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沉的衣服不多,還放不滿半個櫃子。
宋皎抱著腿，坐在矮矮的衣服山上。
衣櫃裡雖然黑，他也有點怕黑,但是周圍都是謝沉的衣服，宋皎被他的衣服團團圍住,鼻尖縈繞著謝沉的氣息，這樣聞著,竟也安心許多。
麵前就是謝沉的一件披風，披風掛起來了，上麵的狼毛在他的鼻尖飛來飛去，宋皎忍不住想打噴嚏，最後捏著鼻子忍住了。
謝夫人站起身，踱著步子,朝衣櫃走去。
謝沉有些急了,坐起來，喊了一聲：“娘。”
“誒,什麼事？”謝夫人應了一聲，但還是繼續往衣櫃那邊走去。
謝沉想要下床,忽然看見衣櫃前麵的地上——
一雙鞋子，宋皎的鞋子。
這小傻蛋,都躲進衣櫃了還脫鞋？這不一下就被發現了嗎？
謝沉對老婆的智商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謝夫人卻在衣櫃前停下腳步,轉身向回：“阿沉。”
謝沉應了一聲：“娘。”
“你爺爺說,你昨天晚上欺負卯卯了？”
“……嗯。”謝沉不知道母親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情。
“我就知道是你欺負人家。”
“啊？為什麼？”
謝夫人正色道：“因為卯卯是個好孩子。”
宋皎坐在衣櫃裡，萬分心虛。
對不起，姨姨,我已經不是好孩子了。
隻聽見謝夫人繼續對謝沉道：“肯定是你欺負人家,還連累我,害得現在卯卯看見我就跑了。”
不是這樣的，姨姨。
宋皎在衣櫃裡反省自己，他猶豫了一下，最後下定決心，準備推開衣櫃門出去。
可是他推門出去的時候，謝夫人卻不見了。
隻有謝沉在外麵。
“我娘走了。”
謝沉大步上前，拉開櫃門，把隻探出一個腦袋的宋皎給按回去：“你是小傻蛋。”
“你才是……”
宋皎被謝沉按著，使勁揉腦袋，宋皎試圖反抗，卻被謝沉壓著，按進衣櫃更深處。
謝沉極其霸道，整個人都壓進去，把他按住：“你不是怕黑嗎？乾嘛還往衣櫃裡鑽？你不害怕？”
“我不怕。”宋皎當然不肯承認，是謝沉的衣服的原因，會被謝沉笑話的。
謝沉使勁揉他的腦袋，揉了好一陣，才肯鬆開手。
宋皎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從衣櫃裡爬出來，本來是想打一下謝沉的，還沒下手，他就看見謝沉背上的傷口又裂開了。
他裸著上身，背上三道鞭傷，原本上了藥，鮮血已經止住了，結果他一動，傷口又裂開了，鮮血混著汗水，一同滑落。
宋皎皺著眉，挑了塊沒受傷的地方，拍了一下謝沉：“你還不回去趴好？”
他把謝沉拽回床上。
現在應該是謝沉換藥的時候，謝夫人端了藥進來，就放在床邊，自己卻走了。
宋皎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把裝著藥粉的瓶子遞到謝沉手裡：“上藥。”
謝沉捏著藥瓶，扭著脖子：“卯卯，看不到。”
宋皎沒辦法，隻能把藥瓶拿回來，讓他趴下。
謝沉趴在床上，抱著枕頭。宋皎拿著藥瓶，給他上藥，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良久，宋皎忽然道：“我應該去找姨姨解釋一下的。”
謝沉問他：“你要怎麼解釋？”
宋皎想了想：“謝爺爺是怎麼跟乾爹乾娘說的？”
“你放心，我爺爺說，都是我的錯。”謝沉道，“是我耍流氓，啃你的嘴，還給你蓋紅蓋頭。”
宋皎臉頰一熱，他沒想到謝爺爺說得這樣直白。
好像有哪裡不對，又好像沒有說錯什麼。
“那……”他頓了頓，“你爹你娘怎麼說？”
“我爹沒說話，我娘說的，你剛才不是都聽見了嗎？你是個好孩子，是我欺負你。”謝沉回想了一下，“噢，她還說，我們家都是這樣的流氓。”
原來如此，姨姨一點都沒有怪他的意思，他不應該那樣躲起來的，他太心虛了。
他應該去找姨姨解釋一下的。
宋皎這樣想著，也就這樣說了：“那等一下我去找姨姨說一下。”
“嗯，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受傷都還沒好。”宋皎一邊給他上藥，一邊道，“而且你要守男德，要出門又要穿衣服，會碰到傷口的。”
他說得一本正經，謝沉卻哽住了。
真了解我啊，卯卯。
宋皎很快就給他上好了藥，把被子拉過來，給他的下半身蓋上。
“我回去了。”
他說完這話，轉身就要走，心裡還想著等會兒去找謝夫人，該怎麼解釋會比較好，整個人還有些暈乎乎的，就像是飄出去的。
謝沉忽然喊了他一聲：“卯卯。”
宋皎回頭：“嗯？”
“幫我把被子在往上拉一拉，有點冷。”
“好。”宋皎上前，把蓋在他腰腹以下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我先走了。”
他說完就要走，卻又被謝沉喊住了：“卯卯。”
宋皎再一次回頭：“嗯？”
謝沉看著他：“痛痛。”
宋皎：？
“親親。”
宋皎：？？？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謝沉，朝他舉起手：“你找打是不是？”
他剛說完，就一巴掌拍在謝沉的嘴唇上。
“你彆這樣說話，我真的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宋皎轉身，再一次要離開，身後的謝沉又喊了一聲：“卯卯。”
肯定又是那些無禮的要求，宋皎決心不再理他，加快腳步，真的要走了。
可是謝沉不停地喊他：“卯卯，卯卯……”
他越喊越大聲，嚷得所有人都要聽見了。
原本宋皎已經走到門前，就要出去了，他這樣一嚷，宋皎又不得不轉身向回。
他大步上前，在榻前停住，然後用兩隻手捧住謝沉的臉。
不就是親親嗎！
宋皎彎下腰，鼻尖碰到謝沉鼻尖，兩邊呼吸相遞，氣息掠過的地方，撩起火原一片。
宋皎猛然回神，再要退縮，顯得膽怯，就這樣僵持著，謝沉的眼睛裡忽然鋪滿笑意。
“卯卯，我沒要親，我隻是想提醒你，你沒穿鞋。”
宋皎目光下移，看見自己隻穿著襪子的兩隻腳。
他躲進衣櫃的時候，把鞋脫了，再出來的時候就沒穿，房間裡一點都不冷，他也就一點都沒有察覺。
謝沉看見他發愣，覺得好笑，勾了勾唇角，剛要湊上去親他一口，宋皎就把他放開了。
謝沉被放回榻上，整個人都不好了。
就差那麼一點，就差那麼一點他就能親到老婆了。
宋皎走到衣櫃前麵，把自己的鞋子給穿上，忽然想起什麼，抬起頭：“謝姨也看見了？”
謝沉點頭：“嗯。”
宋皎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謝夫人拿了東西進來就出去了，也知道為什麼謝夫人要在謝沉麵前，說自己是個好孩子了。
謝夫人也怕他多想，又怕他在衣櫃裡憋壞了，安慰他兩句，自己走了，好讓他出來。
宋皎連鞋都還沒穿好，就跑到門前，拉開殿門。
“謝姨……”
謝夫人果然就等在外麵，看見他出來，也毫不意外：“卯卯。”
宋皎再喊了一聲，然後走到她麵前，謝夫人抬手摸摸他的腦袋：“肯出來了？”
宋皎很是不好意思，低著頭：“對不起，謝姨，我不是故意的。”
“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
沒什麼事情是一碗奶茶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碗。
宋皎坐在謝沉床邊，一手端著奶茶，一手拿著一板奶糖。
噸噸噸噸，嘎吱嘎吱。
謝夫人坐在他們麵前，就看著他們吃東西。
謝沉拽了拽宋皎的衣袖：“卯卯，給我喝一口。”
謝夫人道：“卯卯，彆給他，他不能喝，背上的傷還沒好呢。”
宋皎應了一聲，繼續喝奶茶。
謝夫人撐著頭看他，低聲道：“吃得這麼香，長得又漂亮，抱一個回去，放在身邊，吃飯也香。”
謝夫人又換了一隻手撐著頭，還是看著他們：“難怪沉哥兒給蓋紅蓋頭，還說要娶，我這個做娘的也喜歡。是不錯，挺般配的。”
宋皎聽見這話，被嚇了一跳，被奶茶嗆了一口，放下碗，咳嗽了兩聲。
謝沉給他拍背：“娘！”
“啊？”謝夫人這才回過神，“怎麼了？”
真不愧是母子啊。
“卯卯吃好了？”謝夫人上前，把他拉過來，“姨姨跟你說話。”
宋皎還是有些緊張，回頭看了一眼謝沉，然後就被謝夫人拉到一邊，按在位置上坐好。
他試圖解釋：“謝姨，我和沉哥……”
謝夫人打斷了他的話：“姨姨都知道了，不怪你，都怪沉哥兒。”
“其實我也……”
“那也怪沉哥兒，他這人就是混世魔王，無禮慣了，你彆理他，彆放在心上。”
謝沉：好像聽見我娘在跟我老婆說我的壞話。
謝夫人按著宋皎的手：“你彆怕，姨姨不會怪你，姨姨太了解你們兩個的性子了，你們兩個都是姨姨的親孩子，姨姨不會偏袒誰，謝家也不會偏袒誰，肯定是沉哥兒先勾引的你。”
勾……勾引？
原來謝家人都是這麼想的嗎？
宋皎連忙道：“沒……沒那麼嚴重……”
“你們都還小，姨姨也能理解，姨姨小時候也可喜歡你娘了，但是姨姨呢，也沒有耽誤學習，你看姨姨現在還是這麼武力超群，所以……”
宋皎重重地點了點頭：“姨姨放心，我和沉哥都不會耽誤學習的。”
“那就好。姨姨不是要阻撓你們的意思，隻是你們年紀都還小，現在操辦也不合適，往後還要安身立命，還是先多學一點東西，以後你們要是還……那才好……嗯？”
“我知道。”宋皎繼續點頭，“我爺爺跟我說了，要等過幾年再說。”
“乖，好孩子。”
謝夫人一向對他很放心，慈愛地撫了撫他的鬢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