宋秋意的算盤,自是想好了無論如何都要給她解了毒的。且不說祝白果壓根不需要什麼負責,就說這毒如果不在這兒解,不解毒不恢複靈氣和修為,就靠那幾口清氣就回那邊的世界,宋秋意能落著什麼好?冒那麼大的險圖個什麼?

隻是,想好了歸想好了,真哄著人一點一點到了關鍵時刻,祝白果還是要問一句“行嗎?”

這回沒堵著宋秋意的話。

其實這事兒,要是宋秋意鐵了心不和她好,就祝白果那點兒練氣初期的修為,也做不到這會兒。也就開頭堵了人兩句,後頭……祝白果覺得還挺你情我願的。

但最後關鍵了,祝白果還是想得宋秋意一句應。要不總覺得……不大對。

宋秋意咬著唇不開口。

“要是你不想,我們今天就到這。總歸還有時間,我們……”祝白果的指尖停在了宋秋意平坦的小腹上。

祝白果軟了聲音的言語,止於宋秋意閉了眼伸出的手,在她停頓指尖上的輕輕一推。

是推向了下,卻不是推開……

祝白果本就不笨,在前段時間用引氣入體解開了身上的禁製後就更聰明了。意會得快,學習成果也展現得好。

雖然是第一次寫作業,但是作業篇幅長連貫好,上下文間不忘重點,在重點部分來回著墨很多。又覺隻用手寫單調,同時運用了口述的能力,讓寫作業具備了更多的可能性。就是墊作業本的墊子花的有點快,讓她寫作業的時間有點短,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作業本太新,不是很耐寫的緣故。

“寒毒怎麼樣了?解了嗎?”祝白果待得身邊展了身子穩了呼吸,立刻問道。

毒毒毒,就知道毒……

宋秋意身子正酸,心跳還快著呢,聞言忍不住睜開還染著點兒粉的雙眸,踢了祝白果一腳。

第77章

那事剛完就提寒毒,煞風景的祝白果得了宋秋意帶著嗔意的一腳。

不過踢人歸踢人,逐漸平複了悸動的宋秋意還是在乎正事兒的。

從前頂著假雙修的幌子,便是偶爾擦著火,兩人最多也就到按上那團柔軟便停了。而這回,一做到底,小小的火堆不斷添柴,到最後已燃如火山……在雲端浪口的那一刻,宋秋意甚至覺得,便是從前沒中寒毒,體內的異火與靈氣皆是正常時,那異火也未曾燃燒到如此熱烈。

雖然新作業本不耐寫,但是功課被認真寫下了,效果還是很明顯的。

宋秋意運轉靈氣,徹底平複下心情,再細觀體內的寒毒,如此來了這麼一場,竟差不多被燒掉了接近百分之一,與那假雙修連續不斷都要修十九年相比,這真雙修果然厲害非常。

成果喜人,愉色躍上眉梢,隻宋秋意還來不及與祝白果分享這大好的消息,就感覺到旁邊那人也運轉起了靈氣……落下了一道滌塵訣。

眉尾微凝,剛生出來的愉悅立時被打散了去,宋秋意不甘落後地給自己落了道滌塵訣,又扯了一下被子將自己裹了個嚴實。

祝白果來不及反應身上的被子怎的突然被卷走了多半,就見四周閃出微光點點,驅走了一室的黑暗。

“怎麼樣了?是不是沒事了?”祝白果下意識地一手攏住身上淩亂的衣裳,一手去扯被子,邊扯邊看向旁邊的宋秋意。

宋秋意知她還在問寒毒,卻是沒什麼好氣地一扭身子,背對了過去,想想還是有些氣,大半張臉都埋在被裡悶道:“你剛才為什麼給你自己落滌塵訣?”

“什麼?”一門心思惦記寒毒的祝白果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問你,你為什麼一……一結束就給你自己落滌塵訣?你是不是嫌我!”宋秋意又氣又羞,也不回頭,隔著被子又給了祝白果一腳。

這一腳,可要比之前重上不少。

當然,還隻是貓貓拳和狗狗拳的區彆罷了,遠不到金丹對練氣的重手。

“滌……滌塵……滌塵訣就是等於洗個澡嘛。嫌你?嫌你什麼?”祝白果覺得完全跟不上宋秋意的腦子,隻又想起寒毒的事兒,忍不住問道,“你那寒……”

“彆問寒毒了,一會兒再說。”宋秋意發現祝白果是在這寒毒的事兒上繞不開了,三兩句回了她,話鋒一轉又轉回了自己現在最在意的事情上,“你沒嫌我,那你說個滌塵訣,你結巴什麼?”

“我……沒結巴。”祝白果臉上的溫度節節攀升,用力扯了一下被子,壓根扯不動,無奈道,“你要麼分我點被子,要麼把周圍的光暗了可好?”

“我不!”宋秋意冷哼一聲。

“怎麼突然生氣了嘛……剛才不還好好的麼……你說我嫌你,倒是說我嫌你什麼啊。”祝白果往宋秋意那邊滾了滾,既然扯不回被子,就隻能試著加入旁邊的卷筒了。

卷筒如磐石,祝白果加入失敗,不過周圍宋秋意搞出來的那些熒光還是啪一下都滅了。

屋裡重歸黑暗,祝白果又摸摸索索地理了理衣服,便是沒被子也自在了許多。雖不知宋秋意為何突然來了小脾氣,但是……那事兒剛過,有個情緒波動也正常,兩人都是這種關係了,哄人不是應份的事兒麼。沒了光,藏了臉,羞意被丟去了天邊,祝白果自是哄人的話不要錢地一句句往外說。

旁邊的卷筒依舊緊實,不過祝白果的哄人的話倒也沒白說,宋秋意終還是被哄得嘟嘟囔囔地丟了幾個字出來。

“你嫌我弄臟了床,還沾到你手了……”

那話說得又輕又含糊,聲音還悶在了被子裡,要不是祝白果已經引氣入體耳力得到了提升,怕是壓根不可能聽清。

隻聽清是聽清了,祝白果還是好生反應了幾秒才明白了宋秋意是個什麼意思。

簡直……

烏龍……

黑暗中,祝白果無力地捂住了越來越燙的臉。

那羞人的埋怨被哄得從嘴邊溜了去,宋秋意又氣惱又後悔,偏生旁邊那人聽完了就壓根沒了反應,果然之前那些好聽的話都是騙人的,一說到實質的問題就沒音了!

討厭!

是自己想濕了她的手的嗎?是自己想濕了她的衣服的嗎?是自己想濕了床的嗎?

還不是被她親了碰了才會那樣!

結束之後,隻問了一個問題就立刻滌塵訣了……

嫌棄就不要那樣啊。

莫名的委屈充溢了宋秋意的整顆心臟,酸澀化作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轉。

不哭。

才不要為這個哭!

再也不做了!

宋秋意把頭徹底埋進被子裡閉上了眼,被角輕輕吸走了她的眼淚。

身後,是那人湊過來扒拉被子的動作,悉悉索索的聲音……

宋秋意卻連反腳踢一腳的心情都沒有了。

就在她想要用靈氣徹底隔開那個試圖把她挖出被子的家夥時,就聽耳邊有人輕聲道……

“滌塵訣……不是為了去除你的東西,是為了……去除我自己的……”

嗯?

宋秋意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後一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燙著臉剛趴人耳邊輕聲解釋完的祝白果被宋秋意這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整個人往旁邊滾了半圈,差點掉床下麵去。

宋秋意看向旁邊的祝白果,黑暗並不影響她看到祝白果並不周整的衣衫和紅如豔霞的麵頰。

是了……雖然被壓倒的是自己,但是她也會那樣的。

就像之前自己碰到了她那軟處,自己的身體也會有一些反應。雖然不似剛才被那樣時那般厲害,但是也的確有點……

“我沒騙你……而且你想想,如果我嫌棄你,我剛才就不會……咳,就不會……”祝白果不知宋秋意剛才那麼大反應,這會兒又坐著不說話是在想什麼,隻能順著自己剛才的話繼續解釋下去。

但是吧,解釋的心是有的,舉的例子吧也是對的,可有些話單在腦子裡過一下和用嘴巴說出來是真不一樣。

就剩幾個字了,祝白果坑坑巴巴地,就是擠不出來。

也是,才第一次寫作業,作業本太新,寫作業的人臉也薄。

在宋秋意意識到祝白果的滌塵訣真的不是在嫌棄自己後,心酸委屈難過都一下子散了,她的腦子又回來了。這會兒祝白果坑坑巴巴說不完的話,她很快就腦補上了。

“就不會什麼?就不會這樣?”宋秋意伏下身,在祝白果臍下幾指處隔著睡褲輕輕親了一下。

是的,那不知道為什麼,許是享受時沒法帶上腦子印不上記憶,又或是走火入魔了的委屈和猜測,讓宋秋意之前就隻顧著生氣難過,都沒想起祝白果還曾為她如此這般。這的確是個有力的實證,是她冤枉人了。

不過……道歉的事情還可以先放放。

軟軟的溫意隔著幾層布料準確傳遞,隻輕輕一個動作,祝白果條件反射一般,一下就弓起了身子連腳趾都蜷縮了起來,腦子就像是過了幾輪電,不說一片空白吧,但是也差不多隻剩黑白了。

明明是剛剛做過的事情,可一反過來,好像就又是完全不同了。

不待祝白果緩過神,那溫軟觸感就離了去,瞬間的空虛感讓她羞極甚至是混亂地咬住了唇。

然後祝白果聽到了,耳邊宋秋意那輕輕的,帶著點兒小氣音的……撩人心弦的聲音。

她說:“讓我也嘗嘗你,好嗎?”

嘗你個頭!

祝白果被宋秋意的直球打得頭疼,下意識地就要往床邊退,嘴巴上還要試圖要轉一下話題:“那寒毒……”

話題被堵住,剛感受過溫軟的布料被輕輕勾住……

作業本或許有些新,但是她很努力。寫在作業本上的每一筆每一畫,都成為她的經驗,僅僅不過一會兒,就都用在了當初寫作業的那人身上。

小小的改變,就會得到新的筆畫,被寫下新筆畫的人,總想讓對方也體會一次,來來去去,寫作業的人與作業混在了一處。

這一夜……作業複作業,作業何其多。

在這一晚,她們體會到了修仙的另一個好處。

不會累,不會倦,隻要想,就可以繼續,隻要還要,就能給到。

初嘗總是沉迷,直到快近了祝白果平日起床上學的點,兩人才落了訣運轉了靈氣,驅走這一夜的酸軟輕顫,好好地說上幾句話。

“寒毒解了百分之八了……”宋秋意主動彙報。

在她第一回壓完祝白果之後,就和祝白果說了寒毒的進展。祝白果壓她一回,燒了近百分之一,而她壓祝白果一回,要比之前被壓那回還多燒掉了一點,加起來正好燒了差不多百分之二。

也就是說,43天裡,她們隻要做上一百回,就差不多能解掉寒毒了。

那是宋秋意的估計,不過祝白果覺得還是有些理想化了。畢竟之前試過的“假雙修”和皮膚接觸,在一段時間內效果會遞減,一百回怕是算少了。

而事實證明,祝白果想的沒錯。

兩人荒唐了一整夜,算來每人都有個六七回,到後頭異火雖一樣旺,兩人每次到的時間還多了,但是算來寒毒燒掉的卻是越來越少。也不知道是她們一夜太多次的緣故,還是後麵就是要如此遞減的。如果是一定時間內的遞減還好,如果是整個倒計時裡都會遞減……那後麵豈不是床都下不來。

“這麼……”祝白果開口,隻覺自己的嗓子有些啞,又轉了一輪靈氣,專注疏通了一下喉嚨部位,才又道,“這麼看,應該這就是解寒毒的正確方法了。還好昨晚就開始了,我本來想著可能一次不夠,說不定要十次才能解了,現在看來是我小看那寒毒了。”

“這個寒毒,是……那個人有提到,他要用雙修來拿我的異火施展枯木逢春之術,重新修煉提純他的靈根。但凡和修煉相關聯的,聽起來就不是幾次能了結的事情。我倒是覺得,一夜能有百分之八的進展,已經是十分快了。”宋秋意側身翻向祝白果,輕輕哼了一聲,“怎麼,覺得要雙修太多次了嗎?”

“不多,再多我都能給你,就怕你不行。”祝白果好笑道。

她這一夜也算是明白了。宋秋意這人的那幾分靠譜,到了床榻間竟是完全沒了,連小脾氣都變多了,哼哼唧唧的,倒是……挺可愛的。

“哼!我可是金丹好嗎?體力比你這練氣好太多!應該是再多我都能給你!”宋秋意不服輸。

“嗯嗯,金丹。”祝白果看了一眼時間,一邊起床一邊笑道,“投降速度不是一般快的小金丹。”

宋秋意:“……”

事實告訴祝白果,不要在趕時間的時候,隨便打趣驕傲的小鳥。

外頭,是祝錦城砰砰砰敲門催上學的聲音,祝白果咬著唇終是忍不住踢了身下不緊不慢的宋秋意一腳,惱道:“我要……遲到了!你不行就彆……唔……”

這個早晨,祝白果走得不是很愉快,臨出櫃門時還凶凶地瞪了宋秋意兩眼,丟了兩個哼才跺腳離開。

宋秋意倒是好心情,開開心心地做了一上午的實驗,直到接近中午,從儲物手鐲中取出了那塊被層層禁製包裹著的養魂木,才漸漸收斂了笑意。

昨夜過得很不錯,早晨那場更是值得回味,但是快樂並不意味著忘記,宋秋意可一直記著這位盛舟舟呢。

這個人,準確地說不是來自於祝白果那邊的世界,也不是來於宋秋意那邊的修仙界,她是來自第三個世界。所以盛舟舟能夠鑽了如意玲瓏塔的規則,進了這個房間。也幸好是這樣,祝白果才能擺脫這人還有這人身上那奇怪的叫係統的法寶。

宋秋意盤著手裡的養魂木,靜靜思考。

雖然盛舟舟口口聲聲說穿書,連祝白果身邊遇到的人也能叫出不少名字,但是宋秋意並不認為祝白果那邊的世界真的就是一本書。她更傾向於盛舟舟看到的那本書,是那本書的作者,一段偶爾的窺見。

從前,宋秋意隻在宗門山中修煉,不聞山外事。倒是最後那回從宗門到落霞秘境的那段路上增長了不少見聞。其中就有在路過博山鎮時,遇到的一件趣事。

博山鎮有一凡人,他寫的卻並不是凡界凡人間的事兒,而是修真界的種種故事。有意思的是,那些故事並非完全天馬行空地編造。他寫出的修士,寫出的宗門,甚至寫出的秘境法寶,許許多多真有其人真有其物。

若隻是如此,還能說一句,或許他後頭有什麼消息靈通的修士,又或是有什麼彆的門路信息來源,讓那些修仙界的奇人異事成為了他筆下之物,重新組合構建出三分真七分假的故事。

然而,並不止如此。

他寫出的那三分真裡,有某些修士不可與人言的秘聞,有尚未完全發掘的秘境中的一部分,甚至是某件法寶尚未有人使出的新招數……

初時,那三分真,細碎不成整體,又埋於他那七分假的故事裡,不過隻算是凡界有趣的話本之一罷了。直到有一無聊散修,用凡界的話本打發時間,看到精彩處恍惚生出了幾分回憶,更是無聊地去那記憶之地一觀,還真……從中掘出了書中一般的寶貝。

事有一,而後傳二。

也是那散修沒把住話,沒來得及將那奇怪凡人收入手中,就被不少人知道了那話本作者的異處。

宋秋意跟著宗門經過博山鎮時,正是附近一挺大的正道宗門去接引那話本作者。隻是博山鎮已有不少散修聚集虎視眈眈,直到宋秋意他們離開,那作者的歸屬也沒個說法。

那時宋秋意隻當有趣異聞一聽,不過倒是覺得那圍著作者的修士們還是過於冷靜了。

如果真能有人有先知之眼,能窺得世間秘處,按說各大宗門就得先打起來,還有那些散修什麼事呢?更彆說大家還坐下來有商有量,似是要時常來往看看的樣子。

而當時趕往落霞秘境,途經了博山鎮的大宗門其實不少,隻是至少宋秋意他們走時,那些大宗門也沒留下一兩個,看起來多半也隻是再歇歇腳,並無意參與爭奪那話本作者的樣子。唯一有些實力的,不過就是那本土的宗門罷了。

當時宗門裡帶隊的師姐見宋秋意很感興趣的樣子,便與她解釋一二。

像那話本作者一般能窺得世間一二隱秘的人,其實並不在少數。他們或是夢見,或是想到,那零星的閃現,其實並非夢境也不是自己的靈感,而是在某一時刻,靈魂與世界某一處的共鳴,讓他們窺見了某一段事,某一個人,甚至某一件東西。隻是大多的時候,他們終其一生都不會與那些事那些人那些東西相遇,所以他們也不會想到,他們當初以為的夢境或是靈光一現,其實是真實存在的。

而會共鳴的,甚至不隻是靈魂與本世界。

世界並非完全的封閉,而世間的世界也並非隻有他們所在的一個。不說其他,修煉至化神就能飛升上去的上界就得算一個吧。當初製造並為此界留下能用十次的如意玲瓏塔的秋帝過來的那個異界應該也算一個。

也有人的靈魂會共鳴到其他世界,那裡的生活與此處大有不同,於是他們就會將其繼續歸咎為夢境,靈感,甚至說胡思亂想。

這樣的窺見,一般是偶然的,單次的,不可持續的。它們悄然發生,然後泯滅消失。便是窺見了的本人,都不知其真實與可貴。更是少有人將其記錄下來。

博山鎮的話本作者,隻是在偶然窺見後,又那麼巧將窺見所得化作話本裡的幾處靈感記下。是他的造化,也是他的麻煩。

而各大宗門對此沒什麼興趣的原因當然是,他很難有再次窺見的機會了。

所以圍繞著他的,才是些想繼續賭一賭的散修,還有個本地想撿落網之魚的宗門。

宋秋意隻知修煉,讀書少,聽得師姐的解釋,才知其中因由,倒是……覺得那窺見實在有趣。

隻是後頭,落霞秘境博生死,出來後又被師傅下藥,宋秋意倒是把博山鎮的那點兒有趣忘去了腦後。

昨晚盛舟舟說起看書穿書的事兒時,宋秋意就一直在想博山鎮的那個話本作者。

她覺得,盛舟舟看的那本書,極有可能是那個作者以部分的窺見作為靈感,寫出的書。

它立足於部分的真實,又如那博山鎮的話本一般,加入了作者更多的想象與杜撰。所以,那隻是一本幻想書籍而已,並不是祝白果那個世界完全的真實。

在祝白果的世界裡,她沒有和孫修竹一起,也沒有和殷堯糾纏,鐘家那些人待她不錯,祝錦城也是個好弟弟。宋秋意甚至都不大願意去想盛舟舟說的那個書中世界,簡直是傻逼集中地。

而且那本書,很明顯也沒有寫到她,沒有寫到這櫃中的世界。也就是說,那個作者很有可能隻窺見到了祝白果世界的幾個人,對人物關係也隻有最初的了解。後麵的大篇幅的你追我,我追你的奇怪感情戲,極大可能是作者的自我發揮。

這些猜想,因著盛舟舟叫破了兩件事,宋秋意都沒來得及和祝白果多討論,隻能等她放學回來再說。

而現在,她要做的,還有一件事。

盛舟舟在養魂木裡待得挺好。

沒有在那奇怪白幡裡的陰冷,也沒之前被定在地上的麻木,在養魂木呆著甚至還有些奇怪的舒服。就像是身體得到了舒展,連靈魂的褶皺都被泡得平了的感覺。總體來說就兩個字……滋潤。

不過這滋潤的時間有點兒短……

盛舟舟剛舒服起來,還沒個十分鐘呢,就又被弄了出來。

還是那個臥室一樣的屋子……

盛舟舟飛快看了一眼周圍,好麼,好說話一點兒的那個不在,就剩個一臉嚴肅出手凶殘的。

老老實實,原地站好,是盛舟舟對生命最大的尊重。

不過這個尊重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準確地說,都沒持續到宋秋意開口。

“怎麼回事!這倒計時走這麼快的嗎?”盛舟舟震驚地看著頭頂上隻剩42打頭的倒計時,“我不是才被關了十分鐘嗎?”

“法寶裡時間的流速感覺起來可能不同。現在距離你被關進去,已經大半天了。”宋秋意看著麵前的灰影,好心解釋道。

“嗷。”盛舟舟拍了拍心口,又老實了。

隻她不知,一道灰色的影子分出細細一條在本體上拍來拍去看起來是真的……很奇怪。

“把你的事情,再從頭給我說一遍,從穿書前的生活開始,要詳細,不要有遺漏。”宋秋意拉過一把椅子,坐好。

“那是一年冬天,天很冷,雪下得很大,我媽和我爸就在那樣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結婚了……”盛舟舟弱弱開始講述。

“讓你說你爸你媽了嗎?你是不是不想好了?”宋秋意凝眉。

“不是讓我從頭說嗎?我爸我媽不結婚,我在哪!”盛舟舟理直氣壯。

宋秋意:“……”

雖然早晨的事情讓祝白果有些生氣,但是晚上放學,她還是抱了一籃子的水果上樓。

誰讓自己的道侶到了床上就不講道理呢……

祝白果決定今天晚些去床上,先趁著宋秋意講道理的時候把盛舟舟的事情再處理一下。畢竟……祝白果想著盛舟舟當初頭頂上對自己百分之七十五的好感度,覺得還是要再問問。畢竟當初她上自己身的時候,也的確提到要召回係統,離開自己的身體的。

就是宋秋意對盛舟舟上自己身的事情很生氣,還有盛舟舟叫破了倒計時,估計更被那小鳥記了一筆,不知道她願不願意把人叫出來再好好問問。

這邊兒祝白果想著宋秋意,記著盛舟舟,上樓進櫃一看。好麼……一人一灰影湊挺近,你一言我一語,姐倆好的都沒注意到自己回來了。

第78章

盛舟舟的出現,帶給兩人的衝擊與變故非同一般,隻因著倒計時的事情,昨天兩人纏綿一夜都沒時間好好討論幾句。

這會兒等到了祝白果放學回來,宋秋意自是很快將盛舟舟勸回養魂木中。

祝白果覺得有點兒意思。先是湊一處你一言我一語似很是投機,再是從直接收魂變成了好言好語地勸著魂休息……

昨天還是對敵人般秋風掃落葉的無情,今兒就成了待同誌般和風細雨的溫柔,祝白果也是有些看不懂。

宋秋意也是直接,待盛舟舟進了養魂木,落下禁製的手便如昨日一般利索了。

幾層禁製一裹,往儲物手鐲裡一塞,之前的種種變化,便都主動交代。

其中混著的修仙界術語,祝白果聽得一知半解,不過並不妨礙她最終還是搞明白了宋秋意揚了眉梢的喜意從何而來。

“你的意思是……從盛舟舟身上剝下來的那個藍色果凍網,也類似一種能量轉換器?你們剛才是在研究怎麼樣用那裡麵的能量代替修仙遺物裡的那些用壽命轉換出來的能量?”祝白果有些難以置信。

“嗯。”宋秋意點頭,“昨天把她收那白幡裡時,那裡麵的陰氣不是被吸走了不少麼。從理論上來說,能量守恒,那些陰氣必有去處。我今天就又試了試,果然陰氣減少的同時,那係統裡的能量變多了一點。不過那叫係統的東西好像不能單獨使用,還是需要盛舟舟參與其中。再考慮到它似乎有撕裂時空的能力,真的要用它,恐怕還需要再加強陣法禁製。”

解釋到此處,宋秋意眉眼間的喜色又散去了大半。

用陰氣轉化成能量,再抽出注入修仙遺物,這樣祝白果在那邊的世界使用時就不必背負沉重的因果。她收繳的那些邪修法器法寶中,存著陰氣的東西有好幾件,其中的陰氣提煉出變成能量。待她煉出幾個能在祝白果那邊世界收集陰氣的法器,注入提煉出的能量,就能實現雞生蛋蛋生雞,雞雞無窮的目標。

理論上,這條路線應該是對的。

但是實際上……她還有42天,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理論變成現實,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這也是她願意耐心哄勸盛舟舟的原因。畢竟她沒有更多的時間用來對抗一個敵人,很顯然一個願意合作的夥伴要省事得多。

宋秋意解釋至此,其中的好處與難處,祝白果也大抵都能想明白了。

再看麵前這原本還有幾分開心的人,解釋著解釋著又蹙了眉頭,祝白果忍不住剝了隻橘,軟了聲音哄道:“雖然遇著了些奇怪事兒,但是我那邊畢竟還是法治社會。那些修仙遺物大多數隻是當個擺件,真拿來用的很少。我都成年了,大學考遠些,以後也不會和這邊的人有太多牽扯。”

你彆太擔心了。

這句話,祝白果咽了沒說,宋秋意卻是聽得分明。

又是換命換運,又是下藥布局,外頭有人四處買命,在家有個天天想害人的親媽,學校門口還有個女鬼……

樁樁件件是要命事,哪裡隻是些奇怪事。

宋秋意知道祝白果是想勸解她不要太鑽牛角尖,可她要不給人留下點東西,哪裡能安心走……

好吧,雖說留了也沒法安心走,但是不留肯定是不行的。

宋秋意如何想,麵上便是如何,於是眉蹙愈緊,麵色愈沉。

兩人的生活已無限滲透,祝白果亦知曉虛浮的話勸不動人,隻撚了橘子往人嘴邊遞,又道:“你說的那事,成固然好,不成也是天意。畢竟我已經從你那占了不少好處,哪能樁樁件件都隨我心意。”

“你哪占什麼好處了。要是老天有眼,就該讓我把事情做成了。”宋秋意咬走祝白果遞來的果子,卻是並不讚同她的話。

貝齒擦過祝白果手指的輕微力道,是宋秋意小小的脾氣。

“怎麼沒占好處呢?按那盛舟舟的說法,我該是剛到祝家就被殷堯他們算計了去,後頭就是各種吃儘苦頭。可你看看,現在我好好的,和那些傻子一點關係都沒有,這些好處,不都是從你身上占的麼。”祝白果昨天就想說這話了。從剛聽完盛舟舟說完那本書的劇情時就想回來謝謝這櫃中的仙人。她有想過的,有想過那日中了藥,要是沒有宋秋意,自己會是多慘。不過也真沒想到,會那麼慘,慘到在那些人渣間轉來轉去都轉不出去還給他們生了好幾個孩子。真是光想想都吐了……

再看看現在的好日子,祝白果知道宋秋意不想聽自己謝她,但是自己占到的好處也是實實在在的。

祝白果的話好像有些道理,宋秋意卻不愛聽,肅了臉道:“盛舟舟說的那些不過是一本書的內容。就算沒有我,你也不會像那本書裡寫的把日子過成那樣,不是嗎?”

好吧,這麼想想,的確……

她怎麼也不至於把日子過到盛舟舟口中的那般失智。

宋秋意瞪著人,直到祝白果點頭讚同了自己的話,才重新鬆了眉眼,與她說了自己那邊世界關於“窺見”的各種故事……

“所以,盛舟舟所看的那本書,應隻是作者窺見了一部分,而後杜撰了後麵許多。那個作者,根本不知道你是個怎樣的人。”宋秋意氣呼呼地以此做結。

祝白果覺得宋秋意這般的隔空生氣為自己不平頗有些有趣,心中卻是有些酸澀,自己是何德何能呢,得了這樣的一份情。

便是……

祝白果的目光在宋秋意頭頂粉色的100%與天花板上隻以42日為開頭的倒計時之間轉過,便是隻有四十二日,也甘……不,還是不能甘心啊。

“彆人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又有什麼關係。”祝白果含了笑去戳宋秋意氣到有些鼓起來的腮幫子,在後者反駁之前壓低了聲音又道,“我是什麼樣的……隻有你知道就好。”

祝白果的後半句話,又輕又軟,撩動了宋秋意耳邊的碎發,讓她的心忽地一酥。

不對勁,宋秋意微怔了一下,怎麼好好說著事兒呢,突然好像感覺被撩了一下……肯定是昨晚做太多了,身體的反應有些奇奇怪怪。

隻不待宋秋意再言,祝白果很快用實際行動告訴她,有的時候身體比腦子的反應更快。

宋秋意墜入柔軟床間時還努力掙紮嘟囔了一句:“我還有事沒說完呢……”

“事是說不完的,過會兒再說。”誰還沒點要說的事兒呢,祝白果輕聲勸著,手上卻是加了幾分力道。

開閘的水,升上的溫度,都不是一會兒能結束的事兒。

待一次儘興,宋秋意全然不提還沒說完的事兒,隻想著下輪的顛倒。

是解寒毒。

卻又不隻是為了解寒毒。

不知道第幾次的雲端間,祝白果恍恍想,自己還真是有事兒要說的啊。

那個隻會在校外出現,隻會出現在金教授身邊,隻會笑嘻嘻逗自己拉家常說廢話……對自己好感度有77%的女鬼……今天下午放學時又遇見時卻全無笑容如臨大敵,一臉嚴肅遠遠地揚了聲音喊自己過去說話,還說有些事自己不聽一定會後悔。

若沒有盛舟舟帶來的這好感度的事兒,祝白果隻會覺得那是女鬼的另一種引起注意的無聊話術或是什麼危險的陷阱。隻是……看著那女鬼頭上綠色的77%的好感度,祝白果覺得還是有必要將這件事說與宋秋意討論一下。

可是吧,有些情緒來得太快,倒計時的無形壓力又讓人有心放縱那些情緒,這話也有暫時拖了下來。

很快,想了一下女鬼的祝白果就被宋秋意抓到了她的分心,直將人勾回層疊雲處,而後送至更高,讓她無暇再去想那女鬼說的什麼不聽會後悔的話。

嗚咽把臉埋入被中,一把抓緊了被單的祝白果深切體會到了,若此時不專心,怕是宋秋意立刻就能讓她更後悔。

有些後悔,是吃不消了的快樂。

而有些後悔,則是噴出血也無法疏解的鬱結。

時隔一月有餘,花了大價錢尋人的錢清終於重新找到了曾經被她關住十幾年又在她最需要用到時一夜出逃的那個女人。

但是為什麼,那個女人會被祝忠言攬在懷裡!

第79章

深夜,京市北郊新開盤沒幾個月的彆墅區隻零星幾處光亮。

錢清帶著兩車人悄無聲息地在黑暗中馳近目標彆墅,力求最小動靜最快動作帶走那個女人。

之前四月底的月考,祝錦心從9班直接跌去了17班,距離最尾的18班不過一步之遙……那些深夜不滅甚至亮到清晨的燈光,日日紅著都消不去腫的雙眸,心心的努力與難過沒有人比她看得更清楚。

本不至於如此。

地基不牢,大廈越高越易崩塌。

錢清很清楚,如果沒有第一次的交換命格改變運氣,一直隻靠祝錦心自己的努力,怕是還能比現在的境況強些。於是心愈疼,愈愧疚。

什麼天意,什麼無法控製,她才不信。

天下之大,那秦大師收了錢辦不了事,自有收錢能辦事的。

隻是要付出的壽命,錢清卻是不敢再用自己的了。

新尋到的高人說了,這種術法,還是血親的壽命更好用。

幸好,大量的錢撒下去,這人終於還是被她找到了。

現在才五月,距離高考還有一段時間,足夠心心重新跟上。

本來這動手抓人的事兒也用不上錢清親自跟一趟。隻是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快些抓到人,送去為心心轉運改命,容不得事情有半點錯漏。之前那人連著看守一起不見,實在讓她心有餘悸,無法在幕後等著。

隻是錢清沒想到,她這一親自出馬,就看到了了不得的東西。

燈火通明的院落,烤肉與酒香氣四溢,草坪的秋千椅上,發福的中年男人樂嗬嗬地摟著穿著旗袍的女人。

在遙遙看清那兩人的瞬間,錢清甚至都沒等車停穩便一把拉開車門衝了下去,更是沒注意到後麵兩車的打手連車都沒下就被暗處的人封在了車裡。

“方婉婉!祝忠言!”錢清一腳踹開院落的籬笆門,三兩步衝到了秋千椅前,怒指,“你!你們兩個還要不要臉!”

方婉婉似是受到了驚嚇,整個人往祝忠言懷裡縮了縮,卻是在男人看不到的角度勾了唇角対錢清笑了一笑,慢悠悠地伸手將垂落的卷發勾回了耳後。

“生什麼氣啊,這又不是你第一次見到我的女人。”祝忠言半點沒有被抓包的慌亂,悠哉哉地抬手指了指一邊廊下的烤架,“來都來了,一起吃點?”

“天下女人都死光了?你非要去攪和她?你彆告訴我你不知道她是誰!”錢清氣到渾身發燙。

“哦?她是誰?你一表三千裡守寡十幾年的表嫂?”祝忠言伸手抬了一下女人的下巴,笑道,“你是誰呀?”

“壞死了你,剛才還說我是你的小寶貝,現在就不記得了嗎?”方婉婉伸手輕輕錘了一下祝忠言的胸口。

“嗬,記得。”祝忠言攥住了那錘來的拳,轉頭対錢清笑了一下,“你那一表三千裡的表哥死了十幾年了,我替他慰慰妻唄。”

錢清差點被惡心吐,上去就想一人給一耳光。

隻打人的架勢起來了,手卻被擋住了。

也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人,人高馬大黑著一張臉擋在了秋千椅前,一看就是標準的保鏢模樣。

錢清終於記起了自己的兩車人,回頭一看,那車邊也站了好幾個擋門的,自己的人一個沒下來。

“祝忠言你什麼意思?”錢清氣到極致,反而冷靜了幾分。平日家裡的安保都沒這麼嚴密,這裡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意思,保護一下我的小寶貝咯。”祝忠言漫不經心道。

錢清呸了一聲:“你彆惡心我。我不管你怎麼和她攪和到一起的,你去找其他多少個女人我也不管你,這個女人我今天要帶走。”

“帶她去哪兒?去送十年壽命?十年夠不夠給祝錦心轉運啊?還是現在要二十年了?”祝忠言笑,“你舍得用你的命去做無聊事,我可舍不得我的小寶貝就這麼老了。”

錢清如遭雷劈,徹底愣住,遲遲才轉動了腦袋看向方婉婉難以置信道:“你告訴他了?”

方婉婉更難以置信:“不會吧?你不會覺得你奪走了我的女兒,又關了我十幾年,最後還想要我的命,我還會把那些事兒都瞞著吧?是你有病還是我有病?”

所以……是連祝錦心的身世都說了麼……

錢清不由自主地攥緊了心口的衣裳,恨恨道:“你個蠢貨,他不過當你是個新鮮玩物,心心可是你的親生女兒!”

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一月前方婉婉跑了,錢清也曾擔心過她會去祝家找祝錦心,暗處派了不少人跟著女兒上下學,一直沒等到她。錢清還以為這女人知道什麼是対心心最好的,知道進退,沒想到她居然直接去找了祝忠言。蠢貨,太蠢了……祝忠言都知道了,心心怕是沒法在祝家待下去了。

“親生女兒又怎麼樣,你対你那親生女兒也不怎麼樣啊。你不能要求人人都像你似的対她無私奉獻吧。再說了不管是什麼人,都比不上我待老爺的心啊。”方婉婉看著錢清鐵青的臉色就覺得爽,忍不住又繼續道,“再說了你怎麼知道我是個新……”

“錢清啊。”祝忠言打斷了方婉婉的話,鬆開人從秋千椅上下來,又拍了拍隔著兩人的保鏢讓他走開些,慢悠悠走完最後兩步走到了錢清麵前,玩味一笑,“我今天才發現,你真的蠻有意思。除了祝錦心,你還能抓住彆的重點嗎?我現在知道了祝錦心是你從婉婉那帶走的,那就是也知道當年祝白果和她身份的交換不是偶然了啊,你換了我的孩子,不怕我生氣嗎?不但換孩子,還把祝白果的運道轉給祝錦心,你很可以啊。”

事已至此,錢清也沒什麼好解釋的,隻恨自己之前沒多派幾個看守去,竟被方婉婉逃了出來,還找到了祝忠言。

難怪,難怪最近祝忠言這段時間越發陰陽怪氣,總是提她的白頭發,皺紋甚至鬆弛的皮膚……原來是早就從方婉婉那裡知道了她想給祝錦心再次轉運的事情,估計猜到了最後是自己給了那十年。

不過祝忠言的話也提醒了她一件事,雖然不知道祝忠言為何忍耐到現在,但是她應該在祝家有動作之前儘快帶心心走。

錢清抿了唇不發一言轉身就走,祝忠言眯了一下眼隻一語便讓錢清那抬起的腳又落了回來。

“不過呢,兩個都是我的女兒,送走一個帶回來一個,運道周周轉轉都還在我祝家,我呢也就原諒你了。”

祝忠言說話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幾分無根的輕飄,可落在錢清的耳中,卻重若擂鼓。

方婉婉不曾想過祝忠言會在此時揭開此事,一下瞪圓了眼睛,問話都到嘴邊了,然後看到回轉過來的錢清那青青白白快不似活人的麵色,又把話咽了回去。

怎麼會……這就揭開了這件事。不是說要在錢清覺得最幸福的時候,再把最美的一切撕碎麼。為什麼會是現在?

兩個都是他的女兒?錢清覺得這是祝忠言說來刺激她的假話,荒謬至極,傻子才信!

可哪怕百萬分之一的可能祝忠言說的是真的,她也是承受不住的。

“彆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錢清倔強地昂起頭,努力用輕蔑掩蓋她的慌張。

“你不信,自己去驗咯。”祝忠言嗬嗬笑了兩聲,也不繞彎子,直接伸手在頭上前後左右一通拔,話音未落,一把頭發就遞到了錢清手邊,“你那親愛的遠房表哥啊,他是真的無後哦。還有你不好奇麼,被你關了十幾年的人,怎麼會用一個月就能養得這般嬌美。要是你不是十幾年都沒去看過,說不定還能早幾年知道哦。”

錢清怔怔看著祝忠言伸過來的手,方婉婉亦是。

直到錢清一把抓過那些頭發,飛快轉身走人,方婉婉偷偷看了一眼祝忠言的臉色,才重揚了笑臉在錢清身後補了一句:“這些年謝謝你幫我和老爺養女兒哦。”

走出院落燈光範圍的女人,肉眼可見的踉蹌了一下。

車來,車走,有光處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場夢。

祝忠言目送那些車駛入黑暗,而後慢慢抽回被方婉婉抱著的胳膊,把人往遠處推了推,冷笑道:“滿意了?”

方婉婉莫名心慌了一下,不過很快又嬌笑道:“滿意滿意,現在咱們的事情不用藏著了,等我見了心心,可要好好疼疼她。”

“嗬,怎麼疼?用十年命疼?”祝忠言冷下臉,“我是問你,你故意放出去消息把人招惹過來,現在滿意了沒有?”

“老爺……”方婉婉撐著笑,努力想辯解,隻看著周圍多出了的這些保鏢,眼珠一轉又提了另外的事,“我哪瞞得住老爺啊,老爺的這些布置,不都是默許了我……”

祝忠言擺擺手,不欲聽廢話:“你在那彆墅待了十幾年都不急不躁,為什麼突然這麼急想要搞崩我們夫妻的關係?”

方婉婉張了張嘴。

“所以前些天我的體檢報告是你拆過看了是吧?怕來不及上位分不到錢了是吧?”祝忠言冷笑。

明明是滿院的光亮,方婉婉卻從祝忠言的麵上看到了滿滿的陰霾。

是的……就是這樣……

不然呢?

聽了他的話,交出了女兒,忍了十幾年,像個工具人一樣留在那個彆墅,能見到的隻有一個看守,還有一年來不到幾次的他。

難道她不該有更多的回報嗎?明明他也說過喜歡她,等折磨夠了錢清,就會娶她……他不是已經折去了錢清的驕傲嗎?不是已經馴服了那個女人嗎?不是已經覺得錢清任他擺布已經沒了從前的新鮮麼……為什麼還不夠,自己還要等多久?

都癌症末期了,不快點把錢清拉下來,這男人一死,她還有什麼指望。

一向捧著祝忠言的方婉婉,覺得害怕又委屈,低了頭不說話。

可下一刻,下巴卻人一把捏住抬起,強製她看著麵前的男人。

“你算是什麼東西?也敢設計她?她生是我的妻子,死也是我的妻子,這個世界上,能傷害她的,隻有我!”祝忠言緊緊地捏著方婉婉的下巴用力抬高,一字一頓道,“聽明白了嗎?”

尖刻的話語刺入耳中,脖頸的疼痛捏碎了方婉婉最後一絲僥幸,她說不出話也點不了頭,隻能含淚嗚嗚著表示懂了。

祝忠言冷笑撒手,甩出的手力道極重,本就纖瘦的方婉婉一個沒站穩,直接跌坐到了草坪上。

前一刻錢清在時,兩人還如夫唱婦隨般共舉屠刀。錢清剛走,那人的刀就向自己而來……

方婉婉懂了,不管她和錢清有沒有病,祝忠言是一定有病的了。從十幾年前,不……應該說從比十幾年前更早的時候,這個人就已經病到沒治了。

要是沒病,怎麼會找上自己,先讓自己和他在一起,又設計讓自己嫁給了程疏。那個男人啊,溫潤如玉,難怪錢清都嫁給祝忠言了,還対他念念不忘。可惜,那個女兒不是程疏的。不過,如果是他的,這些年也沒辦法好好生活在祝忠言的身邊了吧。

這是怎樣的神經病啊……縱容自己的妻子,偷換孩子更改運道,付出所有的愛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卻不是心上人的孩子,而是丈夫的私生女……

這足以徹底毀滅那個女人吧,那個厭惡著丈夫,卻給他的私生女付出了十年壽命的女人。

毀滅……

被鬆開下巴的方婉婉低頭猛咳,卻是震驚地瞪圓了眼睛。她知道了,知道了祝忠言為什麼放縱她引來了錢清。

他不是想縱容自己,他是想帶走他的妻子。在帶走之前,先撕碎那織了十幾年的美夢。

方婉婉抬頭,看清了祝忠言眼中的涼薄與瘋狂。

是了,他已經瘋了的愛和恨,都隻關於錢清,而自己隻是個不自知的工具人罷了。

可笑極了,她還以為自己和那些在他身邊來來去去留不了多久還被奇怪癖好折磨的女人不同……她還以為自己十幾年的陪伴與正常的相處是特彆的……她還給他生了個女兒啊!他居然対她全無一絲在乎。

不……或許不止自己……祝家的那些孩子,他也並不在乎吧。他們養在何處,運氣如何,是否被愛,他真的有一點在乎過嗎?

血脈尚且如此,自己之前又怎會覺得他的寵愛都是真的……

或許,隻有他布局十幾年,想要毀滅錢清的那些愛和恨,才是真的吧。

真的,太可怕了……方婉婉低下頭不敢再看祝忠言。

開遠的車上,錢清將手裡的頭發攥得緊緊,壓根不敢去深想哪怕一點點。

直到回了棲元山的彆墅,站到了祝錦心的房門前,錢清才緩緩張開手,把深陷在指甲印的那些頭發摳出來暫時塞到了手提包的夾層裡。

夜已深,門縫漏出的是徒勞無功的燈光。

錢清輕輕敲了敲門,然後打開,看著裡麵乖巧看向自己的女孩,幽幽道:“聽說梳頭能緩解疲勞。心心,媽媽給你梳梳頭吧……”

第80章

“你知道馥馥嗎?”

初聽祝白果問出這句話,祝錦城還以為她隻是借抽查他的學習情況,來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將他從家庭巨變的震驚與無奈中暫時拉扯出來。

是的,家庭的巨變。

那是一個月前的事了,有天錢清突然在外暈倒被送進醫院,醒來後第一時間當著所有人的麵狠狠打了祝錦心一個耳光,摔出了親子鑒定報告,直接叫破了她祝家私生女的身份。

母親瘋狂咆哮,痛斥父親的奸詐惡心,怒嗬祝錦心的虛情假意,也沒忘了連帶咒罵他們其他人都是流著肮臟血液的祝家狗東西。

父親陰測笑著,隻問母親當年心儀的男人終是無後,她養的每一個孩子都是他的,這些年給他養孩子養得開心不開心,言語間全然不顧三個子女……哦,不對,應該說是四個子女都在旁邊聽著。

大哥伏於地上,將那一張張散落的報告撿起,就那樣趴在地上細細地看,口中嘀嘀咕咕皆是不信、不能。看起來受到的打擊比旁邊白了臉怔了眼的祝錦心還要嚴重許多。

而祝白果……一直遠遠站著,微微皺眉,但更多的隻是平靜,就好似他們話語風暴中心頻頻提到的名字,那些惡毒的設計與傷害都全然與她無關……

那時,祝錦城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明明人還是那些人,看起來卻是那麼陌生。

得不到妻子愛情的丈夫為妻子的心上人送去大頂的綠帽,愚蠢妻子早就暴露的換女計劃,丈夫將錯就錯讓妻子用親女換回私生女千寵百愛,將親女的運道轉到了丈夫私生女的身上……

尖刻瘋狂的字句全然不顧祝錦城的意願,爭先恐後地鑽入他的耳中,掀去了那已經破破爛爛的遮羞布,直接將他的生活扯出一道可見深淵的巨大裂縫,內裡全是惡與毒。

祝錦城想去安慰祝白果的,即便她似乎毫不在意,但他依舊想為她捂住耳朵。可是那些話……讓他像是被點了穴一般,木木的根本無法自控挪動,隻能就那樣僵硬地聽著父母將陳年的舊秘來回撕扯,以最惡毒最傷人的話語相互攻擊,屋中他們的子女在他們的口中隻是可以用來相互傷害的工具,他也隻能僵硬如工具一般空洞地接收那些他完全理解不了的內容。

憤怒瘋狂與挑釁奚落,終以母親的吐血昏迷為休止符。

醫護湧進,急救設備推入,祝錦城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飄起,像是已經飄去了上空俯視著這場鬨劇。

然後,他被拉了回來。

上浮的靈魂,無法移動的身體,生了根一般的腳,皆因祝白果輕輕的一拉歸於了原態。

待祝錦城終於緩過了那口氣,已是不知不覺被祝白果拉著下了樓,到了旁邊的花園亭子裡。

扭曲的麵目,惡魔般的話語,都被留在了樓上,祝錦城想要對祝白果說些什麼,可動了動唇,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到底還是祝白果先開了口。

不是安撫,不是勸慰,那是一句甚至與他們剛才經曆的所有毫無乾係的問話。

“你知道馥馥嗎?”

時隔月餘,當此時祝錦城真的親眼看到那前方足有五六層樓高的丹爐時,耳邊似還能聽到自己當時的回答。

“南合之東,近東海處,瓊山洞底有妖,生如三目之狸,近得其庇,死如沉木,佩之則吉。”

自打腦子回來了,不說過目不忘吧,高中的那些教科書祝錦城已經來來回回學了好幾遍,該記住的也差不多都記住了。“馥馥”在《修仙史》的妖獸篇有收錄,祝錦城複習的時候自是沒拉下。

沉浸式的學習讓答題成為本能,祝錦城還記得那時自己完美答完後下意識地等待表揚,卻不曾想祝白果之前的那句“你知道馥馥嗎?”竟是他平凡生活的最後一個句號。而他答完後,祝白果直接給他撕開了個全新篇章……

“我們就是馥馥。”

那句話,祝白果說得很認真,那時祝錦城聽了卻覺得很搞笑。

對,很搞笑。

就像是現在,明明剛才還在考場裡考試,考著考著突然眼前一花,再睜眼就到了這處密封的鋼鐵空間,麵前杵一巨大丹爐,自己被束了手腳還和一堆人泡在一個氣味奇怪的水池裡一樣搞笑。

還好,一個月前聽完祝白果說完那句話,他隻隨便嗬了一下,就信了。

不然……他現在就該也是個摸不著頭腦等著下鍋的大餃子了。

也難怪白果在病房聽到那些話時並無動容。比起他們其實是妖,還是快被下鍋的那種,上一輩已經發生完了的那些愛恨糾纏互相傷害又算得了什麼呢。

泡在水池中的都是一眨眼就換了地方的人。

慌亂,掙紮,撲騰,尖叫,呼喊……水池裡滿是熱鬨。

隻是安靜轉動腦袋尋找祝白果身影的祝錦城甚至覺得自己此時有些格格不入。

祝白果,自是也在池中。

不比祝錦城對親姐的無條件相信。

直到真的泡在了這據說用來潔淨材料的水池裡,看到了那巨大的丹爐,祝白果才對自己隻是個煉丹材料這件事有了些真實感。事情發展至此,那女鬼說的話,已足以可信七八分。

這密封的鋼鐵空間裡,除了那爐子,最大的設施就是這泡著人的池子。祝白果轉動著四下看了看,一眼就從那些腦袋裡認出了鐘慧兒和鐘叢,哦,還有那昂高了脖子衝自己擠眉弄眼的弟弟……

池子裡足泡了二十幾個人,除了祝白果關心的那三個,她還看到了殷堯,周正和祝錦心。

說來……自從一個月前,祝忠言在醫院把錢清氣到中風,祝錦心就開始早出晚歸,祝白果已經差不多有一個月沒在家裡見過祝錦心了。

現在看起來,她氣色還不錯的樣子。

泡在水中視角受限,祝白果看不全所有人,隻大概又看到了一兩個有些眼熟的,可能是同校見過的人。

倒是……還有一個泡著的人挺讓她意外的。

祝白果與不遠處的樓子民對了一眼,後者一臉驚訝地努力扭動,似是想要遊過來。

是了,妖的血脈,總有異處。樓子民身上帶著的修仙遺物,應該是那次去遊戲大廈時他隱晦提到的用以壓製化解與常人不同的情況。所以……他也是材料之一啊。

女鬼倒是沒提到他。

祝白果對樓子民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做無謂努力,而後望了一眼前麵遠處那一彩一紅傻乎乎左右看就是沒法轉到後麵來的兩大腦殼,目光又轉向了另一側暴躁怒吼的周正和努力掙紮的殷堯。

雌強雄弱的骨鳩,雄性越慘雌性越強。

不可食葷的石狨,葷腥食用越多就越愚蠢。

沉迷繁衍的牙鼠,必須吸食配偶的血液才能繁衍。

還有……

耽於情的馥馥,生時情愈重亡時木愈香……

女鬼隻與祝白果提過這四種與她有關的妖。

至於其他,女鬼隻道都是有著妖的血脈,又被那金教授操縱了人生隻為催發妖性的可憐人罷了,其他並不願多答。

不過,也並不重要,隻要能解決這件事就好,其他人是什麼妖,祝白果並不關心。

而祝白果卻不知,自己不關心的這件事,宋秋意其實挺關心的。

一月前,盛舟舟的突然出現,給祝白果添了個看好感度的能力。在頂著綠色高好感度的女鬼越發焦急,旁邊金教授頭頂的黑色惡意又從72%迅速攀升過了90%的情況下,她們最終還是決定讓祝白果在不與金教授正麵接觸的情況下,靠近些聽聽女鬼到底要說什麼。

結果一近,事情就刹不住車了。

女鬼以一句“你知道馥馥嗎?”為引,再次徹底改變了她們對祝白果那邊世界的認知。

按女鬼的意思,金教授已經是靠一張煉妖丹方斷斷續續活了大幾百年的老妖怪。而祝白果,正是那張丹方上的一味材料“馥馥”,準確地說,她不是丹藥的材料,是煉丹的燃料。

不過不管是材料還是燃料,原本還在等她和殷堯繁衍出下一代混合了“馥馥”和“牙鼠”血脈孩子的金教授突然改了主意,認為祝白果的“馥馥”妖性暴漲,已是最佳煉丹時機。

那金教授計劃在高考之日成事,女鬼勸祝白果儘快出國,再低調周轉各地,隱姓埋名一生方得一線生機。

因著不想驚動金教授,祝白果停留在他們附近的時間很短,隻聽得了女鬼寥寥數語,還無法做出回應和詢問。

不過就那幾句話,就已經足以讓祝白果回家和宋秋意消化了大半個晚上。

若按那女鬼頭頂的好感度,她說的話極有可能是真的。

但是這裡麵顯然還有很多問題。

比如女鬼的身份,為什麼會一直出現在金教授附近,又為何之前見過祝白果幾次從未提過此事,現在又願意和盤托出。

又比如那所謂的出國隱姓埋名才能得到一線生機……若如女鬼所言,這事情至少牽扯到到了殷祝兩家,兩個在京市舉足輕重的豪門在她口中尚且不值一提全無抗衡金教授之力,難道出國就能避過這場禍事嗎?

甚至還不止這些。

那女鬼匆匆說出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字背後都能衍生出大量的問題,她們在搞清楚之前又怎能輕易聽從。

那一夜,兩人查了很久關於“馥馥”的資料。

那種數千年前,生活在南合與東海交接處的似狸之妖,似乎有預知的本領,與之交好便能避開禍事。

馥馥死後,屍身不會腐爛,而會迅速木化,成為一塊帶有濃鬱香氣的木料,正史上又說將那樣的木塊帶在身邊能起到被祝福的效果。而她們翻到的野史和雜亂傳說則有提到馥馥的木化屍身是上好的燃料,據說曾有癡迷煉器的大能修士無視天道倫常屠殺了不少馥馥,隻為煉出更高級的法寶。

資料上的內容不過寥寥,但是已經足窺其可能的關聯。

這麼一對比,祝白果的木屬性靈根,還有之前為什麼她能看到鐘家兄妹和杜懷生要倒黴時身上發出的紅光,似乎都可以解釋了。

靈氣是支撐修仙世界的基礎,靈氣消失靈物枯竭,修士失去修為,妖與魔獸亦無法苟且。

真正的馥馥妖族,如書中記載,應該在數千年前靈氣消失時就如其他妖族一般,選擇了搭乘光界離開此界或是留下從此成為一個普通的人活著。

如此數千年,所謂的馥馥血脈,想來也已十分稀薄。

那張“煉妖丹方”上其他妖族的血脈,顯然也不大可能渾厚到哪裡去。

那樣的丹方……真的能讓人活到快千年嗎?

修仙,本就會隨修為增加壽元。修仙界亦有凡人可用的延壽丹方,個人體質不同,少的能加十數載,多的延壽百年也不是不行。那方子不過尋常,在宋秋意得來的那些儲物袋中就有至少三個玉簡有提到。可惜,那邊世界的材料煉製出來的丹藥對祝白果無效……而祝白果那邊的世界早就沒了那些類似的靈植。

假如不取妖族血脈性命,隻借些許血液,加以改良後是否能煉製出低階的延壽丹藥呢……

那一晚,祝白果因從人變妖久久難眠,宋秋意卻是因著一直在想那張丹方也難以入睡。

雖有所惦記,但宋秋意一直知道那大抵是自己的妄想。要緊的事情,應是搞清楚那女鬼和那金教授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隻能說,好在送上門了一個盛舟舟,讓宋秋意尋找到了代替壽命的能量可能。

借助宋秋意為與女鬼做出的法寶,充上通過盛舟舟與係統提煉出來的陰氣能量,祝白果終於能做到不開口也將心中的意思傳遞給那女鬼。

那女鬼隻會出現在金教授身邊,當金教授進了學校,女鬼卻不似當初能徘徊在校門外的鐘沙,她會消失。所以祝白果能與其溝通的地點隻能是在校外。

每次不敢靠近太久,接連好幾天斷斷續續地找機會接觸後,祝白果才將事情拚得更完整了些。

一個人,掌握了分辨修仙遺物的工具,知道如何分離出人的壽命將其變為催動修仙遺物的能量,還靠著一張煉妖丹方斷斷續續地活了幾百年,這幾百年……夠他做多少事情呢。

這樣漫長的生命,權財已不過積累到無趣的東西,他要的是真正的長生,而不是一次次靠著劣質的丹藥斷斷續續清醒的日子。

那張丹方上的妖族血脈,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稀薄的妖族血脈,成的隻是能讓他清醒一段時間,又要沉睡更久的劣質丹藥。

他要他們有更濃的妖性,他才能有更好的丹藥。

他可以是金教授,可以是玄師,可以是任何一個他想要的身份。他借大師之名,藏於暗處,圈養那些妖族血脈,引導他們,甚至……操縱他們。

一生,一代,一代代……

他把他們打到塵埃裡,又扶到雲端上,給他們痛苦,又給他們欲望。他要他們七情濃重,要他們瘋狂徹底,要他們喜怒無常,殘忍無情又愛欲深重。

要他們不像個人……

要像妖。

他甚至會去研究丹方上的每一種妖,去分析他們研究他們,給他們量身定做的刺激。

育種,雜交……

他們是他棋盤上一無所知的棋子,是他實驗下愚蠢的小白鼠,還心懷感恩……叫他“大師”……

幾百年發展出的勢力盤根錯節,女鬼能給祝白果的建議,隻有“快逃”。

女鬼跟在那金教授的身邊聽說過祝白果糟糕的家庭生活,就自管自地給她下了一個自強不息正麵自我激發妖族血脈的好定義……所以當她從一隻還會活很久的馥馥變成了一隻馬上要被燒掉的馥馥時,女鬼出聲喊了她。

其實吧,祝白果和宋秋意分析了一下時間點,那被激發濃鬱了數倍的妖族血脈……其實很可能是因為她們那次真正的雙修。當然,這事就不會和女鬼說了。

而女鬼那個“快逃”的建議,她們不是沒有好好考慮過這個建議。但是,就像女鬼說的那樣,逃走的生機,怕是也隻有一線。

好就雖然那金教授能力無窮,但是那丹方的事情始終是他一個人的秘密,其他人不過是執行他拆散的命令。而那女鬼日日跟在他身邊,不該知道的秘密,的確沒少知道。

最終,她們還是選擇了踏上了另一條路。

過去的那一個月,她們將時間利用到了極致,然後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

櫃中,宋秋意盤腿坐在樹樁子上,看著放在腿上的手機。

【9:00】了。

如果沒有金教授的事情,祝白果應該是在考最後一門。

選擇在高考快結束了時殺人,的確是那個人喜歡誅心的做法。

如果那女鬼說的都是真的。

祝白果現在是不是已經被泡在了那個洗材料的大池子裡……

她會不會很害怕……

雖然已經儘力做好了準備,但是一個人麵對那種老妖怪,還是會怕的吧。

宋秋意掐緊了手心,眼角漸漸暈出了濕意,隻恨自己無法陪在她身邊。

隻是,被困於櫃中揪緊了心腸的宋秋意卻不知,此時在那鋼鐵的空間裡,祝白果比她想象的,要勇好多。

水池的熱鬨與混亂不過幾分鐘,岸上就來了人。

祝白果看著突然出現在水池邊,頭上頂著黑色96%和綠色92%的一人一鬼,咬牙嗬了一聲。

池中好幾個帝華的學生認出了金教授,開始叫教授救命。

“我的小羊羔們,你們好啊。”依舊頂著金教授皮囊的男人目光掃過池中數人,又笑道,“誒嘿,還有幾隻從高考考場上抓出來的小羊羔嘛。可惜咯,學海有涯,你們快上岸了,還被我抓來下鍋,白白浪費了那十幾年上的學啊。”

這話一出,之前喊“教授救命”的幾個倒是閉嘴了。又有另外幾個小說看多了開始悉悉索索說“是不是無限流的開端”……

就在此時,一道帶著譏諷的清冽女聲響起。

“彆用複數了,直接報我名字得了。”祝白果抬手推開了身前擋著的人,踏水前行,看向岸上愣了一下的男人嗬道,“你選在高考考最後一門的時候抓人,不就是為了最後刺激一把執著學了十幾年終於可以證明沒白學的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