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拍了他一下:“不許說,我問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剛剛。”
“說實話。”
“來了有點久了。”
“我說,說實話。”
“很早。”
宋皎牽著他回房間,明明平時不會這樣的,從前就算喝酒也不會變成這樣,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把謝沉重新按到床上,給他蓋上被子。
“老婆,熱。”
“噢。”宋皎把被子搬開,倒在床上,“快點睡吧,你太折騰了,我都困死了。”
謝沉翻過身抱住他,宋皎扭了兩下:“不是說熱嗎?”
“又不熱了。”謝沉勾起唇角,露出“恬靜安睡”的笑容,“我今天本來想偷吃奶油的,結果被老婆發現了。”
“什麼?”宋皎想起來了,“噢,是那個雪餅蛋糕,當時我就問你要不要再吃一塊,你就不要,下次再給你做吧。”
“好。”
宋皎調整了一下姿勢,可是忽然又睡不著了,他貼著謝沉的胸口,謝沉的心臟怦怦亂跳,那裡邊像關了一隻野狼,使勁撓門晃欄杆。
宋皎稍稍和他拉開一點距離,抬頭看他:“乾嘛一直叫我‘老婆’?”
“就叫,就叫。”
宋皎眨了眨眼睛:“所以你平時在心裡也這樣叫嗎?”
謝沉捂住心口:“因為喊得太大聲,不小心被老婆聽見了。”
“不是,你經常不知不覺地就喊出來了,我假裝沒聽見。”
謝沉又捂住自己的嘴,糟糕,全部泄露。
謝沉又問:“為什麼假裝?”
“因為……我覺得很難堪。”宋皎偏了偏頭,把半邊臉埋進枕頭裡,聲音小得聽不見,“怕和你連朋友都做不了,那怎麼辦?”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宋皎眯了眯眼睛,準備要睡了,忽然最後問了一句。
“你是真心的嗎?”
“是,卯卯。”
宋皎下一秒就睡著了,他困極了,也沒注意到,謝沉最後說的幾句話,都很有條理,最後一次喊他,喊的也不是酒醉趁興的“老婆”,而是十分平常的、用了十幾年的“卯卯”。
謝沉抱住他,下一刻,也陷入黑甜的夢鄉。
*
次日清晨,謝沉反倒是先醒來的那個。
他還抱著宋皎,隻是兩個人調了個位置,不知道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反正睡得歪七扭八的。
宋皎是四腳朝天的睡姿,兩隻腳岔開,兩隻手高舉過頭頂,向兩邊撐開,睡得很香,嘴巴都是微微咧開的,像是在笑。
他笑沒笑謝沉不知道,反正謝沉是笑了,然後把自己的手指放進他嘴裡。
宋皎:哢嚓!
謝沉:嗷——
謝沉收回手,轉頭再看,宋皎確實是在笑的。
他喊了一聲:“卯卯。”
宋皎繼續裝睡,不為所動。
謝沉道:“你在笑。”
宋皎沒有回答。
“我看見了,你在偷笑。”
宋皎抿了抿唇角,還是閉著眼睛:“我嗎?”
“是。”謝沉低頭看見被他高舉的手帶起來的中衣衣擺,看見什麼東西,覺得好奇,就伸出拇指,按了一下。
宋皎幾乎要從榻上彈起來:“你乾嘛?”
謝沉正色道:“卯卯,你腰上有個洞。”
宋皎彈起來的時候,又露出另半邊,謝沉驚道:“另一邊也有。”
宋皎放下手,把衣擺扯好,蓋住,控訴道:“就是你小時候挖的,最近幾年越來越深了。”
“我沒有挖過。”
“就有,你小時候每天都要抱著我睡覺,手指就一直動啊動的,就變成這樣了。”
“除了你就沒有彆人。”
天降大鍋,謝沉百口莫辯。
宋皎推了他一下:“醒了就去洗漱吃飯,你昨天晚上折騰死人了,一直‘老婆老婆’,今天輪到你服侍我……”
好像有兩個不太怎麼樣的詞語飄過去了。
宋皎沒有再說下去,兩個人看著對方,都在試圖通過對方的眼睛,窺見對方的心意。
兩個人又是同時開了口。
“我……”
“卯卯……”
謝沉從床上坐起來:“我去端水給你洗臉,服侍你。”
宋皎卻拽過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蓋起來了,他的臉燒得厲害。
今天不用上課,謝沉換了衣服,洗漱好了,才端著洗臉水回來。
他掀開被子,把宋皎從被窩裡挖出來:“起來洗漱,爺爺剛剛派範開來了。”
宋皎差點就要重新睡著了,揉了揉眼睛,問道:“爺爺說什麼了?”
“問我有沒有事,我說沒事。”
“嗯。”
“然後範開就說,要是沒事,就不要落下學習,馬上就要考試了。讓你教我念書。”
“噢,這樣,那等一下我們開始念書。”
謝沉把漱口用的茶水遞到宋皎手邊,他也不接,隻是張開嘴:“啊——”
謝沉給他灌了一口,就像昨天宋皎喂他吃醒酒藥一樣。
宋皎刷了牙,又洗了把臉,才感覺清醒一些,然後跟著謝沉出去吃早飯。
兩個人麵對麵坐在小榻上,慢吞吞地吃東西。
宋皎隨口問了一句:“你會頭疼嗎?”
“不會。”謝沉夾了一個蝦餃給他,“南邊運來的河鮮,隻有這幾隻。”
“謝謝。”
兩個人又不說話了,直到外麵的人進來通報:“慧靜夫人派人送給殿下的生辰禮物到了。”
謝沉放下碗筷,應了一聲:“拿進來。”
侍從便朝殿外招了招手,幾個侍從便抬著幾個箱子進來了。
宋皎驚道:“這麼多?”
“慧靜夫人說,才剛剛在雲州落腳,很多東西都還沒安頓好,今年就先送這麼些東西,兩位殿下不要生氣才是。”
當然不會生氣。
宋皎跳下小榻,打開一個箱子。
這裡邊裝的是許多獵物皮毛,冬天可以做衣裳的。
其餘幾個箱子裡,依次裝著各色山貨補藥、各色肉乾,還有幾壇美酒。
宋皎拿了一塊肉乾,嘎吱嘎吱地咬:“姨姨那裡有好多東西啊,我都想過去陪她了。”
知道慧靜姨過得好,他們也就放心了。
兩個人讓侍從好好招待來送東西的人,又給二夫人寫了信,托來人帶回去。
宋皎咬著第五塊肉乾,把信塞進信封裡,交給來人。
忙完這些事情,兩個人終於要開始讀書了。
宋皎拿出謝沉的舊書——趴在桌上睡覺的時候墊在腦袋下麵,被他揉得皺巴巴的那種“舊”書。
“今天來學這個。”
謝沉坐近了一些:“嗯。”
中午的時候,謝老當家還特意給他們送了一堆吃的,切實保證後勤工作的順利進行。
吃完午飯,兩個人小睡一會兒,又繼續念書。
*
第二天早晨,朋友們都不約而同地早點來了蘭台。
宋皎和溫知正看書,宋皎偶爾說些無關緊要的閒話,被溫知嫌棄。牧英就在一邊睡覺,鼾聲如雷,雷打不動。
謝沉沒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坐在最後一排一個朋友的位置上,架著腳,朋友們都圍著他。
“不是吧?沉哥,你生日那天,你就什麼都沒對卯卯做?光喝酒了?”
謝沉一隻手撐著頭,揉了揉眉心:“嗯。”
“那天多好的氣氛啊,後來陛下還給你放了煙花呢,你要是在放煙花的時候跟卯卯說,保不準現在早就成了。”
謝沉道:“放煙花的時候我睡著了,而且我已經給卯卯放過煙花了。”
“那就是沉哥你慫。”
謝沉手往下,捏了捏鼻梁,難得地沒有發怒或否認:“嗯。”
是啊,當時是多好的機會。
他都趁著酒醉,喊了幾十遍幾百遍的“老婆”了,卯卯也沒有否認。
結果他就是……開不了口。
明明心裡喊得特彆歡,喊“老婆”也沒有什麼障礙,可是要坦坦蕩蕩地說一聲“喜歡”,對向來隨心所欲的謝沉來說,真是太難了。
朋友們又問:“那現在,沉哥你打算怎麼辦?”
“反正老婆我已經預定住了,就是我的老婆。”
“哎喲,沉哥啊,老婆哪有預定的?你這樣小心老婆被彆人搶走了。”
朋友們激他:“你看智多星像不像要跟你搶老婆的樣子?”
“我已經脫離看誰都像是情敵的低級暗戀階段了,你們太落後了。”謝沉轉頭看了一眼前邊,忽然就站起來了。
他咬牙:“像,太像了。”
謝沉大步上前,把宋皎麵前的書拿起來,勾著他走。
回到他們自己的位置上。
沒多久,柳先生就來了。
又是平平無奇的一天,柳先生照常念著教人昏昏欲睡的文章,用折斷的筆頭丟到他們麵前,讓他們回神。
謝沉百無聊賴地翻了翻書,覺得還沒有昨天宋皎給他講的有意思。
他轉頭去看宋皎,宋皎可能是昨天沒睡好,今天又起得早,一隻手撐著頭,昏昏欲睡的模樣,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
清晨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宋皎的發上和肩上,暖融融的。
謝沉伸手戳了他一下,沒把他喊醒,反倒把柳先生的目光吸引過來了。
柳先生道:“找個人說一下這句。”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還沒來得及在宋皎身上停留,謝沉就扶著桌案,果斷地站了起來:“我來。”
柳先生哽住,原本同樣昏昏欲睡的朋友們瞬間清醒,吹口哨起哄:“喲喲喲!沉哥英雄救美!”
謝沉把窗邊的簾子放下來,幫宋皎遮擋住陽光。
青梅竹馬,青澀得還不到將果實摘下枝頭的時候。
就算是一向放肆大膽的謝沉也不敢,他們誰也鼓不起勇氣,隻有在無意喝醉的時候,在不自覺越過好友界線又恍然醒悟的瞬間,在對方不知道的時候,趁機說一百遍“我喜歡你”。
自己聽著震耳欲聾,心有回響,卻不敢問對方一句,你聽見了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起哄的朋友一號·胖胖生:喲喲喲!哇!喔!沉哥yy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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