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張張嘴還要說什麼，身後有人叫他：“大郎君！”
李承乾回頭一看，竟然是李績，將士們連忙起來行禮，李承乾仰著頭問：“李伯父，怎麼了？”
李績：“……”
他和李靖差著二十多歲，平時也是把李靖當長輩看的，到李承乾嘴裡都是一樣的伯父了。
其實李承乾從前也叫李靖為阿翁，但那是李靖和李淵站在一塊的時候。現在李世民和李靖接觸比較多，李承乾對他的定位也就變了。
李世民真的有毒，和李淵年紀差不多的人到他麵前像是同輩，和他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倒像是晚輩了。導致李承乾總是亂叫，亂叫著亂叫著，大家也習慣了。
李績衝李承乾點點頭：“將軍請您過去。”
“怎麼啦？”李承乾拍拍屁股站起來，蹦蹦跳跳進了李靖的帳篷，就見李靖拿著一張信紙在讀，桌上還放著一封信。
李承乾高興不起來了：“阿耶的人來了？”
“沒有……”李靖把兩封信都遞給李承乾，沒什麼表情地說，“聖上同意您去豳州了。”
李世民當然不樂意李承乾去危險的地方，但是李承乾如此堅持，若一味逼著他回去，隻怕折了這孩子的心性。李承乾作為大唐的太子，本該做一隻雄鷹，而不是被養在溫室的嬌花。
況且李世民也知道李承乾是有自保能力的，豳州對他來說並沒有那麼危險。所以也就答應了。
隻是在給李承乾的信裡大大訓斥了他一頓，威脅回來之後要多給他加點功課，並且針對突厥與豳州的這次戰爭提點了他幾句，除此之外又撥了一隊侍衛來保護他們。
來之前李承乾就帶了不少護衛，加起來可不少了，保護他們四個人綽綽有餘。
李承乾收起信，對李靖咧嘴一笑：“那就勞李伯父多多關照啦！”
“應該的。”李靖沉穩地點頭，雖然帶著李承乾確實有些麻煩，但對士氣確實有很大幫助，李靖還是願意帶著他的，況且李世民在信中也交代過了。
他頓了頓：“下臣派去的人說，您出來兩天，聖上竟然才剛剛知道？”
“我們做了一點布置，要不然恐怕第一天就被捉回去了。”
李承乾得意地仰起小腦袋，其實他也沒做什麼，不過是找了個理由讓李世民幫他跟陸德明請假，然後告訴李世民陸德明不答應，如此陸德明以為他和李世民在一起，李世民又以為他還在認真上課。再有李承道幫忙做戲，造成他們幾個在一起的錯覺，就更沒人懷疑了。
也是大家對李承乾沒有防備，李世民和長孫氏對他沒有嚴格的定省要求，兩日見不到人是常有的事。如今長孫氏又搬出了東宮，更管不到他了。李承乾還能自由出入皇宮，侍衛見了也不至於報上去。
如此有心布置加上巧合，竟讓李世民隔了兩天才發現，在李承乾的預料中，應該更早一點被發現的。不過那時候他都已經離京幾十裡了，到時候李世民派人來接，他就死賴著不回去！
既然李世民同意了，也就沒必要再遮遮掩掩，沒多久將士們都知道了，新來的那幾個小孩是當今太子和他的伴讀。
所有人：“！”
之前和李承乾說話的士兵們：“！！！”
老天爺啊，他們竟然和太子殿下說過話！還打聽他和將軍的關係！問他阿耶和將軍是不是親生兄弟！
天老爺啊！
中午紮營的時候，李承乾見到之前和他聊天的熟麵孔，抬手衝他們揮了揮，豈料對方恭恭敬敬行了個禮，然後扭頭就跑了。
李承乾：“……”
杜荷哈哈大笑：“你太嚇人了，人家不敢跟你說話了。”
“我才不嚇人！”李承乾哼唧一聲，帶著小夥伴們找李靖去了。
幾天之後，李靖大軍到了豳州境內，幸而突厥尚未對豳州城形成包圍之勢，他們進城並不困難。
距離城門還有十裡的時候，李靖就把李承乾的馬車從最安全的地方挪到了安全但又顯眼的地方，到了城門底下，最前麵一個將士打馬出列，扯著嗓子高聲道：“太子殿下率軍親臨，援軍已至，速開城門。”
“太子？太子殿下來了？”
城牆上的人確認過他們身份，這才回去稟告，很快城門洞開，豳州守將屈突通和前些日子被派來增援的張公謹匆匆趕來，到李承乾的馬車前行禮：“下臣見過太子殿下！”
車門被打開，李承乾被人扶著下了馬車，親手將二人扶起來，沉穩地說：“二位將軍守護豳州勞苦功高，承乾代阿耶和大唐百姓謝過二位。”
說著彎腰拱手長揖一禮。
屈突通和張公謹哪敢受他的禮？扶人的扶人，還禮的還禮，心裡暖烘烘的，隻覺得有李承乾這句話，之前受再多難都不算什麼了。
李靖在一旁提醒：“先進城吧。”
“是是是！這裡說話不安全，咱們先進城再說！”屈突通和張公謹說著，服侍李承乾上了車，策馬跟在他馬車兩邊，率領大軍進了城。
李承乾在車裡問：“豳州情況怎麼樣？”
屈突通歎了一聲：“不太好。”
準確說是非常不好，突厥來勢凶猛，他們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隻能死守城門。即便如此，十幾天下來亦是損失慘重。
豳州將士傷亡眾多，更可怕的是兵器和藥物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援軍再不來，他們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幸而李靖率領援軍及時來了，不僅如此，連李承乾都來了。
太子殿下來了！
他是不是年紀太小、能不能打仗不要緊。要緊的是朝廷的態度，有太子殿下與他們共甘共苦，還有什麼好怕的？
豳州一時間士氣高漲。
屈突通的將軍府裡，李承乾坐在上首，李靖和屈突通等人陪坐兩側，正在商量抵禦突厥的辦法。
然而商量來商量去，也沒有什麼萬全之策，甚至連一個好些的辦法也沒有。即便多了李靖的援軍和軍備，豳州的兵力依舊無法與突厥相抗。
李承乾見屈突通愁得撓頭，因為年老而略顯稀疏的頭發更顯得可憐。
他和李靖對視一眼，輕輕咳嗽一聲，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後脆生生道：“其實阿耶提了一個方法，我和李將軍在來的路上大致商量過，大家看一看能不能用。”
*
李承乾和李靖來了，屈突通在將軍府舉辦宴席為他們接風洗塵，軍中官職較高的將領都來了。
宴席準備的相當豐盛，李承乾吃得高興，就笑眯眯道：“光我們吃好吃的可不行，底下的將士們為了抵禦突厥辛苦了，我們來時帶了不少糧食和肉，拿出一些讓庖廚煮了分給將士，大家同樂吧。”
頓了頓又補充道：“多拿點，咱們不缺糧食。”
立刻有人應聲去辦，將領們紛紛誇讚李承乾寬厚仁慈，體桖下臣，有他是大唐之福雲雲。
李承乾聽得高興，又提議大家放煙花：“你們知道煙花嗎？可好看了！”
“可是聖上登基那晚半空開出的花？”屈突通一直駐守豳州，但在座包括李靖之內的很多人卻是後來才來的，李世民登基那晚，都看到了那場絢爛的神跡。
當然，後來他們也知道了，那並不是什麼神跡，而是李承乾製作出來替李世民慶祝的。
大家不僅沒有失望，反而更覺稀奇，這樣一個接一個做新鮮玩意兒的本事可不是誰都有的，這不比虛無縹緲的神跡更令人敬仰嗎，私底下都叫煙花叫‘神花’。
現在李承乾一說要放煙花，大家都樂了，屈突通尤其高興：“老臣隻聽說那神花神異非常，卻不曾有緣得見，今日可要一飽眼福了！”
大家轉移到外麵的空地上，李承乾就讓人把煙花拿來，親自點燃了，一朵朵巨大的花朵在夜空綻開，眾人都看癡了，反應過來後激動得又唱又跳。
豳州城中的百姓、以及軍營中難得吃到一頓好飯的將士也看到了，緊張許久的神經稍微鬆緩一些，也忍不住載歌載舞。
突厥軍營距離豳州很近，這時候兩軍對壘，一般會在距離敵方十裡處紮營，留下足夠距離，方便發生變故時撤離。可突厥根本不考慮這一點，可見對大唐的輕視。
今日頡利可汗與突利可汗如往常一樣玩樂飲宴，暢想著攻破豳州兵臨長安之後的美好場景，外麵卻突然喧嘩起來，似乎有將士大呼神跡。
二人對視一眼，帶著高官們一起出去，遠遠就看到了半空中的景象，不由呆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神跡！這是神跡啊！”還沒緩過神來的將士失聲道，“那是豳州的方向，是不是漢人的神仙來保護他們了？”
“聽說大唐的可汗就是神仙轉世，我們攻打他們的家園，是不是要死了？”
“胡說八道！”頡利可汗大怒，拔出腰間的彎刀隨手殺了幾個說神跡的人，這才暫時控製住了場麵。
煙花還在一朵接一朵地放，頡利可汗盯著那邊看了一會兒，問：“探子呢？”
探子很快被帶了過來，頡利可汗和突利可汗在帳篷裡見他，四周派心腹把守，不許任何人偷聽。
探子把探查到的消息詳細告訴兩位可汗，包括李承乾親自來豳州，大手大腳給將士吃喝、大擺筵席吃喝玩樂、豳州百姓與之同樂等等。
“這神花便是他們在宴席上弄出來的，聽說是唐太子親自研製出來的，這樣稀奇的東西他還弄出過很多，是長安公認的神童。”
頡利可汗和突利可汗越聽眉毛皺得越緊，這聽著確實不大尋常。
之前但凡他們兵臨城下，大唐無不戰戰兢兢，何曾這般輕鬆自在？
莫非大唐有什麼底牌？或者果真有神仙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