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的落水聲響在耳旁, 身下的泥地濕潤, 已經浸濕瓊琚大半個背, 寒冷貫透她四肢, 她眼眸半瞌, 四周模糊的景象漸漸清明。
破舊的瓦房, 亂糟糟的柴火, 嘰嘰喳喳叫囂的耗子四處亂竄。
緊閉的破木門咯吱一聲叫，一道倩影緩緩走來, 她走近了, 瓊琚才看見她捏帕掩住鼻子，眼神停留在瓊琚臉上, 十分嫌棄：“三小姐, 你死了沒有呀。”
瓊琚一動不動, 若非眼睛半眯, 小憐還以為她死了。
踢了踢她膝蓋，瓊琚還是不動。小憐大叫晦氣，她本是伺候尚書府穆三小姐的二等丫鬟, 平日裡被一等丫鬟處處壓了一頭, 前幾日平白升她做一等丫鬟，她還以為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誰知是個天坑。
她腳尖的力道加重, 踹得瓊琚彈坐起身。剛還頹廢得隨時會尋短見的人, 坐在她身旁，眸光散發出冷意，讓小憐害怕得往後退了幾步。
不過她又想起眼前這個三小姐是個冒牌貨, 真正的明珠已經被穆尚書接回府，她又挺直腰板，譏諷：“神氣什麼呀，我要是你，壓根不會還有臉活在這個世界，早就去死了。”
屋外雨水加大，落在房頂瓦片上，爆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響聲。巨大的鳥啼伴隨落水聲，湧入瓊琚腦海，像是要把她的腦袋給撐破。
她臉露痛苦，雙手抱住頭，擠壓自己的腦袋，卻不能減少痛苦半分。眉頭皺緊，她蜷縮在地上，冷汗與水滴混為一體，浸濕了長發。
小憐嘴巴雖然惡毒，可也知道這個假三小姐還不能死。作為看守她的丫鬟，要她死了，她自己也彆想活了。
“你怎麼樣了？”小憐走近她，見她痛苦的模樣，身體都是冰涼的。
她的手放觸碰到瓊琚的胳膊時，鳥啼戛然而止，瓊琚猛地瞪大眼睛，一甩胳膊，把她甩都老遠。小憐顧不得渾身疼痛，滿腦子驚慌。
假三小姐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勁兒。
瓊琚站起，居高臨下看她。小憐被她冰涼刺骨的眼神看得心底毛毛的，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她忽然覺得眼前的三小姐好陌生。
她忍不住抱住胳膊，把自己縮進柴火堆裡頭，不敢直視三小姐的眼神。
柴火縫隙忽然躥出一隻耗子，小憐驚得大叫，連滾帶爬遠離柴火堆，可剛離瓊琚近了點，又忍不住癱瘓在地。
雙腿蹬了蹬泥地，顧不上繡花鞋上的汙跡，她驚恐：“你，你想做什麼？”
瓊琚手扶上濕透的襦裙，蹙眉：“給我弄件乾淨的衣裙來。”現在這身裙子做工極好，可膝蓋處已經破裂，對於每天都要求必須美美噠的瓊琚，肯定不能接受。
還有頭發也濕透了，她必須要整理乾淨。
小憐狐疑，見她又恢複正常，專心擺弄自己的頭發，並不像什麼閻王小鬼依附在她身上，頓時鬆了一口氣，從地上爬起，譏諷：“嗬，你還當你是千金大小姐呢，哪裡還有什麼裙子給你換，左右不過是個村姑，你使喚誰呢。”
瓊琚整理秀發的手一頓，手指頭哢嚓響了一下，步步逼近小憐，捏住她胳膊，皺眉：“有沒有。”
隻要她稍微加點兒力道，小憐這根小胳膊就會變成爛泥漿。
小憐怪叫出聲，眸子的淚水漱漱而落，同樣的女孩兒，力道應該差不了多少，可她掙脫不出瓊琚的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她一下子就怕了。
她在假三小姐身邊做二等丫鬟的時候，也常常能見到她，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有力氣。
一個人跌落塵埃忽然就有了力氣。
這不可能吧。
小憐還是懷疑她被小鬼附身了，大叫：“我給你拿，我給你拿。”
瓊琚鬆了手，小憐捂住自己被捏疼的手，擦乾眼淚：“你等著。”她抬腳走出大門，大雨已經歇了，瓊琚跟她走了出來，撿起鎖想鎖住柴房的小憐，臉色青白交加：“你要是敢逃跑，尚書大人不會放過你的。”
瓊琚輕嗤一笑：“說得我不出來，她就會放過我一樣。”
小憐臉色更加難看了：“可你還能多活兩日。”
瓊琚推開她，眸光冰冷：“少礙路。”
眼看假三小姐真的要跑了，小憐怕尚書大人怪罪她，大喊：“來人呀，假三小姐跑了，假三小姐跑了。”
仆從們拿著棍棒從四麵八方包圍瓊琚。為首的穆管家麵色為難：“三......瓊琚姑娘，還望你不要為難老奴呀。”
“帶我去見那個臭婆娘。”瓊琚麵色冰冷，語氣不怎麼好。穆管家知道她脾氣差，也猜到那句“臭婆娘”指的是誰，可還是不敢相信，認真問了一遍：“你說你要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