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將麵前酒水一飲而儘,宋皎拿著酒樽,有些為難,抿了一小口,想想還是不合禮數,乾脆把酒杯放到謝老當家身後,然後再伸長手,拽了拽謝沉的衣袖,求助謝沉。
“沉哥……”
謝沉轉頭看他,在他的示意下,也看到了自己爺爺身後的酒樽。
謝沉會意,把酒樽接過去,正巧這時他要回禮,謝沉就乾脆舉起宋皎的酒樽,朝底下眾人示意,隨後仰頭,將樽中酒水一飲而儘。
隨後正式開席,樂師舞女依次進殿,開場還是老土匪寨樂團帶來的成名歌曲——
《上花轎》。
這是謝老當家最愛聽的一首曲子,就算引得許多大臣上疏抱怨過,他也絕對不改。
謝老當家拿著筷子,敲著酒樽,晃著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地跟著曲子哼哼。
酒酣耳熱之時,他忽然看見宋皎麵前沒有酒樽,他一時間驚了,怒道:“誰敢怠慢我們家卯卯?杯子呢?我們家卯卯的杯杯呢?”
宋皎反應過來,連忙按住他,低聲解釋道:“謝爺爺,謝爺爺,我的杯子在沉哥那邊。”
謝老當家轉頭一看,果然是。
他抬手拍了一下謝沉的背:“乾什麼呢你?又欺負卯卯。”
謝沉冤枉,宋皎趕忙又解釋:“不是,爺爺,是我不想喝酒,才把酒杯給沉哥的。”
謝老當家回過神:“是嗎?”
“嗯嗯。”宋皎給他夾菜,“爺爺好像有點醉了,吃點菜吧。”
他伸長手,摸摸謝沉的後背,表示抱歉。謝沉挺直著背,好像不想理他。
再過了一會兒,謝老當家一個人坐著,覺得無聊,就端著酒樽和酒壺,下去找幾個老同夥一起說話了。
隻留下謝沉和宋皎兩個人坐在上邊,宋皎夾了點菜,放在盤子裡,推到謝沉麵前,自己也挪到謝沉身邊。
“沉哥,你生氣了?彆生氣了。”
謝沉看了他一眼,本來不生氣的,想了想,還是有必要假裝一下生氣的。
於是他梗著脖子,也不理宋皎。
宋皎湊過去看了看,見他好像真的生氣了,想要拽拽他的衣袖,可是這時,他們的朋友們都拿著酒杯過來了。
牧英道:“沉哥生日快樂!”
溫知提醒他:“現在是正式的宴會,應該說‘太孫千歲’。”
牧英剛要改口,其他朋友們又道:“沉哥,弟兄們給哥道喜了。”
朋友們根本不聽溫知的話,自行站成一隊,依次跟謝沉和宋皎碰杯。
一開始還比較正經,說的話雖然不是文縐縐的,但也正常。
“沉哥,恭喜恭喜。”
謝沉:“同喜同喜。”
宋皎:“謝謝。”
到後來——
“沉哥,恭喜,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謝沉麵上笑意更盛:“同喜同喜。”
宋皎一臉迷惑,他們是不是又用錯成語了?
再後來——
“沉哥,早生貴子,早生貴子。”
謝沉:“謝謝,謝謝,借你吉言。”
宋皎:他們怎麼越來越離譜了?這麼些年都沒怎麼讀書的嗎?
最後——
“沉哥,送入洞房,送入洞房。”
謝沉清了清嗓子:“還早呢。”
宋皎忽然反應過來,掐了一把謝沉,要他把頭轉過來。
“他們在說什麼?”
謝沉麵不改色:“祝我生日快樂啊,能說什麼?”
宋皎懷疑地看著他,然後和他拉開距離。
溫知是最後一個敬酒的:“沉哥,學業進步,早日成長,脫離幼稚。”
宋皎和溫知對上目光,兩個人都笑了一下,還是溫知說的話深得他心。
朋友們要喝酒,宋皎就抿了一小口,然後下意識遞到謝沉唇邊。
謝沉轉頭看他,宋皎喊了一聲:“沉哥。”
隻是一聲“沉哥”,謝沉就拿他沒辦法了,低頭就著宋皎的手,把酒水飲儘。
朋友們鼓掌起哄:“喲喲喲,沉哥好酒量。”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們今晚唯一一個用對的成語。
他們鬨騰了好一陣,桌上的、還有他們帶過來的酒水,都被他們喝完了。
底下人更是,許多人原本土匪寨的,遇到宴會,自然是痛飲達旦,哪裡有收斂克製的道理?
一群少年人的雙頰都紅撲撲的,搖搖晃晃地要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謝沉尤甚,他除了喝自己那份,還要喝宋皎那份。
本來到了後來,宋皎是不讓他喝自己那份的,但是謝沉非要逞強,說自己酒量極好,湊過去就喝了。
大約是,喝了幾十杯。
謝沉的臉倒是不紅,隻是耳根子紅得要滴血,雙眼裡也迷迷蒙蒙的,抱著宋皎,跟他親親抱抱貼貼,要撒嬌。
宋皎轉頭吩咐範開:“去拿一碗醒酒湯,宴會恐怕還有好久……”
宋皎沒有聽見範開應了什麼,隻聽見謝沉在他耳邊喊了一句:“老婆。”
宋皎一愣,轉頭看他,見他還是閉著眼睛,一臉已經醉過去的模樣,也沒想跟他計較。
他再轉向範開的時候,範開正一臉複雜地看著他。
糟糕。宋皎心道不好,想要解釋:“沉哥喝醉了。”
範開點頭:“是,我也看見了。”
範開的表情看起來不太真誠,好像還有一點敷衍。
宋皎正想著該怎麼好好解釋一下,還沒開口,謝沉就按著他的臉,要他轉過來看著自己。
“老婆!看我!”
宋皎連忙捂住他的嘴:“住口。”
那邊的幾個爺爺都看過來了,用表情問他怎麼了。
範開也問:“小殿下,還要醒酒湯嗎?”
“不……不用了。”宋皎想了想,這時候也顧不上宴會還有多久了,“我把他帶回去休息吧,你跟爺爺說一聲,沉哥喝醉了。”
“是。”
“跟爺爺說,我會照顧沉哥的,爺爺不用擔心,也不用過來看了。”
千萬不要過來,謝沉現在不太穩定,要是撞到謝沉喊他“老婆”,他怕爺爺會提刀砍人。
謝沉有點沉。
宋皎在幾個侍從的幫助下,扶著他,先帶他去了後殿。
把人甩在榻上,宋皎不敢讓彆人來,隻能自己爬上床榻,給他鬆了鬆衣領,再幫他束著的頭發給解開。
他轉頭吩咐侍從:“讓轎輦過來,再端一碗醒酒湯過來。”
侍從們很快就各自下去做事了,後殿裡其他人都離得遠,應該聽不見謝沉的酒後囈語,宋皎這才鬆了口氣。
他坐在謝沉旁邊,謝沉沒什麼形象地仰麵躺著,醉得厲害了,耳根上的紅暈已經暈到了臉頰上。
和小時候小傻蛋的模樣不同,謝沉劍眉薄唇,生得極有英氣,隨著年歲增長,更是如此。
宋皎隻是這樣看著他,一種古怪的感覺,便在此刻占據他的全部思緒。
宋皎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謝沉的左邊眉毛——那是一柄斷劍。
可是還沒等他的指尖碰到什麼,謝沉就忽然睜開了眼睛。
宋皎被抓了個正著,手停在半空,也忘了縮回來。
謝沉也看著他,然後哼了一聲,重新倒回去。
另一種焦躁的感覺,迅速取代了那種不可名狀的古怪感覺。宋皎想了想,直接從袖中拿出手帕,抖落開,蓋在謝沉的臉上。
這下看不見了。
可是沒多久,謝沉就委屈地在底下“嗚嗚嗚”了。
宋皎連忙把手帕拿開:“怎麼了?”
謝沉委屈地像個剛過了十五歲生日的孩子:“老婆不看我……”
宋皎連忙再一次捂住他的嘴,看了看四周,低聲道:“彆胡說。”
謝沉一垂眼睛,從大狼變成大狗,繼續“嗚嗚嗚”。
宋皎鬆開手:“又怎麼了?”
謝沉委屈巴巴地控訴:“老婆不愛我!”
“你……”宋皎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想了想,問道,“誰是你老婆?”
謝沉回答:“卯卯。”
宋皎抿了抿唇角:“你胡說,你都沒跟他說。”
謝沉理直氣壯:“我自己說了,就可以。”
“不可以!”
“就可以。”謝沉繼續理直氣壯,“一起長大的,就是老婆。”
“才不是,那我也可以叫你老婆,我也和你一起長大。”
出乎宋皎的意料,謝沉竟然沒有反對,他反倒朝宋皎伸出手,欣然接受:“也可以!卯卯喊我‘老婆’!快!”
宋皎反倒被他弄了個臉紅,隨後忽然反應過來,他為什麼要跟一個醉鬼爭辯?
於是宋皎說:“你根本不知道老婆是什麼。”
“我知道。”謝沉的表情忽然變得無比正經,他拉住宋皎的手,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我知道,每次看見老婆……”
正當此時,侍從喚了一聲:“宋皎殿下,轎輦已經備好了。”
他打斷了謝沉的話,宋皎縮回手,謝沉重又閉上眼睛,一臉煩躁。
宋皎回頭看了一眼:“行,那我先帶謝沉回去。”
“是。”
宋皎和幾個侍從要把謝沉從榻上扶起來,謝沉忽然又開始耍酒瘋了。
“不走,我要和我老婆待在一起。”
宋皎怕侍從們聽見,又把他們都屏退到三步之外。
謝沉抱著人不肯撒手,話裡話外都是“老婆”。
最後宋皎揪著他的耳朵,在他耳邊說悄悄話:“你老婆和你一起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的沉哥:沉穩!可靠!強!
下一章的沉哥:老婆!老婆!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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