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毒人·傾國美人(1 / 2)

雪落雲廷 江雪落 26252 字 4個月前

眾人進到一家早點鋪子,點了些粥食以及三兩小菜,又聊起案子。段塵將玉簪交還給展雲,示意他收好:“這簪子,應該是凶手有意留下的。”

蕭長卿嚼著蓮子糖,有些沒精打采的撇了撇嘴:“我隻知道,不管他是男是女,這人都夠不正常的。”明明是女子佩戴的首飾,正常人怎麼會往男子頭上簪!

周煜斐臉色仍有些白,這會兒也跟著點頭應道:“這點已經毋庸置疑了。正常人絕對做不出那種事…”下回打死他也不跟著一起驗屍了!之前那朵血色蓮花就搞得他心神不寧,這回更厲害,隨便拉一個正常男人看那種場景,難保不會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有障礙啊!

展雲之前也在琢磨簪子的事,這會兒順著之前段塵的話接口道:“這支血玉簪子質地溫潤,做工也精細,沒一千兩銀根本買不下來。以穆家家境,應該負擔

不起。”因此之前那小丫鬟說壓根沒見過這支玉簪,倒也合情理。

展雲一邊說著,清俊的眉微攏:“可為何之前那兩名女子被殺時,凶手都是拿走一件首飾,這回,卻是留下一件自己的物品…”

段塵唇角微勾,半垂鳳眸浮現淺淺笑意,心道這人果真心細如發,倒與自己想到一處去了。

趙廷在一旁突然說了句:“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這個姓穆的,樣貌五官長得很娘氣。”

蕭長卿“噗嗤”一聲就樂了,周煜斐嘴角一陣抽搐,展雲和左辛也各自彎起唇角。就連段塵也唇角微勾,側眸看了趙廷一眼。

趙廷被段塵那一眼看的很是愉悅,揚起一邊眉毛道:“怎麼,我說的有什麼不對麼?”

蕭長卿看著旁邊周煜斐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頓時笑得更加開懷。展雲清咳兩聲,語帶笑意反問道:“趙廷,那依照你的說法,熠然這樣的樣貌叫什麼?”

不待周煜斐開口阻止,趙廷已經坦率答道:“漂亮

啊!”一邊說著,還側眸看了眼臉色正由青轉黑的某人,這小子從小就男生女相,好在身量在那,再加上一雙眉很是英氣,平日裡又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痞子樣兒,所以才不會顯得娘氣。

展雲當即悶笑出聲,蕭長卿那兒已經氣都喘不過來了,周煜斐咬牙切齒的瞪著趙廷:“趙,廷!”那兩個字是用來形容男人的麼!

趙廷眼風一掃,那意思有意見麼?有意見單挑,爺奉陪。

周煜斐知道打不過這人,不覺悶上加悶,抿唇看著桌邊眾人半晌,突然慢吞吞說了句:“一群不識貨的家夥,我這種長相,不知道多受姑娘家歡迎。”

蕭長卿嗤嗤笑著接口道:“對對,姑娘家都喜歡你這樣長得漂亮的…”

周煜斐眼角一抽,有些氣急敗壞的低吼:“我這樣的不是漂亮!是俊朗,俊朗好不好!”

眾人頓時笑得更歡。周煜斐低咒兩聲,雙臂交疊靠在椅背上生悶氣,怎麼這樣…一偏頭的功夫,正瞥見

窗外走過一雙男女,周煜斐一雙桃花眼霎時間精光四射,低聲感慨道:“老天,真是絕色啊!”

眾人順著他視線看去,卻隻看到兩人背影。其中一人白衣勝雪身姿窈窕,款款行動間風姿搖曳,光看背影竟也覺得是位傾國美人。三千青絲挽作散花中髻,不知是陽光照射還是什麼彆的緣故,那頭烏發竟透出些許赤紅,配著發間那血紅簪子,顯出幾分不同尋常的詭異。

段塵等各自麵色一變。段塵率先“噌”一下躥出窗子,展雲和趙廷緊隨其後。三人剛追出沒幾步,卻見那兩人轉眼間就失了蹤跡。寬敞街道上人來人往,卻獨獨不見之前那道雪色身影。三人對視一眼,又折身回到屋裡。蕭長卿正饒富興致追問那女子樣貌,段塵三人也各自落座,聽周煜斐說個仔細。

“照你的說法,這人倒是中原女子的五官樣貌。”趙廷劍眉一皺,有些想不通,“可那頭紅發…”

周煜斐仍一臉回味,悠悠讚道:“這世上當真有仙人之姿,古人誠不我欺啊!”

蕭長卿卻笑眯眯來了句:“說不定這人就是這次案子的真凶哦!”

周煜斐當即抖了兩抖,背脊湧起一陣惡寒:“我好容易見到一個絕世美人調劑一下心境,前輩你能不這麼打擊人麼!”

趙廷卻麵色冷峻,跟著一塊潑涼水:“我們才剛追出去,那兩人就不見蹤影。就憑你說她仙人之姿,以及她發間那支血玉簪子,再加上那詭譎輕功,這兩人就很可能是咱們要找尋的真凶!”

展雲嗓音微涼,彎月眼眸也顯出幾分深思:“還有,那麼巧也是兩個人。我看剛才那男子身形,倒與之前那白姓男子有些相像…”不過話又說回來,那白姓男子既是那少主身邊的人,應該不會如此這般伴在一女子左右。

左辛這會兒麵色也有些嚴肅:“能在你們兩個眼皮子底下沒了蹤影,這人功夫倒是不一般。”

周煜斐無力倒在桌上,顫顫伸出兩指指著眾人:“你們…不打擊我就不舒服是吧…”

正說著,點的幾樣粥食以及小菜都端上來,眾人開始用朝食。周煜斐抿著唇一臉怏怏,夾起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一泄心頭悲憤…

段塵一邊吃著粥,一邊想著心思。如果其中一名凶手是剛才那樣的絕世美人,有些事倒不難解釋了…

眾人回到開封府,小主簿已經在後院翹首以盼了。一見眾人回來就快步上前,手裡捧著一疊割好的宣紙,一雙眼亮晶晶的:“諸位,有沒有什麼線索?我家大人今日出去巡察民情了,吩咐我把各位查到的線索都記下來…”

周煜斐沒好氣的翻個白眼:“記什麼記!去趟仵作房包管嚇死你!”

年輕主簿一聽“仵作”二字就臉色發白,連連擺手:“我,我家大人說了,我可以不進仵作房的…”

段塵從主簿手裡接過那疊宣紙,又輕聲問道:“昨日那池水,查出什麼沒有?”

年輕主簿當即垮下一張臉,懦懦回道:“還沒…”

眾人紛紛歎氣,各自從石桌上端了碗茶湯,或站或

坐飲茶不語。

蕭長卿喝下一碗酸甜冰涼的茶湯,又咂咂嘴,轉臉看向段塵:“小段,我覺得吧,那池水查不出什麼來也正常。”見眾人都抬眼看他,蕭長卿收斂起往常玩笑神色,認真解釋道:“你們想,今早上那姓黃的捕頭說了,他們剛進去的時候,屋子裡沒那股味道。也就是說,那種茜紅色的薄煙,以及那股甜腥味兒,是要過一段時間才顯現出來的。昨天下午你們在石府不也是麼!把那蓮花池裡的蓮花蓮葉都撥開,也是過了一段時間,旁邊的捕役才感覺不適的…”

趙廷聞言挑起一邊眉毛:“蕭先生的意思是…”

蕭長卿摸著下巴望了望天:“我也隻是說有這種可能,具體是不是,還得等抓到凶手才能確定…”蕭長卿停頓片刻,一雙墨玉般的眼珠轉了轉,唇邊露出一抹有些詭秘的笑:“我懷疑,其中一個凶手,是毒人。”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展雲眉心輕攏,溫聲辯道:“前輩,毒人這種事,大多是江湖中人以訛傳訛,與西

南蠱毒類似,不可儘信。”

蕭長卿笑眯眯擺了擺手:“我說的這種毒人,不是江湖中傳的玄之又玄那種,一些冷僻醫書上都有確切記載的。”又含入一顆蓮子糖,蕭大先生慢悠悠解釋道:“一般都是有錢人家的小孩,一出生身體不好,家裡人也舍得花銀子費心思,除了用各類溫補藥材吊著,多數還浸泡藥浴。一般這樣的人若是能熬過來,再習得些內功心法,長大之後體格反倒比一般人強健。”

眾人都點點頭,這個不難理解。蕭長卿又繼續說道:“可你們要知道,是藥三分毒,再加上有的人修習的內功並非正統,久而久之,這種人的身體便會產生一些變化。”

蕭長卿說著,眯了眯圓圓眼眸,故意放緩的語調含了一絲涼意:“比如發色和眸色的變異,再比如,身上的血液會含有某種毒素…”

眾人聞言皆是精神一振。趙廷劍眉一揚,漆黑眼眸精光閃爍:“果如蕭先生所言,這案子許多地方倒都

解釋得通了!”

周煜斐眨了眨一雙桃花眼,仍有些困惑:“可為何那煙霧以及味道要過一陣才顯現出來?”

展雲搖著折扇,唇映淺笑溫聲接口道:“這個倒不難理解。昨日在石府,是在咱們將蓮花蓮葉都撥開之後,池水被正午日光直接照耀,那個味道以及顏色才顯現出來。今日咱們第一回進屋,朝陽初升,所以隻是聞到些味道;第二回進屋,天已大亮,所以咱們不僅聞到味道,還看到那種茜紅色的薄煙。”

蕭長卿笑眯眯看了展雲一眼,豎起拇指:“小雲雲果然聰明!”

段塵在旁邊聽得仔細,一邊輕輕點了點頭。那種亂人心神的味道,是要依靠一定的溫度才會顯現出來。這點她倒是沒想到,不過也隻有這樣才解釋得通。

趙廷眸色一冷,沉聲道:“如此說來,剛才那兩人嫌疑很大。”發色異於常人,頭上戴著血玉發簪,且有迷惑人心的絕世容顏,再加上一旁跟隨的那人輕功詭譎,這兩個人,很可能就是他們多日來一直費儘心

思追蹤的真凶!

左辛皺了皺眉,看向趙廷及周煜斐:“要發通緝令麼?”

周煜斐扒了扒頭頂,也有些犯難:“這個,不好辦哪!”大家夥隻是坐在這推斷凶嫌特征,而之前那兩人剛好有好幾條都符合。可他們一沒撞見人家行凶,二也沒旁人指正,怎麼說,都不太合規矩啊!

趙廷琢磨了會兒,與展雲對視一眼,薄唇微彎:“我可以先跟守城那邊打聲招呼,這幾天注意一些,不要放這兩人出城便是。”不然不單是不合規矩的事,還要小心不能打草驚蛇。

展雲也點點頭:“可以跟曹大人說一聲,手底下人巡城時也要留心。果如熠然所說那般驚人容色,發色又異於常人,應該很惹人注目才是。”

周煜斐抬首望了望遠處藍天白雲,一臉沉重惋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啊!”

蕭長卿直接翻個白眼,輕哼一聲:“小子!越漂亮的東西,越是危險,懂不懂!”

展雲在一旁搖頭輕笑,趙廷則老實不客氣的冷聲嘲諷:“甭理他!這小子每次一見美人就魂都丟了,哪還記得什麼危險不危險的。”

周煜斐桃花眼一眯,不服氣的強辯:“哎哎,要不是我注意到那個美人兒,你們上哪想的到這麼多線索!”

眾人各自飲茶,無人應聲。微熱清風拂過,樹間蟬鳴愈發響亮…

十一章豔誘·將計就計

入夜。

浴桶裡灑了些奶白色的梔子花瓣,隨著水波浮動,飄蕩起一抹微甜的幽香。段塵靠在浴桶一側,輕輕吐出一口氣,伸手撚起一朵完整的梔子花。又想起之前那人站在自己門口,將竹製小籃遞到自己手中的情景。

和這人共處的時間愈久,段塵愈感覺到這人恰到好處的溫柔體貼。就好比沐浴一事,原本自己多年來行走江湖,又總是孤身一人,因此大多時候都遵循一切

從簡的原則。隻要能洗上一個熱水澡,諸如花瓣香料一類的東西,基本想都不會去想。偶爾回想起小時候舒適奢侈的生活,也多是一笑而過。

之前府中有下人將熱水送過來,不出半刻功夫,門外就響起敲門聲。所幸天氣炎熱,水又燒的滾燙,段塵倒了些涼水進桶裡,正用手試水溫,因此尚未更衣。打開門,就見那人一手握著折扇,另一手捧著一隻小巧竹籃,正眼眸含笑望著自己。

接過竹籃一看,就見裡麵是一小捧如雲似雪的白色花朵。段塵當時驚訝的不知該說什麼好。展雲也沒多說什麼,隻道了句“好眠”,又伸指輕撫下她頰畔,就離開了。

奶白色的花瓣觸手滑膩,指尖稍一用力,微微溢出的透明汁液帶出一抹甜甜的味道。段塵唇角微微彎起,清冷眉眼漸漸和緩,透出一抹連自己都未覺察的柔媚神色。

玉白素手剛滑入水中,就聽得頭頂房簷響起“嚓嚓”兩聲響動,聲音極細微,卻令段塵瞬間身體緊繃。

下一瞬,段塵抬手扯過擔在屏風上的衣衫,另一手一撐,整個人直接縱身出了浴桶,同時一件白色長衫已經將整個身子裹住。

來不及換衣裳,段塵將脅下衣帶飛快係好,又直接披了件外裳,推開窗子就躍上房頂。夏夜星空明燦,不遠處傳來陣陣蟬鳴,王府裡隻有幾處尚且亮著燈盞。飛快觀望過四下,半個人影都沒有,段塵眉尖微凝,轉臉的瞬間,隻覺眼角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腳下沒穿鞋子,段塵屏息凝神,施展輕功到與自己毗鄰的屋舍上方。放輕腳步走到之前閃耀過亮光的地方,就見半塊瓦片被人掀起,擱在一旁。段塵心尖一動,眉心漸漸蹙緊,俯下|身向裡望去。

原本做好準備一見不妙就直接衝進去,段塵卻在下一瞬鳳眸大瞠,緊緊咬著牙,才忍住那聲銳利的抽氣聲。就見昏黃燈光裡,那個不久前才對自己溫柔淺笑過的男子,衣衫大敞靠坐在一張椅子上,懷裡卻擁著另一個同樣衣裳淩亂的女子。麵上那種神色,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冷然,以及魅惑。清俊的眉微挑,彎月

眼眸眸色流轉,滿是讓人沉醉的情意,微粉唇瓣抿出一抹有些壞的弧度,緩緩開闔蠕動,似是在訴說著什麼情話。

段塵隻覺心裡一抽,咬緊牙關才抑製住微亂氣息,一雙鳳眸卻蒙上淡淡紅霧,他怎麼…猛地搖搖頭,一手緊緊攥著心口處的衣衫,段塵屏住氣息,繼續看下去。就見展雲懷中那女子漸漸款擺起腰肢,一隻塗著鮮紅蔻丹的手輕撫上淺蜜色的精赤胸膛,妖嬈撫弄,又向衣裳深處探去。

段塵擱在心口處的手指掐的愈緊,心尖一陣麻酥酥的疼,胃腹處也跟著蕩起一陣強過一陣的酸澀。屋裡突然傳來“咣當”一聲巨響。段塵驀地睜大眼,就見那女子突然間連人帶椅將展雲推倒在地,一邊低頭係著自己身上衣服帶子,一邊溢出一聲輕哼。

整理好衣衫,又撫了撫頭上珠釵,那女子突然轉身,抬頭,看向段塵,嫵媚大眼一眨,精致麵容浮現一抹詭豔笑容。接著便縱身一躍出了窗子,身形奇快的縱上稍遠處的房簷,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

段塵從展雲倒在地上那會兒就看出些端倪,這會兒看清女子一舉一動,又見王府中依舊沒有半點響動,心中更是一片清明。緩緩站起身,縱身一躍下了房簷,段塵頭也不回,折身往自己屋中走去。

身後門板卻響起“吱嘎”一聲,緊接著自己腰身就被人一把摟住,那人身上尚且帶著星點嗆鼻的脂粉香氣,清朗嗓音卻帶著一抹慌亂:“塵兒!”

段塵身形未動,鳳眸半垂,粉唇緊緊抿著,一張小臉兒上沒有半點血色。展雲覺得不對勁,手臂一施力,趕緊將人轉過來。段塵微微抬眸,就見眼前人雪白衣衫仍有些淩亂,衣服帶子係的一塌糊塗,修長脖頸上印著一個刺目的紅豔唇印。段塵撇過眼,白皙眉心輕蹙,眉眼間浮上淡淡厭惡。

展雲將懷裡人神色變化看的一清二楚,不覺心中一緊,伸指去抬段塵下頜,聲音裡也透著小心:“塵兒?”

段塵伸手欲推開他的胸膛,有些冰涼的手指觸碰到溫熱光滑的肌理,又想起之前那女子撫弄他胸膛的情

形,不禁身子一顫。半閉著眸子偏過頭,身子也直接往後仰,不想與他挨的太近:“放開。”

展雲覺察到她手指微涼,低頭一看,就見這人身上衣衫也穿的極淩亂,裡麵那件白色長衫幾乎被水浸透一般,一頭長發披散身後,襯得一張小臉兒更添幾分柔媚。玉雕一般的小腳光裸著踩在地上,沾染了些許泥土。又看到她發梢微濕,前後一聯想,展雲就明白過來前因後果。再看佳人眉眼間那抹許久未見的疏離,以及顯而易見的淡淡厭惡,展雲眉心微攏,不覺心中一痛。

退開一步鬆開懷抱,彎腰將人打橫抱起來,剛想往自己屋子去,又想起之前那般場景都被懷裡這人看在眼裡,展雲唇角緊抿,折身往段塵屋裡走去。

段塵被這人抱著,初時還掙的凶狠,毫不留情的連連打了他幾拳。直打的自己指節都疼了,這人卻巋然不動,看著自己的彎月眼眸柔情滿溢,還帶著深濃歉意。段塵心裡有氣,索性彆開眼不看人。半閉著的眼眸微微有些酸脹。狠狠咬了一下內側唇肉,心中暗罵

自己沒出息。

展雲覺察到暗處有人朝自己打手勢,抬眸往那邊看了一眼,彎月眼眸眸色微涼,清俊麵容也浮現淡淡慍怒。那邊那兩人同時縮了縮脖子,又是躬身又是作揖,一個勁兒的無聲跟他賠不是,同時表示謝意。展雲朝那兩人微一點頭,那兩人又行過禮,很快悄聲消失在夜色裡。

展雲甫一推開門,迎麵便送來一股子攜帶著淡淡水汽的微甜花香,和懷中佳人身上一模一樣的味道。展雲暗自歎了一口氣,腳一勾將門帶上,小心將人放在床上,清朗嗓音摻了淡淡沙啞:“對不起。”

段塵半閉著眼眸不願看人,粉粉唇瓣緊緊抿著,眉眼間的神色倔強的厲害,但展雲看的清楚,這人,是強自忍著不願哭出來。又是自責又是心疼,胸間一時間柔軟的一塌糊塗,展雲歎了一口氣,走到屏風後頭,取過一方乾淨帕子,就著浴桶旁邊小盆裡的溫水將帕子浸濕,又擰了擰,折回到床邊,伸手撫上佳人一側腳踝。

段塵身子一顫,抬眼看他,就見那人已經在床邊蹲下|身來,一隻手捧起自己腳踝,另一手拿著溫熱的帕子輕輕擦拭著。

段塵抿唇垂眸,心間酸澀如同潮水,一波又一波翻攪湧動,胸口窒悶的簡直透不過氣來。一隻手肘撐著坐起身來,伸手欲拿他手中布巾。展雲卻不給,擦乾淨一隻小腳,又捧過裡側那隻,動作輕柔的緩緩擦拭。

段塵覺得這人可氣,但這樣被他服侍著又很是彆扭,索性撇過頭看向窗外,誰知腳下觸感卻因此更加敏銳。腳踝被一隻手掌格外珍寵的輕輕托著,溫熱布巾拂過細嫩腳底,又滑向腳趾…

好容易都擦完了,那人手還未鬆開,段塵已經將雙腳縮了回來,並攏雙膝坐在床邊,微側著頭,也不說話。

展雲起身走到屏風後,將帕子洗乾淨,又稍微收整一下自己衣衫,這才回到床邊。心知自己這次做的確實有些過分,又想到之前那般汙濁景象都被段塵看了

去,展雲心中又是自責又是懊惱,清俊麵容也漸漸失了往常那般從容風度。站在床邊看著佳人側臉,嗓音低低的帶了幾分沙啞:“塵兒,這次是我不好。我保證,以後再不會了。你彆氣了好不好?”

段塵靜默片刻,緩緩轉過臉看他。從他從新束過的發,到真誠中飽含著歉意的眼眸,因為緊張無措而微微繃緊的下顎,最後目光停留在他頸側那抹紅豔吻痕,唇角不覺抿的更緊。展雲順著她的目光撫上自己脖頸,又定睛一看,不禁麵色微變:“塵兒,我…”

段塵靜靜看著他,也不說話。展雲急的索性單膝跪在床邊,伸手覆上段塵擱在膝蓋上的小手,仰臉看她:“塵兒,這次是我不好。你要打要罵儘管來,彆憋在心裡,好不好?”

展雲知道這人多年來孤苦慣了,情緒鮮少外露,無論喜悅還是不快麵上都淡淡的,可心裡卻著實有著計較。他不願意她這樣憋著自己,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從前每次覺察到她不高興了,展雲總是想儘辦法轉移她注意力,要麼逗她說話,要麼找些事情讓她琢

磨,甚至有時會故意親近她,讓她沒空去想那些煩心事。可這回是自己惹她難過了,確確實實是他的過錯,也因此斷不能再用老法子。

段塵蹙起眉尖看他:“男兒膝下有黃金。”

展雲一臉真誠坦然:“做錯事就該道歉受罰。”

段塵沉默半晌,輕聲問道:“是三王爺派來的人?”

展雲輕輕頷首:“這回朝廷是鐵了心要辦了三王爺以及趙璘。趙祁那邊一早跟趙廷打過招呼,說三王爺這兩天會有動作。剛剛那個女人,是江湖上惡名昭彰的神偷,擅長用美色以及迷藥迷惑男子,為雇主盜取財物,而且所盜之物多是見不得光的。三王爺府那邊已經埋伏了朝廷的人,準備兩邊一接上頭就拿人,開封府則一早備好那女子的案底,估計會連夜升堂審案。”

段塵抿唇聽他把話說完,又微微彆過臉:“去沐浴。”

展雲微微一愣,又想起之前段塵流露出的淡淡厭惡

,很快反應過來。唇邊浮現一抹溫淺笑容,展雲一手撐著床沿,略微立起身子:“塵兒,我和她沒有怎麼樣。”

“真的。我沒有碰她,也沒親她。做出那種表情來,是為了騙過她,讓她以為我中了迷藥,已經神智模糊。”展雲柔聲解釋著,又湊近她臉頰,輕輕吻了一下,“我隻喜愛塵兒一人,也隻對你這樣。”

段塵微微躲了一下,側眸睨了他一眼,清冷嗓音含了淡淡厭惡:“去沐浴。我不喜歡那種味道。”

展雲聞言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忙站起身,拉著段塵的手微微施力。段塵抬眼看他,展雲唇角含笑,黑褐色的眼瞳亮晶晶的:“我房裡沒水,用塵兒的好不好?”

段塵一愣,又搖搖頭:“我房裡也沒熱水了。”

展雲唇角更彎,嗓音微啞:“就用塵兒用過的。”

段塵被他熾熱目光看的耳廓微熱,撇過眼看向窗外。

展雲微微一笑,轉身出了屋子,回到自己房間取了

幾件乾淨衣物,又回到段塵屋裡。

屏風後麵響起清亮水聲,桶裡的潔白花瓣再次被人翻攪,房間裡那股甜甜花香漸漸深濃。段塵重新換了件衣裳,靠坐在床邊。原本是想琢磨案情,可屏風後水聲時輕時重,斷斷續續,撩的人心中也泛起圈圈漣漪。段塵倒了些晾涼的梅子湯緩緩啜著,不知怎地,就覺得臉頰微微發燙。

不一會兒,那人就一身清爽走出來。身上換了件簇新的雪色長衫,麵上沾染淡淡水汽,清俊眉眼含笑看著段塵。緩步走到她身邊,伸手將人攬入懷裡,另一手握上佳人手腕,就著她的手飲了口梅子湯,緩緩咽下。

段塵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身子微微有些僵硬,被他動作輕柔的攬進懷裡。那人下頜抵在自己肩窩,一連飲了幾口梅子湯,又伸手從自己手裡拿過碗,放在桌上。湊近自己耳側的唇緩緩貼近,烙上一個吻,嗓音低低的,帶了幾許惑人沙啞:“隻喜歡塵兒…”

段塵被他火熱吐息以及溫軟唇瓣逗弄的一個瑟縮,擰身想離開他的懷抱,卻在下一瞬被人摟的更緊。展雲輕輕笑了兩聲,湊近她耳廓輕輕吻了吻:“小笨蛋,知道早上那會兒你為何對那種味道有反應麼?”

十二章動情·機關算儘

段塵聞言又動了下身子,轉身欲聽他給自己解釋,卻換來後麵那人一聲悶哼。展雲擱在她腰側的手緩緩向前,覆在她小腹上,手掌微微施力,將她更往自己懷裡貼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