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聾子02(1 / 2)

瓊琚一隻腳已經踩上圍牆, 蹙眉:“少廢話, 把風去。”

小憐左右為難,眼巴巴看她:“那您什麼時候回來?”

“我去白家說幾句話就回來了,很快的。”

得了瓊琚的保證, 小憐心放寬了幾分, 又見綠真在屋裡替女兒繡喜服, 想著小姐肯定不會丟下自己的母親逃婚, 點頭說:“奴婢等您。”

瓊琚也看見綠真認真繡喜服的樣子,趁她還沒發現,迅速踩上圍牆攀了出去。圍牆不算太高,瓊琚身手敏捷,一個跟鬥就落下小巷。

穿白衣的路人本來好好走著路,忽然前麵多了一道紅影, 腳步頓了頓,這才看清瓊琚的臉。

他驚得嘴巴張了張,卻不知該說什麼。

聾子都聽不到話, 瓊琚就算跟他打招呼, 他也聽不到。她摸了摸下巴,撿了個枝葉, 在地上寫上:好久不見。

兩人昨日才見到,下個月就做夫妻了,白挽翎臉色微妙,點了點頭:“是......挺久的。”

打完招呼後,瓊琚又在地上寫:考慮得如何。

白挽翎沉默, 瓊琚不願意嫁給他,他也不願意娶她。她想逃婚,白挽翎應該舉雙手讚成,可要是大婚之日新娘子跑了,穆尚書一定會把怒氣撒到白府身上。白家現在唯一的官職就是宮廷樂師,沒人會幫他。

白挽翎不能答應。

見對方搖頭,瓊琚不高興了,兩人皆沒有情誼,乾嘛還要綁著做夫妻呀。她把手中的樹枝捏成粉末,目光凶狠,一腳踩在她寫的字上,然後把腳收回。

白挽翎看見她寫“如”字,凹陷了下去,周圍的沙子灌入那個鞋底印大小的小洞裡。他臉上不見畏懼,卻多了幾分不高興。

他這是被一個小姑娘威脅了。

他耳聾後,被瞧不起他的白族人威脅,說他不配當白家家主;他不想娶尚書府的假小姐,他要退婚,被穆尚書威脅,說他們穆府不能被人摳病,不能被人說閒話;現在他散步,還被一個小姑娘威脅,因為小姑娘要逃婚要他幫忙,他要顧忌一大家子,不能幫她。

人生有太多的無奈,自從白家落魄後,白挽翎每樣都嘗了嘗。

再溫和的脾氣也禁不起這麼多屈辱,他臉色陰沉,拂袖而去。

瓊琚瞧出他臉色不好,可也沒覺得自己不對。你不想娶她,她也不想嫁你,兩人捆綁在一起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她要逃婚,你不放鞭炮慶祝,黑著臉乾什麼。

黃昏斜照,小半條街道籠罩在金光下,白挽翎走出小巷,漫無目的在街上走著。他平日散步就走小巷,可剛才被瓊琚氣狠了,也不管小巷不小巷的,就這麼走了出去。

他耳朵好的時候,琴藝在羌都首屈一指,不少人都認識他這個琴師,連達官貴人都盼著他能去他家宴會上彈指一曲。但通通讓白挽翎拒絕了,他並不想做宮廷樂師,但女帝命令不得不從,幸好他琴藝也讓女帝喜歡。

達官貴人們被他拒絕後,雖然心裡不高興,可都沒有勉強。卻少不得要呸幾下,狠狠鄙夷他的“清高”和“做作”。

宮廷樂師雖說好聽的是朝廷官職,也會領一份朝廷俸祿,可連貴族家的仆從也會瞧不起他。往日他受女帝賞識,還能少點兒冷言冷語,可現在嘛。

他走在寬敞大街上,不少貴人家的仆從都圍著他,嘴巴張張合合,哄堂大笑,引得周圍人的鄙夷厭惡和幸災樂禍。

白挽翎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話。一個長得清秀的丫鬟走進人群,周圍人頓時不敢說話了,還退了幾步給丫鬟讓路。

白挽翎認得這個丫鬟,是尚書房那位綠衣姑娘的丫鬟,丫鬟朝前方酒樓指了指。白挽翎順著她指的方向,看見酒樓二樓一個靠窗的位置,有一個穿著白衫的美麗姑娘。

正是尚書府的那位。

踏上層層階梯,白衣姑娘放下蒲扇,微微屈了屈膝蓋,給白挽翎遞了一張紙條。

白挽翎打開,委婉娟秀的字透出幾分擔憂,他搖頭:“我沒事,多謝姑娘解圍。”他雖然聽不到那些嘲諷他的人說什麼,可就算聽到了也不會在意。

寂珠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白挽翎落座,白挽翎搖頭:“我不過是一個聾子,跟姑娘難以交流,而且白家特殊,就不給姑娘惹麻煩了。”再次拱手:“告辭。”

寂珠本想叫住他,可跟一個聾子說話,那是委屈了自己,給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攔住了他。

寂珠給他遞上第二張紙條,美麗的臉龐透出擔憂和委屈,拿帕子擦了擦淚,把憐憫和於心不忍把握得恰到好處。

白挽翎攤開她的紙條讀了一遍,他早就猜到這個陌生卻身份不凡的姑娘才是穆尚書的三小姐,可經過她這麼一說,才確認。

“不怪你,你本是千金之軀,卻被奶娘帶到鄉野吃苦,十幾年來受儘委屈,你所經曆的都不是你願意的,現在你回到親人身邊,他們為了著想,不願意你跟我吃苦也是常理,不要自責。”

寂珠被他這麼一安慰,露出一個笑容來,帶著三分羞,七分怯,臉蛋紅紅的,把準備好的最後一張紙雙手遞給他。

遞完紙條後,頭低下,似乎太過害羞不想讓人瞧見她的臉。

白挽翎隱隱猜到她在紙上寫了什麼,心微不可動的顫了顫,打開折疊整齊的紙條看了起來。

明明隻有幾個字,他卻看了很久,似乎要把每一個字都斟酌透。良久,他才說:“你母親是不會同意的。”拱手:“告辭。”

他步履飛快,不讓丫鬟有攔他的機會。而丫鬟也沒那個功夫去攔一個沒用的聾子,眉頭微微一蹙,十分不解:“三小姐,您真想嫁他麼?”

另一個丫鬟輕嗤:“你胡說什麼,三小姐這麼個尊貴的千金貴女,怎麼可能嫁一個落魄的蠢聾子呢。”

寂珠瞥了眼有點小聰明的丫鬟,她忙低下頭來:“是奴婢失言了。”

“不該說的話不要多嘴。”寂珠飲下一口香茶,心情頗為愉快。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讓瓊琚知道,她的未婚夫看不上一個粗坯的農家女,哪怕日後娶了她,也會記得有一個真正的尚書千金記掛著他。

灌灌上次差點在寂珠腳下吃虧,這回隻敢躲在酒樓欄杆外偷聽,心裡暗暗罵那個蛇蠍女人,好惡毒的心呀。

它拍了拍翅膀,又跟上白挽翎。

它乃青丘神鳥,可鳥啼居然對他沒有任何作用,這小子太怪了。

白挽翎懷著複雜奇怪的心情回了白府,守門的仆從倒在地上哎呦喊疼,並且求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指著門內,像有什麼洪水猛獸入了白府。

白挽翎心中有個不好的念頭,大步邁了進去,鼻青臉腫的白管家看見主人回家了,差點就哭了,他想訴苦,可主人又是個聾子,剛掏出藏於袖子的炭筆和隨身攜帶的白紙,白挽翎已經大步走進大廳。

瓊琚翹起二郎腿,手捏一杯香茶,輕輕的吹了吹。她長得好看,一舉一動都讓人討厭不起來,可白挽翎心中忽然就出現了一抹溫柔的影子。

他不禁讓兩人進行了對比。

一個粗魯蠻橫,四處打人;另一個文雅優柔,還處處替人著想,甚是為了她養母,願意違抗她的生母,嫁給一個沒前途的聾子。

瓊琚放下茶盞,如招小貓小狗般招他過來。白挽翎雖然是個聾了的琴師,可他的自尊不允許他向一個女人低頭,何況是一個隨便進他家打人的凶惡女人。

“在我報官前,希望你能自行離開。”

灌灌撲騰著翅膀,飛到瓊琚肩上,啄了啄她的紅寶石耳墜。

瓊琚手托腮,微笑:“寂珠說想嫁你,你就真信了。”

聾子皺眉,因為他隻看到瓊琚嘴巴一張一合,壓根聽不到任何聲音。

瓊琚懶得糾正他腦袋裡的想法,掏出一張紙,往前走了幾步,丟他身上,也不關心他反應,大步離去。

尾隨白挽翎進大廳的白管家見到瓊琚如見到洪水猛獸,渾身一抖,縮到一旁,就怕那位姑奶奶的拳頭不長眼,一言不合又要揍他。

尚書府門口,瓊琚和寂珠不期而遇。寂珠掩嘴輕輕一笑:“聽說琚琚見到白公子了。”

瓊琚頷首,認真臉:“他說你特彆喜歡他,還喜歡得想違抗你母親嫁給他。”眸光亮晶晶提議:“需要幫忙麼?”

寂珠本想告訴瓊琚,她的未婚夫瞧不上一個農家女,現在被她一句話就噎住了,喉嚨仿佛飛進了一隻蒼蠅,惡心得她想吐。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琚琚說笑了。”

瓊琚翻了一個白眼,施施然入府。她那囂張狂妄的樣子比真千金還張揚,兩個丫鬟雖然氣憤,可她們小姐都沒有說話,就閉了嘴。倒是守門的仆從若有所思,真千金被假千金壓製,嗬嗬,今天可真熱鬨。

瓊琚先穆管家一步踏入西南小院。

穆管家來到時,她正坐於大廳,翹著二郎腿,綠真正數落她偷偷跑出去,唯恐尚書府的人不高興。小憐輕咳了咳,綠真噤聲,兩人退到一邊兒。

瓊琚微笑:“穆管家光臨,有失遠迎呀。”雖然嘴上挺客氣的,可瓊琚一點兒也沒有客氣,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輕敲了敲桌子。

穆管家露出招牌微笑:“瓊琚姑娘今天去哪兒玩了。”

“沒去哪兒,就去看了看未來的屋子大不大,未來的相公人品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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