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婆婆02(1 / 2)

翌日, 瓊琚和小秀才去吃早飯,見隻有公公在飯桌。瓊琚扶相公坐下,問:“婆婆呢?”

“你婆婆她生飽了氣,說不吃飯了, 省得被撐死。”馬武招呼瓊琚坐下,給她夾了個水餃:“這餃子玉米豬肉餡的,新鮮的。”

小秀才臉色不太好:“娘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瓊琚認錯:“還有我, 我也不好。”

“跟你們小兩口沒關係, 她就那樣, 自個兒呆一會就好。”馬武喝了兩碗小米粥,胃裡暖洋洋的, 還很高興地哼了幾句小曲兒。

見媳婦走過來,他斂了歌聲, 給她盛粥:“來來來,早飯熱乎著呢, 有你最愛吃的玉米豬肉餡餃子。”

蔡三娘擺足婆婆的勢頭,落座,滿臉威武跟霸氣的地主婆子般,雙手放在兩側, 眼神犀利看向瓊琚。

瓊琚把即將到嘴的餃子塞到相公嘴裡:“相公吃餃子。”

小秀才眼睛瞎, 也可覺得氣氛凝重,大氣不敢喘,乖乖吃餃子。

“果真是好媳婦和好相公啊。”蔡三娘眉頭一挑,想起她逮管家去審出的真相, 氣得胸口起伏得厲害。

馬武給她夾了個餃子:“都是一家人,彆生氣。”

蔡三娘不領情,推開他。馬武給兒媳婦和兒子投了兩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悶頭吃了兩個餃子就說如意繡莊有要事,他迅速離開。

沒了和事佬,小秀才和瓊琚在婆婆的高壓氣場下,坐在特彆不自主。小秀才握住媳婦的手,訕訕一笑:“我和媳婦吃飽了,娘慢用。”

兩人麻溜站起身,蔡三娘一拍桌子,怒說:“坐下。”

小兩口乖乖坐下,小秀才說:“娘彆生氣,都是我的主意。”

“就知道心疼媳婦。”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隻知道幫媳婦,也不體恤老娘。她四更天起床就為了喝兒媳婦一杯早茶,她不辛苦。

蔡三娘更是生氣:“老娘還沒罵她呢,你擔個什麼罪名。”

小秀才怕越是替媳婦說話,娘就越是討厭他媳婦,乖乖閉嘴。手卻搖了搖兒媳婦的袖子,示意她服軟。

他娘的脾氣他知道,閻王嘴豆腐心,說幾句好聽的,娘就消氣了。

瓊琚給婆婆夾餃子:“婆婆用膳。”

“我不吃,吃不起。”蔡三娘心裡火得厲害:“我家媳婦脾氣這麼大,連早茶都不願意端,這給我夾餃子,還不知道在心裡怎麼罵我這個土匪婆婆惡毒呢。”

瓊琚沒想到就一個敬茶還能讓婆婆這麼惱火,“明日兒媳婦三更起床給婆婆敬茶,保證準時。”

小秀才被媳婦的賢惠大度感動到了,還沒開口讚美,他娘就使勁的拍了拍桌子,更加生氣:“你折騰誰呢?我都這麼大歲數了,你讓我三更起床喝茶。你是不是想我早點兒死,好成為馬家說一不二的女主人。”

小秀才的手在桌下摸索,摸到媳婦的手背拍了拍:“琚琚不是這個意思。”

“那她是什麼意思。”

蔡三娘臉色越來越臭,瓊琚心情也不好了。本來長輩是該敬著愛著孝順著,可這個長輩分明是存心刁難她。

無緣無故讓她四更天起床,她當然不高興了。現在她肯委屈求全,主動三更天起床敬茶,她還是不高興。

那她想怎樣。

“婆婆還說自個兒是彩蝶鎮第一美人呢,第一美人的歲數怎麼會大呢。”

小秀才看不見,可聽媳婦的語氣,心裡咯噔響了一下,他忽然羨慕起爹了,他咋就是個小瞎子呢,不然也能去如意繡莊避難了。

家裡的母老虎和豹子對上了。

他心慌。

蔡三娘拿出鐵鞭子擱桌上,冷笑:“你什麼意思,是嫌棄我這個婆婆年紀大,不知廉恥,不肯認老,還折騰你們小年輕是不是。”

“這話是婆婆說的,兒媳婦可不敢說。”

“你是不敢說,可你都寫臉上了。”

“我的臉乾乾淨淨漂漂亮亮,連一點兒皺眉都沒有,怎麼會寫字。不像婆婆的臉,兩道皺眉都能夾死蒼蠅了,乾淨利落的刻著老虔婆。”

“老虔婆?”蔡三娘住彩蝶鎮二十年,一手鐵鞭唬得左鄰右舍瑟瑟發抖,什麼時候連個丫頭片子都能罵上幾句了。

最可恨的是這個丫頭片子還是她的兒媳婦。

不能忍。

“臭丫頭,你皮癢,老娘成全你。”

小秀才聽到鐵鞭節互相碰撞的哐當聲,嚇得站起護住媳婦:“娘。”

求情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媳婦攔住他,然後他聽到手掌拍在桌子的脆響,再聽到哐哐當當的瓦碟碎片裂響。

小秀才沉默坐下,心裡默念“我是瞎子我不知道”三遍後,心安理得把聽到的事情置身之外。

他爹是對的,女人就是猛虎。

家裡一頭母老虎稱霸天下,現在來了頭豹子。

鹿死誰手,猶在決鬥中。

“婆婆,你的鞭子軟綿綿的,拍在桌子上,桌子都不疼。”

蔡三娘眼睜睜看著陪伴自己幾十年的鐵鞭子被兒媳婦輕輕鬆鬆奪到手中,然後輕輕一扯。鞭子斷裂成兩截,被她隨便丟到一邊。

那一瞬間,蔡三娘有種錯覺。她的鐵鞭子被人掉包了,兒媳婦扯斷的是繡花針上的繡線。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小秀才聽出了勝負,覺得兩人沒打起來真是天大的幸運。趕緊拽住媳婦落座,雖然桌子被毀,東西肯定也碎了一地,也沒有仆婦敢來收拾。可小秀才還是覺得很高興:“娘還沒吃早飯呢,再換一桌。”

聽到少爺的傳喚,仆婦們這才七手八腳過來收拾。雖然仆婦們沒看她,兒子也是個瞎的。可蔡三娘臉頰火辣辣的,她覺得自己忽然成了個天大的笑話,土匪婆子橫不起來啦,她兒媳婦就要踩到她頭上了,蔡三娘很不高興:“那鐵鞭子是生鏽了。”

小秀才趕緊搭話,給他娘找台階下:“對對對,娘說得對。鐵鞭子用了幾十年,彩蝶鎮又沒有惡人讓娘的鐵鞭子有用武之地,所有沒有好好保養,都生鏽了。這破鞭子彆說娘子能扯斷,就算是我一個瞎子也能扯斷。”

蔡三娘覺得自己的威風被找了回來,瞪管家一眼:“把我的鐵鞭子送到老李家的鐵匠鋪去保養。”

管家撿起鞭子,老臉是一言難儘的表情,他看向漂漂亮亮的少夫人,暗自打量了她的小胳膊,還沒有少爺的粗,怎麼勁兒這麼厲害。

夫人的鐵鞭是一節一節扣起來的,現在被少夫人扯斷的可不是扣起來的關節口,而是一節子鐵的正中間。

能徒手扯斷鐵鏈,少夫人怕是比老李鐵匠的大錘頭還厲害些吧。

蔡三娘不滿意了,皺眉:“管家,你磨磨唧唧乾什麼,還不快去。”

管家不敢告訴夫人實話,一溜煙地跑了。

仆婦動作快,換了一張桌子,重新添置上米粥餃子包點。

小秀才覺得氣氛還是沒有緩和,想抬手摸索個包子給娘讓她消氣兒。媳婦動作比他快,塞了個肉包子在他手心:“還想吃什麼。”

她話語溫柔好聽,比茶鋪唱小曲的姑娘說話還要甜。已經沒有懟婆婆的野蠻和嘲諷,在小秀才給親娘遞上包子的那一刻,蔡三娘心裡的火氣又下去了。

她瞥了眼瓊琚:“你不是要給我夾餃子麼。”

娘這是服軟了。

小秀才大喜過望,想搖瓊琚的袖子提醒,誰在他沒找到她的袖子,倒是聽到她說:“婆婆喝粥,婆婆吃餃子。”

然後媳婦坐下,又給他夾了個包子:“相公吃包子。”

“謝謝媳婦。”一場龍爭虎鬥就要過去了,小秀才正要長長的籲出一口氣,他娘又說:“早飯我是吃了,不過這事還沒過去。”

小秀才:“娘,媳婦真的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故意就她知道,反正我是放在心上了。”

蔡三娘繃著老臉,哼了哼:“但我要跟你們說的不是這個事兒。你們是私下拜堂的,但兒子把媳婦認回家,我相公沒意見,而我這個做婆婆的,要是太苛刻,就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瓊琚端正坐好,她婆婆說一大堆,還沒說出重點呢。

蔡三娘眉梢一挑:“我年輕的時候嫁了你公公,為他操持家業,是個勞碌命。你公公原是一泥腿子,有幾分經商頭腦,在彩蝶鎮落腳生根,這才買了個宅子,把日子過得有幾分滋味。這人嘛,什麼都不重要,就是不能忘本。我們老家在雲渺村,山高路遠,每年清明節才回去拜拜祖宗,讓他們保佑我們後人,平安順利,萬事如意。現在兒媳婦過門這麼大的事情,必須當麵跟祖宗們說說。兒媳婦是去還是不去。”

小秀才搶在瓊琚說話前,說:“咱們家祠堂供奉有祖宗牌位,而且雲渺村太遠,山路又多,媳婦還沒去過,怕是不認得路。”

“兒媳婦拜祖宗天經地義,去祖墳拜能和在家裡祠堂拜是一樣的麼。再說,你娘我不好好的站在這裡麼,我帶她去。”

蔡三娘不容兒子求情,下定主意要立婆婆的威風,抬起下巴,雄赳赳問:“兒媳婦去不去。”

她眼神帶著蔑視,像瓊琚若是不答應就是軟骨肉一般。

瓊琚站起身,給她再夾了幾個餃子:“婆婆領路,兒媳婦不敢不從。”

“那就好。”

小秀才頓時食不知味:“兒子陪娘。”

“你眼睛不好就留在家裡,馬家先祖是不會怪罪你的。”蔡三娘好不容易想了個整治兒媳婦的辦法,哪裡容兒子礙手礙腳的。

哼哼!

***

雲渺村位於十裡八鄉外的山溝溝裡,若從彩蝶鎮出發,坐馬車得花上三個時辰,還不包括休息吃飯的時間。

小秀才怕娘子餓著,讓仆婦準備了一個大大的包袱,裡頭全是裝著媳婦喜歡吃的糕點。

蔡三娘黑著臉,催促:“再墨跡,太陽都快下山啦。”

瓊琚扶著小秀才走到婆婆麵前,小秀才捧上為娘準備的東西:“娘,周居勞頓,可彆餓著穿少了衣服。”

見兒子雖然娶了媳婦,但心底還有裝著老娘的,蔡三娘很滿意:“娘這麼大的歲數,哪裡會不懂這些,你還是多跟你媳婦說說,省得嬌生慣養的,連個路都走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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