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許多退休的老人家一樣,謝老當家擁有無數種興趣愛好。
健身、攝影、釣魚等等等等，當然他最愛的還是自己的小孫孫，和小孫孫的“好朋友”卯卯同學,帶他們兩個去攝影、釣魚。
一年時間裡,謝老當家給他們拍了無數張照片。
他們演舞台劇,謝沉在台上“吸溜”宋皎。
宋皎過生日,他帶著小王冠,閉著眼睛站在蛋糕前麵許願,謝沉在他耳邊說：“許我變帥，許沉哥變帥。”
他害得宋皎許錯願望,宋皎氣得要哭鼻子,謝沉隻能保證把下次自己生日的願望給他,宋皎才勉強不哭。
幼兒園出去春遊，宋皎帶著小草帽,謝沉曬得黑黑的,笑的時候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兩個人還跑去農家地裡,謝沉拿著長長的塑料瓢攪桶裡的東西，宋皎在旁邊拉他，不讓他弄。
野餐的時候，他們才知道,那個桶裡的東西就是牛屎。
再後來,他們發現宋皎帶來的巧克力融化了，兩個人看著融成一灘的巧克力,表情複雜。
兩個小孩不約而同地把巧克力遞給牧英：“鸚哥，給你吃。”
牧英看著他們：“卯卯、沉哥，你們覺得我很傻嗎？”
最後宋皎把巧克力帶回去，讓爺爺放進冰箱,第二天又帶到幼兒園去，分給朋友們吃掉了。
宋皎和謝沉是同桌，幼兒園布置了合作的作業，總是要他們兩個一起完成。
所以宋家和謝家很快也熟悉了，每個周末，宋皎和謝沉都要待在一起做作業，一起做手工，一起觀察小動物——係統。
宋爺爺和謝爺爺負責看著他們。
就這樣過了一年，宋皎和謝沉齊齊步入六歲，幼兒園畢業了。
宋皎收獲了一張優秀畢業生的獎狀，謝沉收獲了半張——他自己畫的。
在畢業典禮結束之後，抹著大紅臉蛋、額頭貼著小紅花的兩個小孩站在最愛的滑梯前合影，在合影之後，忽然哭了。
因為其他的小朋友都在哭，他們說，畢業了，就不可以在一起玩了。
宋皎和謝沉也抱在一起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向對方承認自己之前做過的壞事。
謝沉說：“對不起，卯卯，我不該說你是小傻蛋的，你不是小傻蛋。”
宋皎說：“沒關係，沉哥，我也說過你，你也不是小傻蛋。”
“卯卯，前天是我偷吃了你碗裡的番茄炒蛋，你最喜歡吃番茄炒蛋了，對不起。”
“沉哥，我沒有很生氣，後來我又去找阿姨添了一點，沒關係。”
“卯卯，我昨天還偷偷在你的床上打滾了。”
“沉哥，我昨天跟鸚哥，還有智多星說了你的壞話。”
兩個小孩哭得難舍難分，哭到傍晚，最後被兩個爺爺拉開，帶回家去。
這個暑假，爺爺們經常帶著兩個小孩見麵，帶他們出去玩，這兩個小孩也經常打電話給對方。
“喂喂，沉哥。”
“喂喂，卯卯。”
“你是小傻蛋。”
“你才是小傻蛋！”
兩個人就傻裡傻氣地對著聽筒笑，兩個爺爺對著話費賬單，心在滴血。
暑假之後，宋爺爺帶著宋皎去小學報到。
在學校門口，兩個人正巧碰上帶著謝沉的謝爺爺。
“哇，真巧啊，沉哥你也在這裡讀書！”
在班級門口，兩個人又遇上了謝沉和謝爺爺。
“哇，太巧了！”
走進教室，宋皎和謝沉一起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實在是太巧了！”
根本不知道他們幼兒園畢業的時候在哭什麼東西。
開家長會，還是一模一樣的陣型。
每天放學，宋皎收拾好書包，跟朋友們揮手說再見，就跑上前去，牽著爺爺的手，和爺爺一起回家。
*
就這樣過了六年，六年之後，宋皎和謝沉順利小學畢業。
宋皎收獲一張獎狀，謝沉也收獲了一張——這次是宋皎和謝沉一起畫的。
他們穿著校服，在學校門口合照，謝老當家按下快門之後，兩個小孩又紅了眼眶。
“卯卯，你彆生氣，其實前幾次你丟的橡皮都是被我用尺子切掉了，我不敢跟你說，就重新給你買了。”
“沉哥，沒關係，我早就知道了，我趁你睡著的時候打你了。”
“卯卯，我還偷偷把我沒寫的作業放在你那裡，假裝自己沒帶。”
“沉哥，沒關係，我每次都把你的作業交給老師。”
畢業限定的懺悔時刻。
爺爺們早已經習以為常，就抱著手，站在一邊等著。
等他們說完了，謝老當家便道：“說完了？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飯？”
這個暑假，兩個人又難得地開始友善貼貼。
九月一日開學，宋爺爺帶著宋皎去中學報到。
中學門口——
“好巧啊。”
班級門口——
“太巧了。”
座位上——
“實在是太巧了！”
謝沉和宋皎又坐在一起，開啟了他們的中學生涯。
坐在他們後麵的牧英十分無語：“沉哥，卯卯，沒必要，咱們這一片都得在這裡讀。”
謝沉回頭，手架在他的桌上：“你的話有點多。”
*
他們又一起讀了六年的中學，少年們樹枝抽條似的長高長大，原本肚子上肉多多的謝沉，身形變得高大起來，腰腹上也有了若隱若現的腹肌。
他每天晚自習都要跟宋皎炫耀一次，以此洗刷小美人魚的恥辱。
“我昨天晚上做了五百個俯臥撐，還有一千個單手俯臥撐，每隻手五百個。”
宋皎端坐在位置上，身形挺拔，他專心寫作業，懶得理謝沉：“沉哥，我們是一個宿舍的，你昨天晚上做了什麼，我看不見？”
“我在鸚哥他們宿舍做的。”謝沉伸手抓住他的手，把筆丟開，然後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腹上，“你自己摸，硬的。”
宋皎頭也不回，使勁擰了他一把。
謝沉：“嗷！”
坐在講台上溫知用木尺子敲了一下桌子，讓他們兩個安靜。
三次提醒無效，溫知推了一下眼鏡，在小本本上記下他們兩個的名字——
x年x月x日，謝沉宋皎打鬨，責任認定劃分：謝沉89.91%，宋皎10.09%。
晚自習下課，一群人衝回宿舍，宋皎和溫知習慣在教室裡再待一會兒，等沒人了再走。
謝沉把東西往書包裡一塞，然後把書包往背上一甩，站起來，呼朋引伴：“走了，回去了。”
朋友們問道：“沉哥今天不等卯卯了？”
謝沉看了一眼宋皎：“不等了，走。”
他和一群朋友先回了宿舍，等宋皎回去的時候，蹲守在樓梯口的牧英迅速跑回去：“沉哥，沉哥，卯卯來了！”
於是宋皎還沒走進宿舍，就聽見一群人在起哄。
“四百九十七、四百九十八……”
“沉哥牛牛牛！”
宋皎無奈，抬頭看了一下宿舍門牌，確認自己沒走錯，然後推門進去。
隻見謝沉伏在地上，雙手撐著，正做俯臥撐。
難怪他要提早回來，少年人古裡古怪的勝負欲。
宋皎越發無語，而謝沉的朋友們一直數到五百，才回過頭，假裝這時候才看見宋皎。
“卯卯你回來啦，你沒看見，剛才沉哥可牛了，一口氣做了五百個俯臥撐。”
謝沉趴在地上：“我還能繼續。”
於是宋皎搜上前，把手裡抱著的書放在他背上：“怎麼樣？”
謝沉咬緊牙關：“你坐上來都行。”
朋友們驚呆了：“沉哥，這可使不得！”
宋皎笑了一下，把書拿走：“起來寫作業吧，馬上就要月考了。”
謝沉站起來，站在他麵前：“卯卯，你說，沉哥牛不？”
“……牛。”
這是謝爺爺拜托宋皎的事情，讓宋皎監督謝沉學習，謝爺爺給他獎勵。
謝沉的朋友們一哄而散，謝沉和宋皎洗漱好，就穿著睡衣，在桌子前坐好。
另外兩個舍友——溫知和楚珩也安安靜靜地各學各的。
他們宿舍是學霸宿舍來著，除了謝沉。
謝沉架著腳，看著宋皎給他講題，宋皎拿著筆，筆尖在紙上遊走。
他輕聲問：“沉哥，你聽懂了嗎？”
謝沉朝他挑了挑眉，完全沒有聽進去的樣子：“卯卯，我厲害不？”
“……”宋皎拿著筆，直接上手掐他的腹肌。
“嗷……”謝沉疼得彎下腰。
宋皎被他嚇了一跳，連忙去查看他的情況：“沉哥，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謝沉啞著嗓子道：“你那筆尖再往下點，我整個人都沒了。”
“那我幫你看看……”
謝沉抬起頭，兩個人四目相對，宋皎才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兩個人很嫌棄地推開對方。
“我裝的，一點都不疼。”
“那就快點來做題。”
這天晚上，學霸宿舍一如既往亮著台燈，學習到了深夜。
謝沉撐著頭，聽著宋皎講題。
以往宋皎講題，落在謝沉耳裡，就跟蚊子哼哼似的，可是今天，謝沉分明從宋皎的聲音裡聽出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他要想再聽，卻什麼也聽不出來了。
他看著宋皎的側臉，心中忽然生出一種衝動。
他想像小時候一樣，朝著宋皎的臉“吸溜”一大口。
我是個神經病，謝沉想，這可是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
等一下，好兄弟應該是鸚哥或者智多星，卯卯……
謝沉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向宋皎，卯卯好像不太一樣。
宋皎看見他走神，實在是有些生氣了：“你就不能專心一點嗎？看我乾什麼？”
謝沉脫口而出：“你好看。”
宋皎睜大眼睛，開始收拾書本：“你完了。”
謝沉當然知道他的意思，宋皎的意思是，等周末回去，他要跟謝爺爺告狀。
謝沉連忙道：“彆啊，卯卯，我錯了……”
宋皎沒理他，徑自收拾好書本，爬上床去睡覺。
這時候已經是秋天了，宋皎拿被子把自己裹起來，隻露出一個腦袋，謝沉就站在梯子上，趴在欄杆邊，捏捏他的臉。
“卯卯，卯卯……”
宋皎懶得理他，翻了個身，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謝沉鬨了他一會兒，見他不理人，也走開了。
這天晚上，謝沉一個人躺在床上，思索很久，卯卯對他來說，到底算什麼呢？
*
宋皎最後還是沒跟謝爺爺告狀，也不是什麼大事。
謝沉為了給他道歉，周末請他出去吃了烤肉，接下來一個星期，還專門翻牆出去給他買奶茶，吃完烤肉，喝完奶茶，宋皎的氣也就消了。
很快就到了冬天，高三時間緊，這天正好是周六，但他們還要上課。
傍晚放學，餓得頭昏腦漲的少年們早就衝去食堂買飯了。
宋皎和溫知一般不會在這個時候吃飯，他們要和大部隊錯開時間，這樣食堂排隊的人不會太多。
古怪的是，今天謝沉也不緊不慢地收著東西，沒有要走的意思。
宋皎瞧見謝沉還沒跑，就問了一句：“沉哥，你還不走？”
謝沉沒理他，從書包裡拿出兩張優惠券，回頭對牧英道：“鸚哥，隔壁街自助餐廳新開張，我有優惠券，你要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