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小爐子上還聞著粥,樊氏去盛了一碗過來。
梁貴擺手不要。
看他想說話,樊氏把粥換了清茶來給他喝了半碗。
“我這一病,心氣兒也病掉了一大半。”梁貴沉歎。
“爹……”梁二智看著燭光下他蒼老滄桑的臉,兩眼酸澀的不行,“二郎不爭氣,就把他們逐出去!家裡還有爭氣的娃兒!大哥,三弟和我,都還撐著呢!這才到哪!爹隻管運籌帷幄就行了!”
梁貴搖搖頭,“這個家,以後要是真交到你大哥手裡,他累死也撐不起來!拖後腿的太多了!”
“還有我呢!還有三弟!我們三兄弟哪個都不能孬種!”梁二智忙紅著眼道。
梁貴歎口氣,好一會沒有說話,想到大房還是搖頭。
樊氏止不住眼淚往外湧,又強忍著,心思也歪了起來,“大智以後沒有能支應事兒的下把手,不行就給他再娶一房,再生倆!”
梁二智愣了下,“娘!好好地給大哥再娶個啥!到時候還不把家裡鬨翻天!?”
梁貴也皺著眉,不過卻沒有說話。
梁二智看他對梁二郎有心結,心裡也是不知道為啥二郎會生成這個性子,讀了那麼多年書,可能考不中功名,但總該明事理!有風骨!子孫不成器,還偏偏守著大家業,最後的下場可想而知。要是真死了,看不到了,也就算了。可讓眼睜睜的看著,誰能願意!?
次一天,得知梁貴醒過來,馬氏忙讓梁二郎再來跪著。
梁貴卻不能下炕,又請了梁郎中過來看診,紮了針,讓繼續吃藥,“得好好調養一段時間了,否則再發生意外,就轉成大病了。”
“叔!我爹最近一直在練五禽戲!精神比以前好了不少了呢!”梁二智忙道。
梁郎中點頭,“也幸虧是練了段時間的五禽戲,等好差不多還接著練吧!練那個有好處!”
梁二智連忙應聲,親自送了他出門,悄聲問梁貴到底是啥病,有多嚴重?
梁郎中擺手讓他不用慌怕,“沒太大情況!不用擔心!”
梁二智鬆了口氣。
那邊梁貴也沒有多過問梁二郎的事,喝了藥,就又躺下來。
樊氏讓都彆在上房這邊吵,把人打發出去。
村裡人和本家的知道了都過來探望梁貴,就算不說,也都知道了他們家梁二郎和竇二娘又鬨事,梁貴是氣的了。本家的幾個長輩都罵梁二郎是不肖子孫,梁家要是出事,就壞在他手上!現在竟然還差點把梁氏一族的當家人給差點氣死。
馬氏很快發現,家裡梁貴和樊氏在漠視無視梁二郎,連帶的也不願意多正視她。
等梁氏知道這事,已經是三四天後,梁家溝的人來鎮上趕集,跟陳天寶碰見說了一嘴。
這邊竇清幽接到了容華讓送來的信,還是從韶州府送來的,梁大智帶了個韶州府的女子回來,要帶回家見見正式娶做二房。梁氏正在發愁。
雖然她現在也看不慣馬氏,更嫌惡梁二郎和竇二娘,怒恨他們。可畢竟納妾這個事……有一就有二。要是開了先例,那其他兄弟也學著呢?以馬氏那個性子,絕對不會同意她大哥納妾,爹娘也肯定會反對!到時候就是亂家之兆了!
陳天寶急匆匆回來,“秀芬!秀芬!爹被氣病了!”
梁氏突然站起來,“咋好好的被氣病了?大哥回來了?還是捎信回來了?”以為是梁大智的事兒。
陳天寶皺著臉搖頭,“還不是呢!是梁二郎和竇二娘!”
“他倆又咋了?”梁氏立馬不善的問。
“聽說是不知道壞了啥事兒,大嫂打了竇二娘,梁二郎回到家,爹就氣病了,說是昏了一天。具體情況還不知道呢!咱們現在就過去看看!”陳天寶說著,讓她收拾東西,他喊了行運去套馬車。
竇清幽也讓去拿了件披風披上,坐上馬車跟著一塊來到梁家溝。
看見她們過來,就知道事情已經傳到她們家了。
黃氏哎呦一聲,巴拉巴拉就把事情來龍去脈都跟她們說了一遍,“爹氣的吐血,還強忍著,最後直接昏過去了!把我們都嚇死了!郎中也說要是再氣出病,就轉成大病了!爹娘說不讓告訴你們,怕你們擔心呢!”
梁氏一看梁貴三四天了還麵色虛弱泛著蒼黃,恨怒的一下子站起來,“那個賤人孽畜呢!?讓他們給我過來!天打雷劈的狗兔崽子小賤畜!給老娘叫出來!看我不教教他們做人!彆一天到晚做畜生!畜生都不如!”
結果起來的太急,罵的太急,氣怒攻腦,兩眼一陣發黑,一身一晃,眼看著就要倒。
“秀芬!?”陳天寶嚇的一個箭步上來摟住扶著。
梁氏氣的喘息著,“叫人過來!氣死我了!”
竇清幽急忙攙扶著讓她趕緊坐下,“莊媽媽!”
莊媽媽快步進來,捏了梁氏的手腕子就開始把脈,“天天沒有大礙,不可生氣傷身。”
竇清幽看著她,梁氏一直都在溫補調養,氣色也一直很好,她又慣常氣性大,咋會因為這氣就突然出現昏厥的現象?
莊媽媽笑起來,“太太以後可要保養好身子!平常多注意些!也不可再勞累了!”
陳天寶一聽,一下傻眼了,“……有…有有…有了!?”
黃氏哎呀一聲驚道,“秀芬這是有喜了!?”
鄉下也沒有特彆忌諱頭三月不能說的,莊媽媽隻是沒有說破,但還是肯定了,剛剛上身不到一個月。
樊氏也高興,“快!再請郎中過來看看!”還真是信不過莊媽媽,她一個婆子,伺候人的,又不是郎中大夫。
這可是喜事,連梁貴神色也輕快了些,“彆急急慌慌的,說風就是雨!幾十歲的人了,還不知道穩妥!”
梁氏倒是想給陳天寶生一個,雖然家裡有幾個娃兒,可陳天寶卻沒有親生的骨血,肯定會遺憾。又竇傳家的事,她也擔心陳天寶比她年輕幾歲,到時候會移情彆的女人,或者是找年輕貌美的生兒子。他可是喜歡小娃兒喜歡的很。
陳天寶簡直樂傻了,雖然知道梁貴生病他不該樂,還是止不住的狂喜。他要有娃兒了!秀芬要給他生一個娃兒了!不管是兒子還是閨女,都是他生的!是他和秀芬生的啊!
“瞧瞧天寶都樂傻了!”梁二智笑著拍拍他。
陳天寶被他拍了下,忙起來,對著他作揖行禮,又對著梁貴和樊氏行禮,對著旁邊的馬氏黃氏和趙氏幾個,行了一圈子的禮。
梁二智看他的樣子,“這可是真高興傻了!哈哈哈哈哈!”
一圈子人都笑話,梁氏忍不住臉色發紅。
陳天寶也嗬嗬嗬的傻笑。
氣氛一下子變好了。
梁郎中還以為梁貴又不好了,過來一看,隻給梁氏把脈,就明白過來,仔細把完脈,說是月份淺,還看不太清楚,等再過上一月就確定了。
那就是十有八九是的!莊媽媽都說是了,她也會看個小病小痛,家裡的人頭疼腦熱都沒有看過大夫,都是找她看看,吃些食補的,或者配點藥一吃就好了。梁氏還是挺信任她的!
不過高興完,梁氏又說到梁二郎和竇二娘,“攛掇著二郎毀誓,求著回來,不是為了好好過日子,竟然是壞事兒的!?”
見又說她小兒子毀誓,馬氏眼中陰光閃爍。她當初就是不安好心才一副好心為了大局假惺惺的過來勸了讓二郎娶了那個惡毒的賤人,然後再把二郎趕出去!就因為她當初不樂意結親,就轉過頭記恨他們,害了她小兒子!?
竇清幽看了她好一會。
馬氏察覺到她的眼神,一轉頭和她對視上,頓時心裡一瘮。
竇清幽看著她緩緩的笑起來。
這個樣子對著她,這樣子笑,讓馬氏心裡莫名覺的冷幽幽的瘮的慌。
竇清幽淡淡的收回目光,聽黃氏講常月荷氣的口不擇言罵竇二娘跟人先通奸了,再嫁給梁二郎的,就好奇的問,“那後來驗看了沒有?真要是的,可是混淆梁家血脈!”
“驗看?咋驗看?那常月荷也就是氣恨難忍,怒火上頭,被梁二郎罵下作下賤,受不了罵了他們一頓!”黃氏是不太相信常月荷一時氣憤罵人的話。
“先看五官,有沒有和梁家或者竇家人相像的地方,要是都不相像,就滴血認親啊。”竇清幽笑著道。
馬氏猛地抬眼看向她,“那是常月荷氣恨之下咒罵的話,哪能相信!”
竇清幽看她一眼,疑惑道,“常月荷他們有可能聽到了梁家人聽不到的話,要不然空穴不來風,也不會說那番話。要知道,梁家越勢大,越是有些話不會有人當著梁家人的麵說,話也傳不到梁家人的耳朵裡,但彆的人卻是可以輕易聽到。要真不是親生的,這個事可就……”
梁氏眼皮子直跳,“不可能的吧!梁二郎又不蠢,行房的時候,能會不知道!?”
底下的話竇清幽不好說,低著頭喝熱茶。
莊媽媽低聲道,“要真是跟梁二少爺以前就不是完璧之身,那梁二少爺跟她行房時不是被灌醉就是被下藥,囫圇吞棗,雲裡霧裡就成了好,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你們是不是聽到了啥話?”馬氏陰著眼問。
莊媽媽抬眼看她,“常姑娘怕是隱約聽到了些。梁大太太不如把梁二少爺叫過來,一問當日行房時的情況就能推測個大概。”
黃氏看戲不怕台子高,立馬打發人去叫梁二郎過來,“就是啊!問問不就行了!”
馬氏滿心不好的預感。
梁二郎知道梁氏她們過來了,見這會叫他,忍著怒恨,緊抿著臉過來。
黃氏迫不及待的問,“二郎啊!你當初和竇二娘行房的時候,是喝醉了還是暈暈乎乎的不知道情況了?”
梁二郎立馬警惕的看向梁氏和竇清幽。
“瞪你大姑乾啥?!事事都怨你大姑!?你沒考中也怨你大姑不讓你考中的!?”樊氏怒罵。
梁二郎臉色難看無比,覺的現在連樊氏也羞辱他。
梁氏冷眼看著他哼了聲,“我看也根本不用問,不過是你們白說一句,就真擔心了!梁二少爺這麼精明能乾,親爺爺都差點氣死!真要是被戴了綠帽子,能感覺不出來!”
一說他戴綠帽子,梁二郎就忍不住了,“大姑不要胡說八道,又汙蔑二娘!”
“又?我汙蔑她!?梁二少爺你可真是好本事!”梁氏嗬嗬冷笑一聲。
“二郎!”馬氏喝止了他一聲。
黃氏有些等不及,“二郎!我問你啊!你要是行房的時候不是清晰的隻得睡了個黃花閨女,那就是被灌醉,或者被下藥了!睡了個破鞋!你人小沒經曆過事兒,也沒學過。黃花閨女可是和破鞋不一樣的!”
“二嬸已經說的二娘挨了一頓打,現在還想汙蔑二娘!?”梁二郎怒道。
黃氏也怒了,“你還真是啥話都敢說?小兔崽子!是我打的她嗎?你不敢怨恨你娘,就找了我來怨恨!?我是吃你的拿你的了得罪你了!?你娘打她,你找你娘問問原因!”
“二郎你給我住口!”馬氏怒喝。
梁二郎怒恨的漲紫著臉住了聲。
黃氏氣的陰沉著臉指著他,“你自己好好想想,行房的時候是迷糊了,還是被灌醉了!天生反骨的小畜生!搞了破鞋也不知道!”
梁二郎不相信!一點都不相信!可是又忍不住想起,那天他隻喝了幾杯,就醉的腦子昏糊,以至於到了後麵來第二次才漸漸的清醒過來。
馬氏看他的神色,他出去也不放心的跟出來,“二郎!?二郎!?”
梁二郎停住,“娘!”
馬氏把他拉到一邊問他,“你跟那個賤人行房的時候,是不是不對勁兒?”
“……沒有的事!”梁二郎否認。
知兒莫若母!馬氏看他的神情,這又是個敏感的事,肯定是有啥不對勁兒的了,“你是昏迷了?還是被灌醉了?是她先勾引的你是不是?”
“沒有!娘!你不要也像她們一樣對二娘這麼成見好不?我是你兒子,琦哥兒是你孫子!你就算再不喜歡二娘,看在兒子和孫子的麵子上,彆學她們了行不!?”梁二郎乞求她。
馬氏看他這樣,完全心裡隻有竇二娘那個惡毒賤人,常月荷都親自出來指認了,他還是相信竇二娘,恨的咬咬牙。
這個事就這樣過去了,但給每個人心裡都埋下了個種子。
梁氏回到家,就被陳天寶安在了屋裡,啥活兒都不讓乾,就好好養著,“你想不想吃小炒魚?還是想吃烤羊排?想吃石板燒?或者烤鴨?還是做些清淡滋補的?”
“你已經問了好幾遍了,我現在沒啥想吃的!”梁氏無奈的回他。
陳天寶握著她的手傻笑,“你想吃啥,都跟我說!我去給你做!這時候不穩當,你也彆去作坊了!酒樓的賬目我來看!等你穩當點了,過了年,開了春,再出去慢慢活動!”
“我這真在屋裡貓幾個月,還真危險了!”梁氏翻他一眼。
陳天寶笑了一通,“雨雪天不能出去!早上晚上下霜雪的時候也不能出去!你要是想出門,天晴好的時候,我陪你!”
又問一遍她沒有不舒服的,也沒有想吃的,陳天寶又叫來莊媽媽,問咋給她調養滋補。
莊媽媽配了安胎的藥膳湯,“這幾樣都好喝點,平日裡多注意些活動,太太身子骨調養的很不錯,不會有啥問題的!”
陳天寶放了心,拿著那些藥膳方研究。又說給娃兒起名字,女娃兒叫啥,男娃兒叫啥。
家裡上下也都一片歡喜。
竇小郎想要個弟弟,“娘一定要生個弟弟!”小弟被害死了,他還會在投生在她們家的!他今年去廟裡燒香的時候求的就是這個。
“生個妹妹不好!?家裡就四娘一個女娃兒,也太孤單了!”陳天寶道,四娘要學的東西太多,還管著釀酒,雖然有丫鬟婆子,有夫子,可她們都不是朋友,雖然有陳小姐她們幾個要好的朋友,可不是姊妹。親姊妹一個炕睡覺,天天親親熱熱的才好!
“要個弟弟!”要是妹妹,小弟就不能再投生過來了!
看他這麼固執,梁氏拍他一下,“你不是不喜歡小六跟著你!”
小六如今正是喜歡追著大孩子玩的時候,竇清幽他有些怕她,長生他也不敢親近,竇三郎不常回來,就粘著竇小郎。
竇小郎撅了撅嘴,“肯定是小子多了好啊!以後我們兄弟混的官場的混官場!當將軍的當將軍!管生意的掙大錢!咱們家就徹底壯大!肯定得好幾個兄弟!少了不夠使的!”看姥爺家,就三兄弟,生意再做大,大舅他們都管不過來,還有那麼多拖後腿的。
“一堆歪理倒是不少!”梁氏笑罵一句。
陳天寶笑哈哈的說好,“現在是兄弟四個,再來一個弟弟,你們正好五兄弟,能乾成大事了!”
這家裡正歡騰著,梁大智押送著一批酒回來了。
陳天寶一塊過去接的他,看梁大智下了馬車,隨後又下來個二十歲上下的姑娘,就抿了下嘴暗歎口氣。
梁大郎看著頓時驚呆,“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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