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 39 章 學習(1 / 2)

“你說他是不是有毛病?”

太極殿裡, 李淵跟被接進宮來玩兒的李承乾吐槽:“自從那天之後,動不動就要來上一回。朕近日與他相安無事,為什麼要如此嘲諷?”

李承乾附和:“真是太不像話啦!”

“看!你也這麼覺得。我還是他阿耶呢!”李淵氣得不輕, 自稱都顧不上了, 一會兒稱我一會兒又稱朕, “真是太過分了!”

李承乾心虛地解釋:“其實也不能全怪阿耶, 是我讓他多誇誇阿翁的,他可能隻想完成功課,並沒有彆的意思。”

李淵一愣:“你讓他誇我?為什麼?”

李承乾對對手指:“我就是覺得他總是臉色臭臭, 總惹阿翁生氣, 所以讓他誇誇阿翁。”

“原來是這樣,我就說他這段時間脾氣仿佛好了些, 還當他轉了性, 原來是你的緣故。”李淵重重哼了一聲, “你阿耶就是狗脾氣,整天臭著臉對朕,不知道的還以為朕欠了他的錢。連你小孩子家都知道他有問題, 偏他自己不知道!”

李承乾小雞啄米式點頭:“就是就是, 阿耶太不靠譜啦。以前我讓他幫我賣玩具, 他就總是糊弄我,賣給杜伯父他們騙我賣出去了,有一回還假裝忘了, 答應了卻不幫我賣,哼!阿翁你說,阿耶是不是很壞?”

李淵:“……”

“這個還好吧。”李淵猶豫道,“世民是皇子,大唐的王爺, 他府上的人擺攤賣玩具,讓人知道了不太好。”

李承乾緩緩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李淵。說好的一起吐槽,為什麼阿翁臨陣反戈?

他立刻反擊:“其實臉臭臭也不能全怪阿耶,他也不想和阿翁鬨彆扭的。他也很難受,每次都要傷心好幾天。”

李淵像聽到什麼笑話:“你阿耶會傷心?”

李世民在他麵前硬邦邦的,像是把堅不可摧、鋒利無比的兵器,隻有他傷人,沒有人傷他。

怎麼,兵器竟也會傷心麼?

李承乾理所當然地說:“對呀,阿耶最重感情了,吵架當然會難受。”

李淵嗤笑一聲,李世民重感情倒是沒錯,隻是他的感情非黑即白,有條非常清晰的分界線。範圍內的人他重情重義,範圍外的人他冷血無情。

李承乾屬於範圍內的人,當然覺得李世民重感情。李淵曾經也是範圍內的人,但現在……應該說從李世民生出奪位之心,而他不肯廢太子改立他開始,李世民就把他踢出那個範圍了。

李世民覬覦他的位置,居功自傲,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隻怕恨不能取他而代之,何來什麼感情?

“不對不對!阿耶要是真的討厭阿翁,才不是這個樣子呢!”李承乾反駁道,“阿耶那麼聰明,跟阿翁吵架除了生氣什麼好處都沒有,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就是因為在乎,所以才會失態呀!”

李淵竟忍不住順著李承乾的話,回想李世民對他和討厭之人——例如李元吉的態度。

(李元吉:“……”)

然後李淵發現,李承乾所言似乎真的有些道理。李世民對他和李元吉的態度確實不大一樣。李世民在他麵前仿佛一頭倔驢,但對李元吉卻是一個眼神都欠奉,更彆說花心思吵架了。

再比如其他官員,朝堂上不乏和李世民政見相悖之人,諸如太子一黨和世家貴族等,李世民討厭的人也不少,但他卻能與他們保持表麵的和平友好。

李承乾說得沒錯,李世民並不是傻子。他是軍事才能和政治能力兼備的雄主,做每件事都要為自己的目的服務。

唯一的例外便是李淵,和李淵關係搞得僵硬,李世民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反而失去很多東西。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改變過。

以前李淵覺得李世民是不把他看在眼裡,也不在乎失去他的寵愛,因此憤怒不已,覺得這個兒子囂張跋扈。這會兒卻忍不住想,是不是正是因為李世民太看重父子之情,所以才一直耿耿於懷?

人是極善於聯想的動物,李淵思維不由自主地發散,以前忽略的、歪解的東西,突然就有了彆的解釋。

李淵蹙眉沉思,李承乾叫了兩聲沒得到回應,乾脆便不再打擾他,自己抱著碟子美滋滋吃點心。阿翁這裡的點心真好吃!

李淵回過神來的時候,李承乾已經吃光兩碟點心,成功把自己撐到了,抱著小肚子生無可戀地癱在榻上。

李淵好笑地點點他:“怎得如此貪嘴?”

李承乾大聲嘟囔:“阿翁這裡的點心太好吃了,我沒忍住就吃多了。”

既然喜歡就把庖人帶回去,隨時叫他做給你吃。隻是不可再如此不知節製。”

李承乾連連點頭,脆生生道:“阿翁最好啦!我聽阿翁的話。”

李淵問:“阿翁好還是阿耶好?”

李承乾眼睛轉了轉,對著手指道:“都好呀。”

李淵哼笑一笑:“就知道你小子在哄我。行了行了,吃撐了彆躺著,跟阿翁出去走走,消消食。”

李承乾費勁地起來,小肉手牽住李淵的大手出去散步,走著走著就到了演武場。

大唐不似重文輕武的宋朝,講究的是文武雙全,便是文人也幾乎沒有手無縛雞之力之輩,譬如大名鼎鼎的詩仙李白,佩上刀劍就是十步殺一人的劍客。

像蘇琛這樣不愛鍛煉的才是少數,且蘇琛也不過是年齡尚小,又癡迷讀書的緣故,待到長大一些,也必得學習騎馬射箭的。

李淵出身貴族,自然也是如此。故而太極殿裡有一個極大的演武場,李淵時常會來這裡練習。

李承乾舉手積極道:“我知道我知道,阿耶的箭術很厲害。雀屏中選!”

李淵淡淡一笑:“你還知道這個呢?”

“知道呀,阿耶阿娘跟我說過很多次。”

雀屏中選說得正是李淵和發妻竇氏——也就是李世民生母穆皇後的故事。

穆皇後出身非常顯赫,乃是北周文帝宇文泰的外孫女,神武郡公竇毅的女兒,母親則是北周的襄陽公主。穆皇後幼年被接入宮中撫養,很得她的舅父,也就是北周武帝宇文邕寵愛。

穆皇後小小年紀就見識不凡,六七歲的時候就勸宇文邕善待阿史那皇後,以獲得突厥支持,令江南陳朝和關東北齊不敢來犯。

這件事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李世民和長孫氏也沒細說。但穆皇後無疑是聰慧又美麗的女子,等她到了嫁齡,她父親竇毅覺得女兒才貌出眾,必得選一個真正有本事的公子相配才不算委屈。

於是便準備了一架屏風,屏風上繡兩隻孔雀,規定誰能兩箭射中孔雀的兩隻眼睛,便把竇氏許配給他。當時有幾十位貴族公子前去嘗試,卻無一人成功,直到李淵出現,兩箭射中孔雀兩隻眼睛,成功抱得美人歸。

此後李淵和穆皇後夫妻恩愛、一生和順,此事也被傳為佳話,稱作“雀屏中選。”

以竇家在當時的地位權勢,李淵能娶到穆皇後實屬高攀,他憑箭術得了一個好妻子,向來以此為傲。

由此也可以看出李淵的箭術有多出眾,稱一句“神箭手”也不過分。事實也是如此,隋大業十一年,李淵奉命前往山西鎮壓農民起義,連續射出七十多箭,箭箭皆中,敵人被嚇得潰敗奔逃。

李淵一生最得意的事,除了建立大唐當上皇帝,剩下的一大半都和這手箭術有關。

如今聽李承乾提起來,他臉上便浮現出笑意:“你知道的倒不少。”

李承乾挺起小胸膛:“我還知道阿耶的箭術也很好,是阿翁教的!”

“是啊,你阿耶的箭術是我手把手教的。”李淵回憶道,“他們兄弟四個,包括你平陽姑母,都是由我親自教的箭術,你大伯父性子溫和,不好這些,學了個皮毛便不學了;玄霸身子不好,隻能擺個樣子;元吉倒是有些天賦,隻是性情頑劣,讀書習武都不用心。隻有你阿耶和平陽,天賦高有毅力,把我一身本事都學了去,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想起過去的事,李淵也有些感慨,當初李世民和李秀寧也是他的驕傲,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李世民就不必說了,就連李秀寧…想來也是怨他的吧?

當初李秀寧並不願意交出兵權留在京城,是他解了她的兵權,鎖住了她的翅膀。

李淵心情複雜,一時不願意多想。見李承乾眼睛亮晶晶的,便問道:“想看阿翁射箭嗎?”

李承乾重重點頭:“想!”

演武場有李淵常用的弓箭,他閒暇時常來這裡射幾箭,吩咐下去,下人很快就給取來。

李淵一手握弓一手拉弦,對準遠處一排靶子,隻聽接連幾道利刃破空之聲,待李淵停手之時,每個靶子中心都釘著一隻箭羽,規規矩矩,齊齊整整。

李承乾忍不住跳起來鼓掌:“哇!阿翁太厲害了!”

李淵哈哈大笑:“你想學嗎?”

李承乾小雞啄米式點頭:“想!我想和阿翁、阿耶和姑母一樣,做神箭手!”

李淵吩咐陳進:“去把朕寢房那把弓取來。”

陳進大驚:“聖上……”

李淵擺擺手:“去拿吧。”

陳進無奈,隻能去了。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睛:“這個弓很好嗎?”

“自然是好弓,但這把弓最要緊的不是好用,而是我幼時學弓箭時所用。”李淵說,“是我的阿耶尋最好的匠人,用最好的材料,特意為我製成。”

更重要的是,李淵七歲那年李昞去世,於是這張弓就成了李淵最心愛之物,此後不管世道如何動蕩,從來不曾令此物離過身旁。就算如今坐擁天下,李淵也要將此弓掛在寢房內時時看著。

如此珍愛之物,現在卻要拿來給李承乾用,不怪陳進剛才會猶豫。

後麵的話李淵沒說,即便如此也足夠李承乾驚訝了,他“哇”了一聲,連連搖頭:“是阿翁的阿耶留下來的,那我不能要!”

“沒說給你,隻是暫時給你用。”李淵失笑,“如果你喜歡,送給你也不是不行,但阿翁有一個條件。”

李承乾撓撓頭問:“什麼條件呀?”

李淵說:“如果你三年內能拉開三十斤的弓,射十下至少中靶八下,阿翁這把弓就送你。”

李承乾搖頭:“不要了。”

李淵皺眉:“這個要求不算高,這都做不到嗎?”

“不是因為這個啦!”李承乾仰著小腦袋說,“這個弓是阿翁的阿耶給阿翁做的,對阿翁肯定很重要,所以我不能要!”

他想了想:“要是我能做到阿翁的要求,你就給我另外做一把好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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