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殿試風波【一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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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學考試圓滿結束,宋皎係著太學發給榜首的雲紋發帶,舉著自己的“成績單”,一連幾天都在宋爺爺麵前晃悠。

在爺爺去上朝的時候,在爺爺下朝回家的時候,在爺爺出門的時候,他隨時隨地都可以拿出自己的成績單,裝模作樣地觀摩一番。

——爺爺,看,我沒有耽誤學習。

宋爺爺又好氣又好笑,最後把成績單拿過來,讓人去街上找了個裝裱匠,把他的成績單裝裱起來,掛在大廳裡,供來往客人觀瞻,取代了宋爺爺最喜歡的那幅山水圖。

宋皎和大波斯貓、大黃狗,並排站在大廳裡,抱著手,抬著頭,欣賞成績單。

宋皎摸了摸下巴:“我怎麼感覺……這個場景……”

係統道:“像不像你爺爺把你從學校裡拿來的獎狀糊在牆上的樣子?”

宋皎點點頭:“像。”

係統道:“其實我早就想這樣乾了。”

宋皎在家裡待了幾天,這天午飯時,宋爺爺道:“爺爺給你報了個補課班,明天你去補課。”

宋皎嚇得碗都端不穩了:“去哪裡補課?三爺爺哪裡嗎?”他整個人都蔫下去了:“我不要,柳師兄和江師兄都過了會試,馬上就要考殿試了,三爺爺還是抓緊時間輔導兩位師兄吧。”

宋爺爺道:“去楚府。”

宋皎疑惑:“啊?楚府?楚珩家裡嗎?”

“是。”宋爺爺道,“楚老爺請溫知給楚珩補課,爺爺給你報了個名,你去聽一聽。”

“啊?”宋皎更疑惑了,“爺爺,溫知、給、楚珩、補課?”

“是啊。”

“這也能補到一塊兒?”

“楚老爺說,這半年在太學,多虧了溫知帶著楚珩,現在放假了,也請溫知來給楚珩補課。”宋爺爺想了想,放輕了聲音,“其實也是溫家艱難,楚老爺想給溫知一點零花,就請他來了。”

“噢。”宋皎點點頭,忽然問,“爺爺,那我去,是去聽課的,還是去講課的?”

“去聽課。”

“那你付錢了嗎?”

“還沒有……”

宋皎往嘴裡塞了一口飯:“爺爺,你就知道讓我去蹭彆人家的課,之前蹭三爺爺的,現在蹭溫知,你這樣不行,我去上課很沒麵子……”

宋爺爺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他把筷子反過來,放在桌上頓了頓,然後敲了一下宋皎的腦袋:“彆胡說,爺爺本來是要給錢的,但是溫知沒收,等你上完了課,爺爺把錢給你,你拿給溫知。”

宋皎:“嗷!”

第二天一早,宋皎早早地起了床,收拾好,背著小書包,要去上暑期補習班。

楚府是鳳翔城裡的新貴府邸,年初剛剛落成,頗為豪氣。

“宋公子這邊請,溫公子剛才已經到了。”

楚府小廝引著宋皎,一路經過花廊庭院,到了楚珩的書房。

宋皎推開書房門:“朋友們?”

楚家的書房極大,三邊隔斷,幾乎可以當做三個房間來看。

正中放著桌案,案邊放著席子,溫知和楚珩就盤腿坐在席子上,應該還沒有開始,還在說些閒話,見他來了,都抬頭看他。

楚珩道:“快點進來,彆把冷氣都放跑了。”

“噢。”宋皎進了門,反手把門關上,這才看見,席子邊上都擺著冰塊。

夏日裡,楚家用冰塊消暑。

宋皎心道,他和爺爺夏天熱了,要冰塊,還得跑進宮裡,跟謝爺爺蹭一下,楚珩倒好,自己家裡就有。

到底誰是丞相?誰是丞相之孫?

這樣想著,宋皎就快步上前,掐了一下楚珩的後頸。

楚珩不滿:“你乾嘛?”

宋皎朝他“哼”了一聲,然後走到溫知身邊坐下。

房間裡果然涼快,宋皎甩了甩衣袖,給自己扇風,溫知也坐直起來了。

“都來了,那就開始吧。”溫知頭一回給彆人補課,還有些不好意思。

“好耶!”宋皎和楚珩大聲回應,弄得他更不好意思了。

溫知摸了摸鼻尖,紅了半邊耳朵:“今天先來看下半年要學的文章。”

“好耶!”

“你……你們不要這樣……”

“好耶!好耶!”

溫知從桌案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戒尺,輕輕拍了一下桌子:“楚伯父給我準備的,他說,要是楚珩不聽話,可以打他。宋丞相也是這樣說的,如果卯卯不聽話,也可以打他。”

宋皎和楚珩:好害怕啊。

戒尺擺在桌上,兩個人都安靜下來,溫知翻開書卷第一頁。

沒多久,侍從就送了點心過來,吃過點心,再上一會兒課,就可以吃午飯。吃過午飯後休息,起來又可以吃點心,宋皎和溫知還在楚家吃了晚飯和夜宵。

掰著手指頭算算,他們在楚府,一天吃了五頓。

宋皎摸摸肚子,問楚珩:“你讀書的時候,你爹就這樣讓人伺候你。”

楚珩點頭:“嗯。”

“那你還不願意讀書?”宋皎驚道,“要是我,我能在書桌前學到死掉。”

“那你就在書桌前學到死掉好了。”

楚珩把暴起的宋皎按回去,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拿起各自的勺子,舀了一勺帶水果的冰沙來吃。

這是他們的小零食,楚老爺特供。

僅僅一天,宋皎就樂不思蜀了,和朋友在一起,有冰塊有點心,還能躺在地上看書,愛怎麼看就怎麼看,這可比家裡舒服多了。

接下來一整個夏天,他們都是這樣過的。

*

沒多久,大齊半年一次的殿試開始了。

今年春天通過會試的貢士們進了宮,入恩科殿,在謝老當家和宋丞相親自監考下,進行殿試。

宋皎跟著兩個爺爺,也去了恩科殿。

大殿寬闊,中由屏風隔斷,每個貢士在其中作答,四寂無聲,唯有走筆沙沙。

宋皎坐在兩個爺爺身邊,撐著頭,看看柳師兄,再看看江師兄,然後再看看其他人。

看見他們身上玉白色的貢士衣裳,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青衣,覺得蠻有意思的。

去年鄉試,江憑江師兄是解元;今年春季的會試,柳宜柳師兄是會元。不知道這一場殿試,誰是狀元。

其實按照宋皎的想法,他們不應該一起參加科舉,他們應該錯開一屆,反正半年就有一次考試,這樣他們兩個人都能連中三元。

說起來,齊國還沒有連中三元的舉子呢。

宋皎這樣想著,謝老當家就動了他一下,他壓低聲音:“卯卯,彆發呆,學著點,你以後……”

宋皎朝謝爺爺“噓”了一聲,在宋爺爺的目光注視下,兩個人不敢再說話了。

香爐裡堆積起燃儘的香灰,在最後一節香燃儘的時候,宋爺爺拿起桌上的小銅錘,敲了敲桌上的銅鐘。

貢士們及時放下紙筆,把寫好的卷子交給侍從。

十來個侍從來回一趟,便把百來份卷子放到了下一級幾個考官的桌上,幾個考官神色嚴肅,很快就批完了百來份卷子,很快的,卷子就被放倒了謝老當家的桌上。

謝老當家看見這麼多字就頭疼,但還是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兒,宋皎湊過去問他:“謝爺爺,你看得懂嗎?”

“去,謝爺爺當然看不懂。”謝老當家推了他一把,然後讓人把卷子都拿走,“拿去給宋丞相看。”

宋皎偷笑,隨後宋丞相一言不發,靜靜地翻動卷子。貢士們依舊坐在位置上,兩隻手都按在膝蓋上,也靜靜地等候結果。

百來份卷子,宋丞相細細地看,竟然也不厭煩,大約看了有半個時辰,他放下手裡的卷子,拿起擱在謝老當家桌上的朱砂筆,開始批名次。

傳話的太監躬身站在一邊,宋丞相每批一個,他就傳一句。

“雲州許重,二甲。”

貢士殿試無落榜之說,隻分一甲三人、二甲七人,餘下都是三甲,因此宋丞相隻批一甲二甲,剩下的不必再批。

宋丞相慢慢地批,好久才落一次筆,終於批完了二甲的七個人,現在開始批一甲。

也就是常說的狀元、榜眼與探花。

底下貢士們都有些緊張。

這回宋丞相遲遲不肯落筆,隻是選了三份卷子,重新交還給謝老當家。

謝老當家震驚:我哪看得懂這玩意兒啊?

他拽拽宋皎的衣袖,跟他求助:“卯卯,快,過來和謝爺爺一起看看。”

宋皎湊過去看了一眼,三份卷子,分彆是柳宜的、江憑的,還有一個名字叫做章墨的人的。

宋皎認真地看了看,當然不敢自作主張,小聲問謝老當家:“謝爺爺,我爺爺沒有跟你說過什麼嗎?該怎麼選?”

“沒有。”謝老當家想了想,“好像說過,但我忘了。”

“……”

謝老當家絞儘腦汁:“噢,想起來了,你爺爺說,探花郎都是比較年輕漂亮的那個。”

這倒是。

“可是柳師兄和江師兄年紀差不多,也都很漂亮。”

“是噢,要不先看看章墨長什麼樣子?”

宋皎點頭:“嗯嗯。”

於是謝老當家清了清嗓子,朗聲道:“章墨是哪個?”

一個年紀老些的貢士起身行禮,宋皎和謝老當家對視一眼,這人好像不能做探花。

宋皎又有些猶豫:“謝爺爺,可要是‘以貌取人’,對柳師兄和江師兄會不會不太公平?其實章墨的文章和兩個師兄的比起來,差了一個檔……”

難怪爺爺要把決定權交給謝老當家。

自從探花郎必須得是年輕的舉子的規矩出來之後,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地遵守著。慶國甚至還有幾次,出現過原本該當狀元的舉子,隻因為年輕,被壓到探花的情形。

倘若要按照文章取人,不管這隱形的規矩,最好是皇帝親自來點,所以宋丞相把卷子拿給他。

謝老當家立即會意,低頭看了看三篇文章,正色道:“行,章墨,點探花。”

眾貢士都被嚇了一跳,哪有點一個老頭子做探花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