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爬到高些的觀望台上，透過牆上的孔緊緊盯著突厥的情況。
頡利可汗和突利可汗能統領大軍，也不是吃素的，幾句話的時間就已經將將士安撫住了，突厥士兵勇猛非常，馬蹄聲震天。
李承乾抿著小嘴觀察，等他們到了某個地點，就一揮小手：“中間發射。”
彈藥是早就裝好的，將士將導火索點燃，“砰”的一聲，比喇叭聲音更大的巨響，等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突厥前軍已經被炸得人仰馬翻了。
將士們驚訝地張大了嘴，李承乾麵不改色，提高了聲音指揮：“左右發射。”
將士們聽令，與此同時，左右炮樓也一起發射炸彈，將突厥大軍前麵一段炸翻了天。
突厥大軍死傷慘重，但這不是要緊的，更要緊的是，突厥大多是騎兵，戰馬固然訓練有素，也受不了這麼大的驚嚇，當場就有許多被驚到了，在隊伍裡橫衝直撞，原本並沒有被炸彈傷到的將士被摔下馬、然後被發狂的馬踩死踩傷。
最要緊的是，將士們的心態崩了，本來前幾天的煙花、今天的喇叭就已經很令人驚訝，但頡利可汗說大唐在裝神弄鬼，他們也就勉強信了。
但現在是什麼情況？
這不是神仙手段是什麼？
怪不得大唐太子不著急，原來人家不是鬨著玩，是真的有底氣！
突厥士兵勉強被壓下去的情緒一下爆發出來，不少人扔下兵器就往回跑，士氣一下跌入穀底。
頡利可汗捂著被傷到的胳膊大喊：“整兵！不許跑！”
然而沒人聽他的，整個隊伍早就亂成一鍋粥了。人擠著人往回跑，然而沒等他們跑多久，隻覺得腳下仿佛踩到什麼東西，“砰”一聲炸開了。
這就是李承乾這幾天到處玩的成果——地雷。
在突厥還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回去的路上就已經埋好了禮物。剛才挨炸的是前軍，現在則是後軍了。
如此前後夾擊，突厥徹底成了一盤散沙。
這時候豳州城門“吱呀”一聲打開，等候許久李靖和李績率領大軍衝出去，殺入了突厥軍中。
這幾乎是一場一麵倒的屠殺，突厥將士各自為戰，根本形不成像樣的軍隊，他們引以為傲的戰馬更成了拖累，在李靖和李績帶領的唐軍麵前毫無抵抗之力。
李承乾等人在炮樓裡盯著，隻要看哪裡有突厥人再次聚集，就是一個炸彈過去，突厥兵力重組不成，打又打不過，隻能狼狽逃竄。
直到李靖和李績攆狗似的攆著突厥跑了，大家都沒回過神來。
剛才說李承乾不務正業的副將張了張嘴，難以置信地問：“這就贏了？”
他還以為今天要死在豳州呢。
張公謹淡淡道：“現在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名副其實了吧？”
副將臉色漲紅：“是下官誤會太子了。”
“回長安後自己去領二十軍棍，以後不知道情況就不要亂說話。”張公謹教訓了一句，也沒有狠罰，這副將雖然過於‘正義’且魯莽，其實本事不差，心思也不壞，隻盼著這次的事能讓他長個教訓，變得穩重一些。
沉穩地教訓完底下人，張公謹才走到屈突通身邊，二人對視一眼，都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豳州保住了！
很快的，城裡城外都是大唐將士和百姓驚喜的聲音。
他們中大部分人都以為今天豳州必定城破，說不定他們就要命絕今日，沒想到峰回路轉，居然是大唐勝了，而且勝得毫不費力！
多虧了那神器！多虧了太子殿下！
李承乾一出現在城牆，就收到許多激動又敬仰的目光，要不是身份擺在這裡，隻怕就要被圍住再拋幾回高高了。
李承乾一派沉穩地點點頭，見到杜構和蘇琛才咧開嘴笑了，三小隻激動地抱在一起蹦蹦跳跳：“我們把突厥打跑了！嗷嗷嗷，我們把突厥打跑了，豳州守住了！”
其他人見三個孩子這麼歡快，也忍不住跟著樂，城牆上到處都是歡樂的氣息。
直到杜構沒忍住，衝到牆角吐得稀裡嘩啦，蘇琛也緊隨其後，李承乾茫然地撓撓頭：“你們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
他知道有的人受創後，表麵看起來沒事，其實臟腑已經受傷了，這種就會吐的。
屈突通上前在二人穴位上按了按，道：“不是受傷，隻是頭一次見血不習慣，慢慢就好了。先送他們回去休息吧。”
讓人把二人送回去，屈突通又問李承乾：“殿下感覺怎麼樣？想吐嗎？”
“我沒想吐。”李承乾一點感覺都沒有，還興致勃勃道，“我們該打掃戰場了吧？”
屈突通心中嘖嘖稱奇，這麼嬌生慣養長大的孩子，第一次殺人見血居然如此冷靜，不愧是戰神李世民的兒子！
*
李靖和李績的大軍直到半夜才回來，李承乾和屈突通、張公謹都還沒睡，見到他們平安歸來才鬆了一口氣。
李承乾忙往二人身後看，沒看到熟悉的身影，就有些焦急地問：“杜荷呢？”
是的，杜荷也跟著上戰場了，對於一個想當將軍的人來說，這是一個極好的鍛煉機會。李靖本來不同意，但杜荷糾纏得厲害，又有李承乾說情，考校過杜荷的本事後也就答應了。
李靖道：“他在和好友說話呢。”
“什麼朋友？”李承乾看了看，杜構和蘇琛都在房間休息，杜荷還有什麼朋友？
李靖：“在軍中認識的同袍。”
李承乾幾人：“……”
他不是才去了一天嗎？還是去打仗的，居然就已經認識了新朋友，還把他拋到腦後了？
心裡有點酸溜溜的，李承乾還是問起杜荷的表現。
“他表現不錯，殺了好幾個突厥士兵，也沒有受傷。”李靖對杜荷真是刮目相看，這孩子不愧是平陽公主的高徒，小小年紀就很勇武了。
且他通兵法，還有極好的戰場直覺，假以時日，說不定能成為一個好將領。
李靖可不是會隨便誇人的人，能得到他這麼高的評價，說明杜荷確實表現不俗，李承乾忍不住咧開嘴笑，就像被誇的是他自己似的。
杜荷的事說完，就問起了突厥的事，李靖和李績都忍不住笑起來：“突厥被火炮打懵了，這回他們至少損失了兩萬兵力，光我們殺的就有將近一萬。”
更不用說受傷的、損失了戰馬而發揮不出作用的，突厥兵力本來就不足十萬，打來的這一路又損失了些，這回應該能折損一半的兵力。
下人把早就準備好的飯菜拿來，李承乾讓他們先吃：“你們一整天沒吃飯了，先墊墊肚子吧。”
李靖和李績確實餓了，不顧形象地倒了半碗飯到肚子裡，胃裡那火燒火燎的感覺才好了點，因為心情好，李靖竟然還賣了個關子：“殿下猜一猜，我們還有什麼收獲？”
“什麼收獲？”李承乾好奇地豎起耳朵。
李靖哈哈一笑：“我們把突厥的軍營繳了！”
突厥的營地距離豳州那麼近，退走時根本來不及收拾，他們的帳篷、糧食、軍備都留下來了，李靖讓人都運回來了。
張公謹大喜：“這可都是好東西！”
尤其是糧食和軍備，豳州正是缺軍備的時候，糧食雖然不缺，但也是朝廷花了大代價籌備的，有了這批進賬就輕省多了。
屈突通也學著李靖賣關子：“你猜我們得了什麼好東西？”
李承乾一聽這話，也忍不住笑起來，期待地看向李靖。
李靖想了想道：“馬匹？”
李承乾瞪圓了眼：“你怎麼知道？”
李靖笑而不語，當時他們攆著突厥人走，能讓李承乾他們有收獲的，隻能留在戰場上的東西，除了突厥人的屍體和軍備，也就是那些發狂且失去主人的馬匹了。
那都是突厥精挑細選、訓練有素的戰馬，隻是受驚發狂，並沒有什麼問題，弄回來稍微養一養就能上戰場，等於是幫大唐裝備了一批騎兵。
李績忍不住激動起來：“有多少匹啊？”
李承乾得意地挺起胸膛：“兩千多，快三千！”
李績眼睛刷地亮了，這可真是不少了！
忍不住感慨：“太子殿下這火炮真是好東西！”
李靖和李績吃完了飯，大家才說起正事。
是的，這事還沒完呢。突厥雖然損失慘重，但畢竟還保存了一半兵力，而且還握著大唐好幾個城池，隨時可能卷土重來。
這次是仗著炮火之利，又打了突厥一個出其不意，才能有這麼好的效果。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們的彈藥並沒有那麼多，如果下次沒有足夠火炮支持，僅憑他們的軍事能力，跟突厥打起來還是有些艱難。
“先把那三千戰馬利用起來。”好歹是三千人的騎兵，是個不小的戰鬥力，至於其他的——
屈突通看向李承乾：“新的炸藥什麼時候能送過來？”
李承乾撓頭：“我也不知道啊。”