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二娘邊跑邊叫喊,到了前麵村子,不吭聲了,直接拐彎換了路往鎮上去。
龍溪鎮也很大,竇三郎幾個人一路追到鎮上,就找不見人了。
竇二娘七躲八藏,到了河邊。
剛回鄉的盧大夫侄兒盧文彙正在家待的心煩,拿著書本出來,到河邊看書。
嘴裡還不斷的抱怨著,“我都已經考中了秀才功名,想要歇歇都不讓。這秋闈大比還早呢!就知道催著我念書念書!我連個娘子都沒有,一天到晚就隻有念書了!真是的!”又嫌天冷,不是夏天,還能在這河裡遊水。
竇二娘聽他抱怨,探出身看他。這一打量,竟然是個翩翩少年,長的清秀端正。還是個讀書人,又考中了秀才的功名。可真是個少年才俊!
又想竇三郎來追她,要是抓住她,肯定會把她送到衙門去治罪。他們要是在往衙門打點些銀子,說不定她就死在衙門了。一條計策浮上心頭,竇二娘看看那少年,他會遊水。咬咬牙,站到河邊,小聲道,“姥爺!姥姥!你們的養育之恩,我隻能來世再報了!”
說完撲通一下,跳進水裡。
盧文彙聽得一聲撲通落水聲,驚的了一聲,急忙跑過來。
這一看,竟然是個姑娘家掉水裡,他頓時著急了,“不好了!不好了!這有個姑娘輕生了啊!”
竇二娘不懂水性,跳進去就嚇死了。雖然還沒到冬天,河水也冰寒刺骨。洺河的水一直都不淺。她怕那個人不救她,或者救晚了,那她就真的得慘死了!
盧文彙看她死命的掙紮,又前後左右看看,沒有人,隻得自己下去救人了。
扔下書,他撲通一下跳進來,就過來救竇二娘。
看他也下了水,竇二娘頓時一喜,忙奮力的劃著水掙紮,不讓自己沉下去了,又忙亂中扯開自己的衣襟。
盧文彙遊過來,急忙抓住她,就把她往岸邊拖。
等他費勁兒把竇二娘拖到岸邊,推著她上了岸,自己也爬上去,竇二娘已經昏倒了。
“姑娘!姑娘!?”盧文彙喚她,看人昏死過去,又掐掐人中。
竇二娘疼的皺眉,悠悠轉醒的睜開眼,哭道,“為啥要救我?為啥不讓我死了算了!”
“姑娘你醒了!有啥大不了的事,用得著你尋死解決?”盧文彙鬆了口氣。
竇二娘一臉絕望,眼淚突突的往下落。
“姑娘……”盧文彙不知道咋安慰了。
竇二娘掙紮著起來,“不要救我!讓我死了吧!”還要去投河。
盧文彙急忙拉住她,“天又沒塌下來,尋死是懦弱表現!我看你也長得清秀齊整,是個有福之相,有什麼好想不開的!”
“公子……我,屢受冤屈,我已經走投無路,隻能死了!”竇二娘嚶嚶哭起來。
“你有什麼冤屈,說來聽聽!”盧文彙問她。
竇二娘怕竇三郎他們找過來,她這會也冷的瑟瑟發抖,猛打幾個噴嚏,搖搖欲墜,支撐不住的樣子。
盧文彙看她又要暈,急忙扶住她。
竇二娘趁機就昏在了他懷裡。
他還從沒跟姑娘家離這麼近過,盧文彙有些臉紅,也有些無措。可看竇二娘的樣子,顯然要凍成風寒來,想了想,隻得背起來她,就往家裡去,“我大伯是大夫,我帶你去看看!你先撐著啊!不能昏!”
竇二娘計謀得逞,微微勾了勾嘴角,虛弱無力道,“公子真是……活菩薩。如果我不死,一定以身相許,報答公子救命之恩。”說完就昏在他背上。
盧文彙想把她直接帶到大伯家裡,又想大伯家裡沒有女眷,隻好帶回了自己家。
看他帶回來個渾身濕透的姑娘,盧文彙爹娘都大驚失色,“這,這是誰家的閨女啊?”
“娘!快先彆說那麼多,這位姑娘尋死,被我救了!她現在昏迷,趕緊叫大伯過來給她診治吧!”盧文彙把她送到屋裡。
盧太太一聽,頓時兩眼發黑,身子晃了晃,“你…你……真是荒唐!”這麼救了個姑娘回來,還這麼有了肌膚之親,怎麼就不知道避嫌!?也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家境品行教養如何,難道就得娶回家來嗎?!
可竇二娘渾身濕透,盧太太萬般無奈,也隻得先解決眼前的事。
她這被盧文彙救回了家裡,竇三郎幾個在鎮上轉來轉去都沒能找到人,竇翠玲那邊的麵攤,也沒見她去。
家裡還有那一攤子,竇三郎見找個人都找不到,而他也快力竭支不起來,氣恨的砸了一拳。
“三郎!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她不回村裡,肯定會跑去趙家村她親爹娘那!肯定能逮住她!”幾個人一塊的人勸他先回去。
竇三郎也隻好學了竇清幽,給熟悉的乞丐些錢,讓他們幫著在鎮上留意找竇二娘,盯著竇翠玲他們家。
家裡刁氏已經哭成淚人了,說竇二娘絕對不敢,是被冤枉的,竇占奎也過來擺公爹的架勢叫叫嚷嚷,罵罵咧咧。讓皮翠花賠償,彆賴他們!
這件事因為出現了暗算謀害,也商量不下彆的了。要真是竇二娘乾的,梁氏不放過她,就要對簿公堂了。
村裡都議論紛紛,說啥的都有。
皮翠花趁機就跟人說竇二娘會裝能騙,在家從沒乾過多少家務活兒,十指纖纖白嫩的,卻裝作一副被養娘刻薄欺負,乾了所有家務活兒的樣子。像她那種人,打壞玉佩是她,謀害竇四娘也是她,現在謀害梁氏和肚子裡的娃兒,就理所當然了。
一時間流言傳的飛快,都嘀咕這個事會咋處置。
但就是找不到竇二娘的人。
刁氏哭著把竇二娘逼瘋逼死了,跑丟找不見了。
梁貴讓人去後山摘的醜果,還有曼陀羅草也都摘回來了。
梁郎中一看,“就是這個醜果,成熟裂開之後,會流出粘液,滑溜無比。這個像勤娘子的……是曼陀羅!這個可是有劇毒的!勤娘子跟曼陀羅極為相似,若認識不清的,很容易就弄混淆了。”
看那像喇叭花的草秧子,還真是好些人不認識,“啥曼陀羅的,真的有毒嗎?”
梁郎中小心的弄了點,讓人抓了秋蟲,喂了些毒水。眨眼功夫,那些秋蟲就都翻身死了。
村人都紛紛驚異,“哎呀!還真是毒草啊!真是這一點就毒死了這些蟲子,這要是人吃了,也能毒死人啊!”
“怪不得老竇家的牛吃完草料就吐白沫死了呢!”
“那這麼說,竇家二娘不會真的去了弄了那醜果的粘液,回來害養娘吧?”
“說不定是真的呢!養娘看她不順眼,她也不會看養娘順眼吧!?”
眾人七嘴八舌的,都漸漸開始相信,竇二娘設計謀害梁氏。
皮翠花喊著還要誣賴給她,“隻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她要害人,老天爺看不下去了!”
“一定把她找回來,送官府!”梁氏可算逮著機會,這次說啥都不饒了那個小賤人!
竇二娘在盧文彙家裡醒過來,淚水漣漣的訴說她的悲慘命運,幫頑劣的妹妹頂替罪名,被罵被打著長大,現在梁氏被挑撥的要打她,卻被人拉了一下遭報應摔早產,就要把她送去官府,打死她,她不想受辱,就自己投河準備一死百了。幸虧被盧公子救了。
說的盧太太也有些同情可憐她,“既然你已經被救,這就是天意不讓你死。可不能再尋短見了!”
竇二娘張了張嘴,低下頭,垂淚不止。
“姑娘這又是怎麼了?”盧太太問她。
竇二娘搖搖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我現在,也隻能一死了。我算是啥都沒有了,今兒個又……我還咋活著呢!”
盧太太聽出來了,臉色也難看了。她隻是莊稼戶的一個閨女,家境不好,又沒權勢。要是因為兒子救了她,就得對她負責娶了她,可真是太虧了!她兒子如今十七歲都已經是秀才功名,他日定會金榜題名,出人頭地的!她可還指望兒子娶個官家的女兒,得個助力。
竇二娘自然知道這個,那盧公子說自己有考了秀才的時候,她就知道這樣人家不好進,他們都指望著攀高枝兒的。哭的傷心欲絕道,“爹娘他們給府城的秦家釀酒,以後就是地主員外了。我爺奶也賣著龍須麵,一年能進好幾百兩銀子,我就算死了,他們也會安享晚年,我也沒啥可掛念擔心的了!”
盧太太眼神閃了閃,賣那個龍須麵,一年就能賣好幾百兩銀子!?
盧老爺那邊氣的胸疼,恨不得把盧文彙打一頓,但竇二娘這個事卻不得不解決了,“你乾的好事!要是不娶了她,出去又要尋死,說一句你和她有了肌膚之親卻不娶,咱們家剛回來,就能讓你敗了名聲!你還指望什麼科考!?”
盧文彙倒是覺得竇二娘可憐柔弱,“爹!既然這樣,那不如我就娶了她吧!反正我也沒有親事,她也沒有。我們男未婚女未嫁,而且她家在村裡也是拔尖的,也不算辱沒啊!”
在盧老爺看來就是辱沒,釀酒也好,賣龍須麵也好,那都是行商賈之事。他們家是讀書人家,怎麼能娶個商戶的女兒!?可盧文彙救了她,就沾上了關係,撇也撇不開了。不娶了她也不行了。
盧太太考慮再三,決定先打聽打聽,再商量提親之事。
盧大夫診脈過,說她已經沒事了,竇二娘卻不說走,一直待在盧家。
“大哥!你不是去過清水灣出診,那竇二娘家裡的情況,你知道不?”盧太太趁機打聽。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看著不太愉快吧!”盧大夫雖然給梁氏去看診,但卻對他們家和公婆家的關係不清楚。
盧太太歎了口氣,“如果……文彙這次算是辦了件最挫的事兒了!”那竇二娘竟然還不說走,這樣子在他們家,也實在不成樣子!
想了想,她還是覺的憋屈,就這麼塞給她個兒媳婦。讓把竇二娘送回去,好言跟她說,商量一下,明兒個去提親。
竇二娘這會哪趕回家,就說去趙家村,去找竇翠玲。
盧太太連忙讓人把她送到趙家村了。
竇翠玲一聽情況,腦子嗡嗡就響了半天,“二娘你……”事情已經這樣,她也不知道該說啥了。
趙成誌就打聽她那盧文彙家的情況,聽是個秀才,大伯是個很厲害的大夫,家裡也有錢,是正經讀書人家,忍不住笑起來,“梁氏和小娃兒都沒事兒,還能咋著二娘!?他們隻是猜測,又沒證據,就能胡亂汙蔑二娘了!現在可是好事臨到頭上了!那盧公子年紀輕輕就考中了秀才功名,那以後就是做官的人!二娘要是嫁給了他,以後就是官夫人了!”
“他們家像是看不上我們,不願意娶我!雖然說了會來商量提親,但我還虛弱風寒著,就急急的把我送出來了。”竇二娘說起這個,也是鬱結。
“他們敢!你跟盧公子都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了,他們要是不娶,哼!”竇翠玲哼了聲。
“這個事兒得好好合計合計!最好先把親事定下來,這樣梁氏那邊也不敢拿二娘咋樣!”趙成誌道。
這邊合計著,竇二娘卻想到了找誰來幫忙。
而刁氏和竇占奎那邊得知竇二娘去了趙家村,也都不吭聲了。
天都已經晚了,總不能這個時候再跑去趙家村把人抓回來,到時候趙家的人也肯定不會同意,弄不好就大鬨大打一場。
梁貴自然知道,讓梁二智和馬氏趙氏他們回了家,“我和你娘在這邊看顧著,傳家一回來,立馬讓他回家!”
梁氏這邊勸了好一通睡下了,小娃兒也在村裡借了奶水,喂飽哄睡了。
梁貴和樊氏在,竇清幽和竇三郎也都沒敢說小六的事,隻說明兒個去鎮上抓藥。
“…四妹!彆想太多,先睡吧!”竇三郎揉揉她的腦袋。
竇清幽點頭回了屋,卻睜著眼熬了大半夜,才小睡了會。
次一天起來,吃了早飯,竇三郎借了牛車,帶著竇清幽去鎮上抓藥。
竇二娘也趕到了鎮上,來找雷淑敏。
雷淑敏中毒,剛剛轉好,雷家正在查是誰下的毒害她。
聽竇二娘要來找她,雷淑敏不想見,想了想,還是讓她進來了。
“你找我們小姐啥事兒?”丫鬟問她。
竇二娘又歪扭事實的把梁氏小產的事簡單說一遍,說她投河被盧文彙救了的,讓她幫忙在盧家那邊說說她的好話,促成她的親事。
“你想嫁給那盧秀才!?”雷淑敏嗬嗬冷笑,打量她的眼神,不屑又鄙夷。要不是記恨竇四娘,她才不會說是竇四娘打壞的玉佩,讓她逃脫了罵名。
“雷小姐!你做的事我都知道,現在杜少爺一心想著竇四娘,還急慌慌跑過去救她娘。他們家再賣兩年酒,你們雷家都比不上了。竇三郎再考中功名,搭上高枝兒,她完全可以做杜家的正房少奶奶!杜少爺現在隻怕正想跟你退親,知道你的劣性,抓住把柄,你這門親事,還保得住嗎?”竇二娘威脅她。
“你個賤人膽敢威脅我!?”雷淑敏怒憤。
“我隻是跟雷小姐商量,你幫了我,以後我也會幫你!畢竟我守在竇四娘跟前,她和杜少爺的動向,我比你清楚!”竇二娘笑道。拿著玉佩顯擺的時候,就是個草包蠢貨!
雷淑敏氣了半天,又想到杜啟軒聽她中毒根本不及知道那個小賤人的娘難產擔心著急慌亂,隻是來瞧了瞧,連話都沒跟她說。咬了半天牙,看著竇二娘,“我幫你!但我以後有用,你就得聽我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