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擂台03(1 / 2)

大街上不少行人放緩了腳步, 看向三人。

輔嬋兒是彩蝶鎮輔縣令的掌上明珠,繡工了得,開了間玉蟬繡莊跟如意繡莊打擂台, 現在兩家在比賽爭奪誰是彩蝶鎮第一, 贏的人會獲得劉夫人的彩頭, 一顆耀眼的東珠。

東珠這樣的名貴物品,彩蝶鎮有名的大戶都不一樣有,那是皇宮裡才有的寶貝, 也隻有像劉夫人這樣的世家貴女才能拿得出來, 並且眉頭都不皺一下就送出去。

玉蟬繡莊也不知是不是勝券在握, 輔小姐對如意繡莊的少東家態度友好,姿勢平和。反觀如意繡莊, 夫妻兩人都沒什麼好臉色。

“馬公子, 我有話跟你說。”

“我與娘子是一體的,輔小姐可以說了。”

輔嬋兒猶豫片刻:“在這裡說,恐怕會對你娘子名譽造成影響, 你還是跟我到彆處說吧。”小秀才蒙了白綾, 沒看到輔嬋兒的委屈樣, 不過就算他看到了, 也是不皺一下眉頭的:“輔小姐大庭廣眾之下攔我們的馬車, 已經對我娘子的名譽造成影響了。”

輔嬋兒捏帕子的手一僵, 見路人邊熱鬨邊圍攏過來,怕自己的閨譽越發糟糕,牙一咬:“好, 我說。落雁輕紗裙不是琚琚繡的,我敢用人頭擔保。”

她話語剛落,大街都寂靜了。

落雁輕紗裙是用失傳的繡技繡的,有價無市,十分名貴。雖然馬少夫人沒說過是她繡的,可人家從來沒有否認過,肯定是她繡的吧。但輔嬋兒都敢說用自己的人頭擔保了,一時間,路人看瓊琚的目光有些微妙。

小秀才很平靜,隻問她:“於你何乾。”

輔嬋兒臉色乍青乍白,她覺得自己很委屈,她做了那麼多事,到底為了什麼,難道小秀才一點兒也不知道麼。

小秀才說:“媳婦,我回家吧,爹娘都等著呢。”

瓊琚自下馬車說了第一句話:“好,都聽相公的。”傳聞馬家悍婦,鬥贏了土匪婆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是馬家說一不二的當家人。現在瓊琚這低低的嗓音一出,如小鳥在唱歌,這麼溫柔漂亮的小娘子,哪裡凶悍啦,人家還特彆賢惠扶著瞎眼相公呢。

兩人眼看又要重新回到馬車上,輔嬋兒知道,蔡三娘現在不待見她,小秀才又極少出門,而且瓊琚還盯他盯得特彆緊,要是錯過這次機會,想再跟他說幾句話可就難了。

她一著急起來什麼都不想顧了,快步走過去,露出因刺繡出長老繭的手指頭:“你真的不知道麼,我這麼辛苦刺繡,都是為了你呀。”

小秀才沒看到她的老繭,腦袋懵懵的,媳婦曾經說過輔嬋兒開如意繡莊是為了自己,做妾也心甘情願。他覺得好恐怖,好好的一個小姑娘,有樣貌有家室,乾嘛非賴上他不可。

他隻想看他媳婦,其他女人都不想多看一眼。

拽著媳婦的袖子,催促:“媳婦,我們快點兒回家吧。”

兩人上了馬車,馬車絕塵而去,獨留一個被路人指指點點的輔嬋兒。她一直想方設法開好繡莊,想讓小秀才和他的父母看到,她比瓊琚更加優秀。

她會刺繡,會打理生意,能照顧諾大的家業和瞎眼相公,她比瓊琚好。

沒想到,她的付出在彆人眼中是礙眼的和糟心的。蔡三娘罵她故意跟馬家過不去,看見她就煩。小秀才眼裡心裡也隻有瓊琚,壓根容不下她。

輔嬋兒蹲在地上,抱住膝蓋,讓淚水流到裙擺。

馬車上,瓊琚並沒有在路人眼裡看見的那樣大度賢惠,她輕輕掰動小秀才的手指。雖然媳婦儘力克製住自己力道,可小秀才還是覺得手指疼得厲害,他麵色忍不住扭曲。

“你怎麼不摘下你的白綾看看,輔嬋兒特彆可憐,十根手指頭都腫了,老繭連在一塊兒,都快連上胳膊了。”

老繭長得再厲害,怎麼可能會連上胳膊,小秀才知道他媳婦吃醋,讓她掰自己手指頭出氣,手指雖疼,可心裡甜得厲害。

“你傻笑什麼,有個女人為你刺繡為你開繡莊,你很高興是不是。”

“媳婦說的是哪兒的話呢,我高興是因為媳婦心疼我手指頭長繭了,給我鬆手指頭,活絡淤血,好讓我更加精神,更加迅速給媳婦繡更好看的衣裙。”

本還想教訓他的瓊琚下不了手了,輕柔地捧著他手指頭,吹了吹:“疼不疼。”

小秀才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了,好像有羽毛輕輕撓動他的手指頭,心裡飄飄然:“你多吹吹就不疼了。”

“想得美,給我吹。”

摸到瓊琚好看的手指,小秀才捧到唇邊親了一口:“媳婦的手的全天下最漂亮的手。”

“算你識相,哼。”

七日之期已到,如意繡莊和玉蟬繡莊的掌櫃都把繡品送到劉府。兩位掌櫃一個下馬車,一個下轎子,那四隻較勁的眼珠子從府外瞪到府內,交了帕子後,又瞪著眼珠子走出來。

互不相讓。

半個時辰後,劉夫人和夫君劉平把他們商量的結果說出來,並派人把東珠送到如意繡莊。

繡這一方帕子用了輔嬋兒七日的時間,她對這個結果表示不服,帶著丫鬟來到了劉府。

劉夫人已經在大廳等著她,讓丫鬟倒了茶水後,指著桌上兩副刺繡,讓她自己去看。

輔嬋兒對自己的刺繡很有信心,之前會輸,完全是因為她慣用傳統繡技,不肯突破創新。達官貴人雖然麵上說更喜歡梅蘭竹菊,其實家裡養的都是大紅牡丹,喜歡的也是絢麗多彩的妖嬈妝容。所以她巧妙繡了一朵人間富貴花。

花瓣重疊,構造人間花中之王,金色環繞,銀絲為芯,獨一無二,絢麗多姿。

不過當她看到如意繡莊繡來的絲帕時,滿腦子都是懵的。

如意繡莊是老牌繡莊,接的訂單多是豪門夫人,慣用的色彩豐富多樣,華貴美麗。可這方繡帕卻摒棄他們一貫的風格,繡了一朵蘭花。

蘭花清淡儒雅,有君子花的稱呼,蘭花兩瓣稍長,如蝴蝶,花蕊拉直,像象鼻。旁邊寥寥幾筆,畫了幾根翠竹,繪畫與刺繡融為一體,高尚的君子蘭把庸俗的牡丹打入塵埃。

劉夫人說:“輔老板,你的牡丹確實很好,而且你大膽使用色彩,使牡丹的華貴讓人眼前一亮,若是單看你這朵牡丹,勝利自然屬於你。可如意繡莊的蘭花親舒淡雅更讓我覺得舒服,所有我跟夫君商量過,把東珠送去了如意繡莊。”

輔嬋兒臉色還是不太好看,但如果她是評判,也定會做出和劉夫人一樣的決定

。失魂落魄回到縣衙,見急巴巴的輔縣令走上來,嘴一扁就哭了出來。

輔縣令被閨女哭懵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閨女繡的人間富貴花比不上如意繡莊,不可能。

人間富貴花他看過,漂亮的不像真的,偏偏又是真的。美輪美奐,此花乃是人間之最。

“我輸了。” 勝負已經決,輔嬋兒再不甘心,也隻能承認。

“輸了?這怎麼可能。”閨女能給劉貴妃繡裙子,那他就能搭上劉家這條線,官途可謂一片坦蕩,現在她輸了比賽,那他升官發財豈不是沒機會了。

輔縣令臉色比吃了蒼蠅還難看:“閨女彆急,爹給你想辦法。”

“爹,如意繡莊的那方帕子不是琚琚繡的。”

“不是她。”輔縣令眸光亮澄澄的,“爹有辦法了。”

翌日,蔡三娘去買菜,去了半個時辰,菜沒買到,頂著一身爛葉子爛雞蛋回家。

馬武心疼媳婦,拂開她頭頂的雞蛋殼:“這是怎麼回事?你是去買菜,怎麼去菜市場打掃衛生了。”

“你才去打掃衛生,我心裡的那個氣呀。”蔡三娘掌心重重拍下拍桌麵,滿臉怒容:“那些長舌婦在嚼我兒媳婦的舌根,我不揍死她們,我還是蔡三娘麼。”

“你都一把年紀了,能動口就不要動手。”

“呸!老娘就是因為上了年紀,才動完口又動手,打得她們屁滾尿流,罵聲連連。”蔡三娘提鞭子追那些長舌婦打是挺爽的,可她們聚集起來,又朝她砸爛菜葉和臭雞蛋。

她雖然揍了人,可自己也沒了形象,火冒三丈回家:“下次讓老娘再瞧見她們,看我的鞭子厲害不厲害。”

“哎呦,你最厲害,趕緊洗洗去。”馬武滿臉嫌棄,拚命催促她。

管家來稟:“劉夫人帶一群人來砸門啦,她說我們是騙子,還要燒了我們馬府,再去燒了如意繡莊。”

“挺猖狂的。”瓊琚聽說婆婆出事,就帶相公回府。蔡三娘滿身邋遢,味道隔了十步都濃鬱得不行:“婆婆,誰欺負你了。”她擼了袖子:“看我不收拾她們。”

“不用你,我厲害著呢,早把她們打得屁滾尿流了。”

看門的仆從又來稟:“不好啦,劉夫人讓人撞門了。”

“好大的膽子,走,我們現在就過去,我倒要看看哪個狗東西敢撞咱們馬家的大門。”兒媳婦滿臉怒容,比一家之主還要威風,聽到劉夫人的名號也不帶半點怕的。

蔡三娘和馬武跟在她身後,也挺直了腰板。

幾個仆從掄起的木頭樁子即將砸到馬府大門上,瓊琚開門,一腳把木頭樁子踢開。

她跨過門檻,華衣上的牡丹發出金光,雙手叉腰,比她的土匪婆婆還要有氣勢。木頭樁子落地的響聲驚醒劉夫人,她怔了一怔,開罵:“你們馬家欺人太甚,送到我劉府的帕子根本不是出自你們馬家人之手。”

“荒唐。”瓊琚手指小秀才,小秀才麻利扯開白綾,一雙眼睛好看又有神。他從袖中掏出小型花繃子,隻短短的幾刻鐘就繡出一片小葉子。

葉子脈絡分明,用的正是大雁南飛的繡技,他把葉子呈給眾人看。瓊琚霸氣介紹自己的夫君:“這是我們馬家的繡爺。”

繡爺出完風頭後,在一眾人石化的目光下,安靜老實回到娘子身後。瓊琚問:“夫妻一體,身心相連,我繡的跟我相公繡的,有區彆麼。”

劉夫人被馬家小瞎子忽然露的這一手,驚得腦子不知該反應“小瞎子不瞎了”,還是“小瞎子會刺繡”。

劉平替夫人跟瓊琚和小秀才賠禮,瓊琚抬高下巴:“雖然你們劉家都是不講理的,可我們馬家最講理,今天的事兒就這麼算了。”

在一眾人還未回魂的目光中,瓊琚帶小秀才和公公婆婆回府,關門。

蔡三娘目光盯著兒子的眼睛,臉上掛滿難以置信,千言萬語梗在心頭,嗚咽了兩句,拳頭打在兒子胸膛,恨得想咬下他一口肉:“臭小子,你有這樣的能耐,也不早點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