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02(1 / 2)

“熏草, 三小姐剛午歇, 你喊這麼大聲乾什麼。”碧和園的一個丫鬟芸香快步大走來, 見到瓊琚如捏小雞崽般捏住熏草, 雖然有些詫異, 可也知道一定是熏草狗嘴吐不出象牙被收拾了。

“瓊琚姑娘, 你怎麼來了。”

往前十步就是瓊琚曾經居住的碧和園, 可如今她已經不是尚書千金,這碧和園也是要物歸原主的。芸香服侍過瓊琚幾年, 對她頗為同情。

氏羌國自女帝繼位以來, 女帝主倡男女平等,經過數十年的努力, 女人的社會地位普遍提高, 終於讓朝廷大臣同意讓女人科舉。尚書大人飽讀詩書, 文采不輸男兒, 女帝重用她,封為尚書,她是氏羌國頭一位女官, 雖然個性強悍, 卻喜歡文雅柔弱的姑娘。瓊琚還是穆三小姐的時候,因為個性刁蠻, 舉止利落, 從不得尚書大人喜歡。

新來的三小姐知書達理,溫柔漂亮,一下子就把尚書大人的心給捧走了, 見到了都得喊一句心肝。

親母女就是親母女,難怪尚書大人對瓊琚不聞不問十幾年,也極少踏入碧和園。

芸香同情瓊琚,阻止她再對熏草下手,免得被惹禍上身:“瓊琚姑娘,你還是快點兒走吧,待會兒三小姐要醒了。”

“我找我生母。”芸香對她客氣,瓊琚也該禮尚往來,鬆開了壓製熏草的手。

熏草一被鬆開,本她還想繼續罵,卻被瓊琚一個冰冷的眼神給嚇到了。她哆哆嗦嗦了幾下,咬住牙根,奚落道:“你那個賤婦娘就在浣洗房呢,要不是我們三小姐好心,她早就被尚書大人跺成人肉餅喂狗了。”

瓊琚眼眸落在芸香身上,她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瓊琚碧和園方向走去,熏草不怕死攔住她:“我告訴你,你彆仗著自己有點兒用處就以為你還姓穆,我呸!不過是個下作的玩意兒生的賤人。”

“你們家的三小姐就是喝下作玩意的奶長大的。”瓊琚推倒她,眼神不在她身上停留一刻:“少煩我。”

瓊琚知道,幾十年前女帝繼位,氏羌國不滿女人坐擁天下的朝臣和藩王,一個個出來攪亂政局,百姓起義接連不斷,社會動蕩不安。

女帝力挽狂瀾,派兵鎮壓暴.政,以絕對的武力和超凡的政見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社會矛盾,把皇位越坐越穩。她殺掉不滿她的朝臣,砍殺有異心的藩王,四海歸一,國泰民安。她是個女人,通過重重措施來提高女人的社會地位,洗掉老頑固的偽劣思想,讓女人能夠參加科舉。

穆尚書是第一個從科舉考試中脫穎而出的女人,靠著出色的政治本事,為女帝排憂解難,是個鐵腕女人。也因為這樣,多方頑固大臣暗暗陷害她。

她的三女剛出世時,頑固大臣買通殺手進府殺人,打算給女帝派係一個小小的教訓。奶娘綠真護住三小姐,也成功趁亂把自己的閨女跟三小姐調包。

粗坯丫頭成了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卻因為個性與穆尚書相佐,母女倆見麵都沒好臉色,偏偏穆瓊琚還不知道服軟,一味忤逆穆尚書,遭到徹底的厭棄。

穆瓊琚在碧和園住了幾十年,穆尚書除了不缺她衣食,也沒給過她什麼母愛,母女空有情分。後來,真千金寂珠來到羌都,因談吐不凡,文采出眾,還得過當代大儒的褒獎。穆尚書愛才心切,派人打聽過寂珠的身世,明察暗訪多月後,發現才華出眾的女孩才是她真正的三女。假的那個,她好吃好喝供著,還處處給她沒臉。

穆尚書一怒之下,把她關押在柴房。要不是留著她給親閨女當墊腳石,該死的白眼狼母女她一個都不會留。

守院的仆從攔下瓊琚,卻從屋裡走出另一個丫鬟,她把兩仆從叫到一邊,嘀嘀咕咕了幾句後,就讓瓊琚進來了。丫鬟還給瓊琚領路,讓她見到她如今的生母,一個粗坯的農婦,曾經她是尚書府的奶娘。

浣洗房堆滿了衣物,卻隻有一個麵黃肌瘦的農婦在洗衣。她十根手指頭都被水浸爛了,還是不得不把手放進水裡,撈出一件件衣物,擰乾,再晾到竹竿上。

“你是我娘。”瓊琚試圖叫喚了她一句,農婦渾身一震,腿抖得厲害,緩緩轉身見到一個容貌美豔的姑娘卻穿得狼狽,濕透的發絲還沾上泥濘。心疼得眼眶的淚水滾呀滾,嗚咽了幾聲就哭了出來。

帶路的丫鬟似乎有些嫌棄這對母女,步履往後退了退,掩住鼻子,如聞到難聞到窮酸味,皺眉:“你們好好團聚吧,我這就去回稟三小姐。”

丫鬟走後,綠真再也控製不住,越哭越大聲:“對不起呀琚琚,都是娘害了你。”

瓊琚抬起袖子想給她擦淚,可她的袖子太臟了,正準備放下,綠真卻是一把抓起她的袖子,連帶著閨女的手都捧在心裡:“都是娘的錯,娘隻是想讓你過好日子。”

瓊琚知道這件事是綠真的不對,雖然她的本意是為了自己的女兒,可卻讓彆人生的女兒跟她吃苦。

“以後不要再做壞事了,我們回家吧。”

綠真胡亂擦了淚,心酸又難過:“孩子,咱們回不去了。穆尚書要把你嫁給一個聾子當媳婦,那個聾子還是個琴師。”

“琴師挺好的,我們先出去吧。”瓊琚力氣大,也不顧綠真同意不同意,反正就這麼把她給帶出了浣洗房。

穆管家正在碧和園門口等著呢,見到這對母女,臉上擺出招牌微笑:“瓊琚姑娘,尚書大人願意見你。”他的姿勢高高在上,像給予瓊琚天大的恩賜。

瓊琚卻拉著綠真一屁股坐到院子的高門檻上,雖然坐姿比管家矮了一截,可她眸光冷冽,看得管家心肝一顫。

瓊琚說:“擺什麼譜呢,現在是我不願意見她。”對於鄉下農婦而言,穆尚書是頂天的大官,給穆尚書管理府邸的穆管家也是大人物,綠真搖了搖瓊琚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倔強。今時不同往日,她們母女要是敢猖狂,穆尚書真會殺了她們的。

瓊琚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事到如今,她低頭和不低頭已經沒有區彆了。綠真為了閨女不吃苦,換了彆人的閨女,穆尚書肯定恨透她們。但她們還有利用價值,這就是她們能唯一利用的地方。

此時不用,就沒命用了。

“穆尚書曾經跟白家定下娃娃親,想讓三閨女嫁給白家。我知道那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現在白家落魄,全家就一個琴師在把持家業,本來他琴技超凡,得陛下重用,前途無限,穆尚書是很喜歡這門親事的。可如今琴師成了個聾子,琴技再高超也沒用,陛下再也不會讓他為自己彈奏。你們肯定不願意你們的穆三小姐嫁給一個沒用的聾子吧。”

穆管家向來掛著的微笑臉不見了,他覺得被個女娃娃威脅,心情很不好:“瓊琚姑娘是怎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不懂?還當什麼管家,連我一個粗坯的鄉下女都不如。”瓊琚滿臉嫌棄,見穆管家被她氣得胡子一翹一翹的,心情恢複愉悅:“告訴那個老女人,要不好吃好喝的供著老娘,要不就讓她親閨女嫁一個聾子。”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穆管家勾起嘴角,不屑說:“這裡是尚書府,有你討價還價的地方,你以為你是誰呀?”

瓊琚從發髻拔出一根簪子,放在脖頸上,麵無表情:“你信不信,老娘死給你看。到時,就讓你們穆府尊貴的三小姐出嫁。”

穆管家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想說不信,可又怕瓊琚破罐子破摔,她本來就沒幾日好活,死了反而乾乾淨淨的,可會愁死他呀。見幾個丫鬟攙扶一個弱柳扶風的姑娘走出,穆管家眸光一亮,越發瞧不上坐門檻的粗坯丫頭。

明明她在尚書府待了十幾年,該學了禮儀規矩一樣都沒落下,怎麼偏偏是這幅模樣啊。

山雞就是山雞,跟鳳凰一比就跌到泥坑裡了。

穆管家朝寂珠行禮,臉上又掛回了招牌微笑:“三小姐安好。”

“管家多禮了,起來吧。”寂珠膚色白皙,穿著綠羅裙,如春風般溫柔。

綠真一下子站起,臉上掛著歉意與討好:“寂珠啊,雖然我不是你親娘,可這十幾年來,我從來沒有虧待過你。你說你想讀書,我拚命做工供你去書齋,你被人欺負了,我也是第一個給你出頭的。你看看你的臉,白白淨淨的,你再看看你的手,我連碗都不舍得給你洗,因為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一直在彌補想讓你過得更加好。”

“你就看著你叫我十幾年娘的份上,放過琚琚吧,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穆管家最恨這種無知農婦:“如果不是你讓你家丫頭魚目混珠,趁機帶走我們小姐,你想供她讀書還沒這個資格。”

“管家你彆說了,娘是我的母親,她養我一日,我喊她一句娘,現在我長大成人,也該是報答她的時候,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呢。”寂珠臉上滿是不讚同,配上看母親於心不忍的眼神,讓管家認為他們家的三小姐哪怕活著泥濘,也是白蓮,出淤泥而不染。

不像某些山雞。

有好的嬤嬤教養,有出色的夫子教育,卻還是一坨爛泥。

連首像樣的詩詞都做不出來。

丟儘他們尚書府的顏麵。

穆管家譏諷的眼神落到瓊琚身上,瓊琚投給他“腦疾不可治”的眼神:“是不是覺得你家小姐特彆好,我就是泥潭的爛泥坨。”

穆管家怕他們三小姐不高興,沒說話,臉色卻擺明了:你知道就好。

瓊琚冷笑:“好姑娘會讓養母在浣洗房洗全尚書府仆婦的衣衫。你說她不滿養母把她調包,故意報複就算了,剛還擺出一臉大孝子擺明是讓你看呢。”

“惺惺作態。”瓊琚站起拍了拍怎麼也拍不乾淨的裙擺,乾脆也不拍了:“你見過那位琴師了麼?彆不是又把到嘴的肥肉送到我碗裡。”

寂珠見她現在這副狼狽的樣子就覺得特彆好笑,那個聾子琴師她當然見過,模樣平凡,沒有戰神拓跋元一半的好看,配瓊琚如今的農家女身份再合適不過。

她眸光露出幾個哀憐:“我知道琚琚怪我搶了你的東西,生我的氣了,並非有意要胡說的。”

穆管家捧著她:“三小姐說的是哪兒的話呀,這原本就是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