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孟疏雨就喜歡有本事的...)(1 / 2)

03

一頓日料吃到尾聲,孟疏雨也就剝了兩隻牡丹蝦,喝了幾杯梅酒。

陳杏看她沒什麼胃口,一個人努力光著盤。

這家店的榻榻米包廂之間沒有厚實的牆,隻隔一道薄木板,附近偶爾有笑聲傳過來,襯得兩人這兒安靜得更加慘淡。

“你不也說了嘛,那人和簡醫生最近幾年聯係不多,”陳杏邊吃邊安慰孟疏雨,“這種有點生疏的老同學一般都會顧忌對方麵子,不會把你那些難聽話直戳戳說出去的啦。”

“但願吧。”

“那你倒是彆喪著個臉了!”

“我隻是在想,”孟疏雨眼神空蕩蕩地盯著麵前的杯子,“我對簡丞到底為什麼說沒感覺就沒感覺了呢?”

“這就得問你自己了,你這從喜歡到不喜歡總有個契機吧?”

孟疏雨眨了眨眼回想起來。

要說和簡丞最初的交集,其實應該追溯到九年前的夏天。

那時候是高一暑假,有天她跟著爸媽去簡家做客。

大人們在客廳聊著她參與不上的話題,她聽得犯困,一個人去私房院子裡的花園閒逛,開始還覺得新鮮,來回走了一圈又無聊起來。

無趣到和花花草草說話的時候,她在花園的秋千上看到了一本博爾赫斯的詩集,是她當時讀不太懂的外文原本,不過書裡有一部分手寫的中文翻譯。

她翻了幾頁,覺得字跡大開大合得漂亮,翻譯的用詞乾淨又浪漫,坐在秋千上看入了迷。

等爸媽來帶她回家,她才記起問:這書怎麼憑空出現在秋千上?她第一次經過那裡明明還沒看到呢。

四個大人都沒離開過客廳,估計是在樓上書房忙功課的簡丞來過花園,看小姑娘無聊給她放的吧——他們這麼說。

這是孟疏雨對簡丞留下的第一個好印象。

不過當年畢竟還小,這點好感並沒有催生出多的情愫,她隻是在簡叔叔的客套下把那本詩集帶回了家,從此愛上了博爾赫斯。

因為年齡差距,她和當時玩不到一塊兒的簡丞也沒再多聯係來往。

直到今年夏天,兩邊爸爸聊起自家孩子“總也不找對象”的事,一拍即合地給她和簡丞牽了線。

簡丞長得挺好看,又有一層醫學精英的光環,再疊加上博爾赫斯的濾鏡,時隔多年正式認識的第一麵,孟疏雨就對他有了點一見鐘情的感覺。

因為簡丞這人分寸感強,比較謹慎,一開始反而是她更主動聯係他。

孟疏雨回想著說:“我找過他幾次之後他也主動起來了,接觸這一個多月吧,我倆每周有規律地見個兩次,感覺都挺好的,就是前陣子有天晚上一起壓馬路的時候,他跟我講了句土味情話,我忽然覺得……覺得他怎麼土油土油的……”

“情話再土,隻要是喜歡的人講都好聽吧?這鍋土味情話可不背啊。”

“可我……”

本來畢竟是衝著博爾赫斯去的嘛——孟疏雨想爭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好吧,就是我渣。”

“可能也不是,疏雨,其實以前我就有點懷疑……”陳杏糾結地看著她,“你聽說過性單戀嗎?”

“什麼戀?”

“性單戀,”陳杏搜到資料,把手機遞給孟疏雨,“就是不希望自己喜歡的人喜歡上自己的那種人。”

一層薄木板之外的隔壁包廂——

端坐在桌前的男人眉梢一抬,輕輕擱下指間的茶杯,交握起雙手,有了點洗耳恭聽的架勢。

*

看完資料,孟疏雨才聽懂了陳杏的繞口令。

大致來說,“性單戀”是一種有點畸形的情感狀態。

這類群體會像普通人一樣對人產生喜歡,也會主動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可一旦對方給予他們明確熱烈的情感回應,也就是所謂的“追到手”了,他們的喜歡就會戛然而止,對人家興趣減淡都算輕的,甚至有的會反過來厭惡對方。

既渴望浪漫的愛情,又在潛意識裡排斥親密的關係,所以性單戀者長期處在對戀愛的幻想裡,卻很難談上真正的戀愛,哪怕和人交往也隻能維持短短一段時間。

“……”孟疏雨緩緩抬起頭來,“這不就是我本人嗎……”

“是吧,你突然對簡丞沒感覺,就是從確定他已經喜歡上你開始的吧?”

孟疏雨在漫長的沉默之後遲疑著點了點頭。

準確地說,豈止是簡丞。

“還有我大學裡那個撲克臉學長你記得嗎?”孟疏雨皺著眉回憶起來,“一開始也是我先主動的,結果等他不高冷了,跟我賣了個萌,我好像突然就對他沒興趣了?”

“我們學院那院草也是,剛認識的時候覺得那張臉夠我看一輩子,性格也又酷又拽的,後來怎麼回事來著,哦,他第一次約我看電影那天拉肚子了,回去以後我也不知怎麼就嫌棄上他了……”

“還有我們公司那個HR,學識又高眼界又開闊,麵試的時候對我特彆溫柔,等我進公司以後也很照顧我,每次一講大道理我就聽得小鹿亂撞,眼看要成了吧,有天中午散會他請我吃簡餐,看到他啃雞腿的樣子,我這少女心又死了!”

孟疏雨掰著指頭,數著一任任被“槍斃”得莫名其妙的曖昧對象,越想越覺得像那麼回事。

賣萌錯了嗎?人家想買的還排著隊呢。

拉肚子錯了嗎?再帥也不能違背生理學吧。

吃雞腿錯了嗎?雞聽了這話都要跟你急!

他們當然都沒做錯什麼。

隻不過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背後都有一個同樣的契機,那就是她和對方的感情達成了雙箭頭。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這些年閱男無數卻還是個母胎solo,可能是因為……”孟疏雨不可思議地問,“我有病?”

*

孟疏雨的心情實在太複雜了。

自以為這些年活得瀟瀟灑灑,永遠是她選彆人。

現在突然有人給她當頭一棒,說她其實沒得選,因為她根本談不成戀愛?

難怪在她這兒吃癟的那些男人後來一個個都遇見了自己的true love,這兩年陸陸續續訂了婚領了證。

隻有她,依然在七夕節收到朋友點給她的孤寡青蛙。

孟疏雨茫然地喝著酒,有點看不明白這個世界了。

陳杏本來隻是給她提供個解決感情問題的新思路,沒想到她借酒澆愁起來了。

看她跟侍應生要了一盅又一盅梅酒,陳杏開始還想攔,想想又算了:成年人還沒點買醉的權利了嗎?

隻在她越喝越急的時候提醒了一句:“這純酒度數高,你慢著點,我開車不喝酒,沒人和你搶。”

孟疏雨低低“哦”了一聲,喝空第五盅的時候眼眶已經泛了紅,看起來是上頭了。

她擦了擦冒淚花的眼:“你一會兒開車把我送回家,我這麼漂亮……可不能給人撿屍了。”

“行行行,肯定保證你的安全。”

孟疏雨放心地點點頭,又一把抓住陳杏的手腕:“等會兒,明天周幾啊,用不用上班的?”不等陳杏答又自顧自搖搖頭,“算了,我得了這病都要孤獨終老了,賺那麼多錢也花不光,不上就不上了吧……”

“哎呀你振作點!這世界上又不是隻有找對象才花錢。”

“但我現在不想給這個世界花錢了!陳杏,你懂這種感覺嗎?就是,就是好像這一刻世界還是世界,我還是我,可我跟這個世界突然沒有關係了……”

陳杏木著臉搖頭:“對不起,我不懂這麼非主流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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